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金刚(节选)
陆颖墨
凌晨三点,礁长钟金泽准时起床,猫腰悄悄出了礁堡的门洞,到了平台。说平台,也就相当于半个篮球场,整个礁堡矗立在茫茫南沙海面,底盘也不过一个篮球场大。
钟金泽快步走到礁堡的西侧,见军犬金钢正在呼呼大睡,百感交集。昨天傍晚,钟金泽喂了它两片安眠药,它终于踏实地趴下了。
钟金泽眯起眼睛,看了看平静的海面,又仰望满天的星星。这南沙的海面像镜子一样,一轮明月带着满天繁星映在上面,晶莹剔透。放眼望去,上下两个星空在天边无垠处相连,分不出哪儿是天、哪儿是海。钟金泽恍惚间,礁堡也变成了一颗星星,进入了太空。
这里是中国海的最南端,乘军舰到海南岛至少要五十个小时,到西沙永兴岛要三十多个小时。去最近的兄弟礁堡,也要坐上五六个小时的舰艇。
三点半了,指导员也悄悄来到了平台。班长刘岩带着两个老兵抬出了橡皮筏子。钟金泽走过去,拽了拽筏子上的绳子,有些走神。腿是不怎么痛了,心里却痛得厉害:半小时后,金钢就要乘着这个筏子,在茫茫大海上独自漂流……
五
万万没想到,军舰离开后的第三天,出事了。
第三天上午有点儿闷,下午三点多突然起了凉风。大家看到旗杆上的国旗飘起来了,都到平台上乘乘凉。说乘凉,也都是穿得严严实实。要不戴上护膝,凉风带着湿气会悄悄地钻进骨缝;要不穿长袖,南沙的紫外线两小时就会让你脱层皮。全礁十二名战士,除了在机房值班和夜班补觉的,来了七八个。主角又是小周,这天,小周扯得有点儿远。他说自己属马,世界上带马的国家,他上中学时都去过。
马上有人问:“哪几个带马的?”
“马来西亚、马尔代夫、马达加斯加、马赛、马德里……”马上有人截住:“等等,这马赛、马德里是国家吗?”
小周根本不接话茬儿,话题一转:“我就说这个马尔代夫呀,就像我们南沙。”对方又追上来了:“哪儿像啊,是海水像吧?”大家都笑了。
小周就像没听到,接着说,说等他退伍了,就到南沙礁盘上来建个五星级酒店,再建个度假村,马尔代夫也没这儿漂亮。到时候,和他一起守南沙的一人给一套房。
大家又都哄笑了:“那金钢有没有一套?”
听到战士们开怀大笑,钟金泽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守礁兵在这茫茫大海、海天一色中,待太久容易抑郁,这大笑一次,起码管三天。
钟金泽坐在门洞口,没戴太阳镜,眯着眼睛仰看猎猎作响的国旗。上午湿度太大,都超过了百分之百,国旗湿漉漉地紧挨着旗杆,像要滴下水来。下午来风了,国旗飘扬起来,能看出旗面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痕,那是湿布面被紫外线照射的结果。正面对阳光的,红色褪了不少,藏在皱褶里的,颜色还很深。再细看,还能看见旗面上一圈圈不规则的白细线,那是空气中的盐分留下的痕迹。
小周说得兴起,站起来了,走到趴着喘气的金钢面前:“你能不能守三个月?守够三个月我就给你整一套,咱俩做邻居。”见金钢光喘气不理他,有些没面子,就用右脚尖拨开它的前爪。
金钢忽然抱住他的右脚,一口咬了下去。
钟金泽正冲着国旗凝神,听叫声吓了一大跳。钟金泽跳起来冲过去,要吼住还朝前扑的金钢。没想到,金钢张着大口朝自己扑了过来。好在钟金泽经验丰富,和刘岩一道把金钢按住。匆忙赶来的军医,给金钢打了一针麻醉药才将它稳定住。钟金泽赶紧去看小周的脚,还好,靴子结实,留了两排牙印,没有咬破。
小周连说没事没事,可钟金泽怎能认为没事?直觉告诉他,这环境,金钢挺不下去了!
六
情况马上向上级报告了,同时申请上级派艘船来把金钢接走。上级很快答复:台风快来了,船不可能派;为了守礁官兵的安全,需要对金钢尽快就地处理。
支委开会,研究处理的方式。
小周听到要处理金钢的消息,发疯似的冲到队里:“是我惹的金钢,要处理就处理我!”
钟金泽和指导员都劝他,这不关他的事,是金钢自己扛不住这恶劣环境的高温、高湿、高盐,特别是长时间的水天一色让它大脑紊乱。
“处理”这两个字,像刀片一样扎在钟金泽的心头。他太了解金钢了,作为一名老战士,金钢是不会惧怕死亡的,它牢记的就是生命的最后一瞬,向战士们发出呼叫警报。
而现在,就这样窝囊地离去,金钢自己肯定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看着被打了麻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金钢,痛苦和内疚像潮水一样把钟金泽覆盖、吞噬。这次任务,是他请缨,付出的竟是金钢的生命。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想过,和他朝夕相处的金钢,立下一次次战功的金钢,也是血肉之躯。
支委会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争来争去没有结论。
刘岩提出趁着台风还没到,给自己一条筏子,他带着金钢划到西沙去。在西沙,他们都受过训练,从一个小岛漂流到另一个小岛。
上级立即同意了这个方案:让金钢独自漂流。上级还说,三天后,西沙那边舰艇、渔船都会加强搜救,气象如果允许,直升机也可以帮助寻找定位。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官兵都流下了眼泪。
刘岩坚决要求和金钢一起漂流,钟金泽说:“要是能去,我还不自己去?不要给金钢添乱了。”
1.分析画线处环境描写在文中的作用。2.围绕情节运行和人物形象塑造,赏析小说《金刚》(节选)构思的独特之处。
3.在下列(1)(2)两小题中选做一题。
(1)以《金刚》《乡土中国》为例,介绍小说阅读与学术著作阅读的一个不同方法,并加以阐释。
(2)以《金刚》《红楼梦》为例,简要阐释“文学是社会现实的反映”。
复活(节选)①
列夫·托尔斯泰
玛丝洛娃一看见聂赫留朵夫,脸刷地红起来,迟疑不决地站住,然后皱起眉头,垂下眼睛,踏着走廊里的长地毯快步向他走来。她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本想不同他握手,但后来还是向他伸出手,她的脸涨得越发红了。自从上次他们谈话时她发了脾气又道了歉以后,聂赫留朵夫还没有见到过她。他料想她今天的心情同上次一样。但今天她完全不同,脸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表情:拘谨,羞怯,而且聂赫留朵夫觉得她对他很反感。他告诉她他将去彼得堡,并且把装着他从巴诺伏带来的照片的信封交给她。她默默地接过信封,把它插在围裙里。
“您在这儿好吗?”聂赫留朵夫问。
“没什么,挺好。”她说。
“我很替您高兴。总比那边好一些。”
“‘那边’指什么地方?”她问,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那边就是牢里。”聂赫留朵夫赶快回答。
“好什么呀?”她问。
“我想这里的人好些,不像那边的人。”
“那边好人多得很。”她说。
“明肖夫母子的事我奔走过了,但愿他们能得到释放。”聂赫留朵夫说。
“但愿上帝保佑,那老太婆人真好。”她说,接着微微一笑。
“我今天要上彼得堡去。您的案子很快就会受理。我希望能撤销原判。”
“撤销也好,不撤销也好,如今对我都一样。”她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您都一样,不过对我来说,您无罪释放也好,不释放也好,倒真的都一样。不管情况怎样,我都将照我说过的话去做。”他坚决地说。
她抬起头来。她那双斜睨的黑眼睛又象瞅着他的脸,又象瞅着别的地方。她整个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不过她嘴里所说的同她眼睛所说的截然不同。
“您何必说这种话呢!”她说。
“我说这话是要让您明白我的心意。”
“这事您已经说够了,用不着再说了。”她好容易忍住笑说。
病房里不知怎的喧闹起来。传来孩子的哭声。
“他们好象在叫我。”她不安地回头望望说。
“好吧,那么再见了。”他说。
她假装没有看见他伸出手来,没有跟他握手就转过身,竭力掩饰她的得意神气,沿着走廊的长地毯快步走去。
“她身上起了什么变化?她在想些什么?她有什么感受?她是要考验我,还是真的不能原谅我?她是没法把她的思想和感受说出来,还是不愿说?她的心肠变软了,还是怀恨在心?”聂赫留朵夫问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回答。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变了,她的心灵里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变化不仅使他同她联结起来,而且使他同促成这变化的上帝联结起来。这样的联结使他欢欣鼓舞,心里充满温暖。
玛丝洛娃回到放有八张童床的病房里开始铺床。她铺床单的时候腰弯得太低,脚底一滑,差点儿跌一跤。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男孩,正在休养,看见她差点儿跌一跤,笑起来,玛丝洛娃也忍不住,在床边上一坐,发出响亮而富有感染性的笑声,逗得几个孩子都哈哈大笑。
这天白天,当房间里没有人时,玛丝洛娃几次从信封里取出照片,欣赏一下。晚上下班以后,她回到同另一个助理护士合住的房间里,又把照片从信封里取出来,含情脉脉地一动不动仔细察看着照片上的那几个人、他们的服装、阳台的台阶、灌木丛,以及灌木丛前面他的脸、她的脸和两位姑妈的脸,看了好半天。她看着这张发黄的褪色照片,怎么也看不够,特别是对她自己,对她那张额上鬈发飘飞的年轻美丽的脸看得出了神。她看得这样专心致志,连那个跟她同住的助理护士走进屋子,她都没有发觉。
“这是什么?是他给你的吗?”身体肥胖、心地善良的助理护士弯下腰来看照片,问道。“难道这是你吗?”
“不是我又是谁?”玛丝洛娃笑吟吟地瞧着同伴的脸说。
“那么这是谁?就是他?这是他母亲吗?”
“是姑妈。难道你认不出来?”玛丝洛娃问。
“怎么认得出来?整个模样都变了。我看离现在都有十年了吧!”
“不是十年,是隔了一辈子。”玛丝洛娃说。她的活泼样儿顿时消失,脸色变得阴郁,眉毛之间凹进去一条皱纹。
“怎么样?那边的生活一定很轻松吧?”
“哼,轻松,”玛丝洛娃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比服苦役还要苦。”
“那为什么不抛下这种生活呢?”
“抛是想抛的,可是办不到。说这些做什么!”玛丝洛娃说着,霍地站起来,拿起照片往抽屉里一扔,好容易忍住愤怒的眼泪,砰地一声带上门,跑到走廊里。同伴的话使地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也使她想起当年在那边的生活,那些痛苦的夜晚,特别是谢肉节的夜晚。她想起那天她穿着一件酒迹斑斑的袒胸红绸连衣裙,蓬乱的头发上系着一个大红蝴蝶结,精疲力竭,浑身虚弱,喝得醉醺醺的,直到深夜两点才把客人们送走。她在那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弹钢琴女人旁边坐下,向她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弹钢琴女人也诉说她处境的苦恼。她们立刻决定抛弃这种生活。她们以为这个夜晚已经过去,刚要走散,忽然听见有几个喝醉酒的客人在前厅喧闹。一个穿燕尾服、系白领带的矮小男人,满头大汗,酒气熏天,打着饱嗝,走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他们旋转,跳舞,叫嚷,喝酒……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过着同样的日子。一个人怎么能不变!归根结蒂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对他的旧恨顿时又涌上她的心头。她真想把他训斥一番,痛骂一顿。她后悔今天错过机会没有再对他说:她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决不受他欺骗,不让他在精神上利用她,就象从前在肉体上利用她那样,也不让他借她来显示他的宽宏大量。她在走廊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小屋子里,为自己饱经沧桑的身世哭了好半天。
(选自《复活》第二部第13章,有删改)
【注释】①节选部分写聂赫留朵夫到监狱医院去看望任助理护士的玛丝洛娃。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玛丝洛娃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时,本不想同他握手,但后来还是向他伸出手,说明她对聂赫留朵夫的行为内心有所触动。 |
B.玛丝洛娃离开聂赫留朵夫时假装没有看见他伸出手来,没有跟他握手就转过身,反映出她此时的拘谨与羞怯。 |
C.“不是十年,是隔了一辈子。”玛丝洛娃的话道出了内心的痛苦与愤恨:就是在“那个地方”,就是“那个人”,把她的一生毁掉了。 |
D.最后一段表明,玛丝洛娃当时受生活逼迫,根本没有办法与那种墮落的生活决裂,也没有勇气真正摆脱那种生活。 |
A.文中有大量的对话描写,这些对话真实细腻地表现了人物复杂的心理,同时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
B.文中对玛丝洛娃晚上回到房间独自一人看照片时的神态描写,充分表现了玛丝洛娃对美好往昔的怀念。 |
C.教材中聂赫留朵夫对玛丝洛娃的称呼在“你”“您”之间转换,表现出他内心的矛盾;本文一直称“您”,表现他对她的亲昵与尊重。 |
D.“霍地站起来,拿起照片往抽屉里一扔,……砰地一声带上门,跑到走廊里”,这一连串动作生动地展现出玛丝洛娃内心的痛苦。 |
4.文学评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说:“托尔斯泰伯爵最感兴趣的是心理过程本身。”请结合本文简要分析玛丝洛娃的心理变化过程。
书韩幹牧马图(节选)
苏轼
众工舐笔和朱铅,先生曹霸弟子韩。
厩马多肉尻脽圆,肉中画骨夸尤难。
金羁玉勒绣罗鞍,鞭箠刻烙伤天全,不如此图近自然。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节选)
杜甫
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
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
弟子韩幹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
幹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
A.苏诗首句“舐笔”写画工惨淡经营的情态;“先生曹霸”写韩幹的师承,写出韩幹系出名门。 |
B.苏诗第五句,描写画中之马华美照人的配饰;接着,以“自然”赞美了韩幹笔下马的形象。 |
C.“玉花”,玄宗所乘马名,诗中指画中之马。“庭前”指庭阶上真马,“屹”表现二者的神貌。 |
D.玄宗看到画十分满意,故“含笑赐金”;掌管马匹的官员的反应,侧面表现了曹画的神韵。 |
跑南海
蒋冬梅
①他在南海打鱼的时候,大马哈鱼正肥美,它们满满地铺在海底,像扯着一面色彩鲜艳的旗。鱼像听到什么召唤一样,迎着浪头逆水而行,向乌苏里江洄游。打鱼人并不急着下网,他们只等在河口,把白色的渔网撒成半开的花朵,网住的鱼一个人就已经拉不动了。产卵后死去的鱼漂满河面,连它们红色的尸身都是美的。他知道所有的大马哈鱼攒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才能把它们送回乌苏里江。
②乌苏里江畔的男人,顺着大马哈鱼的来路,坐一条杨木船去跑南海。那里有肥美的海参和森林一样的海菜。他们把自己“卖”给渔头,预支了银钱交给女人,打着单薄的背包去搏命。他也在一张薄薄的契约上,像他的父亲那样,按下半只手掌的印子,把自己交给了大海。
③母亲穿着棕色的袍子在江边送他,站成一块风化的石头。从送走父亲的那一年开始,这块石头就伫立在江边。十几年的江风吹过,把石头吹矮了,终有一天会变成一颗石子,等着父亲回来握在手里。
④坐上杨木雕下海时,他穿着一件鱼褂子,持一柄钢叉,扎水底白沙上黑宝石一样的海参。人们看到他手臂上凸起石头一样的肌肉,就喊他“石头”。南海上的人,都忘记了本来的名字,看着近旁的物什,随口喊一个人,就当作名号了。他们渔帮里有一个老头,年老打不动鱼了,人家可怜他,让他蹲在杨木雕里绑海菜,一喊他就叫“绑菜”。“绑菜”沉默寡言,好像他不会说话一样。不只是“绑菜”,打鱼的人互相也不常说话。
⑤母亲说过,南海码头上的女人,是缠人的绳子,缠住了父亲的腿。有时候母亲又说,是南海的海菜缠住了父亲的腿。他刚一到南海,就急着向人打听父亲,可他又说不清父亲的样子。他用力回想幼年时父亲的样貌,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模糊一团。他才发现,父亲就像一幅洇了水的画,色彩和线条全被冲毁,只剩下一个斑驳的影子。这让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大马哈鱼,用面目全非的样子,把自己交回故乡。
⑥他向人描述着父亲,酱色的脸庞,山石一样的身体,一顿能喝下一坛烧锅酒,用一只手就能拉上来一网大马哈鱼。人们听了指着“绑菜”说,他当年就是那样子啊。“绑菜”蹲在船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木然得像块石头,一双粗黑的大手,加紧在绑着海菜。那些海菜长得能绑住这片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绑完。“绑菜”站起身来,弯曲的身体像一只青虾,常年漂在海上的人,骨头都被海里的湿气弄变形了。不只是“绑菜”,打鱼的人个个都被蚀成海边的断崖。那时的“绑菜”踩着船像踩着一片树叶,吹着哨子,举着手里的鱼叉,有海豚涌过来敲击船帮,一齐引来硕大的海狗。“绑菜”会握紧鱼叉猛刺向海狗,胳膊上的肌肉凸起,像坚硬的石块。
⑦没有人见过他的父亲,打鱼人都不打听别人的事,譬如问他的家乡,问他的女人,问他的儿女。他们只说受了一天的海风,于是晚上点起火,围着喝酒。
⑧从前,父亲教他唱渔歌调子“跑南海”时就唱过:“东道走来,西道往来,海参崴[注]呀,撒大网呀。打好鱼来,大马哈来,叉海参呀,拧海菜。”父亲说,大马哈鱼群里,能游回乌苏里江的都是最勇猛的鱼。千万条鱼里,只有数十条能回去。大马哈鱼能跳过瀑布,跃过桥栏,隔着山海,也能闻到淡水的气味。它们回到出生的那片淡水,在一片沙砾里安静下来,产卵之后慢慢死在那里,像秋天的落叶。他无数次地想,父亲为什么不是最勇猛的大马哈鱼呢,是不是他忘记淡水的气息了。
⑨有一天他路过出海口,看见大马哈鱼正在洄游,它们逆水冲浪,聚成一团,像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嘶鸣。“绑菜”很少见地居然没有绑海菜,他蹲在船头,望着碧青色的海水,突然说了一句:“一条鱼都知道回家。”听他说这话,杨木雕上的人都停了手里的活,望着海口的浪头。谁也不知道,从前和“绑菜”一起打鱼的人都去了哪,他们只知道,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绑菜”。
⑩“石头”踩着杨木雕靠过来,他突然对“绑菜”说了一句:“乌苏里江抚远来过一个林绍春,一顿能喝一坛烧锅酒,一只手能拎上一网大马哈鱼。”
⑪“绑菜”垂着头,俯身又开始从船帮往上拉海菜。他背朝着“石头”,背朝着出海口,背朝着大马哈鱼群,踩着杨木雕,在灰黑的大海上渐渐漂远了。
(有删改)
[注]海参崴,即符拉迪沃斯托克。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先从“他”到南海打鱼写起,再介绍“他”的家庭情况,然后写“他”前来南海的目的,引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
B.“父亲”和其他奔赴南海打鱼的人一样,有着类似的经历,他们为生活所迫,先从渔头那里预支银钱给家人,其实就是把命交给渔头,难以翻身了。 |
C.母亲对父亲是十分惦念的,文中“站成一块风化的石头”一句生动形象地将母亲眺望父亲归来的深情期盼表达了出来。 |
D.尾段写“绑菜”踩着杨木雕在海上消逝的场景,极富有画面感,使读者从和“绑菜”类似的打鱼人的灰暗人生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
3.有人称《跑南海》为“散文化小说”,请结合文章分析其“散文化小说”的特点。
每把银壶都是一间声音的密室
黛安
①铺面临街。一进门,叮叮叮!当当当!咣咣咣!哐哐哐!啷啷啷!……我一下子掉进了一张声音的大网。
②半人高的砖墙把屋子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几个坐在矮凳上的女人正俯身或清洗或擦拭手中的银器;里间,十几个青壮年男人,在各自的位置,手持铁锤,勾着头,正一下下敲打着眼前砧子上的银壶。小镇的人,砧子不叫砧子,叫“铁马”。我四下里撒望一圈,铺子尽头的角落有个空位,我小心绕开地上的工具走过去。突然而至的陌生脚步搅扰了原有的节律,有人疑惑地抬了抬头,但也只是漠然而空洞地扫了我一眼,仍旧低下去,继续手里的活计。
③第三次来草海镇了。这几年,我总是试图——实际上也总能——冲破多年淤泥般滞涩的生活,一次次跑进一个个不确定的场景。越遥远内心越澎湃,越生疏感觉越美妙。草海镇差不多家家户户加工银器。走在窄窄的石板路上,听着两边铺子里传出来的连绵不绝的敲击声,就像踩着强弱疏密不同的鼓点行路。暗淡的铁锤与明亮的银器之间,声音先是火花一样迸溅起来,然后滚珠一样到处飞散。有的,鸟雀一样落在我身上。我带着它们,在小镇里走来走去。
④大壶,小壶。圆壶,方壶。六角壶,八角壶。铁锤,木锤。大锤,小锤。圆锤,方锤。扁锤,尖锤。长柄的,短柄的。粗柄的,细柄的。直柄的,弯柄的。大铁马,小铁马。粗铁马,细铁马。高铁马,矮铁马。圆铁马,方铁马。弓字形的,丁字形的,倒U形的。如昂首的骆驼的,如盛开的蘑菇的。更多的说不出来的形状。铁马插在桩上,壶垫在铁马上,锤子握在师傅手里。有人握住锤柄的末端,有人握中间,有人握柄口。有人把锤举过头顶,有人齐于眉梢,有人贴着鼻尖,有人低于下颌。表面的纷繁与杂乱恰恰呈现了事物内在的严谨与秩序。以前不觉得,现在,我突然强烈羡慕起我一直热爱的凡·高。如果此刻非要发生一件奇迹,我希望拥有一支无所不能的神笔。凡·高有一幅静物,梨子、葡萄、柠檬、苹果摆了一堆。他总爱涂厚厚的釉彩,虽然他的颜料、画笔、调色板、调色刀、调色油和松节油都是写信向弟弟提奥要的。“画画是我唯一愿意做的事。”大约在1881年12月18日,凡·高写信对弟弟说。梨子青里透着暖洋洋的红,金黄的柠檬有如滚了一层浓稠的蜂蜜,苹果在我看来仿佛柿子,葡萄则像一群刚刚安静下来的蜂。画面的背景是绚丽的金黄与钴蓝,一圈圈流畅的横纹,像是一个彩色的漩涡,似乎,这些水果随时都会被席卷而走。凡·高内心激荡,即使蔬果这般的静物,也被他画得跃动不安。我若是画家,我就描摹一组壶、锤子、铁马,我要画打壶的人。我有自己的色谱。我会用褐色和铁灰色作背景,而把白留给银壶,让它们泛着神圣的初雪或满月的光。至于人物,专注是他们唯一的神情。而人物的脸色,我要与众不同,我要用颜料直接并且十分用力地画上去,不是真实的肤色,而是酡红、金铜、铬黄、粉紫……我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如此,我眼前的壶匠师傅们,他们的生命,就永远栖息在了我的画布上。他们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一团火,日后想念草海镇时,我就把画拿出来,去他们的灵魂里取暖。
⑤捶打,敲击,敲击,捶打。一把壶,从一张纸一样的银片做成立体的壶的雏形,大约要捶敲三万下。这不是乱说的。我后来在天行家做壶时,我与对面的王华锋师傅一起,他敲我数。他一天就能敲一把壶。他天天敲,一年做三百把壶,那么,他一年至少敲了九百万下。十年的话,就是九千万下。一锤一颗星星,每个壶匠师傅,都钉了一天空的星星。一锤落下,硬的铁与软的银碰撞的瞬间,浑圆如球的声音“腾”一下跃到半空。十几把锤,一锤领着一锤,一声紧跟一声,紧凑,繁密,整个铺子,满满当当的,全是声音的球。锤起锤落间,层层飘落的声音,尘埃一样,落在埋头做活的人身上。银匠师傅们,一代代,就这样一点点白了头。
⑥叮叮叮,当当当,咣咣咣,啷啷啷……在银器铺子里,锤子就是乐器,每一把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音色。这是一个年轻人换了大锤在敲一把大壶。他看上去十八九岁,正是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好年龄。他的力气狂风一样在体内奔突。他整日坐在这间铺子里,银器成就他的同时也囚禁了他。一样地,他成就银器的同时也囚禁了银器。他是一株茂盛的春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气力被他施于手中之器。他经手的壶,如果日后的使用者有一点灵犀,会不会莫名感受到一股逼人的青春的气息?一位长者,五十多岁的样子,白净,痩高,有古时私塾先生一样的儒雅,架着眼镜,戴着手套,一直当当当当地敲一把锤纹壶,一圈圈,一下下,人不急不躁,锤子不大不小,声音不高不低,节奏不紧不慢,纹路不疏不密。我不好擅自揣测长者的过往,但大半生里,与多数人一样,酸甜苦辣总是有的。生命的苦难如一场又一场雨,人仿佛在露天里,不是被这场雨淋湿,就是被那场雨淋湿。他不用说话。他深谙沉稳与持久的魅力。他的笃定都在一把锤子里。锤声就是他最好的语言。
⑦时不时,有人走动。衣服与空气的摩擦之声。言语声。眼神与眼神的碰撞声。心跳声。喝水声。吞咽声。点烟声。吸烟声。烟飘舞之声。烟蒂捻灭声。轻咳声。不知谁打开了手机音乐,连着小音箱,单曲循环邓紫棋粤语的《喜欢你》:黑风内,那酸暗动影……镇在修路,窗外不断有工程车“哒哒哒哒”驶过之声……铺子叫“春泽”。真是一个好名字。这就是一间春意盎然的铺子。每个物件,有如春天从土地里生出来的草木庄稼,只管自由地发出自己的声音,绿色的,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粗或细,或清脆或沉闷,或清晰或混沌,或清朗或暧昧,无所顾忌,不亢亦不卑。每个声音都是器物自己该有的最恰当的样子。
⑧所有这些,都宝藏一样,永久珍存在每一把月光般纯净明亮的银壶里。
1.第③段画线句表现声音的方法很独特,请加以赏析。2.第④段作者为何要写到梵高的画?请加以分析。
3.本文的语言颇具特色,请以第④段画线部分为例加以赏析。
4.有读者建议将第⑧段删去,以第⑦段结尾,你认为是否合适?请对此加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