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蒜煎饼

王荀

（1）那是周末的上午，你正在书房写小说，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暖暖的很舒服。“嘭嘭嘭”，敲门声打乱了你的思绪。谁呀？你站起身，边想边出来开门，看到娘站在门口，一手提着鸡蛋，一手提着淘洗干净的小蒜，你双手接过娘拎的东西，微笑着把娘迎进家门。

（2）“小茜和涵涵呢？”娘笑眯眯地问。

（3）“去上早教了。”你说着，给娘沏了一杯茶。小茜是你的妻子，涵涵是你不满三岁的儿子。

（4）娘系上图裙，挽起衣袖，走进厨房，“当当当”切着小蒜，搅拌面糊，又往面糊中打几个鸡蛋，搅匀，准备摊小蒜煎饼。

（5）小蒜放饼是你的最爱，啥时候喜欢吃这道美食的，你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每次过生日，娘问你想吃啥，你总是说想吃小蒜煎饼。娘不论多忙，都要停下手中的活计，背着铁纸，提着竹篮，到田间地头挖小蒜。有了小蒜后，娘先用水淘净泥土杂质，再放到蒸馍箅子上控水，切碎。调面糊的时候娘说过，要慢慢加水，边加水边搅和，这样调出的面糊不起疙瘩。大学毕业后，你在省城参加工作，逄年过节回老家看望娘，还是嚷嚷着要吃小蒜煎饼。好在，老家离省城不远，坐公共汽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娘来省城时，常常备好小蒜和鸡蛋，给你摊你爱吃的小蒜煎饼。

（6）不大一会儿，小蒜煎饼的清香，就从厨房弥漫开来。

（7）“娘，这么快就做好了。”你还像小时候似的，这样说着快步来到娘的身旁，把小蒜煎饼切成片，蘸着辣子醋水，吃得有滋有味，同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娘不疾不徐地摊小蒜煎饼。

（8）娘在省城住了三天，就要回老家去。“娘，再住几天吧，洒涵离不了你呀。”你拉着娘的手，想留娘。

（9）“不啦，我得赶紧回去。”娘笑呵呵地说，“家里的鸡呀，让邻居招呼喂食，也不是常法。”

（10）“娘，”你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卧室拿出一把钥匙，放到娘的手上，“再来，就不用敲门了。”

（11）“嗯。”娘把这把钥匙与老家的钥匙串在--起，抬起头来，问道：“你知道，娘为啥总给你摊小蒜煎饼？

（12）“我从小就爱吃这个呀。”你不假思索地回答。

（13）“这只是其中之一。”娘无限深情地说，“听老年人讲过，小蒜营养价值特别高。你是高血脂高血糖，多吃小蒜煎饼，对身体有好处。”

（14）这一刻，你的眼睛潮潮的，心里暖暖的。“娘， 中秋节放假，我就回去看您。”

（15）“好的。”娘笑得挺开心。

（16）目送娘坐着公共汽车，浙行渐远，小茜瞅你一眼，问道：“娘知道你爱吃小蒜煎饼，你知道娘爱吃啥吗？”

（17）“知道呀，娘爱吃红茅油饼。爹活着的时候，娘每次过生日，爹都亲自下厨给娘烙红薯油饼，娘可爱吃了。”说完这句话，你一下子沉默了，若有所思。

（18）离中秋节越来越近，你和妻子小茜已经做好了回农村老家的准备，到超市给娘买了件紫红色的大衣，一双运动鞋，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意想不到的是，在中秋节那天，小茜的单位要组织中秋诗会，涵涵的早救班要举行亲子游戏，你的杂志社约稿还没有完成。看着实在走不开，你就给娘打了个电话，说回不去了，过两天将买的东西快递回去。

（19）小茜单位组织的中秋诗会，涵涵早教班举行的亲子游戏都是中秋节上午的活动。吃过午饭吃着月饼，你又想起了娘，于是开着车，与小茜、涵涵一起，向老家的方向驶去。

（20）在老家门前的广场上，你停好车，看到家门紧锁，心想娘可能出门去了，就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伙房门后有半篮红薯你灵机一动，想学着爹的样子烙红薯油饼，给娘个惊喜。你先把红薯洗净蒸熟、去皮，搅成薯泥，放到面板上掺面，边掺边揉，直到形成面团，然后切成面块，撒上面粉擀成饼状。

（21）小茜忙着生火，你忙着往平底锅中倒油，油热，就开始放饼。你拿着小铲子，不时地翻动着，正反两面起了好多泡泡，吱吱冒着热气，香甜爽口的红薯油饼就烙成了。看到自己像模像样烙成的红薯油饼，想到娘吃红薯油饼时那种开心的样子，一种自豪感涌上你的心头。

（22）“娘，您在哪儿？”左等右等不见娘回来，你给娘打了个电话。

（23）“我正在给你摊小蒜煎饼呀。今天是中秋节，万家团圆的日子。你们忙，没有时间回老家，娘就到省城来了。”电话那头，娘格外兴奋，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样子。

（24）你赶忙用保温饭盒装起刚烙好的红薯油饼，又匆匆驱车回省城。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娘笑逐颜开，端出香喷喷的小蒜煎饼。你也把自己烙制的红薯油饼端出来，与娘摊的小蒜煎饼放在一起。

（25）你用小蒜煎饼卷着娘事先调制好的绿豆芽、土豆丝、豆腐皮，与小茜、涵涵吃得满口留香。而娘却坐在那儿，一口也没动。

（26）“娘，这是您喜欢吃的红薯油饼，我亲手做的，您尝尝吧。”你给娘夹了块红薯油饼，放在娘面前的小碟子里。

（27）“我胃溃疡，已经有五年不能吃红暮油饼了。”娘向你摆摆手，喃喃地说。

（28）看着白发苍苍的娘，你顿感无地自容，脸上热辣辣的，眼里闪着泪光。

（原载于《山西文学》2023年第1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