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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双文本 难度:0.4 引用次数:555 题号:15432276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看花的姿态

迟子建

我是白先勇先生的读者。他的《永远的尹雪艳》和《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在我眼里就像两棵灿烂的花树。白先勇先生用那支生花妙笔,让尹雪艳和金大班这两个花树般的人物,获得了地久天长的绚丽。

四月底,青岛的春天正热闹着,白先勇先生来到了中国海洋大学。我刚好在那里给人文学院的学生讲《额尔古纳河右岸》,得以相识。白先生初来青岛,可他似乎并没特别的兴致看风景,他喜欢呆在屋子里。王蒙先生请他出来参加活动时,他才会下楼。天凉时,他披着一件人字呢大衣;天暖时,则是一件中式便服。他闲闲的,淡淡的,似乎与春天有着某种隔膜。

我曾经看过白先生的《树犹如此》,是怀念他的朋友王国祥的,写得催人泪下,感人至深。文章中,他多次写到花和树。王国祥离去了,白先生家花园中的一棵高大的意大利柏树也随之枯死,花园荒芜了。那株青烟般消失的树,在花园中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这道缺口,被白先生形容为“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其内心的苍凉之情,可想而知。我想白先生一定是因为看了太多繁华的“春”,胸中弥漫着旧时光中花朵的沉香,才会在春光中如此的超然、安详。

但他还是爱花的。海大校园中的樱花开得正盛,一树又一树的樱花让他一再驻足观赏,叹息着“太美了,太美了!”他看花的眼神是怜惜的;三月三,大家到崂山的太清宫去,在一处殿门前,逢着一丛朝霞般鲜润的花朵。我看了一眼,便说:“这是芍药。”白先生走过去,大叫:“不是芍药,是牡丹啊!”白先勇先生自从将汤显祖的《牡丹亭》搬上昆曲舞台后,对牡丹可谓情有独钟。对于即将要去北京参加青春版《牡丹亭》百场演出的白先生来说,这丛牡丹,无疑是老天为他写就的福音书啊。那丛牡丹姿态灼灼,开得恰到好处,飘洒,浓艳,馥郁,白先生啧啧惊叹,连称:“不得了,不得了!”我对他说,将来第一百零一场的《牡丹亭》,去哈尔滨演出吧,白先生笑着说自己没有去过哈尔滨,当然希望有一天能带着《牡丹亭》到这里演出。

今年的哈尔滨酷热难当。这个时候,我会放下笔来“歇伏”,以读书为主。好书是可以带来清凉的。

我从书架上将郑愁予先生赠送的三本诗集取下。去年十一月我在香港浸会大学时。郑愁予先生刚好由耶普大学到香港大学讲学。愁予先生的诗歌,韵律优美,婉约惆怅,在港台影响极大。他与白先勇先生一样,根扎在台湾,后来到美国发展,执教于名校。愁予先生爱酒。他和他夫人梅芳请我去兰桂坊,我感受到他爱酒之切。在那家俄罗斯人开的酒吧,他披着大衣,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中品尝威士忌。愁予先生喝酒之后,谈笑风生,出口就是诗,他的热情能把一个冰冷的人都点燃。近午夜时,愁予先生举着杯,邀我到阳台看海。与其说是看海,不如说是赏月,那晚上的月亮实在太明了。海上月光飞舞,好像海上生了一片白桦林。愁予先生无限感怀,轻轻地哼起歌来。那低沉而忧郁的歌儿在月色中回旋,宛如夜鸟的翅膀轻触着花树。

愁予先生的诗歌意象绮丽,比如他写长城:“长城像一个担夫担着群山,从地平线上彳亍走来。”他写“塔”:“塔,乃天问的形式吗?”他写微醺的状态:“微醺是枕着山仰卧,全身成为瀑布。”他写花:“百合花的嘴张得太大,像在惊讶。”他有一首诗的名字就叫《寂寞的人坐着看花》。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忽然联想起了白先勇先生,想起他看花时那顾眷的神色。他们俩,虽然年过古稀,但他们身上那种美好的情感,从他们看花的姿态上,可以充分感受得到。

有一天,聂华苓老师来电,我跟她聊起白先勇和郑愁予,他们都是她的老朋友了,我说:“他们与我们这代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是风雅的人!”聂华苓叫道:“很对很对!”

是啊,我们这一代人,传统文化的根基浅,缺乏琴棋书画的浸染,对西方文化的认识也不够深刻。

为什么我们可以写出好看的作品,却难写出有大品格的作品?我想是因为我们的文化底蕴还不足,境界还不够深远。我们看花,是用眼睛;而他们看花,用的则是寂寞、沧桑的心。看花姿态的不同,作品所呈现的气象就大不一样了。

我愿引愁予先生的几句诗,来为这篇小文做结:

我们常常去寺庙

常常去无人的海滩

常常去上坟

献野花给好听的名字

(选自迟子建散文集《云烟过客》,有删改)

文本二:

我们应该从历史上,找出散文创作成败得失的一些规律,那对我们衡量当前的散文,可能是比较有用的。从我们熟读的一些古代或近代的散文看,凡是长时期被人称诵的名篇,都是感情真实,文字朴实之作。比如说诸葛亮的《出师表》,李密的《陈情表》。

作为文章行世,要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要知道不应该说些什么。不管文章长短,题材如何,大都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思想所及,情感所系。言不由衷,读者自然会认为你是欺骗。读者和作者一样,都具备人的良知良能。

(选自孙犁《关于散文创作的答问》)

1.下列与文本有关的说法,正确的一项是(     
A.白先勇怀念友人的《树犹如此》,友人逝去,树亦枯死,这与辛弃疾在《登建康赏心亭》中“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表达的情感是相同的。
B.文本一用“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形象地说明了白先勇内心的伤痛,李贺在《李凭箜篌引》中也是借助这一神话,表现出音乐的摄人心魄。
C.文中郑愁予先生在喝酒之后,谈笑风生,出口成诗,这种热情如火的形象让我们仿佛看到了《归去来兮辞》中“引壶觞以自酌”的陶渊明的形象。
D.台湾诗人郑愁予先生的诗歌“百合花的嘴张得太大,像在惊讶”,以花入诗,让人想到《离骚》中的“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意象同样绮丽,十分传神。
2.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篇文章以“看花的姿态”为题,匠心独运,透过不同的看花姿态,我们能体味到不同的人生境界。
B.第二段叙写对白先勇先生的初步印象,“闲闲的,淡淡的”,从他对风景和春天的态度可以窥见他对凡事皆淡的内心。
C.在酷热难当的哈尔滨,“我”以读书的方式让自己清凉,这样写既交待我对书的喜爱,又借“书”引出郑愁予先生。
D.作者引用郑愁予先生的诗句为全文作结,含蓄深沉,诗意与哲理同在,又与题目照应,结构严谨。
3.澳大利亚在2003年颁发给迟子健“悬念句子文学奖”时,有这样一句评语:“具有诗的意蕴。”请结合该评语赏析文中的画线句子。
4.孙犁所谈到的散文创作规律,在文本一中是如何体现的,请简要分析。

相似题推荐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较难 (0.4)
名校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孙犁

赵庄村南有三间土坯房,一圈篱笆墙,面临着滹沱河,那是赵老金的家。

自从敌人在河南岸安上炮楼,老人整天到河边去,有鱼没鱼,就在这里呆一天。看看天边的山影,看看滹沱河从天的边缘那里白茫茫地流下来,像一条银带,在赵庄的村南曲敛了一下,就又奔到远远的东方去了。

五一以后,这里一向是常住八路军和工作人员的。这些日子,每逢赵老金睡下了,母亲和女儿小菊到了东间,把窗户密密地遮起来,一盏小小的菜油灯挂在机子的栏杆上,女儿登上机子,母亲就纺起线来。

现在是九月底的天气,夜深了,河滩上起了风,听见沙子飞扬的声音,窗户也呼打呼打的响。屋里是纺车嗡嗡和机子挺拍挺拍的合奏。

母亲忽然听见窗户上啪啪地响了两下,她停了一下纺车,以为是风吹的,就又纺起来。立时又是啪啪啪的三下,这回是这么清楚,连机子上的女儿也听见了,转眼望着这里。

母亲把耳朵贴到窗纸上去,外面就有这么一声非常清楚、熟悉又亲热的声音:

大娘!

咳呀!李连长来了!母亲一下就出溜下炕来,把纺车也带翻了。女儿又惊又喜地把机子停止,两手接着柱板,嘱咐着母亲:你看你,小心点。母亲摘下灯来,到外间去开了门,老李一闪进来,随手又关了门,说:大伯在家吗?

在家里。干什么呀,这么急?

我们有十几个人要过河,河里涨了水,天气又凉不好浮。看见河边有一只小船,我们又不会驶,叫起大伯来帮帮忙。

小菊听着,连忙从机子上下来到西间去了。

十几个人?他们哩?大娘问。

在外边。我是跳墙进来的。老李说。

那你就快点吧!大娘向着西间喊了一声。

来了。走吧,同志。老金已经穿好衣服,在外间等候了。

大娘掩好门,回到屋里,和女儿坐在炕上。她听着,河滩里的风更大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风杀了,一股寒气从窗子里透进来。

老金回来,他的胡子和鬓角上挂着一层霜雪。他很忧愁地说:变天了,赶上了这么个坏天气!要是今黑间封了河,他们就不好过来了。

一家三口,惦记着那十几个人,放心不下。

早晨,天没亮,大娘就去开了门。满天满地霜雪,草垛上、树枝上全挂满了。树枝垂下来,霜花沙沙地飘落。

当大娘正要转身回到屋里的时候,在河南边响起一梭机枪。这是一个信号,平原上的一次残酷战斗开始了。

机枪一梭连一梭,响成一个声音。中间是清脆沉着的步枪声。一家人三步两步跑到堤埝上,朝南望着。

赵老金忘记了那飞蝗一样的子弹,探着身子望着河那边。他看见那一小队人退到了河边。当他们一看出河里已经结了冰,中间的水又是那么凶的时候,微微踌躇了一下。但是立刻就又转过身去了,他们用河岸作掩护,开始向三面的敌人疯狂地射击。老金看见就在那烟火里面,这一小队人钻了出来,先后跳到河里去了。

他们跳进结冰的河里,用枪托敲打着前面的冰,想快些扑到河中间去。但是腿上一阵麻木,心脏一收缩,他们失去了知觉,沉下去了。

老金他们冒着那么大的危险跑到河边,也只能救回来两个战士。他们那被水湿透的衣裳,叫冷风一吹,立时就结成了冰。

你们昨晚上过去了多少人?

二十个。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战士们说。

老李呢?

李连长死在河里了。

这样过了两天,天气又暖和了些。太阳很好,赵老金吃过午饭,一句话也不说,就到河边去了。他把网放在一边,坐在沙滩上抽一袋烟。河边的冰,叫太阳一照,乒乓地响,反射着太阳光,射得人眼花。老金往河那边望过去,小麦地直展到看不清楚的远地方,才是一抹黑色的树林,一个村庄,村庄边上露出黄色的炮楼。老金把眼光收回来。他好像又看见那一小队人从这铺满小麦的田地里渡过来,纵身到这奔流不息的水里。

他站立起来,站到自己修好的一个小坝上去。他记得很清楚,那两个战士是从这个地方爬上岸来的。他撒下网去,他一网又一网地撒下去,慢慢地拉上来,每次都是叹一口气。

他在心里祝告着,能把老李他们的尸首打捞上来就好了,哪怕打捞上一支枪来呢!几天来只打上一只军鞋和一条空的子弹袋。就这点东西吧,他也很珍重地把它们铺展开晒在河滩上。

这些日子,大娘哭得两只眼睛通红。小菊却是一刻不停地织着自己的布,她用力推送着机子,两只眼狠狠地跟着那来往穿送的梭转。她用力踏着蹬板,用力卷着布。

有时她到河岸上去叫爹吃饭,在傍晚的阳光里,她望着水发一会呆,她觉得她的心里也有一股东西流走了。

老头固执得要命,每天到那个地方去撒网。一直到冬天,要封河了,他还是每天早晨携带一把长柄的木锤,把那个小鱼场砸开,你在别处结冰可以,这地方得开着!于是,在冰底下憋闷一夜的水,一下就冒了上来,然后就又听见那奔腾号叫的流水的声音了。这声音使老人的心平静一些。他轻轻地撒着网。他不是打鱼,他是打捞一种力量,打捞那些英雄们的灵魂。

那浑黄的水,那卷走白沙又铺下肥土的河,长年不息地流,永远叫的是一个声音,固执的声音,百折不回的声音。站立在河边的老人,就是平原上的一幢纪念碑。

一九四六年春于冀中(有删改)

文本二:

整个荷花淀全震荡起来。她们想,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一准要死了,一齐翻身跳到水里去。渐渐听清楚枪声只是向着外面,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荷花变成人了?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脸,啊!原来是他们!

但是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半眼也没有看她们。枪声清脆,三五排枪过后,他们投出了手榴弹,冲出了荷花淀。

手榴弹把敌人那只大船击沉,一切都沉下去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团烟硝火药气味。战士们就在那里大声欢笑着,打捞战利品。他们又开始了沉到水底捞出大鱼来的拿手戏。他们争着捞出敌人的枪支、子弹带,然后是一袋子一袋子叫水浸透了的面粉和大米。水生拍打着水去追赶一个在水波上滚动的东西,是一包用精致纸盒装着的饼干。

(《荷花淀》节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讲述了赵庄村普通村民赵老金帮助八路军战士渡河,战士们被敌军围堵,大多命丧冰河,赵老金执著打捞战士遗体遗物的故事。
B.母女俩夜间纺线前“把窗户密密地遮起来”,母亲“把耳朵贴到窗纸上”等细节照应上文“敌人在河南岸安上炮楼”,暗示形势紧张。
C.小说精心穿插多处环境描写,比如“树枝垂下来,霜花沙沙地飘落”就既写出了天气的恶劣,也表露出大娘担忧战士的沉重心情。
D.小说写到多种声音,“机枪一梭连一梭,响成一个声音。中间是清脆沉着的步枪声”表明两军力量悬殊,揭示八路军此次战败的必然性。
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在构思和表达上都有“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比如李连长只出场一次,他与赵老金一家的亲厚已然传递出来。
B.小说两次写战士们跳进冰河的场景,一实一虚,强化了八路军战斗的艰苦和牺牲的悲壮,表现了赵老金的悲痛之情。
C.滹沱河是贯穿小说的物象,结尾处“永远叫的是一个声音,固执的声音,百折不回的声音”寄寓的是击退敌军的决心和信心。
D.小说独具匠心地运用了方言词语,比如“出溜”“风杀了”“黑间”“立时”等等,呈现出较为鲜明的地域特色。
3.战士牺牲后,赵老金一家十分悲痛,但小菊和大娘的表现并不相同,请结合前文分析作者这样刻画的合理性。
4.有评论认为《碑》是孙犁小说中具有艺术个性的一篇,它不同于以《荷花淀》为代表的清新明快的审美特征,而展现出一种符合战争残酷性的凝重悲壮的艺术风格。你是否认同这一观点?请结合文本一、文本二说明理由。
2021-09-06更新 | 223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双文本 | 较难 (0.4)
名校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村歌

孙犁

大官亭的野战医院里,新来了一批伤兵,里面有几个饶阳县今年春天参军的战士。战士们给家里写了信,母亲和妻子们都去看望了。张岗贫农组也买了一筐鸭梨,募了一篮鸡蛋,送去慰劳,李三同双眉是代表。

在伤兵里,双眉看见了兴儿,挂着一只胳膊。兴儿和李三说是参加机枪班冲锋受了伤。双眉一句话也说不出,红着脸笑了。兴儿用那只好手轻轻拍着受伤的胳膊,好像是叫双眉看。双眉明白,这意思是说:你看我怎么样,我受伤了。

第二天,区里送来一封信说:野战医院的伤兵同志们要求张岗剧团给他们演演戏,叫李三加紧准备。

李三拿着信找了双眉去,笑着说:“你的工作来了!”

双眉接过信来看了看,抬头问:“伤兵同志们为什么单到咱村?”

李三说:“周围几十里,谁不知道张岗剧团?在冀中区,除了“火线”,恐怕就属咱们了,人家军队上能没有听说过?”

双眉说:“那可演什么节目哩?咱不演俗戏,新编又一下排不出来,全怨三哥,那两天还批评我哩!”说完把嘴一撅。李三说:“这怨三哥没远见。双眉,这事全交给你,你用什么东西,使唤哪些人,告诉我,我给跑腿!人家既然指名请咱们,咱们就得露一手,不能丢人!”

双眉想了想说:“我看还是演比武从军,这个戏别的剧团演不了,咱们又是熟戏。三哥,你看怎么样?”

李三说:“对,就演这出。给军队演,又符题,我就喜欢这出戏,末了那一大段唱,别的剧团,就是没法演,两个人接着也唱不下来。你唱起来,可是从从容容,越到后来越有劲。不过那个武委会主任叫谁演哩?兴儿不在家。”

双眉说,“就叫小三成替他,排的时候,小三成一块学会了。”

“好,”李三说,“带着咱们那汽灯、好幕去,演的时候,还得叫我拿着大喇叭站台!”李三比划一下,笑着走了。

演戏的那天是十月革命节。会场就在大官亭街当中那大场院里。吃过晚饭,周围几十里,道路上满是人。

“今晚上是张岗的比武从军!”

“喂!那个女角叫什么?”

“你这人!双眉呗!”

“对,真好嗓门,好长相,好走相,真,真比不了!”

“有一年不唱了,听说为唱戏受过批评哩?”

“呔!不批评别的,单批评唱戏!”

汽灯还没挂起来,会场里就挤满了人,卖糖的,烙馅饼的,老豆腐挑子也赶来了。

伤兵同志们坐在场子当中,汽灯点着了,张岗剧团的人马在台上忙着,打鼓的老头子郭老珍,架着腿,把雪白的手巾搭在膝盖上,嘴里叼着一支只有在这个当口才肯抽的好烟卷。

兴儿挂着胳膊,走到后台来和人们说话。在一个大油灯下边,双眉坐着她那小红凳,正对着镜子化装。见兴儿来了,就问:“你在哪看?”

兴儿说:“在台下边呗!”

“有座物没有?”

“没有。”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

“咱们这剧团,越来越阔了,还置了家具?”兴儿说。

“这是我分的果实。”

“你参加斗争了啊?”

“你参加战争,我参加斗争!”双眉低声说,在镜子里抿着嘴轻轻一笑。

“入党了没有?”

“快批准了。你哩?”

“我今天满了候补期。”

“我来演戏给你道喜!”

“先唱的时候,嗓子不要太高,这个地方是街心,容易收音。”兴儿关照了双眉几句,就下去了。

今晚上没有月亮,是个好晴天。星星像有喜事的人们的眼睛。一声锣响,开幕了。台下的人挤着跟前去,说:“比武从军!”

“不要挤,不要碰着伤兵同志们!”李三拿着个大喇叭,在台上猫着腰喊叫。

“双眉!”台下看见双眉一上场,挤得更欢。前边的人用死力顶着,像钉木桩,不让挤过去。

双眉一出来,是在梨树底下,里面有这么几段:

风吹枝儿树猫腰,今年梨儿挂得好。上好的梨儿谁先尝哪,我提着篮儿上前方呀,送梨的人儿回去吧,前方的战斗紧张啊。

双眉唱着,眼睛望着台下面。台下的人,不挤也不动,整个大广场叫她的眼睛照亮了。

她用全部的精神唱。她觉得:台上台下都归她,天上地下都是她的东西。

(摘编自孙犁《白洋淀纪事》

文本二:

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回忆了童年时期阅读孙犁作品的体验,那个叫双眉的农村姑娘,对我有不可言传的美的诱惑。现在,当我一再重读孙犁先生的作品时,那些女孩子们年轻的、美好的生命,就会被重新召唤出理想。

我常常想,为什么孙犁的作品至今经得起一读再读,至今具有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呢?除他对人的深邃情感、他的真诚忠直、他对文化的悉心守护,我还想谈谈他对语言的珍视。孙犁先生说:“从事写作的人,应当像追求真理一样地去追求语言,应当把语言大量贮积起来,应当经常把你的语言放在纸上,放在你的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它们。”

(摘编自铁凝《重谈孙犁:在艰难时代中发现可爱、发现美》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双眉去看望伤兵,兴儿“用那只好手轻轻拍着受伤的胳膊”,两人以简单的言语、动作传情达意,凸显出脉脉真情。
B.“雪白的手巾”“嘴里叼着一支只有在这个当口才肯抽的好烟卷”等细节描写,表现了打鼓的郭老珍对此次演出的重视。
C.兴儿和双眉在后台短暂交流,“后台”小空间中更能聚焦人物,对话中点明了两人的关系,表达出他们相互之间的关心。
D.小说两次写到双眉的笑,一次是见到受伤的兴儿,一次是兴儿去后台找她,不同的场景中表现出女孩子羞赧的美好形象。
2.下列对文本一结尾部分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台下的人“不挤也不动”,与前文的喧闹对比鲜明,更衬托出双眉的形象。
B.“她用全部的精神唱”一句,表现的是双眉演唱时的神情专注,十分投入。
C.“天上地下都是她的东西”表现双眉坚信一定能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心理。
D.小说以演出的高潮结尾,引发读者想象,具有“言已尽而意无穷”的效果。
3.某同学觉得兴儿和双眉在后台对话的部分,蕴含着两位有着共同追求的有情青年的丰富情感,便尝试补充细节,将这部分内容改写为剧本。请你结合相关内容帮助他完成改编。

在一个大油灯下边,双眉坐着她那小红凳,正对着镜子化装。兴儿三言两句地跟后台的人打完招呼,就轻悄悄地朝双眉那儿走过去。

双眉“你在哪看?”(脸上泛起笑容,仍然对着镜子化装)

兴儿“在台下边呗!”

双眉“有座物没有?”

兴儿(低头看着受伤的胳膊)“没有。”

双眉“我给你带来了一个。”( A )

兴儿“咱们这剧团,越来越阔了,还置了家具?”(高兴地接过凳子,端端地坐近了些)

双眉“这是我分的果实。”(格外自豪)

兴儿(忽而问)“你参加斗争了啊?”( B )

双眉“你参加战争,我参加斗争!”(低声说,在镜子里抿着嘴轻轻一笑)

兴儿“入党了没有?”( C

双眉“快批准了。”(双眉的脸一红)“你哩?”

兴儿“我今天满了候补期。”(站起身来,慢慢说)

双眉“我来演戏给你道喜!”( D )

4.文本二中,孙犁先生说“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语言,你认为文本一中哪些方面能够体现孙犁先生的语言功夫,请任选三个角度进行分析。
2023-10-30更新 | 291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较难 (0.4)
【推荐3】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红棉袄

孙犁

①风把山坡上的荒草,吹得俯到地面上,沙石上。云并不厚,可沉重得怕人,树叶因昨夜初霜的侵凌而焦枯了,正一片片坠落。

②我同小战士顾林从滚龙沟的大山顶上爬下来,在强登那峻峭的山顶时,身上发了暖,但一到山顶,被逆风一吹,就觉得难以支持了。顾林在我眼前,连打了三个寒噤。

风还是吹着,云,凌人地往下垂,我想要下雨了,下的一定是雪片吧?天突然的暗了。

④远远的在前面的高坡上出现一片白色的墙壁,我尽可能加快了脚步,顾林也勉强跟着。这时远处山坡上已经有牧羊人的吆喝声,我知道天气该不早了,应是拦羊下山入圈的时分。

⑤爬上那个小山庄的高坡,白墙壁上的一个小方窗就透出了灯火。我叫顾林坐在门前的一块方石上休息,自己上前打门。门很快地开了,一个姑娘走了出来。我对她说明来意。问她这里有没有村长,她用很流利的地方话回答说,这里只是一个小庄子,总共只有三户人家,过往的军人有事都是找她家的,因为她的哥哥是自卫队的一个班长。随后她就踌躇了:今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妈妈去外婆家了,哥哥还没回来。

⑥她转眼看了下顾林,对我说:“他病得很严重吗?”

⑦我说:“是。”

⑧她把我让到她家里,一盏高座的油灯放在窗台上。浮在黑色油脂里的灯芯,挑着一个不停跳动的灯花,细碎地爆炸着。

⑨姑娘有十六岁,穿一件红色的棉袄,头发梳得很平,动作很敏捷,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便盯住人。我想,屋里要是没有那灯光和灶下的柴火的光,机灵的两只大眼也会把这间屋子照亮的吧?她挽起两只袖子,正在烧她一个人的晚饭。

⑩我一时觉得我们休息在这里,有些不适当。但顾林躺在那只铺了一张破席子的炕上了,显然他已是精疲力尽了。我摸摸他的额头,又热到灼手的程度。

⑪“你的病不会又犯了吧?”

⑫顾林没有说话,我只听到他的牙齿的“得得”声,他又发起冷来。我有些发慌,我们没有一件盖的东西。炕的一角好像有一条棉被,我问那正在低头烧火的姑娘,是不是可以拿来盖一下,她低着头没听完我的话,便跳起来,爬到炕上,把它拉过来替顾林盖上去,嘴里一边说,她家是有两条棉被的,哥哥今天背一条出操去了。把被紧紧的盖住了顾林的蜷曲的身体,她才跳下来,临离开,把手按住顾林的头,对我蹙眉说:

⑬“一定是打摆子!”

⑭她回去吹那因为潮湿而熄灭的木柴了,我坐在顾林的旁边,从门口向外望着那昏暗的天。我听见风还在刮,隔壁有一只驴子在叫。我想起顾林明天是不是能走,有些愁闷起来。

⑮姑娘慢慢地对我讲起话来。炉膛里的火旺了,火光照得她脸发红,那件深红的棉袄,便像蔓延着的火焰一般。

⑯她对我讲,今年打摆子的人很多,并问我顾林的病用什么法子治过。她说有一个好方法,用白纸剪一个打秋千的小人形,晚上睡觉放在身下,第二天用黄表纸卷起来,向东南走出三十六步,用火焚化便好了。她小时便害过这样的病,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治好的,说完便笑起来:“这样是不是迷信呢?”

⑰夜晚静得很,顾林有时发出呻吟声,身体缩拢起来,我知道他冷,我摸摸那条棉被,不只破烂,简直像纸一样薄。我已经恢复了温暖,就脱下我的军服的上身,只留下里面的一件衬衫,把军服盖在顾林的头上。

⑱这时锅里的饭已煮好。姑娘盛了一碗米汤放在炕沿上,她看见我把军服盖上去,就沉吟着说:

⑲“那不抵事。”她又机灵地盯视着我。我只是干笑了一下,表示:这不抵事怎么办呢?我看见她右手触着自己棉袄的偏在左边的纽扣,最下的一个,已经应手而开了。她后退一步,对我说:

⑳“盖上我这件棉袄好不好?”

没等我回答,她便转身去断然地脱下来,我看见她的脸飞红了一下,但马上平复了。她把棉袄递给了我,自己退到角落里把内衣整理了一下,便又坐到灶前了,末了还笑着讲: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穿上的。”

她身上只留了一件皱折的花条布的小衫。对这个举动,我来不及惊异。只是把那满留着姑娘体温的棉袄替顾林盖上,我只是觉得身边这女人的动作,是自己幼年病了时,服侍自己的妈妈和姐姐有过的。

我凝视着那暗红的棉袄,姑娘凝视着那炉膛里一燃一燃的余烬,一时,她又讲话了。她问我从哪里来,走过什么地方,哪里的妇女自卫队好,又问我什么时候妇女自卫队再一次检阅。一会儿我才知道,在去年,平山县妇女自卫队检阅的时候,打靶,她是第三名。

节选自孙犁《白洋淀纪事》

1.请赏析第③段画线句的语言表现力。
2.分析第⑨段细节描写作用。
3.赏析本文叙述视角的特点及表达效果。
4.阅读下面两个片段,联系思考其中观点,谈谈你的看法。(100字以内)

片段一:

孙犁谈创作体会:至于那些青年妇女(例如《荷花淀》里写的乡村媳妇水生嫂,本篇所写的乡村姑娘等),我已经屡次声言,她们在抗日战争年代,所表现的识大体、乐观主义以及献身精神,使我衷心敬佩到五体投地的程度。……文学必须取信于当时,才能传信于后世。

片段二:

费孝通在《差序格局》中写道:在乡村工作者看来,中国乡下佬最大的毛病是“私”。说起私,我们就会想到“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的俗语。谁也不敢否认这多少是中国人的信条。其实抱有这种态度的并不只是乡下人,就是所谓城里人,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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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4更新 | 217次组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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