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核桃树
①乡间的夏日比较好消磨。且不说绿意恣肆的田畴,田畴间卧着圆滚滚、碧绿的西瓜;也不说夜间凉涔涔、铺天盖地的月华,虫子们弹奏于其间,奏出秋雨般的绝响。单说母亲的小小院落,就有数不尽的清凉——丝瓜爬上窗,吹几个嫩黄的喇叭;葡萄架到屋顶,挂几串绿晶晶的葡萄;院中的核桃树大伞一撑,整个院落都绿了!人在绿色的光影里,连吐的气都绿莹莹了,哪里还有半点儿暑气?
②最招惹人的,是那棵核桃树,它是父亲亲手种的。在它很小,尚未挂果时,旁边还有一颗无花果树,伸着一只只绿巴掌,长得很疯狂,大有和核桃树一争天下的姿态。父亲看看核桃树,又看看无花果,狠狠心说:“砍无花果,留核桃!”
③无花果被砍掉后,核桃树迅速崛起,“嘭”地一下撑开大伞,挂了许许多多果,且一年年越挂越多。这还不算,它羽翼丰满后,不满足于院子上空狭窄的天空,攻城掠地般扩张,把枝伸到左邻右舍,搭在人家平房上、屋瓦上。一阵风吹,树叶拨拉着瓦片,“哧啦哧啦”响。有几次,刮大风,邻居的屋瓦被它掀掉好几片,第二天,邻家大哥只得搭上梯,爬到屋顶补瓦。这样的事情反复了几次,母亲不好意思了,找邻家大哥商量,说你上房把树枝砍了吧!大哥想了想说,等等吧,等今年的核桃收了再说,现在砍了可惜!
④母亲邻里关系好。乡下人厚道,从不吃独食,谁家有了好吃好喝的,都相互串门,端来端去。母亲的核桃树,更是与大家达成一片,不分彼此。它根扎在母亲院子里,却把左胳膊伸到东家,右胳膊伸到西家,秋风一吹,就开始分核桃:东家三分之一,西家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才“簌簌”地掉到自家。所以秋天里,三家都有吃不完的核桃,“咔咔”的砸核桃声,此起彼伏。至于谁家拣得多,谁家拣得少,全看风向,看造化,母亲从不认为,那是自己的核桃树,自己就得多吃多占。邻居也不假客套,既然落在自家,那便是天意,吃起来自然理直气壮,大大方方,不用承谁的情。
⑤核桃越落越多,秋天接近尾声时,母亲会收满满几筛子核桃。她把核桃搬到平房上,在秋阳里晾晒。上房、厢房的窗台上,也摆满了核桃,核桃晾干收起来,一直吃到冬天、来春。
⑥街上的孩子们,爱仰着脸儿问:“老奶奶,还有核桃吗?”他们不识季节,冬天里,雪落了一层又一层,树叶全掉光了,他们依然会问:“还有核桃吗?”
⑦母亲说,你英嫂的孙子,淘气得很,我种了一垄豆角,他给拨得一颗不剩,我吓唬他说,你拨了我的豆角,以后别去我家吃核桃啦!那孩子是有记性的,还真不再问核桃的事,走路都绕着,直到后来主动给他吃了几次核桃,才算又笼络住。
⑧母亲边说边笑,她爱孩子们,他们的童真,给她带来数不清的笑声。
⑨“自己吃了填坑,别人吃了落名。”这句姥姥留下的名言,总被母亲念来念去。吃核桃的人越多,母亲越高兴,因为那是留名的好事。
⑩除了熟核桃,青皮核桃也被母亲拿来济人,青核桃皮是上好的药材。村里有人长了一脖子肉瘊,愁得不行,母亲知道后二话不说,拿起竹竿,上到房顶,“噗噗”几竿子,打下几个青核桃,剥下青皮,放在臼里捣成泥,做成核桃皮膏药,敷在那人脖子上。三四天功夫,瘊子全部掉光,脖子又变得光溜溜了。
⑪核桃全身都是宝,母亲说,核桃叶还能染布呢!
⑫核桃叶染布我没见过,仅仅它的绿,它独特的香,已够我迷恋。它的香,像薄荷一样霸气,夏日坐在树下,一身麻麻的凉,于是,夏天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⑬对于母亲来说,它除了是一棵树,更是长青的思念。因为种树的那个人,已故去五年了。
⑭父亲最后的时光,在树下的躺椅里。他那时病得不轻,不说话,除了咳嗽就是沉思。那天,母亲陪他坐着,一枚被风吹落的核桃打在竹椅上,父亲抬头望望,说:“今年的核桃,长疯了!”说完,又低头不语。
⑮那个秋天,父亲没有吃到核桃就走了。母亲也瘦得厉害,时常望着核桃树发呆,流泪。我也联想到人生的许多事,不肯相信,活生生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转又痴痴地想,如果能够绿长在、人不老,那该多好啊!
22.文章围绕“核桃树”,写了关于母亲的哪几件事?请根据提示进行概括。
(1)
(2)
(3)
母亲将青皮核桃制成膏药,帮人治病。(4)
23.请赏析文中画横线的句子。
这还不算,它羽翼丰满后,不满足于院子上空狭窄的天空,攻城掠地般扩张,把枝伸到左邻右舍,搭在人家平房上、屋瓦上。(修辞角度)
24.文章以“母亲的核桃树”为题可谓独具匠心,请简述这个标题的妙处。
25.文章第⑭段插叙了母亲陪伴父亲的最后时光,请结合语境补充母亲的心理活动。
母亲也抬头望了望核桃树,默默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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