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桶者
卡夫卡
所有的煤都用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炉子散发着凉气;屋子里充满了严寒;窗外的树僵立在白霜中;天空犹如一块银色的盾牌,挡住了向他求救的人。我必须有煤!我不能冻死!我的身后是冰冷的炉子,面前是冰冷的天空。因此,我现在必须快马加鞭,到煤贩子那里去寻求帮助。对于我一般的请求,他一定会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非常清楚地表明,我连一粒煤渣都没有了,而他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空中的太阳。我必须像乞丐一样前去,——当那乞丐由于饥饿无力地靠在门槛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主人家的女厨师才决定给他喂点残剩的咖啡——煤贩虽然很气愤,但他一定会在“不可杀人”的戒律光芒的照射下,不得不把一铲煤扔进我的煤桶里。
怎样前去无疑会决定此行的结果,所以我骑着煤桶去。像骑士那样,我双手抓住桶把手,——一个最简单的辔具,费力地转下了楼梯。但是,到了楼下,我的桶就上升起来,了不起,真了不起!那些伏在地下的骆驼,在指挥者的棍棒下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如此而已。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了冰冷的街道,它的高度好极了,有几次我被升到了二楼那么高,但从来没有下降到门房那么低。我异乎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贩的地下室门前,那贩子正蹲在地下室的一张小桌子边写着什么。为了放掉屋里多余的热气,他把门敞开着。
“煤店老板!”我急切地喊,低沉的声音刚一发出便被罩在呼出的哈气中,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混浊。“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所以我都能骑在它上面了。行行好,一有钱,我马上就付给你。”
煤贩把手拢在耳朵边,“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身问他妻子,她正坐在炉边长凳上织毛衣,“我听得对吗?有一个买主。”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那妇人说,她织着毛衣平静地喘着气,惬意地背靠着炉子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一个老主顾,忠诚老实,只是当下没有法子了。”
“老婆,”煤贩子说,“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个老主顾,肯定是一个老主顾,说话才这么中听。”
“你这是怎么了,老头子,”妇人把手中的活贴在胸脯上,停顿了一下,说:“谁也没有,街道是空的,我们给所有的顾客都供了煤,我们可以把煤店关几天休息一下子。”
“可我还在这儿,坐在煤桶上。”我喊着,没有知觉的眼泪冷冰冰的,模糊了我的双眼,“请向上面看一下,你们会立刻发现我的,我求你们给我一铲煤,如果你们能给我两铲,那我就会高兴得发疯。其他顾客确实都关照了,但还有我呢,啊,但愿能听到煤在桶里发出格格的滚动声。”
“我来了,”煤贩子说着便迈起他那短腿上了地下室的台阶,可那妇人抢先一步站在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呆着,如果你坚持要上去的话,那就让我上去吧。想想你夜里那吓人的咳嗽声,为了一桩生意,而且是臆想出来的生意,就忘了老婆孩子,也不想要你的肺了。好,我去。”“告诉他我们仓库中所有煤的种类,价格我在后面给你报。”“好吧,”妇人说着,上了街道。当然她立刻就看到了我,“老板娘,”我喊道,“衷心地问你好。我只要一铲煤,一铲最次的煤,就放在这桶里,我自己把它拉回去,我当然要如数付钱,但现在还不行,现在不行。”“现在不行”这几个字如同一声钟响,它又刚好和附近教堂塔尖上传来的晚钟声混合在一起,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他想要点什么?”煤贩问道。“什么都不要,”妇人向下面大声喊,“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除了6点的钟响。我们关门吧,天太冷了,也许明天我们又该忙了。”
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她却解下她的围裙,试图用它把我赶走。遗憾的是她成功了。我的煤桶具有骑乘动物的一切优点,它没有反抗力,它太轻了,一个妇人的围裙就能把它从地上驱赶走。
“你这个恶魔,”当她半蔑视、半得意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回店时,我回头喊着,“你这个恶魔!我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于是,我爬上冰山,让自己永远消失。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错误的一项是( )A.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述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向煤贩子借煤无果的故事,表现了小人物命运的悲惨,揭示了当时社会的冷酷无情。 |
B.第一段中,“我”认为煤店老板会遵循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训导,将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说明“我”根本不了解煤店老板。 |
C.主人公对现实世界只有一铲子最次的煤的小小需求,但所有的沟通和努力都被现实世界粉碎,这样写更有利于突出小说的主题 |
D.小说中的“我”生活贫穷,战战兢兢,自怨自艾,寄希望于别人的同情与可怜,不懂得自救,是一个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形象。 |
3.荒诞是卡夫卡小说的特征,文中哪些情节是荒诞的?有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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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桶者①
卡夫卡
煤全部烧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火炉里透出寒气,灌得满屋冰凉。窗外的树呆立在严霜中,天空成了一块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苍天求助的人。我得弄些煤来烧,我可不能活活冻死,我的背后是冷酷的火炉,我的面前是同样冷酷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快马加鞭,在它们之间奔驰,在它们之间向煤店老板要求帮助。可是煤店老板对于我的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清楚地证明,我连一星半点煤屑都没有了,而煤店老板对我来说不啻是天空中的太阳。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由于饥饿难当,奄奄一息,快要倒毙在门槛上,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把最后残剩的咖啡倒给我,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
我怎么去法,必将决定此行的结果,因此我骑着煤桶前去。骑桶者的我,两手握着桶把——最简单的挽具,费劲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是到了楼下,我的煤桶就向上升起来,妙哉,妙哉,那些平趴在地下的骆驼,在赶骆驼的人的棍下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尔尔。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凉的街道,我时常被升到二楼那么高,但是我从未下降到齐房屋大门那么低。我极不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店老板的地窖穹顶前,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宇,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
“煤店老板!”我喊道,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煤店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因此我可以骑着它来到这里。行行好吧,我有了钱,就会给你的。”
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头去问他坐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织毛衣的妻子,“我没有听错吧?是一个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织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我的老伴,”煤店老板说,“是的,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定是一个老主顾,一个有年头的老主顾,他知道怎么来打动我的心。”
“你怎么了,当家的?”妻子说,她把毛衣搁在胸前,暂歇片刻,“没有人,街上空空的,我们已经给所有的顾客供应了煤,我们可以歇业几天,休息一下。”
“可是我正坐在这儿的煤桶上。”我喊道,寒冷所引起的没有感情的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请你们抬头看看,你们就会发现我的,我请求你们给我一铲子煤,如果你们能给成两铲,那我就喜出望外了。所有别的顾容你们确实和已供应过了。啊,但愿我能听到煤块在这桶里滚动的响声。”
“我来了。”煤店老板说,他正要迈动短腿走上地窖的台阶,他的妻子却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待在这儿。如果你还固执己见的话,那就让我上去。想想你昨天夜里咳嗽咳得多么厉害。只为一件买卖,而且只是一件凭空想象出来的买卖,你就忘了你的妻子。要让你的肺遭殃。还是我去。”
“那么你就告诉他我们库房里所有煤的品种,我来给你报价格。”
“好。”他的妻子说,她走上了台阶。来到街上。她当然马上看到了我。“老板娘,”我喊道,“衷心地向你问好,我只要一铲子煤,放进这儿的桶里就行了,我自己把它送回家去。一铲最次的煤也行。钱我当然是要全数照付的,不过我不能马上付,不能马上。”“不能马上”这两个词多么像钟声啊!它们和刚才听到的附近教堂尖塔上晚钟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又怎样地使人产生错觉啊。
“他要买什么?“媒店老板喊道。“什么也不买,”他的妻子大声应着,“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听到钟敲六点,我们关门吧。真是冷得要命,看来明天我们又要忙了。”
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把围裙解了下来,并用围裙把我扇走了。遗憾的是,她真的把我扇走了。我的煤桶虽然有着一匹良种坐骑的一切优点,但它没有抵抗力,它太轻了,一条妇女的围裙就能把它从地上驱赶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当她半是蔑视半是满足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向店铺走去时,我还回头喊着,“你这个坏女人!我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就这样,我浮升到冰山区域,永远消失,不复再见。
注①:本篇小说作于1917年冬,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对“我”居住环境的描绘,交代了人物出场的背景,折射出人物内心的悲凉,奠定了文章沉重的基调。 |
B.“‘不能马上’这两个词多么像钟声啊!”这种错觉强化了“我”赊煤时的迫切愿望以及不能付钱的窘迫心境。 |
C.对于我的多次哀求,煤店老板装作没有听见,并且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始终无动于衷,说明老板缺乏同情心。 |
D.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叙述事件,展现了主人公“我”在借煤时的复杂心理,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性和读者的代入感。 |
3.“荒诞”是卡夫卡小说的重要特征,请结合小说的内容简要分析荒诞手法的运用及效果。
骑桶者①
卡夫卡
煤全部烧光了,煤桶空了,煤铲也没有用了,火炉里透出寒气,灌得满屋冰凉。窗外的树木呆立在严霜中,天空成了一块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苍天求助的人。我得弄些煤来烧,我可不能活活冻死,我的背后是冷酷的火炉,我的面前是同样冷酷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快马加鞭,在它们之间奔驰,在它们之间向煤店老板要求帮助。可是煤店老板对于我的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清楚地证明,我连一星半点煤屑都没有了,而煤店老板对我来说不啻是天空中的太阳。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由于饥饿难当,奄奄一息,快要倒毙在门槛上,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把最后残剩的咖啡倒给我。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
我怎么去法,必将决定此行的结果,因此我骑着煤桶前去。骑桶者的我,两手握着桶把——最简单的挽具,费劲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是到了楼下,我的煤桶就向上升起来了,妙哉,妙哉,那些平趴在地下的骆驼,在赶骆驼的人的棍下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时,也不过尔尔。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凉的街道,我时常被升到二层楼那么高,但是我从未下降到齐房屋大门那么低。我极不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店老板的地窖穹顶前,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字;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
“煤店老板!”我喊道,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煤店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因此我可以骑着它来到这里。行行好吧,我有了钱,就会给你的。”
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头去问他坐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织毛衣的妻子,“我没有听错吧?是一个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织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我的老伴,”煤店老板说,“是的,是有人,我不会弄错的,一定是一个老主顾,一个有年头的老主顾,他知道怎么来打动我的心。”
“你怎么了,当家的?”妻子说,她把毛衣搁在胸前,暂歇片刻,“没有人,街上空空的,我们已经给所有的顾客供应了煤,我们可以歇业几天,休息一下。”
“可是我正坐在这儿的煤桶上,”我喊道,寒冷所引起的没有感情的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请你们抬头看看,你们就会发现我的,我请求你们给我一铲子煤,如果你们能给我两铲,那我就喜出望外了。所有别的顾客你们确实都已供应过了。啊,但愿我能听到煤块在煤桶里滚动的响声。”
“我来了。”煤店老板说,他正要迈动短腿走上地窖的台阶,他的妻子却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待在这儿。如果你还固执己见的话,那就让我上去。想想你昨天夜里咳嗽咳得多么厉害。只为一件买卖,而且只是一件凭空想象出来的买卖,你就忘了你的妻儿,要让你的肺遭殃。还是我去。”
“那么你就告诉他我们库房里所有煤的品种,我来给你报价格。”
“好。”他的妻子说,她走上了台阶,来到街上。她当然马上看到了我。“老板娘,”我喊道,“衷心地向你问好,我只要一铲子煤,放进这儿的桶里就行了,我自己把它运回家去,一铲最次的煤也行。钱我当然是要全数照付的,不过我不能马上付,不能马上。”“不能马上”这两个词多么像钟声啊!它们和刚才听到的附近教堂尖塔上晚钟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又是怎样地使人产生了错觉啊。
“他要买什么?”煤店老板喊道。“什么也不买,”他的妻子大声应着,“外面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听到钟敲六点,我们关门吧。真是冷得要命,看来明天我们又该忙了。”
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把围裙解了下来,并用围裙把我扇走。遗憾的是,她真的把我扇走了。我的煤桶虽然有着一匹良种坐骑所具有的一切优点,但它没有抵抗力,它太轻了,一条妇女的围裙就能把它从地上驱赶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当她半是蔑视半是满足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向店铺走去时,我还回头喊着,“你这个坏女人!我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就这样,我浮升到冰山区域,永远消失,不复再见。
【注】①本篇小说作于1917年冬,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叙述事件,展现了主人公“我”在借煤时的复杂心理,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性和读者的代入感。 |
B.小说对一件悲惨的冻馁事件做了冷峻的幽默处理,结尾叙述“我”被老板娘的围裙扇走,让人体会到一种含泪的幽默感。 |
C.小说中“我”骑着桶去赊煤这一情节,与魔幻现实主义将新闻报道般的写实与神奇的幻想结合起来的叙述方式是一致的。 |
D.小说最后一句视角的变化意味深长,从“我”转化为地上的人的视角,视角的转移暗示“我”将彻底弃绝这个冰冷的世界。 |
3.意大利著名作家安贝托·艾柯说:“当我们踏进小说林的时候,必须准备好接受例如狼会说话的事实。”结合这篇小说,从情节和表达效果的角度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骑桶者
卡夫卡
所有的煤都用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火炉里透出寒气,灌得满屋冰凉。窗外的树呆立在严霜中,天空犹如一块银灰色的盾牌,挡住了向他求助的人,我得弄些煤来烧,我可不能活活冻死,我的背后是冷酷的火炉,我的面前是同样冷酷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快马加鞭,到煤贩子那里去寻求帮助。可是煤店老板对于我的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清楚地证明,我连一星半点煤屑都没有了,而煤店老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空中的太阳。我必须像乞丐一样前去,——当那乞丐由于饥饿无力的靠在门槛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主人家的女厨师才决定给他喂点残剩的咖啡,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他一定会在“不可杀人”戒律光辉的照耀下,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
我怎么前去必将决定此行的结果,所以我骑着煤桶去。像骑士那样,我两手握着桶把——最简单的挽具,费劲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是到了楼下,我的煤桶就向上升起来,了不起,了不起,那些平趴在地下的骆驼,在赶骆驼的人的棍下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如此。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凉的街道,我时常被升到二楼那么高,但是我从未下降到门房那么低。我极不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店老板的地下室门前,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字,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
“煤店老板!”我喊道,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煤店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因此我可以骑着它来到这里,行行好吧,我有了钱,就会给你的。”
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头去问他坐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织毛衣的妻子, “我没有听错吧?是一个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织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我的老伴,”煤店老板说,“是的,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定是一个老主顾,一个有年头的老主顾,说话才这么中听。”
“你怎么了,当家的?”妻子说,她把毛衣搁在胸前,暂歇片刻,“没有人,街上空空的,我们已经给所有的顾客供应了煤,我们可以歇业几天,休息一下。”
“可是我正坐在这儿的煤桶上,”我喊道,寒冷所引起的没有感情的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请你们抬头看看,你们就会发现我的,我请求你们给我一铲子煤,如果你们能给我两铲,那我就会高兴的发疯。所有别的顾客你们确实都已供应过了。啊,但愿我能听到煤块在这桶里滚动的响声。”
“我来了。”煤店老板说,他正要迈动短腿走上地窖的台阶,他的妻子却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待在这儿。如果你还固执己见的话,那就让我上去。想想你昨天夜里咳嗽咳得多么厉害。只为一件买卖,而且只是一件凭空想象出来的买卖,你就忘了你的妻儿,要让你的肺遭殃。还是我去。”
“那么你就告诉他我们库房里所有煤的品种,我来给你报价格。”
“好。”他的妻子说,她走上了台阶,来到街上。她当然马上看到了我。“老板娘,”我喊道,“衷心地向你问好,我只要一铲子煤,放进这儿的桶里就行了,我自己把它运回家去,一铲最次的煤也行。钱我当然是要全数照付的,不过我不能马上付,不能马上。”“不能马上”这几个字如同一声钟响!它又刚好和附近教堂尖塔上晚钟的声响混合在一起,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他要买什么?”煤店老板喊道。“什么也不买,”他的妻子大声应着,“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听到钟敲六点,我们关门吧。真是冷得要命,看来明天我们又该忙了。”
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把围裙解了下来,并用围裙把我扇走。遗憾的是,她真的把我扇走了。我的煤桶虽然有着一匹良种坐骑的一切优点,但它没有抵抗力,它太轻了,一条妇女的围裙就能把它从地上驱赶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当她半是蔑视半是满足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向店铺走去时,我回头喊着,“你这个坏女人!我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就这样,我浮升到冰山区域,永远消失,不复再见。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对“我”居住环境的描绘,交代了人物出场的背景,折射出人物内心的悲凉,奠定了文章沉重的基调。 |
B.“‘不能马上’这两个词多么像钟声啊!”这种错觉强化了“我”赊煤时的迫切愿望以及不能付钱的窘迫心境。 |
C.对于我的多次哀求,煤店老板装作没有听见,并且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始终无动于衷,说明老板缺乏同情心。 |
D.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叙述事件,展现了主人公“我”在借煤时的复杂心理,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性和读者的代入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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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窗
李春华
姥爷常和姥姥吵架,导火索就一个。
姥爷说:庄户女人,就该做针线活,弄什么花花绿绿的纸片子!
姥姥呢,理一理头发,不搭理姥爷。有空就抱着笸箩,拿着剪刀剪那些花花绿绿的纸。
姥爷气急了,抢过笸箩,连同一肚子的火气,砸到院子里,吓得鸡鸭叽嘎乱飞。姥爷还赌气囔囔地骂道:针线活不做,成天剪这破玩意儿。咋找了你这个拙婆娘!
姥姥权当耳旁风,悄悄捡回笸箩,就是不做针线活儿。
母亲包了一家人的鞋子、针线活儿。姥爷对闺女是慈眉善目,一扭脸,就数落姥姥没个正行。姥姥涨红脸反问:啥正行?都跟你似的,天天没个乐模样?
村里的婆娘,有空就在村口杨树底下聚群,纳鞋底,扯闲篇。姥姥烧火做饭停当,关上篱笆门,盘腿坐在炕上,拿出笸箩、剪刀,折折叠叠。剪刀飞扬,纸屑飞落,凫水的鸭子,扬脖打鸣的公鸡,吃草的兔子,在她手里活了。姥姥把它们贴到窗上,粘在大小不等的笸箩上。
有时候,姥姥家活像被捅的喜鹊窝,叽叽喳喳。村里的小孩子,勾肩搭背地缠着姥姥剪小猫、小狗。姥姥像个孩子王,笑得腰身前仰后合。姥爷敲打得旱烟袋叮当山响,撅着胡子,挑开门帘走了。母亲夹在中间,不是滋味,顺口说:没正事儿,为剪纸成天生气,不值当!
姥姥闷声不语。
一日,从城里来了个中年人,到姥姥家看剪纸。
姥姥打开笸箩,一张张摊开。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闪着光。中年人一拍手,这才是地道的非遗啊!您有多少?我都买下,价钱不是问题。
长天姥姥先是张大嘴巴,而后淡淡地说:非遗? 我不懂。娘教的我。稀罕给你几张,我不卖。中年人像在看外星人,惊愕地打量着姥姥。摇摇头,又笑了笑,搓着手走了。
姥爷嘴角挂着笑,乜斜着姥姥:你怕钱咬你咋地?姥姥剜他一眼。
姥爷下地干活儿。姥姥早把鸡鸭抛到九霄云外,鸡鸭飞出篱笆墙,四下觅食,姥爷赶了回来,憋了一肚子火气,随时要从嘴里喷出来。
姥爷哐哐地进屋,姥姥没事人似的还在剪纸。姥爷一肚子的气泄了,扑哧乐了。姥姥倒是怕了,眼神幽幽地问:你、你这是咋了?
晚年,姥爷得了肺癌。姥姥藏起笸箩,揭下窗户上的剪纸。
姥爷种了一辈子地,让病魔拖垮在炕上。看不到村头的杨树林,闻不到泥土味儿,更甭提种地。他心里颤出一拨儿酸楚,泪光闪烁。
姥爷瞥了一眼窗户,嗯?少了啥?他伸出枯干的手,指着窗户。
剪纸呢?
姥姥吃一惊,张大嘴,凑过来摸姥爷的脑门儿,又摸摸自己的脑门儿。
没发烧啊?
姥爷又问:剪纸呢?
姥姥呃呃地答应着,颠着小脚,从旮旯翻出笸箩,拿出剪纸。展开、铺平,贴到窗上。
姥爷盯着剪纸,敢情是熟头巴脑的玩意儿啊。瞅着窗上的剪纸,咋像正在黑灯瞎火里划拉,突然射进了日头,心里敞亮多了,疼痛也减轻了呐。可往日,都没拿正眼瞅过,气就不打一处来。记不清吵过多少回。唉!老婆子没别的嗜好,不扎堆家长里短,就喜好鼓捣剪纸……姥爷陡然心生歉疚,腮边滚泪。
姥姥每天给姥爷做可口的饭菜,替换窗上不同画面的剪纸。有时贴杨树,有时贴牛羊。姥爷总是痴痴地盯着窗户。姥姥忘了换,姥爷指着窗户提醒她。
姥姥问:剪纸好看?
姥爷点点头。
姥爷说:你不识字儿,也不会画画,咋剪出的?
嗐,它们在我心里生根喽。
你会剪庄稼地不?再来个耕牛更好咧。
姥姥拿出笸箩,摊开红纸,折成方形。她的手像灵巧的鱼儿在纸上游走,剪刀下,指缝间,落下簌簌的纸屑。
姥姥的手一抖,一幅田野农耕图在姥爷跟前颤悠。
姥爷笑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嗬!你还忒巧!连庄稼汉脑门儿上的三趟褶子,你都给剪了出来!
姥姥也笑了,老两口平生第一次,一块儿笑出声来。
片刻后,姥爷收回笑容。
姥姥拎着那幅农耕图,想贴上窗户。姥爷伸出手,指着笸箩,放着吧!
半年后的一天,姥爷使尽气力,努了努干瘪的嘴。母亲问:爹,您想说啥?姥爷浑浊的眼睛盯着笸箩,抓着姥姥的手,声音微弱得只有姥姥能听见:别忘了——把那个——-给——我带上。
姥姥会意地“嗯嗯”,不住地点头。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善于利用冲突推动情节,节奏把控张弛有度,使行文波澜迭起,可读性强,人物形象也鲜明可感。 |
B.小说语言自然生动,使用了大量充满生活气息的口语;对话简洁明了, 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特征。 |
C.小说运用正侧面结合的手法塑造了姥姥这样一个热爱剪纸、技艺精湛的“非遗”文化传承人形象。 |
D.姥爷最后要“走’的时候还要求姥姥“‘把那个带上”,表现了一辈子种地的姥爷对剪纸的热爱和眷念。 |
3.结合全文,分析姥爷的“心窗”是如何一步步打开的。
剃头张
邵孤城
小鬼子还没从野猫口登陆虞城的时候,剃头张担着剃头挑子天天十里八乡地赶场,生意十分红火。别人请他剃头图的就是他招牌上挂的六个字:“干净、好看、舒服”,“干净”说的是他剃过的头不会在身上沾一根头发,“好看”换句时髦的话说就是他剃的头有型有款,这真工夫还在“舒服”上,刮脸修面掏耳朵,老一辈剃头匠人传下的本事剃头张一样也不丢,还外加了拿捏的功夫,经他的手在你肩膀上一搭,能酥到骨头里去。
剃头张还有一手“八音刀”的绝活,轻易不肯出手,就连得了他真传的小剃头张也没能学到皮毛。小剃头张是剃头张的儿子,子承父业,先是跟着剃头张,手艺到家后就自立门户,自己担着挑子揽生意去了。小剃头张人活络,常常往城里去,朋友面广,剃头张也不去管他,妻子过世后,剃头张很宠溺这个独苗苗。手艺压身,剃头张不愁儿子将来没饭吃。
这天,剃头张刚把王铁匠的头清理干净,中村就带着他的部队从野猫口开进了小王庄。中村看着剃头张给一脸肥皂沫的王铁匠修面,摸摸自己几天没刮的胡子,直剌剌跑过去,一把把王铁匠从椅子上拉了下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剃头张也不说话,“啪”一甩围裙给中村围好,剃头剪子利索地在中村头上活动开来,一簇簇头发纷纷落到地上,也就片刻工夫,中村前后就像换了个人。剃头张取来一面镜子,中村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剃头张的一双手就搭到肩膀上,乍一使劲,疼得中村“哎哟”一声,刚想发怒,又忽觉从脚底下冒上来一股酸酸的麻麻的感觉,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爽。这一路的舟车劳顿顿时烟消云散,中村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正享受着的时候,只听“啪”一声,剃头张什么时候已经解下围裙,正看着一脸不舍的中村,示意他已经好了。中村这才意犹未尽站起身准备开路,剃头张一把把他拉住,伸出手来。
“八格!”一名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把枪瞄准了剃头张。
“你的,哟西!”中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到剃头张手里。
剃头张从鬼子身上讨到一块大洋的新闻转眼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都传他好胆量的时候,他却把招牌挂到家门口,再也不出门揽生意了。这样过了一个月,地保找上了门,趁剃头张给拿捏的时候,地保悄悄说,“老张,人家中村长官看上你的手艺了啊!他托我给你传个话,问你愿不愿意到他那里当差?这可是份美差啊!”
剃头张顿时停了下来:“你代我谢过中村长官的美意,我给乡野粗人剃惯了头,怕是服侍不了中村长官啊!”说完,自顾自收拾起剃具来。小剃头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热络地一把勾住了正不知怎么下台的地保,一边就拉着他往外走。
剃头张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鬼子那边却没一点动静。奇了怪了,剃头张正暗暗思量,一个熟客进门就嚷嚷起来:“老张,你儿子现在可不得了,成小鬼子身边的红人了啊!”剃头张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一边就给客人围好围裙。“你还不知道?鬼子这两天清乡,你儿子立下大功了,游击队那几个据点全给抄了。好在游击队机敏,好像预先也得到了消息,提前就撤离了。小鬼子扑了个空啊!”剃头张这才恍然大悟。送走客人,剃头张匆匆下了门板提前打了烊。
清乡越来越猖獗,风声越来越紧,外面都在传,游击队已经被包围进了芦苇荡里了,鬼子兵即将要展开对芦荡的大搜捕。剃头张托地保给小剃头张捎个话,让他务必回家一趟。
穿着日本军装的小剃头张回家了,剃头张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自己的儿子。他冷冷打量着小剃头张:“你这一向可好?”
“好啊,挺好啊!”小剃头张打着哈哈。
剃头张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学八音刀吗?我今天就传了你吧!”
剃头张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剃刀,在荡刀片上细细打磨着。“这就是八音刀?”小剃头张好奇地问。
“八音刀不是一把刀,是一种刀功!你坐下,我演示给你看!”话说着,剃刀已经在小剃头张耳廓上着落,化作“沙”一声响,“这是雨声!”刀尖到了耳坠,稍停片刻——“唰”一声,“这是风声!”刀刃循循向上,带出一轮“悉”声,“这是穿衣声!”突然飞刀至耳丁,左右连刮发出“吱、呀”声,“这是开门声!”刀尖猛翻入内耳轮,旋、旋、又旋——“哐、碰、嗡”三声盘旋而过,“这是鸡飞狗跳声”……小剃头张听着耳边八音响过,抑扬顿挫,一气呵成,人不由一震,顿时通体舒泰。
“你知道吗,八音刀又叫送别刀,那是专门给临终的人用的刀功,让那些即将离世的人再次回味人生那些最平凡的况味。这些年,为了给其他的剃头匠人留口饭吃,我立下规矩不再剃送终头,三十年了啊,这还是第一次!”还没等小剃头张会过意来,剃头张手中的剃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向小剃头张的喉间……
小剃头张三魂已散,六魄未去,他死死握紧了剃头张的手:“父亲,快去告诉开茶馆的阿庆嫂,就说鬼子今晚要扫荡……!”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最恰当的两项是( )A.作家邵孤城善于吸纳传统营养,锻造人文精神。小说情节一波三折,结局出人意料,目的是让人咀嚼隐晦岁月的苦涩。 |
B.小说开篇运用细节描写,表现剃头张高超的技艺,既能引起读者阅读兴趣,又为下文故事情节展开作了铺垫。 |
C.剃头张为中村剃头并从他那讨到一块大洋,说明他对敌人的侵略还没有深刻的认识,与后文形成对比。 |
D.剃头张为了祖国的利益而误杀了自己的儿子,反映了普通人民的爱国不屈的精神和保卫祖国抵抗外来侵略者的坚强意志。 |
E.小说展现了抗日战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剃头张误杀了给地下党传递情报的儿子,这一悲剧的情节,深深震撼了人们。 |
3.小说的结尾出人意料,但由于伏笔的运用又在情理之中,请结合小说具体分析用了哪些伏笔。
4.这篇小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八音刀”,你更喜欢哪个篇名?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由。
蚕儿
陈忠实
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
他很年轻,穿一身列宁式制服,胸前两排大组扣,站在讲台上,笑着给我们介绍自己:“我姓蒋……”说着,他转过身,从粉笔盒儿里捏起一节粉笔,在木头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他的名字,说:“我叫蒋玉生。”
多新鲜啊!四十来个学生的小学,以前的老师,从来不在学生面前说自己的姓名。新老师自报姓名,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
有一天,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了一抱最鲜最嫩的桑叶,扔给风葫芦,就往下溜,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咸腻腻的,一摸,擦出血了,烧疼烧疼。
“你干什么去了?脸上怎么弄破了?”蒋老师吃惊地说。我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
他牵着我的胳膊朝他住的小房子走去。这回该吃一顿教鞭了!
走进小房子,他从来斗里翻出一团棉花,撕下一块,缠在一根火柴棒上,又在一只小瓶里蘸上红墨水一样的东西,就往我的脸上涂抹。我感到伤口又扎又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他那按着我的头顶的手,使我想到母亲按抚我的头脸的感觉。
“怎么弄破的?”他问。
“上树……摘桑叶。”我怯生生地回答。
“摘桑叶做啥用?”他似乎很感兴趣。
“喂蚕儿。”我也不怕了。
“噢!”他高兴了,“你们养蚕干什么?”
“给墨盒儿做垫子。”我说的话又多了,“把蚕儿放在一个空盒里,它就网出一片薄丝来了。”
“多有意思!”他高兴了,拍着手,“养蚕的同学多吗?把大家的蚕养在一起,搁到我这里,课后咱们去摘桑叶,给同一张丝片儿,铺墨盒,你愿意吗?”
“好哇!”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于是,后晌,他领着我们满山满沟跑,采摘桑叶。有时候,他从坡上滑倒了,青草的绿色液汁粘到裤子上,也不在乎。
初夏的傍晚,落日的余晖里,霞光把小河的清水染得一片红。蒋老师领着我们,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打泼刺,和我们打水仗。我们联合起来,从他的前后左右朝他泼水。他举起双手,闭着眼睛,脸上流下一股股水来,佯装着求饶的声调,投降了……
这天早晨,我和风葫芦抱着一抱桑叶,刚走进老师的房子,就愣住了。
老师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副悔恨莫及的神色,看见我俩,轻声说:“我对不起你们!”
我莫名其妙,和风葫芦对看一眼。
“老鼠……昨晚……偷吃了……几条蚕!”
我和风葫芦奔到竹萝子跟前,蚕少了!一指头长的又肥又胖的蚕儿,再过几天该网茧子了。可憎的老鼠!
三天之后,有两三条蚕儿爬到竹萝沿儿上来,浑身金黄透亮,扬着头,摇来摆去,斯斯文文地像吟诗。风葫芦高兴地喊:“它要网茧儿咧!”
老师把他装衣服的一个大纸盒拆开,我们帮着剪成小片,又用针线串级成一个一个小方格,把那已经停食的蚕儿提到方格里。
我们把它吐出的丝儿压平:它再网,我们再压,强迫它在纸格里网出一张薄薄的丝片来……
陆续又有一条一条的蚕儿爬上萝沿儿,被我们提上网架。
“我的墨盒里,就要铺一张丝片儿了!”老师高兴得按捺不住,像个小孩,“这是我教的头一班下的丝片儿,多有意义!我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一揭墨金,就看见你们了…”
第二天,早饭后,上第一节课了。他站在讲台上,却忘了朝我们点头还礼,一只手把粉笔盒儿也碰翻了。他本来要教我们唱歌的,但后来他自己唱不出来了,就突然转过身,走出门去。
我们一下子拥出教室,挤进老师窄小的房子,全都默默地站着。*
他的被卷和书籍,早已捆扎整齐。他站在旁边,强笑着,说:“我等不到丝片儿网成了。你们……把蚕儿……拿回家去吧!”说罢,他提起网兜,背上被卷。
后来才听说,老师被调走是有人把他反映到上级那儿了,说他把娃娃惯坏了!
乡村人看不惯这个新式先生,整天和娃娃耍闹,没得一点儿先生的架式嘛!
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在县教育系统奖励优秀中小学教师的大会上,意外地握住了蒋老师的手。
他向我讨要我发表过的小说。
我却从日记本里给他取出一张丝片来。
“你真的给我保存了三十年?”他吃惊了。
哪能呢?我告诉他,在我中学毕业以后,回到乡间,也在那个拆掉古庙新盖的小学里教书。第一个春天,我就记起来该暖蚕籽儿了。我和我的学生一起养蚕儿,网一张丝片,铺到墨盒里,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带着我踏上社会的第一个春天的情丝……
老人把丝片接到手里,看着那一根一缕有条不紊地金黄的丝片,两滴眼泪滴在上面……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蚕儿”是小说的线索,小说紧紧围绕蚕儿,将“我”和蒋老师相处虽然短暂但却难忘的一段经历按照时间顺序娓娓道来,谱写了一曲园丁赞歌。 |
B.在学生眼中新来的蒋老师与众不同,他身穿一身列宁式制服,胸前两排大纽扣,自我介绍时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学生,让学生们感到很新奇。 |
C.小说运用行为描写来刻画人物,包扎时“翻出”“撕下”“缠在”“蘸上”“涂抹”细致真切;离开时“提起”“背上”动作斩钉截铁,毫无留恋之意。 |
D.小说叙述的故事都是平常事,但是作者写得有波澜,如养蚕却遭到老鼠的偷袭,与老师处得融洽了,可老师却被调走,情节起伏,引人入胜。 |
3.小说结尾写三十年后师生重逢,这样安排有哪些作用?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凶 犯
契诃夫
在法院审讯官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无比的庄稼汉,穿着花粗布衬衫和打补丁的裤子。他的脸上胡子拉磴的,一脸的麻子,两条浓眉耷拉着,让人很难看清他的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他还光着脚。
“杰尼斯·格里戈里耶夫!”审讯官开口说道,“你往前站一点儿,回答我们的问题。本月7日,也就是7月7日早晨,铁路护路员巡查路况时,在141俄里处,当场发现你在拧铁轨上用来固定枕木的螺丝帽,瞧,就是这种螺丝帽……他便把你和螺丝帽扣留了。是这样吗?”
“啥?”
“事情是护路员说的那样吗?”
“是的。”
“好的。嗯,那你拧螺丝帽干吗?”
“你别老‘啥、啥’的,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拧螺丝帽干吗?”
“要是不干吗,我就不去拧了。”杰尼斯声音嘶哑地说,斜着眼睛着着天花板。
“那你用螺丝帽做什么?”
“就那种螺丝帽吗?我们用它做钓鱼坠……”
“你说的‘我们’是指哪些人?”
“我们,就是老百姓呗……也就是克利莫夫斯克村的农民。”
“听着,老兄,你别跟我装糊涂了,用不着胡扯什么钓鱼坠儿!”
“我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没撒过谎,在这里我敢撒谎吗……杰尼斯嘟囔着,眨巴着眼睛,“再说了,大人,没有坠儿能行吗?你把鱼饵或者蚯蚓挂到鱼钩上,要是没有坠儿,它能沉到水底吗?我撒谎了吗……”杰尼斯发出了一阵冷笑。
“这样说来,你拧下这个螺丝帽就是为了拿它做鱼坠儿了?
“不为这个又为啥呢?它又不能当羊拐子玩儿!”
“你也可以拿铅块、子弹壳做坠儿啊,或者钉子什么的……”
“铅块在路上捡不到,得去买,而钉子又不合适。螺丝帽虽然难弄,但比其他东西都要好……很沉,而且有个窟窿。”
“你装什么糊涂!难道你还没弄清楚,笨蛋,你这一拧会拧出什么后果?如果护路员没有发现,火车就有可能出轨,就会死很多人!而这些人是你害死的!”
“大人!我干吗要害他们呢?难道我是恶棍吗?”
“在你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火车出了事故呢?你虽然只拧掉了两三个螺丝帽,但也许火车就是因为这而出了事!"
杰尼斯阴笑着,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看着审讯官。
“得了吧!这些年来,全村人都在拧螺丝帽,还不是照样平安无事?假如我撬了铁轨或是搬了一根木头放在铁路上,哎呀,那么,火车可能会被撞翻,可是呸!就那么一个螺丝帽!”
“你知道不,就是那些螺丝帽把铁轨固定在枕木上的!”
“这个我们……我们又没拧下所有的螺丝帽……还留着许多呢。”
杰尼斯打了个哈欠,并在嘴巴上画了个十字。
“去年这里就有一列火车出轨,”审讯官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去年的火车脱轨……我终于弄明白了!”
“您可是读过书的人,所以您是懂道理的人,您刚才所说的,句句在理。而那个护路员不过就是个乡巴佬,什么都不懂。他抓住我的衣领就把我给拽来了……”
“你听着,《刑法》第一千零八十一条规定:凡蓄意破坏铁路,致使该路上行驶中的运输工具发生危险,且肇事者明知该行为有可能将造成灾难……不可能不知道,拧掉螺丝帽会引发什么后果……该肇事者当判处流放并服苦役。”
“您当然知道得最清楚了……可我们是睁眼瞎……我们哪懂这些啊!”
“你其实什么都懂!你只是在撒谎,装糊涂而已!”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如果您不信,就到村里去问问没有鱼坠只能钓到欧鳇鱼。”
“嗨,住嘴……”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杰尼斯不时地变换双腿的位置,望着铺着绿色桌布的桌子,使劲儿眨巴着眼睛,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铺着绿绒布的桌子,而是刺眼的阳光。审讯官在快速地写着什么。
“我可以走了吗?”杰尼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不行。我得先把你抓起来,然后让你去坐牢。”
杰尼斯不再眨眼,微微抬起浓眉,疑惑地望着审讯官。
“为什么要坐牢呢?大人,我没空,我还得去赶集呢,还得到叶戈尔那里要回三卢布的油钱……”
“住嘴,别吵了……”
“如果真的犯了事,我也认了,可就这样去……要是您怀疑我欠税,我的大人,您可别相信村主任……村主任算账时净作假,这一点我可以向老天爷赌咒……”
“我烦透你了,喂,谢苗!”审讯官吼道,“把他带下去!”
“我们家三兄弟,”杰尼斯嘟囔着,两名强壮的法管正拽着他走出审讯室,“兄弟帮兄弟又不是义务……兄弟交不上税,而我杰尼斯却去承担什么责任……你是什么狗屁法官!……你们应该靠本事断案,不应该无中生有……哪怕是该被刀剐,也得犯了事才行啊,也要凭良心啊……”
(朱宪生译,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第一段中,对庄稼汉穿着、外貌的描写,既从正面交代了庄稼汉困窘的境况,又从侧面反映了审讯官与之不同的生活处境和居高临下的态度。 |
B.小说写杰尼斯由“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到“使劲儿眨巴着眼睛”,较明显地描写了他对自己罪行认识的转变过程。 |
C.小说多次写到审讯官与克利莫夫斯克村的农民杰尼斯的对话,但两人对话各自站的立场却完全不同,这就在对比中产生了强烈的讽刺效果。 |
D.小说在作品中没有直接表明作者的主观态度,而是客观冷静地写人叙事,同时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思考空间:这与《装在套子里的人》相似。 |
3.“叙事的对话性”是该小说的特色,这种特色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晒秋
侯发山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接到上级通知,说明天“晒秋”。春来给搞糊涂了。部队没有种庄稼,“晒”什么“秋”呢?
对于“晒秋”,春来并不陌生。“晒秋”是山区农民的一种习俗,由于山区地势复杂,村庄平地极少,选择在阳光晴好的时候,利用房前屋后及自家窗台屋顶架晒、晾晒、挂晒农作物,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一种传统的农俗现象,成了农家欢庆丰收的盛典。在春来老家,每到重阳节,家家户户就会把秋天收获的玉米、大豆之类的玩意儿弄出来晾晒,其实也有炫耀的意思在里边。“晒秋”的时间一般是在重阳节前后,天高气爽,适宜晾晒,所以重阳节又叫晒秋节。
队长告诉春来,就是检阅大家的训练结果。队长还说,如果合格,春来他们就会正式进入特种部队。
夜已经深了,听着战友们的呼吸声、磨牙声、打呼噜声,还有梦中的呢喃,春来数了不知多少头羊也进入不了梦乡。为期三年的训练,过电影般在春来的脑海中显现……
北方的冬天,气温在零下十几度,西北风像小刀子一般锋利,刮得脸蛋生疼。凌晨五点半,背上二十公斤的重物开始跑步,五公里下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出来一样。当然,这仅仅是每天训练的序幕,接下来还有挂钩梯、穿越铁丝网三百趟等等。
夏天也是不容易熬的,平举着八一式突击步枪,枪管上吊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在烈日下暴晒两个小时。仅一天,春来的皮肤就晒脱了皮,像是非洲人一样,黑黝黝的。以至于多天,春来都不敢照镜子。为了练习忍耐力,会抓来蚂蚁放到脸上爬,甚至专门钻到野外的臭水沟里,让蚊虫叮咬。一个晚上下来,脸上全是红肿的疙瘩,那种痒疼的感觉,春来每每想起来,都会不自主地哆嗦。
特种兵也有军姿的训练,背十字架,后脖领夹扑克,左右脖领扎大头针,头顶大瓷碗,让脖颈、肩膀、腰背保持挺拔,形成一道直线,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每天还有倒功的训练,就是高高向后跃起一米五,用背重重地砸向水泥地。头一天练习,春来晚上背都不能沾床,都是趴着睡觉。春来是按照狙击手来培养的,为了让双目炯炯有神,在训练中会迎着太阳练眼神,连续两分钟不眨眼才算过了这一关。
对春来来说,最难的是野外生存训练,带上三天的食物在野外生存一星期,背上枪支弹药和生存用品,途中还要执行上级准备的突围、反突围、侦察敌情、攀登悬崖……春来心里清楚,是特种兵就得什么都不怕,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是特种兵就得有“上天是雄鹰,下海如蛟龙,入地似猛虎”的本事。
明天都有哪些首长来?我能过关吗?兴奋,自豪,期许,忐忑……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春来只盼着天快快亮起来。
春来似乎迷糊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到了训练场,春来扫了一眼,看到指挥台那里坐了不少人。他不敢分心,忙收回目光,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正步检阅结束后,根据每个人的特长逐个展示技能。自然,春来的项目是射击,在幕布墙上随意找出五个位置,让春来辨认后,再用一块布把整个幕布墙遮挡起来,让春来从三百米外射击,就是“盲射”,全凭记忆寻找目标。好在,前面三个目标都被春来一一命中。不料想,队长临时加大了难度,现场释放烟幕弹,让春来射击其余两个。春来心里恼火也没办法,将来在战场上,变化也是瞬息万变的,他凝神静气,凭着刚才的瞬时记忆,瞄准,射击,中了,春来的心落到了半空;再瞄准,射击,又中了,春来的心放了下来。
等到指挥台那里响起密集的掌声,春来才回过神来。
“同志们好!”
春来和战友们刚要喊“首长辛苦了”,忽然间一个个大张着嘴巴,半天没合拢。春来看到,他的爹娘就在其中,其他人,除了部队的几位领导,也都是战友们的父母!泪水一下子弥漫了春来的眼睛,当兵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父母的他,哭了。
到了第二年,春来参加了在朱日和举行的“沙场秋点兵”。
(原载《百花园》2019年第8期,有删节)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交代“晒秋”这一习俗是为了表明人物平日活动的典型环境,更好地塑造春来“人民子弟兵”这一形象。 |
B.小说中用大量笔墨对训练场景进行描写,为后文写春来盲射,五发五中的情节做了铺垫,表明春来的成功与平时的刻苦训练密不可分。 |
C.小说以写春来参加在朱日和举行的大阅兵结尾,照应前文他要成为特种兵的梦想,暗示了他梦想的实现。 |
D.小说最后写到春来的父母以及战友们的父母出现在检阅台上,把“晒秋”与“检阅”结合在一起,升华作品主题,属于点睛之笔。 |
3.有人建议把小说标题改成“沙场秋点兵”你觉得哪个标题好?结合文本简要说明理由。
轻蔑的一瞥
【德】库尔特•库什贝格
电话铃响了。警察局长拿起听筒:“喂?”
“我是克尔齐警长。刚刚有个行人轻蔑地看着我。”
“或许你搞错了,”警察局长考虑了一会儿说,“碰上警察的人几乎都有些负疚感,不敢正视。这看起来就像是轻蔑。”
“不,”警长答道,“并非如此。他轻蔑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呢。”
“你为什么不逮捕他呢?”
“我当时大惊失色,当我意识到这是一种侮辱时,那人已经溜走了。”
“你能认出他来吗?”
“那当然,他留着红胡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受。”
“坚持一下,我派人接你的班。”
警察局长接通电话,派了辆救护车到克尔齐所属的管区,并下令逮捕所有蓄着红胡子的市民。 配备有无线电话器的巡警队接到命令的时候,正在执勤。有两个人正在试验哪一辆车跑得快,另外两个人在酒馆里庆贺店主的生日,还有三个人帮着一个同事搬家,其余的人在街上买东西。但一接到命令他们便迅疾投入战斗。他们封锁了一条又一条大街,逐户搜查。他们跑到商店、饭馆和居民家中,只要发现蓄着红胡子的人便强行带走。交通到处中断,警笛声让人惊恐万状,有谣传说警方在追捕一名杀了许多人的凶手。
搜捕几个小时后便取得了辉煌战果:58名红胡子男人被带到了警察局。警长克尔齐由两名男护士搀扶,仔细查看嫌疑犯,但他没能认出罪犯来。警察局长把这归因于克尔齐警长的健康状况,命令警察们拘留并审讯这批嫌疑犯。他说:“就算他们在这件案子里清白无辜,他们肯定也犯过别的错误,审讯一下总是会有收获的。”
但审讯毫无收获。那名正受缉捕的男子回到家里已经好久了。警察揿他家门铃时,他正往浴缸里放水,没有听见。待洗澡水准备好,他听到邮递员的按铃声,电报带来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消 息,有人为他推荐了一个国外的好职位,条件是必须马上动身前往。
“好,”他说,“现在还需做两件事:胡子要剃掉,因为我讨厌它了;要弄到一份护照,因为我没有。”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澡,穿上衣服;为表示对大喜日的庆贺,又着意挑选了一条特别漂亮的领带系上。他打电话询问,该乘坐哪一次航班,然后出了家门去理发,最后前往警察局,因为他知道只有在那里才能在很短时间内领到一份护照。说到这里,还得补充一点:事实上这位男子的确是鄙夷地瞧过那名警察的人,因为克尔齐酷似他的堂兄埃贡。对于这个没用又欠他债的堂兄,他心怀蔑视之意,这在他看到克尔齐时无意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了。克尔齐观察敏锐,他的告发是无 可非议的。
办护照的事可不像那名男子所想的那么轻而易举。任凭他随身携带着各种各样的证件并出示电报也无济于事:警察局里忙乱不堪的情景把负责办理护照的官员吓坏了。他解释说:“护照是很重要的证件。签发护照需要时间,这只能让警察局长来决定。请他来办吧。”官员收起文件,站起来,“您也同去,”他说着,“我们抄近路穿过机关办公室。”
他们走过三四个房间,里面坐着的全是红胡子男人。“真滑稽,”那男的想,“我不知道竟会有那么多的‘红胡子’,但我现在已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警察局长显得很善于交际应酬,听取了报告后就把那警官打发走了,然后请客人就座。他说:“小官员胆小怕事,避免做任何决定。您理所当然应该立即得到护照。您去伊斯坦布尔任职是我市的荣耀。祝贺您。”他在护照上盖了章,签了名,大大方方地把护照递给客人,好像那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什么小本儿。“您戴的这条漂亮领带,”他说,“上面似乎绘着一幅地图。”
“对,”那男的回答,“是一张伊斯坦布尔的市区图。”
“好主意。那么现在,”警察局长站起来,将手伸给他,“祝您一路顺风。”他把客人送到门口,热情地挥手告别,接着便到审讯被拘留者的房间去了。
为了减轻自己的痛楚,那些“可怜虫”替某些犯罪行为承担了责任,但对被指控的罪行却一致矢口否认。“继续审讯!”
警察局长下过命令,便径直吃午餐去了。餐后回来,他发现一份报告。有个理发师作证说,上午他应一名顾客的要求,刮去了那人的红胡子。他无法描述那男人的长相,可还记得他系着一 条绘有地图的领带。
“我真蠢!”警察局长喊道。他急匆匆地走下楼梯,汽车正在大院里待命。“快去机场!” 他大声命令司机。汽车风驰电掣地向前冲去,先后碾死了两条狗、两只鸽子和一只猫,擦伤了一 辆有轨电车,损坏了一辆装有废纸的手推车,使成百上千个行人惊慌失措。到达机场时,远远望去,只见那架开往伊斯坦布尔的飞机正从滑行道上缓缓升空。
(原文有删改)
1.简析文章中画线语句的表达效果。2.本文具有一定的荒诞色彩,试从原文中举出三例加以分析。
3.结合全文,概括警察局长这一人物的形象。
4.有人认为,本文在倒数第三段即“继续审讯”处收尾会更好。跟原文相比你认为哪一个结尾更好,谈谈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