一个人的火树银花
胡天翔
从后墙走到门口是九步。
掂起墙根的帆布提包,刘小海刚走三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将提包放到地上,刘小海摸出手机,食指滑一下屏,贴近耳朵,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说的是普通话,语音轻柔,刘小海听来却似五雷轰顶。挂了电话,刘小海愣愣地站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一屁股蹲了下去。床被压得“吱呀”一声。
腊月二十九,武汉封城了。刘小海没想到疫情如此严重!
老家回不去了,就在武汉过年吧。中午,刘小海煮了一桶方便面。午觉醒来,在手机上刷了一会儿新冠肺炎疫情的报道,刘小海急忙去药店买口罩。药店结账的人排着长队,有人买三袋板蓝根颗粒,有人买四盒双黄连口服液,有人买五瓶医用酒精,不管有用没用,大家手里都提着药品。口罩已涨价了,十个装的两包口罩花了三十元。出门戴上口罩,刘小海赶到超市。超市的人更多,刘小海割了六斤肉,提着一袋小米、半兜土豆,两捆葱和蒜苗,排队八分钟才结了账。
回到出租屋,刘小海先给儿子打电话。刘小海严厉地教导儿子,要戴口罩,要少出门,儿子“嗯嗯”地应着,听起来并不上心。每次和儿子联系,刘小海鼻子都会发酸。儿子没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父子俩憋着劲,想着干三四年就可以盖两层小楼,但一场车祸让爷俩梦想落空了。前年夏天,骑自行车的刘小海和一辆电动车撞上了。刘小海尾推骨粉碎性骨折,对方伤得也不轻,双方各负其责。刘小海出院了,攒的钱也花完了。打了十三年的工,单亲爸爸刘小海没给儿子盖起两层小楼。
嘱咐过儿子,刘小海又联系老家的大哥。父亲去世五年了,八十岁的母亲和大哥一起生活。大哥说村里已经广播了,劝人不要走亲戚。大哥还告诉刘小海,刘小海因病致贫,乡里把他纳入贫困户,还帮他盖了三间新房,三间堂屋就快上楼板了……
除夕夜里,想起每年父子的春节一聚,想起大哥说的三间快成的新房,刘小海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浏览新闻。武汉封城的悲壮,国家战胜疫情的决心,医生和护士的逆行,让刘小海心潮澎湃。看到建设火神山医院的新闻,刘小海心里一动:“建筑工地上需要很多焊工,能帮就帮,咱也去出一份力吧。”
奇了怪了,下了决心,刘小海很快入睡了。
大年初一,刘小海早早就起床了。吃过饭,刘小海将制下的肉和蔬菜给了房东大哥,他要去火神山医院当志愿者。
到了工程部,刘小海说:“俺是一名电焊工,来支援火神山医院建设的。”
大年初二,数百台挖掘机在平垫土地,成千名工人在卸载建材。忙了一上午,刘小游边吃着盒饭边看护施工定位旗。一个女子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求小视频,宣传火神山医院建设的吧。”刘小海心想。
“师傅,你们很辛苦吧?”
“不辛苦,还可以。”
“师傅,您是河南人?”
“是的,俺在武汉打工,封城了,回不去,就来这儿当志愿者了。”
“谢谢,谢谢您!"”
刘小海没想到自己在网上火了。很多人转载他的视频,上百万人为他这个河南人点赞。晚上下班,刘小海正看自己视频呢,儿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爹,俺看到你的视频了,很多人夸你呢。”
儿子是在为自己骄傲呢!刘小海却在电话里叮嘱儿子不要给奶奶说。刘小海不想让母亲担忧。
“中,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儿子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老家的很多媒体也希望通过视频连线采访刘小海。刘小海就在工作间隙接通视频,给他们介绍工地的情况。有个记者问刘小海想对母亲说点什么。刘小海哽咽了。刘小海说希望娘好好的,疫情结束就回家好好陪陪她。
刘小海希望母亲看不到视频。
夜晚,工地上的灯亮起来。上千个工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刘小海扛着焊机来到工作点,刚把坪机电线连好,大哥打来了视频通话。
“小海,俺都看到你的视频了,都说你给咱村人长脸哩。”大哥笑着说。
“哥,你别给咱娘说啊,她该担心哩。”刘小海说。
“小海,娘也知道了,娘让俺给你打电话,娘要给你说话哩。”大哥把手机递给躺在椅子上的娘
“海儿啊,娘好好的,你别担心娘,你要好好干活。”刘小海看到了娘的白发。
“海儿啊,你做得对,大家都该出一份力呢。”娘继续说。
“海儿啊,照顾好自己,娘——娘等着你回家。”娘流泪了。
“娘——”刘小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哭了。
挂了电话,刘小海戴上口罩。左手拿着面罩,右手的坪钳稳稳地夹起坪条,一下二下地触碰着眼前的钢管。瞬间流溢的焊花四处飞散,就像盛开的火树银花。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从动作、神态、心理活动入手,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刘小海接到电话时的震惊,并设置悬念,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
B.小说运用排比手法描写大家买药品的场面,表现了人们面对突发疫情的不安和慌张,突出了疫情的严重,烘托了紧张气氛。 |
C.小说写刘小海联系大哥的那通电话,既交待了刘小海的家庭状况,也推动了后文情节的发展。 |
D.小说从刘小海得知武汉封城落笔,中间插叙他和儿子外出打工的艰辛及家庭境况,最后写他到火神山医院当志愿者,从小人物的视角表现非常时期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朴实的家国情怀以小见大,彰显主题。 |
3.请概括刘小海身上体现了哪些中国精神?刘小海在疫情中的选择所体现出的精神又有着怎样的现实意义?请结合生活实际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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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节选)
鲁迅
陈士成一见县考的榜,便先在十二张榜的圆图里细细地搜寻陈字。陈字也不少,似乎也都争先恐后的跳进他眼睛里来,然而接着的却全不是“士成”这两个字。
凉风吹动他斑白的短发,初冬的太阳还是很温和的来晒他。但他似乎被太阳晒得头晕了,脸色越加变成灰白。这时他其实早已看不到什么墙上的榜文了,只见有许多乌黑的圆圈,在眼前泛泛的游走:考了秀才,上省去乡试……绅士们千方百计的来攀亲,深悔先前的轻薄、发昏……屋宇全新了,门口是旗杆和扁额……他平日安排停当的前程,这时候又像受潮的糖塔一般,刹时倒塌,只剩下一堆碎片了。他觉得涣散了身躯,惘惘的走向归家的路。
他刚到自己的房门口,七个学童便一齐放开喉咙读书。“回去罢。”他迟疑了片时,这才悲惨地说。他们一溜烟跑走了。
“这回又完了!”他大吃一惊,这分明就在耳边的话,回过头去却并没有什么人,仿佛听得嗡的敲了一声响,自己的嘴又说道:“这回又完了!”
他屈指想,十一,十三回,连今年是十六回,竟没有一个考官懂得文章,有眼无珠,也是可怜的事,便不由嘻嘻的失了笑。然而他愤然了,蓦地从书包布底下抽出誊真的制艺和试帖往外走,刚进院门,却看见满眼都明亮,连一群鸡也正在笑他,便禁不住心头突突的狂跳。
别家的炊烟早消歇了,而陈士成还不去做饭。空中青碧到如一片海,月亮对着陈士成注下寒冷的光波来,当初也不过像是一面新磨的铁镜罢了,而这镜却诡秘的照透了陈士成的全身。
他还在房外的院子里徘徊,耳边似乎听到急促的低声说:“左弯右弯……”
他耸然了,记得了。那时他不过是十岁有零的孩子,躺在竹榻上,祖母便坐在榻旁边给他讲有趣的故事。伊说是曾经听伊的祖母说,陈氏的祖宗是巨富的,这屋子便是祖基,祖宗埋着无数的银子,有福气的子孙一定会得到的罢,然而至今还没有出现。至于处所,那是藏在一个谜语的中间:“左弯右弯,前走后走,量金量银不论斗。”
今天铁镜的光罩住了陈士成,白光如一柄白团扇,摇摇摆摆的闪起在他房里了。“也终于在这里!”他说着,狮子似的走进那房里去,但不见了白光的影踪。他慢慢的再定睛,白光却分明的又起来了,这回更广大,而且在靠东墙的一张书桌下。陈士成不知怎的有些怕了,就张皇的点了灯。他移开桌子,用锄头一气掘起四块大方砖,蹲身一看,照例是黄澄澄的细沙,揎了袖扒开细沙,便露出下面的黑土来。极小心的,一锄一锄往下掘,然而深夜究竟太寂静了,尖铁触土的声音,总是钝重的不肯瞒人的发响。
陈士成心里仿佛觉得空虚了。这其间,触着一种古怪的小东西了。他谨慎的挖起那东西来在灯光下仔细看时,那东西斑斑剥剥的像是烂骨头。他已经悟到这许是下巴骨了,而那下巴骨也便在他手里索索的动弹起来,而且笑吟吟的显出笑影,终于听得他开口道:“这回又完了!”
他栗然的发了大冷,同时也放了手,便再不敢向那边看。但忽而耳朵边又听得窃窃的低声说:“这里没有……到山里去……”
陈士成似乎记得白天在街上也曾听得有人说这种话,他不待再听完,已经恍然大悟了。他突然仰面向天,月亮已向西高峰这方面隐去,远远离城三十五里的西高峰正在眼前,周围便放出浩大闪烁的白光来。他奔跑着,这白光又远远的在前面了。
“是的,到山里去!”
他惨然的奔出去了。灯火结了灯花毕毕剥剥的炸了几声之后,便渐渐的缩小以至于无,那是残油已经烧尽了。第二天,有人在万流湖里看见一具浮尸。那是一具男尸,五十多岁,浑身也没有什么衣裤。或者说这就是陈士成。但邻居懒得去看,也并无尸亲认领,于是便由地保埋了。
(选自鲁迅《呐喊》,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点和思想内容的理解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通过陈士成在追求功名失败后,失去常态,在幻音、白光引导下疯狂而可怜地追寻银子下落而不得的悲惨遭遇,控诉了封建科举制度阴鸷的吃人本质。 |
B.小说围绕陈士成因落榜产生白光的幻觉并最终为追逐白光落水而亡来写,以“白光”为题点明了小说的内容,这也是小说的线索。 |
C.小说的中间段落描写月光的阴冷,四周的寂静,营造出一种阴森、凄惨的氛围,既烘托出陈士成复杂的内心世界,又为下文陈士成在白光引诱下去寻找银子埋下伏笔。 |
D.“他移开桌子,用锄头一气掘起四块大方砖,蹲身一看,照例是黄澄澄的细沙,揎了袖扒开细沙,便露出下面的黑土来”,这些环境描写很好地表现了陈士成在屋内挖银子时的心态。 |
3.鲁迅的小说,内容丰富而深刻,“描写一般社会对于苦人的凉薄”是其主题之一。这里的“凉薄”指人际关系的冷漠。请结合文本,对“苦人的凉薄”加以解说。
一件军上衣
宋西峰
正是盛夏三伏季节,天气酷热。
有很多战士耐不住热,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豹子一样蛰伏在一座山头的战壕里。每个人的枪口都冒着烟,枪管灼热。一场激战刚刚结束。鬼子又一次疯狂的进攻被击退了,他们丢下许多具尸体,退缩回了山下的树林里。
这是一场激烈的拉锯战,战斗进行得异常残酷。八路军与日军在一座山头已经相持了三天了,双方伤亡都很大。驻守山头的八路军只有一个团,而鬼子则有一个师多,可谓敌众我寡。
这座山头是军事要塞,在整个夏季战役中举足轻重,目前,双方的主力部队正在平原一带展开激战。上级要求驻守的队伍严防死守,再有半天时间,主力部队就要过来增援了。狭窄拥挤的战壕里,支前的老乡们手脚利索地忙碌着,他们从村子里送来食品、水等补给,又把受伤的战士转移走。那些轻伤的战士是绝不会下火线的,他们只简单地包扎一下,继续留下来同敌人厮杀。譬如祥子,他的左肩膀挂了彩,一块弹片擦了过去掀开了胳臂上的肌肉。由于胳膊上缠着纱布,祥子就脱了军上衣,小心地叠放好,放在战壕边上。
祥子是去年参加八路军的,今年刚满十八岁。虽然年龄小,但却长得身材魁梧、高大结实。祥子对鬼子充满了仇恨,他训练刻苦,才一年多时间,他的枪法已经练得非常精准了,是队里出色的神枪手。
祥子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去年春天的一天,鬼子闯进了祥子家的村庄,抢劫老乡们的粮食。鬼子遇到了有力的反抗。一些勇敢的村民对鬼子并不惧怕,他们用土枪向鬼子射击,抄起铁锹、镢 头等家伙同鬼子展开肉搏。鬼子恼羞成怒,便疯狂地向人们扫射,洗劫了整个村庄。全村三百多口人,除外出的人外,全部被屠杀。
那天,祥子碰巧外出,躲过了这次劫难。等他回到家时,禁不住被眼前的血腥场面惊呆了,村民们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村街上一滩滩鲜血直晃人的眼。整个村庄都空空荡荡的,成了一个无人村庄。祥子的亲人,一家九口全被鬼子杀害了,祥子成了孤儿。
就这样,祥子怀着对鬼子的满腔仇恨,一路追寻参加了八路军。在部队里,祥子了解到,战友大都和他一样,都是穷苦出身,同鬼子和地主、军阀等反动势力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祥子的身上淌满了汗水,他的左胳膊火辣辣地疼,可他满不在乎。他静静地伏在战壕里,两眼血红血红,等待着鬼子下一次更加凶狠的攻击。
空中不时地划过几声冷枪。鬼子躲在山下边的树林里,双方距离五百多米。眼下,双方都在抓紧时间修整,山头暂时变得文静下来。一阵大风刮了起来,凉爽无比。祥子惬意地揩了揩身上的汗水。突然,他的军上衣由于没有压紧,被风卷了起来,向着山下翻滚着。祥子急了,对身边的排长报告说,他的上衣被刮跑了,他要去捡回来。排长怒斥他,不就一件上衣嘛,命令他坚守岗位,不要擅自乱动。
祥子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风很大,那件上衣继续向前翻滚着,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突然一跃而起,要追上那件上衣。战友们都惊呆了。祥子像一头豹子,矫健敏捷地向前飞扑而去,很快就抓到了那件上衣。这时,对面的树林里发出了排枪。子弹噗噗地钻进祥子周围的土地上,溅起了一团团灰尘。战友们焦急地喊着祥子的名字。
祥子快速地向回冲刺,二十米,十米,五米,祥子马上就要扑进战壕了。突然一粒弹头捕捉到了他,嵌进了他的后背。祥子摇晃了一下,挣扎着扑倒在地,那件上衣被紧紧压在身下。
战场变得死寂无比……
不久,八路军的增援部队就赶到了,战斗取得了胜利。战斗结束后,战友们默默地向祥子致哀。团长仔细地搜查着祥子的那件上衣。最后,从里面的口袋里找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一家共十口人,祥子稚气未脱地躲在妈妈的怀里,每个人的脸上都灿烂地笑着……
团长流下了泪水,战友们都流下了泪水。
(选自《小小说》,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以“一件军上衣”为题,为作品设置了悬念,引发读者的联想。同时“一件军上衣”也具有线索的作用,对小说的主题有一定的暗示。 |
B.老乡们不顾战斗的惨烈前来支援,轻伤的战士们坚决不下火线,表现了在民族危亡面前,中国人民同仇敌忾,绝不屈服的精神。 |
C.大风刮走了祥子的军上衣,祥子在被排长怒斥后依然不听从命令去捡军上衣,这一举动表现了祥子做事鲁莽冲动、不计后果的特点。 |
D.祥子牺牲后,“团长流下了泪水,战友们都流下了泪水”,这是一个细节描写,表明战士们为祥子而感动,可以理解祥子的行为。 |
3.有人认为祥子为了一件军上衣而牺牲生命不值,有人认为他的牺牲是值得的,请结合作品谈谈你的理解。
文本一:
倒霉的阴雨天气使得矿区冷冷清清,死气沉沉。人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睡!不睡再干啥?孙少平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一种异常的激动之中,因为再过几天,就到了晓霞和他约定的那个充满浪漫意味的日子。
在临近回黄原的前一天,他准备先到铜城为两个老人买点衣料。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应该给家里所有的人都带礼物。吃过早点,他背了个大挂包,带了那把新买的黑色自动伞,带了足够的钱,走出单身宿舍,踏入了茫茫雨雾中。
当路过矿部大楼前的阅报栏时,不由驻足而立,想浏览一下报纸上的消息。孙少平自高中认识田晓霞以来,在她的影响下,一直保持着每天看报纸的习惯。
他突然被省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字标题所吸引——南部那座著名的城市被洪水淹没了!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电头“记者田晓霞”几个字迅速跳入他的眼帘。啊?她已经在那里了?
孙少平一边看田晓霞的这条惊人的消息,一边在想她能不能赶回黄原的问题,他用这双重思维读完了这条简短的消息……但是,对孙少平来说,真正爆炸性的新闻是紧接着这条消息的另外几行字——又讯:本报记者田晓霞发出这条消息后,在抗洪第一线为抢救群众的生命英勇牺牲……牺牲?我的晓霞……晓霞牺牲的消息洪水巨浪一样将孙少平击倒,使他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孙少平一下把右手的四个指头塞进嘴巴,用牙齿狠狠咬着,脸可怕地抽搐成一种怪模样。洪水扑灭了那几行字,巨浪排山倒海般向眼前涌来……他收起自动伞,在大雨中奔向二级平台的铁道。他疯狂地越过选煤楼,沿着铁路向东面奔跑。他一直奔跑到心力衰竭,然后倒在了铁道旁的一个泥水洼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孙少平满身泥浆返回宿舍,那神态已经完全像一个疯子或纯粹的白痴。同宿舍的人看他这副样子,都吓住了,谁也没敢问他个长短。下午,同宿舍的人给他捎回一份电报。他从床上跳起来,手抖得像筛糠一般,打开了这份电报——他希望这是田晓霞打来的!他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可是,电报竟是她父亲的——铜城大牙湾煤矿采五区孙少平请速来我处田福军。孙少平两眼一阵发黑,把电报纸丢在床铺上。是的,晓霞的死是真实的。
孙少平神神魔魔,赤手空拳走出了宿舍。他很快赶到矿部前的小广场。每隔一小时发往铜城的公共汽车正在往上挤人。他扑进车门,夹在人缝里,胸膛像压了一块大矸石。呼吸困难而急促,一个多钟头后,他在铜城下了汽车,上了当天开往省城的最后一趟火车。
孙少平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也不看车窗外流逝的原野。他伏在茶几上,闭住眼睛。巨浪在心头一排排掀起,又猝然间落下,波浪中浮现出她美丽的脸庞。你不可能死,晓霞!你会活着的——这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你会发出那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那么鲜活而蓬勃的生命,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不,你绝不会死!也许你已经在什么地方上岸了!是你让父亲给我打了这封电报。你或许只受了点伤,正躺在某个医院的病床上。你一定在等着我的到来……孙少平内心紧张地作各种设想。所有这些设想的前提都是晓霞还活着。是的,她怎么能死呢?她怎么会死呢?活着,是的,活着!亲爱的人,你只不过受了点伤,受了点惊吓,说不定我们还会明天从省城出发,赶到黄原去——因为后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我们还要在古塔山后面的杜梨树下相会……
孙少平双手蒙面伏在茶几上。泪水糊满了手掌。他浑身酸疼,疲惫不堪;似乎不是火车载着他,而是他拖着火车在向省城飞奔……
他先并没有去找晓霞的父亲——他从晓霞不久前的信中知道,她父亲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市委书记了。他先来到了报社——只有这里才能证实他亲爱的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的心狂跳着,走进报社大门。“你找谁?”门房老头在窗户上探出头问他。“我找田晓霞。”他声音沙哑着说,眼睛盯着老头的脸色。老头两眼瞪住他看了半天,才说:“这娃娃已经……死了。唉,实在是个好娃娃!连个尸首也没找见……你是她的什么人?”老头在自言自语中突然像梦中惊醒一般问他。孙少平两眼一黑,腿软得如同抽了筋骨……他没有回答老头的话,就转身走出报社大门。
大街上灯火辉煌,人头在伞下攒动;车辆飞溅着水花疾驰而过。然而,他面对的却是一片沙漠——人生的沙漠啊……孙少平强忍着悲痛来到市委,打听了田福军的住处。
当他走到二楼那个房间的门口时,牙齿咬着嘴唇,停留片刻。过了一会,他才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在门上敲了敲。
(节选自《平凡的世界》,有删改)
文本二:
孙少平与田晓霞都是极具勇气与智慧的人,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们在精神上是平等且相通的,他们拥有一样的胸怀,拥有一样的生活哲学。晓霞钦佩孙少平,是他选择了一条比常人要艰难的道路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田晓霞作为孙少平的精神导师,存在的意义不单单是启发引导孙少平,还有在八十年代城乡巨变的环境下去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这展示了一名现代知识女性的社会责任感和新时期的激情,这与作品中的其他人物形成对比。
(摘编自《〈平凡的世界〉之爱情篇——孙少平与田晓霞》)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阴雨天里矿区的人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方面突出了矿区的冷清和沉寂,另一方面也反衬出孙少平的心事。 |
B.他背了……带了……带了……踏入……一连串动作不仅写出少平回乡的迫切心情,也表现出他的自信。 |
C.文中多次写到“雨”,不仅渲染了阴沉肃穆的环境氛围,烘托了孙少平沉痛凝重的心情,也使小说情节更曲折离奇。 |
D.“他面对的却是一片沙漠——人生的沙漠啊”与“大街上灯火辉煌”形成对照,表现了孙少平悲痛绝望的心情。 |
3.文本一是如何展示田晓霞“现代知识女性的社会责任感”的?请简要分析。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坐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
“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1.下列对选段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作者在选段中通篇采用概述式的笔法,选择地坛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些对象,通过与时间和历史、自然和生命的对话,深刻地感悟到了生命的真谛。 |
B.夕阳残照地坛的断壁颓垣,时间的伟力、岁月的无情、宇宙的浩渺、历史的凝重,衬托出个体的微不足道。 |
C.选段写作风格独特,在内容上打破了抒情、议论与叙事、写景的间隔,以思辨为主导,从始至终自由洒脱而又饱含情感,容量丰富,内涵饱满。 |
D.“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一句运用拟人的手法,含蓄深挚地刻画出作者与地坛的同病相怜及精神交流。 |
3.第5段描写了地坛的什么特点?结合第3段的描写,可以看出作者眼中的地坛是怎样的?这折射了作者当时怎样的心态?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在这几个月里,
那天她在家里吃完午饭,就对她父母亲说,她要出去到村里的一些人家串串门,然后就兴致勃勃地来到少安家。
可是,她到少安家后,才听少安妈说,他中午不回家吃饭——现在正是锄庄稼的大忙季节,为了省时间,这一段庄稼人中午不回来,都是把饭送到地里吃。
她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失望,和少安妈亲热地拉了一阵话,然后把她给少安奶带的一包点心放下,只好悻悻地告辞了。不过,她在临走的时候,一再给少安他妈叮咛,等少安晚上回来时告诉他,让他明天中午一定回家来吃饭,她有事要给他说。千万不敢耽误!因为她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去了。少安他妈满口应承下来。
本来润叶打算当天晚上再来,但黑天半夜出门,家里人会不放心的。再说,晚上少安一家人都回来了,他们没办法说话。当然,她还不敢晚上把少安约到野场地里去——万一叫村里人看见,风言风雨传播开来,对两个家庭都不好。还是中午好!少安家没什么人,他们可以在他家的院子里情愿说啥就说啥呢!
第二天中午,她赶忙兴致勃勃地又去了少安家。在上他们家那个小土坡时,她心儿狂跳,气喘吁吁,甚至站住等平静了一些才进了院子。
叫她丧气的是,少安还没有回来!
她寻思:少安是队长,要安排生产,可能会晚回来一点,她应该耐心等一等。
少安妈也很急,对她说:“昨晚上我给少安说过好几遍哩,说你让他无论如何今中午回来一趟,有要紧事……”“那他当时答应了没?”她急切地问。
“他‘嗯’了一声……”
唉!这“嗯”了一声,是答应回来哩,还是说只表示他知道了这件事,而回不回来还不能肯定呢?润叶坐在大婶家的前炕边上,一边候少安一边胡思乱想。
直等到庄稼人吃了午饭的时光,少安还是没有回来!
……
她现在坐在一片草丛中发愣。今天她不愿意呆在宿舍。万一有个老师来找她,看她这副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不能给别人解释。另外,怕学校又有什么工作要她去做。她心乱成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呢?在这一刻里,她已经厌烦了尘世中的一切!
盛夏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万物繁荣的大地,但田润叶感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坐了一会,她觉得很疲倦,没有睡过的眼睛也火辣辣地涩疼,随即便像一个懒散的庄稼汉一般躺倒在草丛里——不一会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她听见有人说话,才惊醒过来。
她慌乱地坐起来,看见她面前竟然立着她二妈和向前妈。她赶忙一闪身站起来了。
显然,两位长辈看见她在这野地里如此不雅观地睡觉,感到无比的诧异。而她对她们的不期而来也有点莫名其妙。
还没等她问她们来这地方有什么事,向前他妈就立刻凑前来,瞅着她的眼睛说:“呀!这娃娃的眼睛怎肿成这个样子了?”
她立刻不好意思地说:“昨晚上……看了一夜书……”她二妈对自己的领导说:“这娃娃就是爱看书!”
她扭过头问侄女:“你不在宿舍睡,跑到这儿……”润叶赶忙说:“宿舍常有人来找,我想在这儿坐一会,想不到就……”
两位长辈都笑了——空气随即也轻松了下来。
她二妈说:“快走吧!你刘阿姨让你到她家里去吃饭,她没来过你们学校,我陪她来找你,结果宿舍没人,旁边一位女老师说看见你到这里来了……”
“快走!尝尝阿姨的手艺怎样!你没到过我们家,怕你认生,我让你二妈也陪你去!”向前妈用领导人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她说。
归根结底,她不敢伤这两个人的脸。她要是给她们难堪,带来的后果她现在都无法全部想象得来。她一路像一只羊羔般跟着她们走,心里想:我去他们家吃一顿饭,难道就成他们家的人了吗?再说,刘阿姨和她二妈,李叔叔和她二爸,都是老同事,谁家的人到另外一家去吃个饭,这都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她走着,心中竭力找一些正常的理由来冲淡这次明显不正常的赴会……三个人进了向前家,李登云父子俩立刻热情地迎接了她们。向前慌忙解掉腰里的围裙——显然刚在厨房忙毕,接着便给她和她二妈倒茶,两只手抖得把茶水倒了一桌子。他妈眼疾手快,抓来一块抹布就揩桌子。向前红着脸退回了厨房。李登云乐呵呵地坐在她们对面,对她二妈说:“我不如你们福军,文武双全!我只会吃,不会做!家里来个客人,都是我们向前炒菜,他比他妈的手艺还高一截!”
李主任似乎无意但实际有意把儿子夸赞了一番。伶俐的刘阿姨接上丈夫的话碴,说:“人各有所长嘛!向前干活心灵,可人家润叶这娃娃爱学习,一晚上熬夜把眼睛都看肿了!”
“爱学习好!”李登云说,“爱云你大概知道,你爸常指教我们说,好好学习,书念到肚子里沤不烂!”徐大夫笑着说:“可他自己连一本书也不看!”
“那也不能那样说!徐老把社会这本书念精通了!这可是一本大书啊!”管政工宣传的李主任不管怎样说,都让人感觉到他说的有道理。
登云说完后,又马上对他爱人说:“志英,上菜吧?”
他爱人刘志英就到厨房里去了。不一会,向前母子俩就一进一出,摆满了一桌子菜。
五个人都坐齐后,李登云夫妇两个人给润叶夹菜,李向前忙着招呼她二妈。润叶推说自己熬了夜不想吃东西,只吃了一点菜,喝了半小碗汤。
好不容易才把这顿饭吃完。她二妈对她说:“我回去有点事,你就在刘阿姨家多呆一会。你常不来,和刘阿姨他们拉拉话……”
润叶立刻感到脊背象针刺着一般,她着急而甚至有点惊恐地说:“我下午要上课,教案还没备好哩!我得很快回去!”
李登云一家看没办法留她,就只好把她和她二妈一同送出了门……
(有删改)
1.结合文章划波浪线的部分说明第三人称叙述的作用。2.赏析划横线句子中省略号使用的效果。
3.简要概括田润叶的心理变化过程。
4.结合全文,分析“田润叶陷入了极大的苦恼之中”的原因。
点赞
吕岩林
小刘是晒娃狂魔,有事没事喜欢往微信朋友圈里发两岁儿子的照片。尽管点赞评论者寥寥,小刘却乐此不疲。
这天一大早,小刘打开微信,赫然见一个鲜红圆圈的“1”出现。点开看,竟然是杨局长点赞。
这太不寻常了!杨局长可是单位一把手,平时朋友圈里从不给别人点赞。大“boss”给自己点赞,这无异于是对自己工作、生活乃至修养等方方面面的高度认可啊!小刘喜不自胜。
同时注意到这个点赞不寻常的,还有小刘的顶头上司李科长。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手机的手却有点哆嗦。昨天自己刚把小刘批评完,今天一把手就给小刘点了个赞,这是什么情况?李科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连忙给自己的同乡老哥负责局里组织干部工作的宋主任打电话汇报。
宋主任迷迷瞪瞪打开微信,仔细一看,脑子一下子醒了许多。“办公室见!”
信息爆炸时代,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点赞,瞬间就让朋友圈里的所有人都看得见。一时间,“杨局长给小刘点赞”仿佛成了同事们见面时的“接头暗号”,“小刘和局长是什么关系”也成了大家咬耳嚼舌的焦点话题。
深谙官场游戏规则的宋主任眉头紧皱,盯着这个“赞”看了老半天,指缝间夹的烟都换了好几根。最后总结出一句话:“这是一个政治性点赞。”
“怎么讲?”李科长一脸懵懂。
“局里马上就要搞民主推荐后备干部了,小刘也是备选之一。在这个节骨眼上,从来不给人点赞的杨局长独独给小刘点了一个赞,这说明什么?领导是在给咱们指明方向啊!”
李科长表示怀疑:“有这么玄?”
“这就是你政治敏感性不强了,”宋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是民主推荐,可最后还不得看杨局长什么态度吗?”
李科长还是不甘心:“但据我观察,平时也没看小刘和杨局长有什么过多的来往,怎么就能断定杨局长看好小刘呢?”
宋主任见李科长还是不开窍,有点急了,狠狠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这就是领导的高明之处啊!这个赞就是局长的态度啊!即使他俩以前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什么,这个赞就表明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不一般的关系,至少也是一个赞的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在小刘朋友圈里发的儿子照片底下,紧挨在杨局长点赞的头像后面,又多了赵副局长的头像。
赵副局长也给小刘点赞!这又是什么情况?李科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宋主任叹口气:“还是赵副局长精明啊,懂得紧跟局长步伐!杨局长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赵副局长要想扶正,还不得杨局长说话?两位局领导都给小刘点了赞,这形势还不显而易见吗?”
“主任,那咱们……可不能站错队啊!”
两人同时拿出了手机……
于是,赵副局长头像后面,又出现了宋主任的头像,紧接着,是李科长的头像。没多久,后面又出现了一连串单位同事的头像,从领导到普通职员,按照编制序列依次排列,竟然出奇地整齐。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对小刘的态度似乎在悄悄发生着十分微妙的变化。连小刘自己也觉得有了这个赞好像就有了靠山似的,腰杆也挺起来了,说话底气也足了,走起路来都变得意气风发,工作开展起来也比以前顺利了许多,整个局面都倾向了对自己有利的一边。
很快,小刘通过民主推荐顺利成了后备干部,不久便被安排去干部学校深造。
临走之前,小刘来到杨局长办公室道别,提到了“点赞”的事。
杨局长愣了许久,突然摸着脑袋哈哈大笑道:“你说那事儿啊!嗐!我这老花眼根本玩不了什么朋友圈,你那个赞,是我大孙子胡乱给点的!”
(有删改)
1.赏析文中画线句“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手机的手却有点哆嗦”的表达效果。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头交代小刘是晒娃狂魔而点赞者却寥寥无几,这就使得杨局长的点赞格外令人关注,从而推动小说情节自然发展。 |
B.文中李科长和宋主任两个形象同中有异,李科长谨慎懵懂,宋主任老谋深算,是社会惟上是从者的代表人物。 |
C.小刘热爱生活,积极进取,是作者着意讴歌的对象,与那些一味揣摩领导意图、善于谄媚逢迎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D.作者在塑造人物、叙述故事时进行了适度的夸张,增强了小说的讽刺意味,也使主题更加深刻,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
4.简析小说结尾的妙处。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这一个晚班,孙少平几乎发疯似的干活。为了心中的痛苦,为了使这痛苦变为麻木,他借着酒劲,百斤重的钢梁铁柱在手中抡得像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攉煤的时候,他把上衣也脱光撂在了回风巷中。铁锹雨点般在煤堆中起落。在他旁边不远处,安锁子背对着他,身上一条线不挂,撅着光屁股一边攉煤,一边嘴里还骂着什么他就是不骂人,也要骂骂煤溜子或铁锹什么的。
孙少平突然在一片纷乱中,看见溜子拉出来一根钢梁,几乎像闪电一般朝安锁子的光屁股上戳去。在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叫的时候,就见从老坑里蹿出一条黑影,把那根长矛似的钢梁拼命往自己那边一扳,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悲惨的喊叫!这分明是师傅的声音!
少平丢下铁锹,几步就奔到了他身边。
所有干活的人都跑过来了。有人立刻用灯光晃动着,让机头那边停下了溜子。带班的副区长雷汉义也从机头那边跑过来。
那根钢梁无情地从王世才的肚子里戳进去,一直从后背上穿出来。
他死了!
少平把师傅抱在怀里,在黑暗中闭住了眼睛。
不息的热血在涓涓地流淌。这是矿工的血,血渗进煤中;血成为黑色——这染血的煤将变为熊熊炉火。难道我们还不能明白,为什么炉火总是那样鲜红……雷汉义双膝跪下,用自己的嘴对着那张没有气息的嘴,做人工呼吸。虽然毫无指望,但矿工们一个接一个对着王世才的嘴,希望用自己的气息让班长复活。
雷汉义沉默地摆了摆手,人们停止了这徒劳的努力。副区长再一次双膝跪地,在老战友的额头上亲了亲。黑暗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什么地方,梁柱在大地的压力下,发出“叭、叭”的声响。
少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师傅背起来,离开掌子面,所有的人都跟在两边,沉寂地爬出了回风巷。
下绞车坡了。安锁子和其他人分别捉着师傅的胳膊腿,生怕被岩壁碰磕着他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在风门口,雷汉义自己背起了王世才,他叫几个人跟他上井,然后打发少平和其余的人都回掌子面继续干活。区长的话就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是的,生产不能停,这就是煤矿!
安锁子不服从区长的决定,非要护送师傅上井不行。
雷汉义对安锁子说:“你他妈的光着怎么上去?”这时,大家和安锁子本人都才发现,他连裤子也没穿,还光着屁股。
当师傅的尸体在井口的报警铃声中升,上地面的时候,他刚刚淌过血的掌子面上,煤溜子又隆隆地转动了……
对于煤矿来说,死人是常有的事。这不会引起过分的震动,更不会使生产和生活的节奏有半点儿停顿。
可是,对大牙湾煤矿黑户区这个小院落来说,这似乎就是世界的末日。我们知道,这里曾有过一个多么温暖而幸福的家。现在,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没有了父亲。他们的太阳永远陨落了……
几天来,不幸的惠英一直在床上躺着。
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她披头散发,两只眼睛像蜂蜇了那般红肿。即使风摇动一下门环,她也要疯狂地跳下床,看是不是丈夫回来了。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她只能伏在门框上大哭一场:可怜的明明抱着她的腿,跟她一起号哭。
她自己水米难咽,但总得要给孩子吃饭。
饭桌上,她像往日一样把丈夫的筷子和酒杯给他摆好。这是一种无望的期待。但她又相信,丈夫一定会像过去那样罗着腰从门里走进来,坐在这张饭桌前,抚摸着明明的头,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他永远不再回来。
她躺在床上,凄苦地搂着可怜的儿子,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眼前尽是一片黑暗。梦境中,她感觉她还躺在他结实的怀抱里。醒看时,耳朵在固执地谛听着外面院子的动静,期盼某种奇迹的出现。
这天,她真的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破门而出。
走进这小院的是孙少平。
几天来,孙少平和这不幸的母子俩同样悲伤。晓霞的来信和师傅的去世,使他精神上扛起了双重的十字架。他先顾不得再为自己的感情而痛苦,却被师傅的死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个家庭的全部灾难,也就是他自己的灾难。没有任何考虑,他就自动地、自然地对这不幸的家庭负起了责任。
少平知道,惠英嫂和明明眼下多么需要人来安慰。师傅死得太突然,他们很难在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如果是在疾病中慢慢被折磨而死,亲属也许不至于长时间陷入痛苦。而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最亲近的人,那痛苦就格外深重。
他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嫂子和明明。言语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来到这个愁云笼罩的家庭,只能做些具体的活。
他干活,并且尽量弄出声响,使这死气沉沉的院落有一点儿活人的气息,使这痛苦不已的孤儿寡母重新唤起生活的愿望。他干活,也使他自己冰冷的心恢复一点儿热力。他知道,人的痛苦只能在生活和劳动中慢慢消磨掉。劳动,在这样的时候不仅仅是生活的要求,而且是自身的需要。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得上劳动更能医治人的精神创伤了。少平对此已经有过极为深刻的体会。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不知什么地方,梁柱在大地的压力下,发出‘叭、叭’的声响”,运用了以动衬静的手法,烘托出王世才去世后周围悲伤、静寂、压抑的氛围。 |
B.“对于煤矿来说,死人是常有的事”,叙述口吻极其平淡,煤矿的运转不会因一条人命而停止,表现了矿工生活的艰难,以及人们对死者的冷漠。 |
C.惠英不能接受丈夫王世才突然离世的疆耗,作者通过对她红肿的眼睛、散乱的头发和反的举动等肖像行为描写,突出了她极度的悲痛之情。 |
D.选文中的孙少平和师傅王世才有极深的感情,他忍受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来到师傅家,想帮助惠英嫂走出哀伤,表现了孙少平的善良。 |
3.结合全文,分析节选部分是如何塑造师傅王世才这个人物形象的。
一个永不腐朽的句号
徐怀中
虽然汪可逾已经多日粒米不沾了,但是曹水儿每天夜间照常外出“化缘”,想方设法弄到一点好吃的,比如汤圆、蛋羹、绿豆糕什么的,可是一概被她推开了。
今晚“化缘”返回途中,曹水儿忽然发现,他来到了汪参谋埋藏古琴的地方。他很纳闷,进入大山区走了个夜晚,怎么一下就回到了原地呢?再想,当时背着汪参谋,时时要躲避敌人搜山,实际上并未走出好远,仍是在军分区驻地一带绕圈子罢了。
曹水儿先在石壁上找到了他用匕首刻下的那个“宋”字,朝正南方向走出九九八十一确定无疑,正是此处。他扒开土层石块,露出了包装木盒,撬开木盒看,古琴并没有明显损坏。
汪可逾一把将她的古琴揽在怀里,脸紧紧贴住琴面,许久许久,两行泪水滴落在琴面上.她双手颤抖着,将古琴从木盒中取出,由琴面到琴背,一寸一寸抚摸查看。
“曹水儿!来,请帮我净一净手!”
骑兵通信员抱起竹筒,用山泉水为汪可逾冲洗双手。他本想用树叶擦干那水淋淋的一双手,汪参谋嫌树叶不洁净,一直等到双手上的水自行晾干。随即见她十分困难地将两腿收拢,勉强完成了一个盘腿姿势,将那张宋琴平平正正地摆在受伤的大腿上,开始在琴面上弹奏起来。
第一首乐曲《高山流水》尚未弹完,曹水儿发现情况不对,连忙用手电筒去照看,“汪参谋,你的手流血啦!”曹水儿惊呼。这张琴埋在地下好多天,粗粗拉拉的,又没有弦,不把人的手磨出血才有鬼!
“只管听琴,不要看我的手!”汪参谋继续弹她的琴。
第二支琴曲是《幽蓝》,第三支《酒狂》,接下去是《秋夜读易》《平沙落雁》《渔樵问答》……
随着古琴三音交错幻化,群山万仞,江河纵横,海天一色,薄雾流云,月落日出,乌啼蛙鸣。平平常常司空见惯,石破天惊闻所未闻。出自古史典籍诸子百家,或纯属玄思异想天马行空。凡此悠悠不已物是人非,无不在呼应着七根琴弦的颤动荡漾,无不涵盖于乐曲旋律的起承转合与曲折跌宕之中。
懂琴的人,多是闭上眼睛听的。曹水儿正相反,主要是观摩弹琴人的指法变化,满足他的欣赏。今晚月光皎洁明亮,借着山岩缝隙透入溶洞,曹水儿如往常,仅凭汪可逾的指法,即可认定她正在弹奏的是哪一支曲子。
一曲终了,转入下一曲。注意到小汪使用了一种特有的指法——蛇形鹤步,曹水儿知道,正在弹奏《关山月》,这是他最熟悉最喜欢听的一支曲子。
忽然,曹水儿听到远方传来马的嘶鸣声。集中注意力倾听,是“滩枣”,没错!他匆忙地对汪参谋喊了一声:“滩枣!”遂抄起手电筒,撒腿向溶洞外跑去。
汪可逾弹毕《关山月》,遵照传统,将双手轻轻按住琴弦,稍待一时,作为一曲结束。虽说琴面上光秃秃的,没有琴弦了。
很快,曹水儿回来了,十分懊恼,又颇为伤感:“它就站在溶洞口,安安静静的,发现是我,掉头就跑。任凭我死命追赶,不住地打口哨,头都不回一下。”
汪可逾异乎寻常地激动,全无血色的面孔竟有些泛红。她久久不语,让自己过度的兴奋冷却下来,而后才开口说:“曹水儿!我怎么感觉,‘滩枣'像是听见我弹《关山月》,才来到这个溶洞口的。”
“我的汪大参谋!以前‘濉枣’听到这首曲子,大老远跑来,是真真儿地听到了你的琴声、现在七根弦一根也没了,它能听到个鬼呀!”
“那么我问你,进这个溶洞两个月了,总也没发现‘滩枣’来过。前面我弹了十多支曲子,老长时间,也没有见它来。刚刚在弹《关山月》,你就听到了它的叫声,你怎么理解?”
汪可逾完全沉静了下来,接下来,又要求用冷水给她擦洗全身。曹水儿拆掉一套棉军服,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棉花,蘸着泉水从头到脚仔细擦洗,一遍又一遍,直到身体擦红了。连每一个手指甲、脚指甲,也都用竹签别过了。
汪可逾要骑兵通信员靠近她,沉默了一阵她说:“曹水儿,我的好兄弟!我困得要命,我要睡了。你也打个盹儿吧,好不好?”
“好!我也正想打个盹儿呢。”骑兵通信员随口答应。
紧跟着他想到,不对!汪参谋亲切地称呼他“我的好兄弟”!很有些不同寻常,听得出带有依依惜别的意思,岂不明白是在向你辞行吗?曹水儿一下跳起来,大呼:“汪参谋!汪参谋!汪参谋啊!汪参谋啊!”
晋冀鲁豫野战军独立第九旅司令部参谋汪可逾停止呼吸了。
一个月后,汪参谋面容如初,自然安详,成为紫红色晶莹透明的干燥遗体。全身未见任何腐败迹象,也没有一点点不好的气味。
过后很多年,九旅的老同志们仍在纳闷。为寻找到答案,有人竟发挥奇思妙想,将这种特殊生理现象与宗族姓氏挂上了钩。
查阅《辞海》上的“汪”字,品味那短短一两行注释文字,果真颇有些讲究的。“深广貌。汪然平静,寂然澄清。”凡汪姓者,其内心空间自会深而广之,如一汪池水,平静息止不起涟漪;又当寂然不动,即如浊水澄清而明净透彻。
这个北平女学生历经几度烽火岁月,以及战争史上最残酷的所谓“剔抉扫荡”,却依旧保持了她特有的人生姿态。或许是预感到行将离开这个世界,她一步步有序地完成了一尊女性人体雕塑,为自己画上了一个完美而永不腐朽的句号。
(节选自《牵风记》,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只管听琴,不要看我的手!”作者极力挖掘出残酷表象下的美,那七根琴弦弹奏出的乐曲声,动听美妙,哀婉流长,让曹水儿如痴如醉。 |
B.《关山月》是老军马“滩枣”与汪可逾的连接点,小说用超现实的手法,在跨越种类的精神对话中,表现了彼此默契,互为知音的真挚之情。 |
C.人们将汪可逾死后的特殊生理现象与宗族姓氏挂钩,既是对汪可逾干净纯粹的品性的赞美,也是对人世间至美至善的人性和情感的颂扬。 |
D.文章以“为自己画上了一个完美而永不腐朽的句号”这一比喻作结,既照应了文章的标题,又表达作者对汪可逾的尊敬之意,深化了主题。 |
3.《人民文学》杂志评价《牵风记》“是一部具有深沉的现实主义质地和清朗的浪漫主义气息的小说”,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这一特色的妙处。
百无一用
[意]卡尔维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斜照进街道,杂乱地照亮这条街。阳光从料想不到的缝隙里射出来,打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脸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高大而消瘦,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一把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子,也是浅色的,帽檐又宽又圆;底下紧挨着的是眼睛,大大的、冷冷的、亮亮的,眼角带有奇怪的闪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根手指夹在书里,好像是为了标记那个位置似的。
很快,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静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抿着的嘴唇,正要摆出一个微笑。这个男人从衣袋里抽出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它向下指着我的双脚。这时他才讲话,用一种有点儿谦卑的、极低的声音。“对不起,”他说道,“您一只鞋的鞋带开了。”
真的。鞋带的两端垂到了鞋的边缘,拖拉下来,被踩脏了。我的面颊微微地红了,嘴里哪哝了一句“谢谢”,我俯下了身子。
在马路上停下来系鞋带是令人讨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停在人行道的中间,还会被人碰到。浅色眼睛的男人低声告别后,就马上离开了。
然而命运却注定我又遇到他:刚刚沿着广场转了一圈,我竟发现自己离他只有几步之逼,又在那条人行道上。陌生人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他向我靠近,轻轻摇着脑袋。
往前迈步的时候,我担心地瞟了一眼那只让我内疚的鞋子:鞋带系得又紧又结实。然面,让我沮丧的是,陌生人继续摇了一会儿脑袋,然后说道:“现在,另外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这时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噩梦中。我显露出一副反抗的怪相,用牙齿咬住嘴唇,像是不让自己发出诅咒,我又开始在街上弯下腰,暴躁地使劲系鞋带。我站起来,低着脑袋走开了,只想要避开人们的目光。
但是那天的痛苦并没有结束:当我吃力地急急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感觉到蝴蝶结一点几一点几地滑开,结扣则越来越松,鞋带正在渐渐散开。刚开始,我放慢了脚。似乎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维持那一团不稳定的平衡了。可是我离家还很远,而鞋带的两头则已经拖在地上,这边那边地甩来甩去。于是,我走得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开疯狂的恐惧: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无法逃避的目光,人们的目光似乎在我周围密集,仿佛林子里的树枝一般。我钻进了遇到的第一个门廊,躲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的深处,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搭在紧紧卷起的雨伞的伞柄上,似乎是在等我。
这位陌生人点点头,露出他那忧伤的表情。“是啊,”他说,“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门廊更安静而适合系鞋带了,虽然我后面的高处站着一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看着我,不放过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我还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中间,打乱我的动作。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现在我不再感到任何痛苦,我甚至还吹起口哨,第无数次重复着该死的系鞋带动作,不过这一次系得更结实。我很放松。
如果那个男人保持沉默,不先轻轻地咳嗽几声,有点儿犹豫不决,接着以坚定的语调一口气说出下面的话,就没事了。他说道:“对不起,您还是没有学会系鞋带。”
我满脸通红地转向他,仍然猫着腰,我舔舔嘴唇。
“您知道,”我说。“对于系鞋带,我真的不在行。也许您不相信我的话,从孩童时代开始,我就从不愿意费力学会它。我用穿靴器。对于鞋的结扣,我无能为力,我弄得乱七八糟,也许这难以置信。”
于是陌生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么,”他说道,“您的孩子,假如您有孩子的话,您怎么教他们系鞋带呢?”
然而最为奇怪的还是,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我的孩子们,”我说,“将从其他人那里学习怎样系鞋带。”
陌生人更为荒唐地反驳道:“假如,比如说,发生了大洪水,整个人类都消失了,您是被选中者,您以及您的孩子们将延续人类,那时怎么办?因为不然的话,天晓得,在人类能够打结、重新把它发明出来之前,要过去多少个世纪!”
“但是,”我尝试着提出异,“为什么恰恰是我这个连打结都不会的人呢?”
长着浅色眼睛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表情中有些可怕的、天使一般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他说,“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鞋上都有一个结,一件他们不善于做的事情,一份把他们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的无能为力,社会依赖性令人们之间的这种不对称。可洪水呢?如果来了洪水,需要一条诺亚方舟呢?不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完成,要重新开始,而需要做的那几件事。您看,您不会系鞋带。另一个人不会刨木头,又一个人还没有阅读过托尔斯泰的作品,还有一个人不会播种,如此等等。我多年以来就在寻找,请相信我,很困难,困难极了。看来人们应该手挽着手,就像盲人和瘸子一样,尽管吵架拌嘴,却不能分开行走。”
他这样说着,转身消失在街上。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的环境描写,直接交代了“我”生活的环境:高楼林立,街道拥挤。行人匆匆。同时,这也是现代社会中很多人生活的一个缩影。 |
B.小说运用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相结合的手法刻画了陌生男子的形象:普通面又神秘,敏锐而又直率,对人类文明有着独特的前瞻性的思考。 |
C.小说的细节描写生动传神:陌生男子在晴天“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表现出他对现代社会的叛逆。 |
D.小说在情节设置上环环相扣,先是一边鞋带散了被踩脏,接着是另一边鞋带散了,然后是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其中暗藏的意蕴耐人寻味。 |
3.小说中陌生男人有三次指出“我”的鞋带散了,每次“我”的心理感受都有所不同。请简要分析作者是如何表现“我”这三次心理感受的。
人影
许锋
他的祖上是农民。他出生在农家的院子里。
他每天被母亲安置在一个摇篮里。母亲把摇篮悬空挂好,就去做工了。摇篮是温暖的,还能摇摆,像一叶小舟。那时,他父亲在部队当兵,一年能回来两次。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摇篮很小,刚好容下他。房子也很小,一个土炕,一排柜子,一床被子。到了冬天,满屋子都是麦秆烧灼之后的烟气,不大,不至于让人窒息,但非常强烈。那是乡村的气息。
他每天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中午时分,都在那个小舟似的摇篮里摇着。他全部的行为都在摇篮里完成,拉、尿、饿、哭,样样不落。他人小,是弱者。弱者力气都不大,又被绑着,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饥饿与潮湿或者热烘烘的臭气使他难以忍受。他声嘶力竭地哭。他的哭声该是令人揪心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他母亲要挣工分养活他。
有一天,母亲刚走不久,他饿了,开始哭。他就听见门嘎吱地响了,有一束光进来了。他的眼前猛然亮堂了许多。他还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进来,轻轻地俯到摇篮边,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并塞给他一个油炸的果果。那清香,让他无法遏制地冲动。他一口咬住了。这时人影又飞快地逃遁了,魂儿一般散了。门被关上了,世界变得无声无息。
他母亲回来,疲劳至极。但她还得给他打扫卫生。她一边清理他满头满脸的秽物,一边就哭。他却不哭了。母亲回来了,他有人疼了。
日复一日。每过几天,在他饥饿时,他就听见门嘎吱响了,有一束光进来了,他的眼前猛然亮堂了许多。那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进来,轻轻地俯到摇篮边,捏一下他的脸蛋,再塞给他一个能吃的东西。有奶便是娘,他不知道那是谁,在他想看清楚那是谁时,人影又飞快地逃遁了,魂儿一般散了。门被关上了,世界变得无声无息。
他挺感动的。虽然他还不知道感动是什么意思。
他长到三岁时,腿脚有了力,开始到处跑。他动不动就跑到爷爷奶奶房子里去。他们在这个院子里的另一扇门里住。不远,二十来米。那是一个挺敞亮的院子。院里有一棵树。到了秋季,树上挂着灯泡似的芭蕉。他就不安分地爬树摘果子吃。但他母亲回来时,就要撕心裂肺地喊,你给我回来!他顽皮,不回去。小脚奶奶站在院里,手叉着腰,喝道,滚回去,再过来打断你的腿。
他瞅着奶奶,望着母亲,胆怯了,怕了,回去了。母亲用劳动过的大手,一把提起他,同时脱下布鞋,用鞋底子打他稚嫩的屁股。他哇哇大哭。
爷爷奶奶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他父亲总是要回家的。父亲回家,和他母亲住几天,又和爷爷奶奶住几天。在这边住时,听这边的话。在那边住时,听那边的话。听了那边的话,回到这边,就要给他母亲几个巴掌。做完这一切,父亲就要回部队了。父亲每次走前,心情都不好,很郁闷。
后来爷爷死了。奶奶也死了。他父亲老了。他母亲也老了。他们很和睦。
但他的心头一直闪耀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温暖了他一生。谁呢?
(选自《羊城晚报》2007年8月13日)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小说一开头就写道:“他的祖上是农民。他出生在农家的院子里。”是要强调“他”出生的卑微和生活的苦难,同时也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 |
B.小说对“人影”进行了细致的动作描写,从中可以看出“人影”的小心谨慎,以及对“他”满满的爱和怜惜。 |
C.小说中有两段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但并未给人单调重复的感觉,而是在强调“人影”给“他”的关爱和给“他”的感动,能够更好地表现小说的主题。 |
D.从小说中对“小脚奶奶”的一段描写可以看出,对于“他”到爷爷奶奶院子这件事,奶奶跟母亲是一致的,都不愿意让“他”到院子里来。 |
E.在这篇小说中,父亲是线索人物,贯穿整个故事始终,引出故事和主要人物,具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 |
3.这篇小说从写作技巧层面看,具有哪些突出特点?请结合具体内容分析。
4.这篇小说的主题是什么?请结合全文分析。
剃刀厉
聂鑫森
厉一锋不喜欢理发师这个名头,觉得太文气,但对于街邻们送他的外号“剃刀厉”,却欣然领受,谦和地说:“不敢当!不敢当!"
厉一锋十三岁学理发,一眨眼就过去了四十年。他的发型永远不变,不留髭也不留胡,面容清清爽爽。他乐呵呵地扎在街道办的顶好理发铺,挂名是经理,既无级别又无特殊待遇。
凭厉一锋的资历和技艺,早有城里大理发馆调他去,他婉言辞谢。大理发馆理发师收入当然丰厚。而顶好理发铺,成人一角五分一个,孩子只收一角。厉一锋说:“剃头匠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养家糊口够了。何况这里来的都是街坊邻居,亲如一家,我图的就是这份热闹!"
厉一锋拜过名师学艺,什么人什么头没见识过?理发工具哪一种用起来不是随心所欲?但他最喜欢用的是剃刀,离座椅上的客人一尺,双臂悬空,左手拿梳子,右手执刀,腕动而臂不晃,刀风飒飒,无比快意。理发行业大比武时,有个剃光头竞赛,厉一锋左臂上搁一碗水,一刻钟完成,碗中的水没洒出一滴。于是,“剃刀厉”传为美谈。
顶好理发铺还接上门服务的业务,别的店子不干这个。有老人快落气了或刚落气要剃个头的,有孩子要剃满月头的,厉一锋总是带上工具就走。剃这两种头,要胆大、心细、艺精,还要懂规矩。比如剃丧头,很多剃头匠不愿意去,怕霉运缠身。厉一锋不信这个邪,他操刀先剃头顶再剃左右两边,留下头后的一块,平端剃刀,问老人或老人的妻儿:“留不留后?"立马得到回应:“请留后!”厉一锋明白这一妙头发要留下不剃,便喊一声:“留得后代子孙发达!”剃完,主家会拿出数倍于工价的钱以表谢意,而且不能拒绝。厉一锋说声愧领了,回到店里,全部交公。
那年,“破四旧”的口号震天价响。厉一锋很憋屈,他工作了几十年的顶好理发铺也被勒令改名为灭资理发铺。街道办的几个小厂子都停产闹革命了,但理发铺天天营业。厉一锋对大家说:“总不能让人蓬头垢面吧!"
这个夜晚,风飕飕,雪飘飘。上完夜班的厉一锋,刚回到家里就听到了敲门声:“厉师傅,冷子贤快落气了,请你去给他剃个头。”
厉一锋惊得浑身一震,随即满怀的愤懑火星四溅:“他那个混账儿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
“我马上去!我应该去送子贤先生一程。”
厉一锋和冷子贤并非知交。冷子贤喜欢剃光头,每月一次到理发铺来,必请厉一锋操刀。在刀声中,间或聊几句闲话,两人便觉心性相投,得大欢喜。
冷子贤好久不来了,厉一锋自然知道他的苦衷:身为工程师,突然变成了“反动技术权威”;儿子冷向洋贴出大字报与他划清界限,在批斗会上还当众打了他两个耳光,然后搬出了家……
“子贤先生正当盛年啊。”
“又是批斗,又是写检查,还要干笨重的体力活,原本就有病,加上儿子这一折腾,是块钢都要破碎的……”
披一身雪花,厉一锋踏进冷子贤的卧室。冷夫人说:“麻烦厉师傅了。老冷想干净净地走……热水、毛巾都备好了。”
武高武大的冷向洋,招呼也不打,只是冷冷地望着厉一锋。
厉一锋脸一板,说:“好好地扶住你爹,这是你最后一次尽孝。”冷向洋不得不扶起卧着的冷子贤坐好。
冷子贤脸色惨白而憔悴,双目紧闭,昏昏沉沉。厉一锋左手托住冷子贤的头,右手执刀,先在冷子贤的头顶剃出小块光亮,再向前向左向右依次下刀,只留下脑后那几绺头发。
厉一锋平端剃刀,一板一眼地问:“留——不——留——后?"
冷夫人呜呜咽咽,只是掉泪,说不出话来。
忽然,昏迷中的冷子贤睁开了眼睛,射出凛凛寒光,断断续续地说:“不……留……后……”缓缓地合上双眼。
冷夫人一跺脚,哭喊着说:“老冷,你说得对,不留后!要那忤逆不孝的后人做什么?”冷向洋的脸色猛地变红,然后变白,双手下意识地把父亲抱得紧紧的,大喊一声:“爹呀——”嘴角随即流出一条热热的血线。
厉一锋不忍下刀了。他俯下身子,把嘴凑到冷子贤的耳边,大声说:“子贤兄,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容他日后去反省吧。原谅我来代为回应一声:请留后!”
停了片刻,厉一锋又对冷向洋说:“我向你爹求情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快让你爹睡好,你来给你爹磕几个响头,送他老人家上路!”
瓦钮上,风还在刮,雪还在下……
(选自《朔方》2019年第11期)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篇写厉一锋虽然谦和地回应不敢当但还是欣然领受人们送的“剃刀厉”的外号,其中蕴含了他对自己手艺高超的自豪。 |
B.厉一锋理发四十年,个人发型永远不变,其他厂子停产闹革命他还是坚持理发铺正常营业,这些都说明他难以跟上时代的发展步伐。 |
C.小说用厉一锋“剃刀厉”的外号做标题,既简洁明了,很有张力,又体现主人公的身份,还蕴含了作者对厉一锋的称赞之情。 |
D.小说结尾的景物描写既契合了人物此时伤感的内心状态,又显得意蕴深远、耐人寻味,令读者深思,从而增强了艺术表现力。 |
3.厉一锋的人生际遇体现了人性的美好,试结合小说简要分析。
母亲不可消灭的精神力量
莫言
①我出生于山东省高密县一个偏僻落后的乡村。生活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母亲坐在一棵白花盛开的梨树下,用一根洗衣用的紫红色的棒槌,在一块白色的石头上,捶打野菜的情景。绿色的汁液流到地上,溅到母亲的胸前,空气中弥漫着野菜汁液苦涩的气味。那棒槌敲打野菜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潮湿,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的紧缩。
②这是一个有声音、有颜色、有气味的画面,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也是我文学道路的起点。这个记忆的画面中更让我难以忘却的是,愁容满面的母亲,在辛苦地劳作时,嘴里竟然哼唱着一支小曲!当时,在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中,劳作最辛苦的是母亲,饥饿最严重的也是母亲。她一边捶打野菜一边哭泣才符合常理,但她不是哭泣而是歌唱,这一细节,直到今天,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它所包含的意义。
③我母亲没读过书,不认识文字,她一生中遭受的苦难,真是难以尽述。战争、饥饿、疾病,在那样的苦难中,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她活下来,是什么样的力量使她在饥肠辘辘、疾病缠身时还能歌唱?在母亲生前,我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有一段时间,村子里连续自杀了几个女人,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那时候我们家正是最艰难的时刻,父亲被人诬陷,家里存粮无多,母亲旧病复发无钱医治。我总是担心母亲走上自寻短见的绝路。每当我下工归来时,一进门就要大声喊叫,只有听到母亲的回答,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一次下工回来已是傍晚,母亲没有回答我的呼喊,我急忙跑到牛栏、磨房、厕所里去寻找,都没有母亲的踪影。我感到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由得大声哭起来。这时,母亲从外边走了进来。母亲对我的哭泣非常不满,她认为一个人尤其是男人不应该随便哭泣。她追问我为什么哭。我含糊其辞,不敢对她说出我的担忧。母亲理解了我的意思,她对我说:孩子,放心吧,阎王爷不叫我是不会去的!
④母亲的话虽然腔调不高,但使我陡然获得了一种安全感和对于未来的希望。多少年后,当我回忆起母亲这句话时,心中更是充满了感动,这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忧心忡忡的儿子作出的庄严承诺。活下去,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活下去!现在,尽管母亲已经被阎王爷叫去了,但母亲这句话里所包含着的面对苦难挣扎着活下去的勇气,将永远伴随着我,激励着我。
⑤我曾经从电视上看到过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画面:以色列重炮轰击贝鲁特后,滚滚的硝烟尚未散去,一个面容憔悴、身上沾满泥土的老太太便从屋子里搬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里盛着几根碧绿的黄瓜和几根碧绿的芹菜。她站在路边叫卖蔬菜。当记者把摄像机对准她时,她高高地举起拳头,嗓音嘶哑但异常坚定地说: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即使吃这里的沙土,我们也能活下去!
⑥老太太的话让我感到惊心动魄,女人、母亲、土地、生命,这些伟大的概念在我脑海中翻腾着,使我感到了一种不可消灭的精神力量,这种即使吃沙土也要活下去的信念,正是人类历尽劫难而生生不息的根本保证。这种对生命的珍惜和尊重,也正是文学的灵魂。
⑦在那些饥饿的岁月里,我看到了许多因为饥饿而丧失了人格尊严的情景,譬如为了得到一块豆饼,一群孩子围着村里的粮食保管员学狗叫。保管员说,谁学得最像,豆饼就赏赐给谁。我也是那些学狗叫的孩子中的一个。大家都学得很像。保管员便把那块豆饼远远地掷了出去,孩子们便蜂拥而上抢夺那块豆饼。回家后,父亲和爷爷严厉地批评了我。爷爷对我说:嘴巴就是一个过道,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草根树皮,吃到肚子里都是一样的,何必为了一块豆饼而学狗叫呢?人应该有骨气!虽然我知道山珍海味和草根树皮吃到肚子里并不一样,但我也感到了他们的话里有一种尊严,这是人的尊严,也是人的风度。人,不能像狗一样活着。
⑧饥饿的岁月使我体验和洞察了人性的复杂和单纯,使我认识到了人性的最低标准,使我看透了人的本质的某些方面,许多年后,这些体验,就成了我写作的宝贵资源。我的小说里之所以有那么多严酷的现实描写和对人性的黑暗毫不留情的剖析,是与过去的生活经验密不可分的。当然,在揭示社会黑暗和剖析人性残忍时,我也没有忘记人性中高贵的、有尊严的一面,因为我的父母、祖父母和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为我树立了光辉的榜样。这些普通人身上的宝贵品质,是一个民族能够在苦难中不堕落的根本保障。
(摘自《我们伟大的母亲》,有删节)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作者在文章开篇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幅母亲春日捶打野菜的画面,再现了生活的艰难苦涩,为下文写母亲的精神作铺垫。 |
B.作者一直不能很好地理解母亲“在辛苦劳作时,嘴里竟然哼唱着一支小曲”,因为作者对女人、母亲、生命的理解不够深透。 |
C.“孩子,放心吧,阎王爷不叫我是不会去的!”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不认识文字,但这质朴的话语却影响了 “我”的一生。 |
D.母亲、父亲和爷爷的教育,使“我”获得了一种面临重大事件时作出判断的价值标准,也是“我”文学创作的宝贵资源。 |
3.莫言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他在文学道路上的成功经验是什么?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