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春节快到了,丈夫计划趁年假带我去洛杉矶,和长住美国的儿子、丈夫的姐妹们一起过年。我这才蓦然惊醒,又到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时节。
自母亲去世后,一直低落几近麻木的情绪,因为丈夫的体恤,心里激起一圈圈有些陌生的受宠感,荡漾着层层朦胧的暖意。但一想到家有失智的老父亲,这快乐又短暂得如春梦朝云,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病重住院的时候,刚巧兄弟们都不在台湾,我只能把失智的父亲暂时安顿在自己家,以方便照顾。办完母亲的丧事,所有回台参加丧礼的亲人,无人开口讨论失智的老父亲后续长期照顾的问题,父亲就留住在我们家,快一年了。
丈夫虽然和父亲关系很好,但到底受传统思想影响,并未料到岳丈会长期住在女婿家,因此他留在书房里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我看在眼里,硬着头皮,找个丈夫不在身边的空当,偷偷打电话给经济条件很好、当总经理的弟弟,探探口风。至于兄嫂,因为已移民美国,太远了,似乎无法要求他们分担责任。
果然不出我所料,弟弟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说抱歉不能接父亲小住,只能分担父亲的生活费。
放下电话后,但觉黄昏时分的人世间显得特别荒芜,也再次确认父母和儿女的缘分各有长短,各有亲疏,不可强求。只是从此,我在丈夫面前就有了难言的亏欠。我好像热锅里的一条鱼,被一把铁铲翻来覆去地煎着。
有一次,我已经答应丈夫去看场好久没看的电影,偏偏在出门时,迎面看到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父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要跟我们一起外出玩耍的天真,又像是要我留下来陪他讲故事的企盼。我假装看不见,匆匆逃出家门。
走到停车场,坐入丈夫的轿车里,我脑海里却一再浮现父亲那渴望的眼神……我内心开始挣扎,该做个好女儿,还是该做个好妻子?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让我慌乱,眼看车子就要启动了,我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左右移动。
最后我不敢看丈夫的脸,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跳下车,取消了和丈夫的约会,也取消了自己的好心情。
我回到父亲身边,重新扮演起职业保姆的角色,这才想起丈夫一直困在与老岳丈拔河的阴霾里。
很想和丈夫去美国的我,自我安慰地想: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除夕夜,兄弟们都会和父母起过,虽然母亲过世了,想父亲还在,平日他们不来,年假总会来见见父亲。于是,我就放心地计划赴美与儿子团圆。
就在我即将离开台湾的前一周,兄弟俩分别打电话来说,他们都另有安排,不回家过年了。
窗外万里晴空不可能打雷,我却在电话中听到雷声。这雷声将我震到计划之外,我愣在当下,手中听筒已是对方挂断的忙音,嗡嗡作响,我却不知该如何拼凑完整的自己。难道俗语所说的“母死路头断”竟是真的?
怎么只一年之差,家,就萧条冷清成这样?和母亲才天人永隔不久,年,就过成这样?没有人要守住、留恋这原生的家了?
家散了,孤单的父亲该由谁来守护?
即将出远门的我,内心忐忑不安,但在父亲面前,只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要去香港办点事,过几天就回来。”
我判断,看不懂月历与钟表的父亲,已迷失于时间的魔幻之中,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只要我们完全不提“过年”这两个字,父亲应该就会用“平常心”,过着跟“平常”一样的日子。我期望他不会发现怎么在过年时分,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虽然如此,临走前,我还是带着外籍看护去附近的一家餐馆,把年夜饭定好,并嘱咐看护,在除夕夜,虽不说过年,却一定要带父亲来“吃馆子”。
安排好这些,我心一横,把失智的父亲和什么事都搞不清楚的外籍看护留在家里,悄悄地在父亲睡觉的时候,充满内疚与不舍地乘机赴美了。
在美国停留十天,每天打电话确认父亲平安无事。十天后,回到家,打开大门,一眼就看到父亲表情呆滞,正无聊地在客厅里踱着方步,神情中透着憔悴与孤单。我心虚地和父亲打招呼。
父亲听到声音,面孔慢慢转过来,认出是我之后,马上展现出天使般的笑颜。一个老人,却像个孩子看到自己母亲般兴奋。父亲急切地走来,用力拉起我的手,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你刚新婚嘛,大过年的,当然要去香港夫家拜见翁姑。我不怪你,不怪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家啊。”
原来,失智的老父亲什么都知道,一生压抑自己总为别人着想的他,竟然还用剩下不多的智慧与记忆力,用力编织出这时空错乱的故事,来安慰自己,更安慰已结婚三十多年,公婆都去世的我。
我激动又惭愧地甩开手边的行李,冲上前去,紧紧搂着我深爱的老父亲,泪水如溃堤黄河,一发不可收拾:“对不起!爸爸,我真对不起您啊!求您原谅我这不孝的女儿!”
把行李拉进房间的丈夫,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拍着我因悲伤、自责而哭得颤抖不已的肩膀说:“太太,放心吧,以后只要爸爸在,我们过年绝不远游,永远陪爸爸在家过年!”
后来,我的兄弟都回来和失智的父亲一起过年。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只是这回都是感恩的泪水。
(作者蔡怡,摘自《烤神仙》,有删减。)
1.以“过年”为线索,梳理文章主要情节。2.从人物描写的角度,品味文中划线的句子。
3.结合具体内容,分析“我”的品质特点。
4.文中下面这两段话作者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请根据你的理解来回答。
怎么只一年之差,家,就萧条冷清成这样?和母亲才天人永隔不久,年,就过成这样?没有人要守住、留恋这原生的家了?家散了,孤单的父亲该由谁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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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油菜花绝对上不了大雅之堂。在春天,百花齐放,桃李争艳,这么一大堆花花草草中,油菜花是最平民最草根的了,但它热烈,奔放,毫不忸怩作态,也不孤芳自赏,在田野里,热热闹闹,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色彩,常引来翩翩彩蝶、嗡嗡蜜蜂,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子飞舞于花间,平添了乡间田园缤纷的景致。
②油菜花,还真的不同凡响。金灿灿,娇艳艳,明晃晃的。一穗穗,一长吊一长吊的,翠玉杆上,碧叶铺张,小花儿你开了我开,他开了她开,热闹着,闹腾着,那么长,那么长的时日,晃着你的眼闹。近看,细看,油菜花四片小小的花瓣,整齐地围绕着花蕊,朴实个性。花片质如宣纸,嫩黄微薄的花瓣十分精致,有细细的纹路,那是技艺多么高超的雕刻家也无法雕琢出来的。中间的花蕊弯曲着凑在一块,仿佛在说着悄悄话。它有坚韧的根茎,茂密的叶,有着像栽种它们的农民们一样的淳朴与粗犷。
③对于出生农村的人来说,油菜花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得如同自己的亲人,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村庄就是在花开花落中过着小日子,油滋滋的,美着哩。油菜花开了,田野就有了梦的气息。
④九油十麦。刚忙完秋收,乡亲们来不及歇口气,就赶紧忙着种油菜。要赶在秋雨的小脚到来之前,忙着晒田耕田整田,又吆喝着耕牛,将刚做完丰收梦的泥土推推搡搡地翻转来,耙碎,耙平,齐整整地锄成行,然后分垄起沟作畦,土一定要弄得细细的,均匀疏松再把一棵棵油菜移栽。一切忙完了,冬天又赶着呼呼的寒风来,搅得田野一片静寂,油菜不动声色,似停滞了生长,其实,油菜的根却在向下向下。随着节气的推移,顶着三九严寒,一枝一叶地努力往上窜,渐渐地由浅绿变成浓绿。来年,春节一过,一场春雨,两三声炸雷,油菜像被唤醒了似的,疯一般地往上窜,抽苔,扬花,结荚。初夏,收割下的菜籽,送到榨油坊,榨出香喷喷的菜籽油,让整个村庄生动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这油是万万不可少的。再加上锅碗瓢盆交响曲,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和家人,一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生活,也许再简单平淡不过,却是最难得的幸福。
⑤此时,站在油菜花里,想起乡下的父老乡亲。他们一边耕种,一边歌唱,用自己的方式,演绎着那已流逝了几百上千年的劳作方式,没有刀光剑影,更没有风花雪月,有的是简简单单,有的是从从容容。
⑥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走进油菜花里,慢慢地看,慢慢地玩,守着日子,一点点地消融。累了,用石板做枕头,躺在一节细草茸茸的田埂上歇息。看一线窄窄的天空撩开浓密的油菜花,把那种青翠欲滴的蓝滴到脸上、嘴上;看一朵朵油菜花停在半空中,像一只只亭亭的蜜蜂,嗡嗡嗡地叫唤着,却不肯飞走——我就是那蝴蝶,那蜜蜂,以花蕊为床,以花瓣为被,称称展展地睡在了花朵中,一万年不醒。
⑦天上的风儿,轻轻地飘着,不紧不慢;田野的菜花,默默地开着,不艳不妖。若能,居一间农舍,拥半亩花田,喝一杯淡茶,看几本闲书,沐一身乡间野趣,于此男耕女织,养儿育女,心无旁骛,安之若素,岂不快意人生!
1.作者笔下的油菜花具有怎样的特点?2.第①段在文中有什么作用?
3.品味文中画波浪线句子的表达效果。
碧油油的油菜叶像绿色的海,黄灿灿的油菜花就像金色的浪。
4.
肩周炎
李那北
①2007年初春,寒潮中的九寨沟比预期更冰凉几分。这是我第一次抵川, 带着一双好好的肩膀进去,出沟时我的肩却废了。
②那是参加一个文学活动,东道主的热情和景色的秀美都难掩一个事实:天寒地冻,足以抵挡福州冷冬的羽绒服,进到沟里却迅速“破功”,哪曾想最不可能倒下的两肩却“中弹”料。
③疼,陌生的、毫无经验的闷疼。锐利的痛也常常交如其来,比如穿衣的某个瞬间,比如深睡中不经意的一个转身。从肩的一端到另一端,身体最外侧的两处突然被来路不明的魔力箍住,胳膊无法抬,身子吃力转,已经安放在它们上方几十年的那一脑袋也没着没落了。在这之前,肩膀于我,就不过是撑起衣服的两个支点,可宽可窄,可平可斜,一夜之间它们却举旗造反,以不可名状的疼痛刷出存在感。
④医生说:肩周炎。一个遥远模糊的名词突奔而至。通常这是迈入老年的一道门槛,所以有“五十肩”之说,可此时我离五十岁尚有几步之遥。那一天,我走出医院时,两肩的痛顿时有了重量。它们压住我,而我从此必须耿着它们,一步一步走向年迈吗?我真是万般沮丧。
⑤医生安慰说能治好。我平躺到一台巨大的床式仅器上,手腕被绑住,随着上方钢丝绳的收紧,两只手被吊起了,肩越来越疼,呀呀呀尖叫。另一种治疗是坐在椅子上,下巴套到一块粗布上,脖子被拉起,一拉再拉,脑袋仿佛随时会凌空飞离。温和点的儿治疗则是推拿、针灸、拔火罐。受寒,炎症,肩周组织粘连了,得把发炎处撕开并让皮肉重新归位。
⑥我突然无助地联想到渣滓洞里的刑具室。活了几十年,居然连自己身上这点肉都没能好保护。看看两肩,无疤无痕,光洁如昨,躲在皮肤之下的骨肉究竟已经乱成怎样的一团了?
⑦几个过来人传授一个简便的自救秘籍:脸贴住墙,做投降状,双手顺着墙面往上爬,痛要忍住。我老实爬了几次,向上,再向上,难以相信这辈子居然要做出试图触摸天空的姿势。但如果自我救赎都放弃,又有谁能救你?
⑧密集的治疗逐步显出成效,在疼痛渐渐减弱的过程中,春天走了,夏天来了,接着初秋又至。九月十九日上午单位开会,一坐下电话就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说父亲下半夜晕倒,目前神智仍模糊不清。
⑨我立即开车赶去,进门,看到父亲正侧躺在床上,见我进来,笑了笑。一问,才知从晕倒至此时,四五个小时过去,方寸大乱的母亲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判断病来自心血管方面,马上打了120。
⑩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另一个家人也赶到。楼房没有电梯,车也无法穿过路障驶近楼梯口,肥胖壮硕的父亲必须靠人工从三楼抬下,再走上五六十米,才能抵达救护车,医院来的两个人说只靠他们抬不了,他们在前,后面必须由家人出力。
⑪刚才还能挤出一丝笑的父亲,眨眼已经没有知觉,眼闭紧,不吭不哼。我说走,快走,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到了担架的四个边角,下楼了,楼梯窄而陡,父亲头朝下,身子左右晃动,这样他会再次被外力所伤。
⑫医院的人前在前把担架扛在肩上,后面的必须尽量放低,用手提住担架,让父亲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转弯了,又转弯了,每一次转弯都只能以一只手抓住担架,然后踮着脚、侧着身子才能通过。出了楼梯口已经来不及把担架扛上肩,便用双手托着,一路小跑到车前。
⑬这个过程用时不过两三分钟吧?我却觉得漫长得很。这一天是父亲生命进入尾声的开始,在病床上煎熬了三年零十个月,他还是走了。而这一天则是我肩周炎大兴土木救治的终结。
⑭抬担架以后在医院眼冒金星四下奔走,办理各种手续,我的手臂安然无恙,直至夜幕笼罩,开车回去的路上,才发现它们已经不听使唤了。白天的兵荒马乱中,这双手参与了把一个两百多斤的身体搬运下楼的过程,不时得靠单手分担着四分之一的重量,在当时居然没有丝毫的难度。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⑮但此时,疼痛更尖利地
⑯十一年过去,在九寨沟艳丽春天里乐极生悲诱发,又在父亲命悬一丝的秋天加重的这个病,还一直留在两肩,剧痛已消,胀疼却始终未走,在每个季节的转换期总要顽固发作一次。且给它们一席之地吧,人生那么多无奈都必须咽下,何妨再添一处?
⑰渐行渐远的父亲,借亲人体肤内一息尚存的真实痛感,仍顽强驻留人间,久久盘桓。
(选自《解放日报》2018年10月4日)
1.用简洁的语言概括⑧—⑭段内容。2.选文第①段画线句子运用了什么描写方法?有什么作用?
3.选文第⑬段说“这个过程用时不过两三分钟”,为什么“我却觉得漫长得很”?
4.赏析选文第⑮段加点词语“呼啸”的表达效果。
5.请从修辞角度赏析选文第⑮段画线句子的表达效果。
6.如何理解选文结尾段句子的含义?
高贵的施舍
⑴一个乞丐来到我家门口,向母亲乞讨。这个乞丐很可怜,他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断掉了,空空的袖子晃荡着,让人看了很难受。我以为母亲一定会慷慨施舍的,可是母亲却指着门前的一堆砖对乞丐说:“你帮我把这堆砖搬到屋后去吧。”
⑵乞丐生气地说:“我只有一只手,你还忍心叫我搬砖。不愿给就不给,何必刁难我?”母亲并不生气,俯身搬起砖来。她故意用一只手搬,搬了一趟才说:“你看,一只手也能干活。我能干,你为什么不能干呢?”
⑶乞丐怔住了,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母亲,尖突的喉结像一枚橄榄上下动了两下,终于俯下身子,用他的左手搬起砖来,一次只能搬两块。他整整搬了两个小时,才把砖搬完,累得气喘如牛,脸上有很多灰尘,乱发被汗水濡湿了,斜贴在额头上。
⑷母亲递给乞丐一条雪白的毛巾。
⑸乞丐接过去,很仔细地把脸和脖子擦了一遍,白毛巾变成了黑毛巾。
⑹母亲又递给乞丐20元钱。乞丐接过钱,很感激地说:“谢谢你。”
⑺母亲说:“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凭力气挣来的工钱。”
⑻乞丐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他向母亲深深地鞠了一躬,就上路了。
⑼过了很多天,又有一个乞丐来到我家门前,向母亲乞讨。母亲让乞丐把屋后的砖搬到屋前,照样给了他20元钱。
⑽我不解地问:“上次你叫乞丐把砖从屋前搬到屋后,这次你又叫乞丐把砖从屋后搬到屋前。你到底想把砖放在屋后,还是放在屋前?”
⑾母亲:“这堆砖放在屋前和屋后都一样。”
⑿我嘟着嘴说:“那就不要搬了。”
⒀母亲摸摸我的头说:“英姬,对乞丐来说,搬和不搬可就大不相同了。”
⒁此后又来过几个乞丐,我家那堆砖就被屋前屋后地搬来搬去。
⒂几年后,有个很体面的人来到我家。他西装革履,气度非凡,跟电视上的大老板一模一样。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大老板只有一只左手,右边是一条空空的衣袖,一荡一荡的。
⒃老板用一只手握住母亲的手,俯下身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乞丐。因为当年你教我搬砖,今天我才成为一家公司的董事长。”
⒄母亲说:“这是你自己干出来的。”独臂的董事长要把母亲连同我们一家人迁到城里去住,做城里的人,过好日子。
⒅母亲说:“我们不能接受你的照顾。”
⒆“为什么?”
(20)“因为我们家人人都有两只手。”
(21)董事长坚持说:“我已经替你们买好了房子。”
(22)母亲笑一笑说:“那你就把房子送给连一只手也没有的人吧。”
1.指出上文所叙事情发生的地点,文中的主要人物。
地点:
下文与之相呼应的句子是:
3.文中画线的句子,母亲为什么说“对乞丐来说,搬和不搬可就大不相同”呢?
4.文中画线句子中那位“很体面的人”说他从一个可怜的“乞丐”成为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原因是“因为当年你教我搬砖”。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是什么?
北京站的钟声
贾飞黄
①北京站的报时钟声,是北京不一样的名胜。
②北京有许多名胜。天安门、故宫、长城……但如果没有在胡同四合院里追逐打闹、在北海公园夏划船冬玩冰的童年,是不好意思与这些名胜以“咱”相称的。而北京站和北京站的钟声是例外:它存在于这座城市,更多的是为了这座城市的他乡过客。
③琉璃黄的墙体,飞檐的钟楼,瓦当形的拱顶,庄重的立柱和角楼……北京站像是裹在琥珀中,留住了太多往昔的模样。在它背后,天际线宽阔得几近奢侈。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玻璃巨人作陪衬,让此处的时间流逝更显缓慢。
④北京站的报时钟声,在这片缓慢的时间中巡游。东方红,太阳升。【甲】sol-sol-la-do-do-la-re。基调是共和国的红色旋律,音色是工业气息的金石之声,而最后的报时钟声,又充满了悠远山寺的禅意。政治,经济,人文。那旋律像是从六十年前来,又像是六十年后来,或许还是从遥远的宇宙中来——当年的人造卫星东方红号,不也是唱着这支歌巡游太空?如今斯星已鲜少提及,那电波或许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徘徊。
⑤在我往返北京最频繁的那些年,北京站是我进出北京的关口。随着人流穿过交错的古旧走廊,头顶是礼堂式样的吊灯,脚下是永远刚刚擦过的湿漉漉的地砖,左右是被壁灯照得昏黄的柱子,候车厅的排排座椅让我想起上个世纪的国营电影院。过道边有老式食堂一样的快餐橱窗,不锈钢餐盘上菜品热气腾腾:油汪汪的健硕鸡腿,无精打采的酱焖茄条,黏稠的西红柿鸡蛋……尽管品相难以恭维,但散溢的家常菜香对离家或返乡者,却是恰逢其时的诱惑。进站出站之间,报时的钟声正在响起。【乙】sl-sol-la-e,我出发了。do-do-la-re,我回来了。一声声温暖的欢迎与送别。
⑥对于客居京城者如我,北京站是首都与家乡的分界线,迎来送往,皆在于此。夏天,多是一脸青葱的大学师兄,在出站口举着牌子迎接报到的新生;初来乍到的师妹循牌而去,身后是提着大包小裹的家长,男孩和女孩都拘谨地笑着。
⑦冬天,多的是扯家带口的返乡者,穿着新衣是为了回家光鲜,穿着旧裤是方便席地而坐,色彩斑斓的编织袋到处堆放,像灰突突的地面上长出一簇簇鲜艳的蘑菇。南腔北调的口音在这里上演过年前的大聚会。有一阵子,我闲暇时喜欢去北京站附近散步。我喜欢看这满地的鲜艳蘑菇,喜欢听这飘荡在空中的南腔北调,就像是听到强健有力的心跳,新鲜的血液汩汩奔流。而这分界线上的喜相逢与伤别离,不亚于八点档的电视剧无数。
⑧我曾经看过一对小夫妻在站前广场吵架。那是一个冬天,女孩子神情激动,嘴边大口大口喷着白色的哈气,男孩子似乎不屑一顾,躲在口罩后面看不到表情。不过几分钟的工夫,我再绕回来,就看见两人倚靠着围栏,姑娘在小伙子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男孩子摘了口罩也在哭,白色的哈气变成了两团,不断消散在干冷的空气中。路人依旧匆匆,无人驻足。这里是北京站,是离别之地,东方红的旋律在这里伴奏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和悲欢离合,再凝重的情感在这里也似乎都被稀释了。
⑨我也看过在接站口,一群年轻的父母两两相伴,交头接耳,不停低头看着手表,抬头看着接站告示牌,再伸长了脖子向涌出人潮的出站口深处张望。突然,先是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挥舞小旗的中年女人,没等年轻的家长们有所反应,人潮中砰地射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一发幸福的子弹,射中了一对父母,让他们猛地弯下了腰,对射入他们怀里的小小子弹又亲又蹭。接下来又是连珠炮一样的“砰砰砰砰”,一颗颗跃动的小子弹笑着叫着,一对对家长应声而“倒”。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接孩子的老戏码,且与我无关,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了。
⑩北京站前也曾经是个江湖。三教九流,汇集于此:吆喝着“要票吗要票吗”的黄牛,举着“宾馆住宿”小牌子的揽客者,“通县通县”“房山房山”的黑车司机……这些年,“三教九流”慢慢从北京站淡出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动售票机前的长队,与出租车乘降站前高声整顿纪律的执勤人员。前些年一个冬夜,我从老家返京,出北京站,飞雪遮天,出租车乘降站前长龙盘踞,却少有车来。站成雪人的执勤人员游走在队伍边,高声用对讲机向调度中心呼叫“支援”。随后,便有两道、四道、六道乃至更多的出租车大灯划破风雪。东方红的报时钟声恰好响起,冻僵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⑪事实上,这些年我已经不常去北京站了,现代化的高铁站和机场承担了我更多的出行。但看到琥珀里的北京站,听到辽远的报时钟声,【丙】sol-sol-la-re,do-do-la-re我依然感到亲切;在候车厅里无处立锥,与南腔北调摩肩接踵,也并不气恼。在这里没有浮华的虚饰只有从生活奔向生活的真实。那些坐在编织袋上咕嘟咕嘟喝矿泉水、吸溜吸溜吃方便面的,是城市的血液,是社会的基石,是我的兄弟姐妹。北京需要他们,他们是这座城市依旧鲜活的旺盛生命力。跟他们在一起,我不敢不变得坦率,不敢不让眼睛明亮起来,
⑫所以,这座城市用东方红的旋律为他们迎来送往。旋律凝固在空间里,许多年前是这样,许多年后不能忘。
1.文章通过几个片段表现了“北京站和北京站的钟声”“存在于这座城市,更多的是为了这座城市的他乡过客”结合文章⑥—⑩段,将下面片段内容补充完整。①
返乡的人在北京站等火车
②
年轻父母在北京站接孩子
③
2.文章开头写道:“北京站的报时钟声,是北京不一样的名胜。”请从下列四个选项中选出对画线【甲】【乙】【丙】三处“报时钟声”分析正确的选项,分别填在对应的横线上。
A.北京站的钟声既有北京历史的印记,也饱含了浓浓的情意。
B.北京站的钟声有对异乡客迎来送往的问候。
C.北京站的钟声里包含有历史辉煌的记忆和悠远山寺的禅意。
D.北京站的钟声有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北京建设者们的欢迎。
3.阅读本文,有人读出了“人情冷暖”,有人读出了“时代变迁,有人读出了“开放包容”,请结合文章内容,谈谈你的看法。
父亲的木头花
①我们湘西木器,无处不在。父亲是个木匠,手艺精湛,每到农闲时,四乡八邻的村民就上门来请父亲:“唐师傅,我女儿要出嫁了,来帮着做几件嫁妆吧!”“给我们新房做套家具吧!”……父亲总是先道喜,再乐呵呵地应允着,然后挑着行头(创子,锯子……)出发。我们并不关心父亲何时出工,却眼巴巴地盼着父亲早点回家,他的口袋就像百宝箱,总有糖果、瓜子、铅笔……
②儿时,我总是父亲甩不掉的尾巴。父亲干活儿时,总是弓着身子,双手紧握刨子,在弹好墨线的木料上,“嗤——嗤——”地往前推着刨子。那淡黄色的木头花,从刨舌里一朵一朵地往外蹦,有的状似花苞,有的状似棉花,有的胜似芙蓉花……
③我会淘气地捡起一朵,贴在脸上,它滑似绸,柔如缎,温温润润的。有时,我把它扎在头上,对着镜子美滋滋地左顾右盼。
④父亲总是乐呵呵地对乡亲说:“我家小丽,最爱臭美。”乡亲说:“唐师傅,你担子可不轻,六个崽,都要养大,真不容易啊!”父亲拍着自己貌似强健的胸膛,木头花的碎末在胸前飞扬,豪言掷地有声:“没事,有他们的老子在,不怕!”
⑤
⑥父亲更辛苦了,不停歇地走街串户做木工。他没有归家的夜里,母亲不停地走来走去,很是不安。而我们却默默地做着作业,没有一个人提出累了倦了,生怕自己吃了亏似的。
⑦那年冬天,天寒地冻,已是晚上十点,我做完作业后,打着手电筒去邻村催父亲回家。老远听到创子“嗤——嗤——”地尖叫着,将寂静的夜空划得支离破碎。
⑧父亲越来越瘦,满头黑发被岁月染成了灰白色。我说:“爸,不许老哦。我上了大学要好好报答你的。”父亲笑道:“行,我等着,你可别吹大了,让人笑话。”
⑨那年,我收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往家赶,邻居神色慌张地在村口截住我:“小丽,快,你爸倒了……”
⑩父亲做木活的地方,黑压压地聚集了很多人,嘴角渗血的他躺在母亲怀里,身旁的一堆木头花被鲜血斑驳浸染。
⑪晚期肺癌!那个夏夜里,父亲骨瘦如柴,床前一顺溜站着他的六个儿女。他无限留恋又自责地说:“崽崽们,我跟妈妈商量过了,再难,也别让你们失学。我……对不起崽崽了,爸爸要走了……”
⑫我双手抚摸着父亲那条患过小儿麻痹症的瘸腿,直至父亲身体的冰凉强烈地袭来,望着他圆睁着的双眼,我没有泪水,心里仿佛下起了雪,刺得骨骼“咯吱咯吱”地响,纷纷扬扬将我湮灭……
⑬后来,我半工半读,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大学,成为家乡第一位走出农村的女大学生。
⑭时光荏苒,那一朵朵被汗水浇开的木头花,缀满了记忆的墙,全被思念雕刻成爱的模样,就像你守候在我身旁,从未远离。
1.选文的题目有什么作用?2.从炼字或修辞手法的角度对第②段划线句进行赏析。
3.简析第⑤段和第⑦段的划波浪线的句子在塑造父亲的形象中的作用。
4.文章对父亲的称谓用第三人称“他”,尾段为什么换为第二人称“你”?
5.从文中可以看出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
1.在句子的横线上填空,理清作者的联想思路。(1)小雪落在山上矮松的树尖上,这使作者想到矮松像
(2)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儿,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这景色使作者联想到
(3)傍晚,微黄的阳光斜照在山腰的薄雪上,这景色使作者联想到
2.作者在选文中运用了怎样的描写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