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和牛
铁凝
孕妇牵着牛从集上回来,在通向村子的土路上走着。
午后的太阳照耀着平坦的原野,干净又暖和。孕妇信手撒开缰绳,好让牛自在。当它拐进麦地歪起脖子啃麦苗时,孕妇唤一声:“黑,出来。”黑是牛的名字。黑迟迟不肯离开麦地,孕妇就恼了:“黑!”她喝道。
孕妇爱赶集,只为了什么都看看,婆婆总是牵出黑来让孕妇骑,怕孕妇累着身子。黑也怀了孕啊,孕妇想。但她接过了缰绳,她愿意在空荡的路上有黑作伴。她和它好像有点同病相怜,又有点儿共同的自豪感,于是一块儿腆着骄傲的肚子上了路。回来时,孕妇也没骑黑,走快走慢由着黑的性儿,当她走得实在沉闷,才冷不丁叫一声:“黑——呀!”她夸张地拖长声,把黑弄得挺惊愕,拿无比温顺的大眼瞪着孕妇。孕妇乐了,平原顿时热闹起来。
远处,依稀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黑点,是那些刚放学归来的孩子。孕妇累了,在路边一个巨大的石碑上坐下来,黑又信步去了麦地闲逛。
这石碑属于一个王爷,后来让一些城里来的粗暴的年轻人给推倒了。石碑躺在路边成了过路人歇脚的坐物。碑上刻着一些文字,个个如同海碗大小。孕妇不识字,他曾经问过丈夫那是些什么字。丈夫也不知道。丈夫说:“知道了有什么用?一个老辈子的东西。”
孕妇坐在石碑上,又看见了这些字,她的屁股压住了其中一个。这次她挪开了,小心地坐在碑的边沿。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从前她歇脚,总是一屁股就坐上去。那么,原因还是胸膛下面这个肚子吧。孕妇对这肚子充满着希冀,这希冀又因为远处那些越来越清楚的小黑点而变得更加具体。孕妇相信,她的孩子将来无疑要加入这上学、放学的队伍。若是孩子也问起这碑上的字,她不能够说不知道,她不愿意对不起孩子。
可她实在不认识这碑上的字啊。
放学的孩子们走近了,她叫住一个本家侄子,向他要了一张白纸和一杆铅笔。
孕妇一手握着铅笔,一手拿着白纸,等待着孩子们远去。她仿佛要背着众人去做一件鬼祟的事。
孕妇将白纸平铺在石碑上。当她打算落笔,才发现这劳作于她是多么不易,她的手很巧,却支配不了手中这杆笔。她努力端详着那陌生的大字,然后胆怯而又坚决地落下了第一笔。她描画着它们,心中揣测它们是什么意思,又不由得感叹:字是一种多么好的东西啊!
夕阳西下,孕妇伏在石碑上已经很久了。她的脸红彤彤的,茁壮的手腕不时地发着抖。可她不能停笔,她的心不叫她停笔。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这么累人、又这么不愿停手的活儿。
不知何时,黑已从麦地返回,卧在孕妇的身边。它静静的凝视着孕妇,脸上满是驯顺,像是守候,像是鼓励。
孕妇终于完成了她的劳作。在朦胧的暮色中她认真地数,那碑上的大字是十七个,她的白纸上那个也落着十七个。
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和硕贤亲王神道碑
纸上的字歪扭而又奇特,像盘错的长虫,像混乱的麻绳。可它们毕竟是字。有了它们,她似乎才获得一种资格,似乎才敢与她未来的婴儿谋面。孩子终归要离开孕妇的肚子,而那块写字的碑却永远立在了孕妇的心中。每个人的心中,多少都立着点什么吧。孕妇将她劳作的果实揣进袄兜,捶着酸麻的腰,呼唤身边的黑启程。
黑却执意不肯起身,它换了跪的姿势,要主人骑上去。
“黑——呀!”孕妇怜悯的叫着,强令黑站起来。
孕妇和黑走在平原上,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黑身上释放出的气息使孕妇觉得温暖而可靠,她不住地抚摸它,它拿脸蹭着她的手。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现在孕妇的心房。她很想对人形容心中这突然的发热。她永远也形容不出,心中这种情绪就叫做感动。
“黑——呀!”孕妇在黑暗中小声嘟囔,声音有点颤,宛若幸福的呓语。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孕妇努力描画石碑上的字,这些字给了孕妇无限的希望和寄托,她认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与将要出世的孩子见面。 |
B.孕妇在黑暗中小声的嘟囔,是因为回家的路尽管走起来很累,但有母牛的相伴,让一切变得幸福而轻松。 |
C.本文的叙述一波三折,富有情趣。孕妇和牛在旷野中的行走,传递出一种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境界。 |
D.本文用诗意的笔调,在从容淡定的叙述中,传达了一种温馨和谐的人生意味,表现了一个女人将为人母的幸福和喜悦。 |
3.牛在小说中有什么样的作用?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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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世界
铁凝
即使在梦里,年轻的母亲也知道要过年了。
即使在梦里,年轻的母亲也知道她将要与她的婴儿同行,去乡下的娘家团聚。
就这样,母亲怀抱着婴儿乘了一辆长途汽车,母亲从不记得长途汽车能开得如此快,使她好像正抱着她的婴儿擦着大地飞翔。
许久许久,城市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边,而乡村却还远远地不曾出现。铅样的天空锅似的闷住了大地和大地上这辆长途汽车,这长久的灰暗和憋闷终于使母亲心中轰地炸开一股惊惧。她想呼喊,但随即母亲便觉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摇撼。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头颅猛然撞在车窗玻璃上,玻璃无声地粉碎了,母亲和婴儿被抛出了车外。
她想要知道世界把她们母子驱赶到了什么地方。当一道闪电凌空划过,母亲才看见脚下的大地正默默地开裂。转瞬之间大地已经吞没了不远处的长途汽车。这便是世界的末日吧?母亲低下头,麻木地对她的婴儿说。借着闪电,她看见婴儿对她微笑着。
婴儿的微笑恢复了她的理智,她知道她必须以沉默来一分一寸地节约她所剩余的全部力气。她终于奇迹般地从大地的裂纹中攀登上来,她重新爬上了大地。天空渐渐亮了,母亲的双脚已是鲜血淋淋。她并不觉得疼痛,因为怀中的婴儿对她微笑着。
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她的婴儿在破碎的大地上奔跑,旷野没人烟,大地仍在微微地震颤。天空忽阴忽晴,忽明忽暗,母亲不知道自己已经奔跑了多少时间。这世界仿佛已不再拥有时间,母亲腕上的手表只剩下一张空白的表盘。空白的表盘使母亲觉出她再也没有力量拯救婴儿和她自己,她也无法再依赖这个世界,这世界就要在缓慢而恒久的震颤中消失。母亲抬眼四望,苍穹之下她已一无所有。她把头埋在婴儿身上,开始无声地嚎啕。
婴儿依旧在母亲的怀中对着母亲微笑。
婴儿那持久的微笑令嚎啕的母亲倍觉诧异,这时她还感觉到他的一只小手正紧紧地无限信任地拽住她的衣襟,就好比正牢牢地抓住整个世界。
婴儿的小手和婴儿的微笑再一次征服了嚎啕的母亲,再一次收拾起她那已然崩溃的精神。她初次明白有她存在世界怎会消亡?她就是世界;她初次明白她并非一无所有,她有活生生的呼吸,她有无比坚强的双臂,她还有热的眼泪和甜的乳汁。
母亲怀抱着婴儿在无常的天地之间跋涉,任自己形容憔悴,任大雪覆盖了她的满头黑发。她衣衫褴褛,情绪昂扬地向着那个村子进发,那里有她的娘家,她们母子本是赶去过年的。
母亲曾经很久没有水喝,她便大口地吞咽着白雪;母亲曾经很久没有食物,她便以手作锹,挖掘野地里被农人遗漏的胡萝卜、白萝卜。雪和萝卜化作的乳汁照旧清甜,婴儿在她的怀里微笑着。
天黑了又亮,天亮了又黑。当母亲终于看见了娘家的村子,村子已是一片瓦砾。在杳无人迹、寂静无比的瓦砾之中,她绝望地瘫坐下来,怀中的婴儿却始终死死抓住母亲那棉絮翻飞的衣襟,并且对着他的母亲微笑。
希望的信念再一次从绝望中升起。她要率领着她的婴儿逃脱这废墟,她要返回她的城市,那里有她的家和她的丈夫。
母亲怀抱着婴儿重新上了路。冰雪顷刻间融入土地,没有水,也不再有食物。母亲的乳房渐渐地瘪下去,她开始撕扯身上破碎的棉袄,她开始咀嚼袄中的棉絮。乳汁点点滴滴又涌了出来,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对她微笑。
年轻的母亲从睡梦中醒来,娇她爱她的丈夫为她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母亲接过牛奶跃下床去问候她的婴儿,婴儿躺在淡蓝色的摇篮里对着母亲微笑。
母亲转过头来对丈夫说,知道世界在哪儿吗?
丈夫茫然地看着她。
世界就在这儿。母亲指着摇篮里微笑的婴儿。
母亲又问丈夫,知道谁是世界吗?
丈夫更加茫然。
母亲走到洒满阳光的窗前说,世界就是我。
丈夫笑了,笑母亲为什么醒了还要找梦话说。
(有删节)
文本二:
小儿女的小悲欢和小温馨并不是我的追求。我的《玫瑰门》《大浴女》这样的长篇小说,其实它也有撕开了人心灵的疮疤给人看,但是最后想获得的是穿越这些混沌,还是有一个向好的向善的境界。爱和希望的根源来自人类和生命的本质。在宇宙中,生命本身就是奇迹,人类更是偶然中的偶然。尽管有大自然对人类的无数压迫,以及人类本身的互相残杀,人类不仅生存下来,还创造了文学艺术等多种文化形式来丰富和享受生命的多彩。科学家说我们所知道的世界将来都会毁灭,人类就只有整天哭泣么?我不回避写绝望,因为我的有一些作品是涉及绝望的,主人公绝望到底了。这应该是大江健三郎先生说的话,他说希望从哪来的?真正的大希望是从大绝望里来的,我这样看待人生。而从大的绝望里生出来的希望是有分量的、更有价值的、更有力量的,也更有冲击力,文学如果失掉了这些,我觉得文学没有存在的意义。
(节选自《铁凝访谈录:变美可能是痛苦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母亲经历灾难,受到婴儿的鼓舞,从裂缝中爬上大地。然后在嚎陶时,婴儿的微笑再次征服了母亲,母亲怀抱婴儿重新上路。 |
B.母亲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以雪、萝卜、甚至棉絮充饥,为的是“换取”乳汁哺乳婴儿,因为母亲坚信她就是世界。 |
C.对母亲而言,乡下娘家是她的温暖世界;有家有丈夫的城里,是她奔赴的另一个世界;微笑的婴儿,则给予母亲一个爱的世界。 |
D.文章结尾部分母亲走到撒满阳光的窗前,后来丈夫笑了,其中的“阳光”和“笑”都表现了母亲心情的灿烂和现实生活的美好。 |
A.空白的表盘,直接表现出母亲对苦难的忍受已经到了心理极限;婴儿的微笑,为母亲的心理变化提供契机,也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B.文章画线部分采用动作描写,更好地突出了母亲在婴儿微笑的感召下战胜了困境,并表现了母亲对婴儿的爱,进而突出主旨。 |
C.文章结尾部分有关“世界”的自问自答,使小说笼罩上一层哲思的色彩,引发读者思考,意犹未尽。 |
D.梦境的描绘,营造了作品亦真亦幻、神奇迷离的氛围,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也便于作者驰骋想象,构造一个独具魅力的艺术境界。 |
4.文本二提到“而从大的绝望里生出来的希望是有分量的、更有价值的”,结合文本一谈谈文章通过刻画“绝望中的希望”体现了哪些“有分量、有价值”的人性品质。
与陌生人交流
铁凝
①从前的我家,离我就读的中学不远。上学的路程大约十分钟,每天清晨我都要在途中的一家小吃店买早点。
②那年我十三岁,念初中一年级。正是“深挖洞,广积粮”的时候,因此一入学便开始了拉土、扣坯、挖防空洞。我正在发育的身体,乐观地承受着强重的体力劳动,而我的脑子则空空荡荡。
③每日的清晨,我就带着一副空荡的脑子走在上学的路上,走到那家小吃店门前,看炸馃子的师傅麻利、娴熟的操作。站在锅前负责炸的是位年轻姑娘,她手持一双长的竹筷,不失时机地翻动着油条,将够了火候的成品夹入锅旁那用来控油的钢丝笸箩。因为油是珍贵的,控油这一关就显得格外重要。她用不着看顾客,只低垂着眼睑做着属于自己业务范围的事——翻动、捞起,但她的操作是愉快的,身形也因了这愉快的劳作而显得十分灵巧。当她偶尔因擦汗把脸抬起来时,我发现她长得非常好看,她那新鲜的肤色,那从白帽沿下掉出来的栗色头发,那纯净、专注的眼光,她的一切……在我当时的年岁,无法用词汇去形容一个成年女人的美,但一个成年女人的美却真实地震动着我,使我对自己充满自卑,又充满希冀。
④关于美女,那时我知道得太少,即使见过一点可怜的图片,也觉得那图们分外遥远、虚渺。惟有这炸馃子的姑娘,是活生生的可以感觉和捕捉的美丽。她使我空荡的头脑骤然满当起来,使我发现我原本也是个女性,使我决意要向着她那样子美好地成长。
⑤以后的早晨,我站在队伍里开始了我细致入微的观察,观察她那两条辫子的梳法,她站立的姿态,她擦汗的手式,脚上的凉鞋,头上的白布帽。当我学着她的样子,将两条辫子紧紧并在脑后时,便觉得这已大大缩短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当寒冷的冬季我戴上围巾又故意拉下几缕头发散出来时,我的内心立刻充满愉快。日子在我对她的摹仿中生着情趣,脑子不再空荡,我觉出一个新的我自己正在我身上诞生。
⑥后来我们搬了家。直到几年后我返回城市,又偶尔路过那家小吃店时,发现那姑娘还在。五印的铁锅仍旧沸腾着,她仍旧手持细长的竹筷在锅里拨弄。她的栗色头发已经剪短,短发在已染上油斑的白帽子边沿纷飞。她还是用我熟悉的那姿式擦汗。她抬起脸来,脸色使人分不清是自然的红润,还是被炉火烤得通红。她没了昔日的愉快,那已然发胖的身形也失却了从前的灵巧。我站在锅前,用一个成年的我审视那更加成年的她,初次怀疑起我少年时代的审美标准。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实在只是一名普通妇女。她的声音略显沙哑,眼光疲惫而又烦躁。好像许多年来她从未有过愉快,只一味地领受着这油烟和油锅的煎熬。
⑦又是一些年过去,一个不再幼稚的我却又一次光顾那家小吃店了。记得是秋天的一个下午,门口只有一只安静的油锅,于是我走进店内。我看见她独自在柜台里坐着,头上仍旧戴着那白帽,帽子已被油烟沤成了灰色。她目光涣散,不时打着大而乏的呵欠,脸上没有热情,却也没有不安和烦躁,就像早已将自己的全部无所他求地交给了这店、这柜台。柜台里是打着蔫儿的凉拌黄瓜。我算着,无论如何她不过四十来岁。
⑧下午的太阳使店内充满金黄的光亮,使那几张铺着干硬塑料布的餐桌也显得温暖、柔和。我莫名地生出一种愿望,非常想告诉这个坐在柜台里打着呵欠的女人,在许多年前我对她的崇拜。
⑨“小时候我常在这买馃子。”我说。
⑩“现在没有。”她漠然地告诉我。
⑪“那时候您天天站在锅前。”我说。
⑫“你要买什么?现在只有豆包。”她打断我。
⑬“您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穿着白凉鞋,您……”
⑭“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几乎怪我打断了她的呆坐,索性别过脸不再看我。
⑮“我只是想告诉您,那时候我觉得您是最好看的人,我曾经学着您的样子打扮我自己。”
⑯“嗯?”她意外地转过脸来。
⑰我匆匆走出小吃店,为我这唐突的表白寻找动机,又为我和她那无法契合的对话感到没趣。但我忘不了她那声意外的“嗯”,和她那终于转向我的脸。我多么愿意相信,她相信了一个陌生人对她的赞美。
⑱不久,当又一个新鲜而嘈杂的早晨来临时,我又乘车经过这个小吃店。门前的油锅又沸腾起来,还是她手持竹筷在锅里拨弄。她的头上又有了一顶雪白的新帽子,栗色的卷发又从帽沿里滚落下来,那些新烫就的小发卷儿为她的脸增添着活泼和妩媚。她以她那本来发胖的身形,正竭力再现着从前的灵巧,那是一种更加成熟的灵巧。
⑲车子从店前一晃而过,我忽然找到了那个下午我对她唐突表白的动机。正因为你不再幼稚,你才敢向曾经启发了你少年美感的女性表示感激,为着用这一份陌生的感激,再去唤起她那爱美的心意。
⑳当你克服着虚荣走向陌生人,平淡的生活里处处会充满陌生的魅力。
(有删减)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②段写“我”一方面“乐观承受着强重的体力劳动”,另一方面“脑子则空空荡荡”,意味着成长不仅需要身体发育,也需要充实精神。 |
B.小说第⑦段中写油锅“安静”,第 ⑱段写油锅“又沸腾起来”,暗示了“炸馃子的姑娘”由安于现状到重新燃起生活热情的转变。 |
C.小吃店是“我”与“炸馃子的姑娘”的连接点,小吃店不仅记录了“她”的变化,也在跨越时间的叙述中见证了“我”精神世界的成长。 |
D.本篇小说与《哦,香雪》有着相近的风格,语言充满诗意,情节跌宕起伏,不仅引发读者深刻的思考和感悟,也给读者带来美的体验。 |
3.“我”在不同时期见“炸馃子的姑娘”有不同的心态,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小小的晚霞
铁凝
战斗十分激烈,枪声十分密集,担架横七坚八在院中摆开。有备第一次看见了伤员,他眼前是流淌着的血,翻飞着的肉和断裂的白骨。一天一夜,有备就像度过了许多年。他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脚下也不自主起来,看来真该找个僻静地方歇会儿了。
其实有备的去处很普通,他有一个谷草垛;堆放着新的和陈的谷草。今天,累得天旋地转的有备终于又想起了这里。他看了个时机,潜入了他那久别的草垛,就像回了他久别的家。他在谷草垛里左钻右钻直钻到一个谁都不会发现他的地方,靠下来轻轻喘气。这时意外发生了:有备看见黑暗处有一双眼睛朝他闪烁,就像夏夜天空里两颗游移不定的星星。这不是星星,是人。他想着,把斜靠在谷草上的身子直起来,有些紧张地冲那两颗星星问道:“你是谁?”
谷草一阵抖动,“星星”消失在黑暗中。有备猛地扒开了谷草,两只皮鞋暴露了出来,还露出了一个人的腿和身子,是草绿色的军裤,一条腿上还缠着白毛中。有备心里一惊:这是一个日本兵。他决定先弄清他的身份。他开始对着谷草里的人发话,语气竭力带出一个八路军应有的威严:“快出来!满院子都是八路军!”
草垛里的日本兵在众目睽睽之下钻了出来,在人前尽力把身体站直。腿是受了伤的,有血从毛巾上渗出来。这是一个面孔白皙清瘦的年轻人,耳朵和嘴唇都很肥厚,脸上带着深深的愁容,愁容里还有惊慌。孟院长向他问话,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意思是他是不会讲中国话的。孟院长这才想到佟继臣在日本留学的事。孟院长对佟继臣说:“先问问他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来到这里。佟继臣问了日本兵,日本兵说,他叫松山槐多,日本长野县人,今年十八岁,参军快一年了。今天在战斗中小腿负了伤,他求生心切,晚上看见一个无人的担架,就偷偷爬上来,没想到被人抬进了八路军的医院。却又担心被认出,在混乱中他悄悄钻进了这个草垛。
松山槐多被安排住在向家一个废弃的草屋里,一住半个月。每天为他换药的是有备,每次换药时,有备把绷带解开,先用双氧水为他清洗伤口,再把红汞纱条塞入伤口中,再重新包扎起来。在做过几次处理后,松山槐多的伤口还真有了明显的改善:新肉正从伤口的四壁长出来,松山槐多欣喜地把新肉指给有备看,有备身上轻松了许多。
有备的轻松不仅是因为松山槐多的伤口长出了新肉,在给槐多换药的日子里,他还学会了用简单的日语和松山槐多交流。他管他叫槐多,他管他叫有备。槐多也学会了不少中国话。因为历史上日语就借用了不少中国的汉字,遇到两人语言不通时,有备就在槐多的本子上用中文写。槐多的本子不是一般的本子,是东京美术学校的速写本。本子上不光写字,还画着许多速写画,有铅笔的也有蜡笔的。这些速写画引起了有备的极大兴趣,他翻开一页看,是兆州的古城门,他看出这就是兆州的东门:土城墙上矗立着一个城门楼,门楼上有块匾。在这幅铅笔画的下边写着字:中国兆州,昭和十八年六月二十日。他又翻开一页,是一棵大白菜,旁边写着“兆州的白菜比长野的白菜大”。有备继续翻槐多的速写本,他翻到了自己家的草垛,这是槐多刚画上去的。槐多先用铅笔画出草垛的形状,又用蜡笔在上面涂了颜色。下边的文字注明是:中国兆州笨花村草垛,昭和十九年七月余养伤于此。
槐多的伤腿逐渐痊愈,脸上的愁容也渐渐消失。闲暇时他常和有备一起到屋顶上画写生。有备问槐多,长野县和兆州一样不一样。槐多说:“不一样。长野县有山,有水;兆州没有山,只有一条孝河,河里也没有水。”有备说:“你是说兆州没有长野好,是不是?”槐多急忙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长野好,兆州也好,要不然为什么我在本子上画兆州。”有备说:“兆州好在哪儿?”槐多说:“兆州和长野许多地方都相似。这里的平原就很像长野,看到它就能引我想到我的家乡。长野有条千曲川,兆州有条孝河。孝河里虽然没有水,但它们弯弯曲曲的样子实在一样。我常常看着兆州想家乡。”有备说:“那谁让你们非要来中国不可?”松山槐多沉默了,枕着自己的手掌在屋顶躺了下来。有备也躺在松山槐多的旁边。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松山槐多叹了口气说:“有备,我给你唱一首歌吧,这是一首回家的歌。”他用日文低声唱起来,唱得婉转动情,自己还流着眼泪。
有备听槐多唱完,就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唱的是什么意思。槐多说,这首歌叫《小小的晚霞》,是一首童谣。他吃力地用中文给有备翻译着歌词:
晚霞啊晚霞,天黑了,山上寺庙的钟声响了,手拉着手都回家吧,就像乌鸦归巢一样。孩子们向家了,月亮出来了,小鸟做梦的时候,亮晶晶的星星闪耀了。
(节选自铁凝《笨花》,2006年,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流淌着的血,翻飞着的肉和断裂的白骨”,作者连用三个短语展现了战斗的激烈,营造出紧张的氛围。 |
B.作者把松山槐多的眼睛比作“星星”,暗示他虽是一个侵略者,但在他的心里还有着尚未泥火的良知。 |
C.松山槐多脸上的表情从“带着深深的愁容”到“愁容也渐渐消失”的变化,这反映了有备治疗技术的进步。 |
D.有备“谁让你们非要来中国不可”的质问,触动了槐多对来华参战的思考,无言以对,所以陷入了“沉默”。 |
3.铁凝在“首届中国-西班牙文学论坛”发表演讲时说:“你生活在当代,而你应该有将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的心胸。”据此请从人物、文化和主题的角度分析选文在对“过去”的叙述中连接了对“未来”怎样的期望。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废墟之上
高沧海
大婚之日我爷爷出走。猫狗儿就是看家的料,一会肚腹空了他自然回。我老祖如是说。
我爷爷躺在苘麻地里,眼看树影朝西又朝东,竟无人来寻,鞭炮喜乐声也早就停了。厨子昨儿晌就来家里置办,此时此刻想必都吃得鸡肥鸭满,猫狗都沾光,自己却在苘麻地里受饥荒。
我爷爷暗自伤感,桂香有意,兰芳多情,她们如眼前苘麻,茎细脉软,楚楚温良,爹娘偏看不中,他们做主娶回家的女子春容,听说丑,还粗壮。
我爷爷一直未归。
那年的苘麻长势喜人,五月怀中有花,六月腹中坐果,一个果,三个果,五个果,留种收苘,晒了捆了,下水沤麻,削皮抽丝,九九八十一关,每一关都是人的虔诚,每一关都是麻的修行。至十月初八我老祖去会上卖麻,有人告诉他在沭河东见着我爷爷,看他跟个队伍走了。
我老祖用苘麻果在面食上做印章,祭灶时恳请灶官上天言好事,保家保儿孙平安,明年的苘麻,也还是个好收成。
一九四二年,苘麻还未收,苘麻果像一个个蜜罐散发着甜香,我爷爷躺在苘麻地里。
他们这一支抗日小分队不幸被日军打散,大部队已战略转移,到处都是敌人的关卡,被毁的村庄一个连着一个,浓烟遮天蔽日。他没去突围时队长紧急交代的临时联络点会合,而是沿河一路急向南,那是回家的方向。
天空变得靛蓝靛蓝,十里平川一览无余。我爷爷把脸埋在苘麻叶子下,风从叶底抚他的身体,那黄澄澄的气息绵软悠长,覆盖他连日的不宁,他竟沉沉睡去。梦里青梧落了一地的花,恍惚之间成群的日军包围上来,他们的脚步声清晰能辨,刺刀上寒光闪烁,我爷爷被吓醒,月亮的银光洒下来,吞噬着无边旷野。他努力辨认着眼前的苘麻叶子,急切地回想自己身在何处,耳边传来无比真实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爷爷战栗着屏住呼吸,身上的血液,几乎凝固。
一个弓着腰的身影穿过我爷爷身边的苘麻,在另一片苘麻棵里伏下身去,来回摸索了半天,像是找什么,又转到我爷爷这边。那个人影摇着我爷爷的肩膀小声说,你醒醒,你醒醒。是个女人的声音,我爷爷未敢动也未敢言语。女人开始哭起来,苘麻的叶子要落了,更藏不住人了……庄子里都是鬼子,你的腿烂了……我该怎么办呀?
我爷爷撩开脸上的苘麻叶坐起身来,他说,大姐。
女人本来是半跪着的,此刻竟歪倒在地,她慌乱而含糊不清地说,你,你是……你不是,不是……
我爷爷说,别怕,别怕。
我爷爷跟女人在苘麻地里摸来摸去,总算找到了那名已经昏死过去的人,伸手触及鼻下微弱的气息,女人又哭起来,他是不是要死了……
我爷爷重新给伤员包扎伤口,他问女人,庄子都被烧毁,人都跑光了,你没走,是因为他吗?
女人点头,她说她的男人也在队伍上。
我爷爷说他自己也是队伍上的人,今晚他必须把伤员带走,再拖下去人会没命。
女人要跟他走。我爷爷说不行,这是枪伤,一旦遇上日本兵,两人就绝没有再活的说法,不能再搭上一个。
女人说了她男人名字,说巧着见着了就给捎个平安话,打完仗就回来。我爷爷听得心头一振,忙问女人叫什么名字,女人说,春容。
我爷爷在月光下仔细看春容的脸,他双手重重抚住她的肩,好好活着,我们的队伍会打回来的,你男人,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爷爷背着伤员连夜掉头北去,直奔联络点。
抗日战争结束,我爷爷回到家乡。见过我老祖,他问,春容呢?
就见草棚里走出一个小媳妇,捂着口笑,她说,嘿,当兵的,你回来啦。
被救伤员寻来我爷爷家时,爷爷新的房子已落成,一明两暗,黑色的屋瓦,屋顶絮着厚厚的茅草,冬暖夏凉,木窗外是海一样的苘麻,欢声如潮。春容已经生了个男娃,我爷爷迫切希望有一个俊俊女娃娃的愿望,在这个外乡人来到的第二天达成。
外乡人一直住到孩子办满月那天,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那是一颗饱满的苘麻果,他蘸了红胭脂,轻轻在女娃娃的眉间盖了一枚苘麻章。
我爷爷在春容乌黑的发间,别了一朵金黄色的苘麻花。
我爷爷随后从地方武装加入解放全国的洪流铁军中,辗转南北。一个春天的深夜,“还乡团”突然折返,烧毁了村庄,杀害了大批军人家属,春容在其中,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娃,也未能幸免。同年,我爷爷牺牲于河南开封,时年三十二岁。
当冬天迟疑着退出一九四八年,遍野花朵喊出血样的红,废墟之上,新的一年来临。
(选自《山西文学》2021年第9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题目“废墟之上”,既含有战争给人们生活带来灾难之意,又暗示美好生活来之不易。 |
B.我爷爷”由于不满包办婚姻而选择逃婚,这一情节为其参加抗日战争提供了合理性。 |
C.“我爷爷”在队伍被打散后未去临时联络点,而是奔向家乡,是为了寻找失散的战友。 |
D.春容母女被杀害,更易燃起人们厌恶战争、爱好和平的情感,体现了小说的育人功能。 |
A.作者以第三者的视角叙述故事,引领读者走进文本,感知人物成长的心路历程。 |
B.本文语言极富特色,既有朴素自然的俗语,也有精深别致的雅言,雅俗共赏。 |
C.作者将梦境与现实交织,表现了人物的紧张心理,渲染了战争的无情和残酷。 |
D.本文淡化对小说典型情节的刻画,以战争背景来表现爱情,富有浪漫主义特色。 |
4.文中多次出现苘麻,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其作用。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今夜有暴风雪(节选)
梁晓声
像台风在海洋上掀起狂涛巨浪一般,荒原上暴风雪的来势是惊心动魄的。人们最先只能听到它可怕的喘息,从荒原黑暗的遥远处传来。
在惨淡的月光下,潮头般的雪的高墙,从荒原上疾速地推移过来,碾压过来。大地上的树木,在暴风雪迫近之前,就都预先妥协地尽量弯下了腰。不甘妥协的,便被暴风雪的无形巨手折断。
八百余名知识青年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震慑住了。许多人从连队匆匆出发,穿戴得并不暖和。一路上,差不多已经冻透了。而现在,暴风雪的无形的触手只从他们身上一抚而过,就带走了他们身体内的最后一丁点儿热量。火把,顿时熄灭了半数。
人群骚乱起来。
“快将没灭的火把扔到一起。”
“点火堆!”几条具有号召力的粗犷嗓门儿疾呼大喊。
①火把,一支,两支,三支……纷纷投聚到一起。篝火,一堆,两堆,三堆……熊熊燃烧起来了。
一阵折裂声,一棵大树“扑通”倒下。又一棵,又一棵,有人在锯团部大道两旁的杨树,也许就是他们当年亲手栽下的杨树。
劈砍声。砰……砰……砰……听声音,不像是用的利斧,而像是用的大锤。也许根本不是大锤,而是别的什么铁器,一截截树骸连枝带根被拖向火堆。
篝火旺烈起来。
小瓦匠见大家围在火堆旁,一个个也还是寒冷得瑟瑟发抖,忽然说:“跳舞吧!”
②“跳舞?哪有这份闲情逸致!”
小瓦匠在火堆旁跳起了谁也没见过的自编的舞,跳得极其认真。其实什么舞都谈不上了。
也许是受到他的蛊惑,也许是由于抵抗不住寒冷了,大家先后跟着小瓦匠跳起来。
在这个暴风雪夜,在严寒和篝火的环形夹缝之间,动作古怪地跳动着八百余名被冻得半僵的躯体。生产建设兵团团部笼罩着一种中世纪非洲土著人部落的野蛮、原始而神秘的气氛。
“这些代表们,怎么还没研究出个结果来?”有人开始吼叫。
“关系到八百余名知识青年命运的大事,总得给他们点时间啊!跳吧!不要停下来。”
小瓦匠像一个消防队员,刚刚冒出点怒火,他就立刻说一句息事宁人的话。
哐哐哐!
是玻璃破碎的脆响。
接着,是一阵门窗的木框被劈砍的声音。
“听!”小瓦匠停止了“跳舞”。
大家都伫立住了。
又是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
“有人在砸机关食堂的门框和窗框。”一个男知青判断说。
“准是为了往火堆里烧!”一个女青年说。
“这也太过分了!”
“我们去看看!”小瓦匠朝机关食堂跑去。
“这是什么时候,还管闲事!”一个小伙子嘟哝了一句,却第一个跟在小瓦匠身后,也朝机关食堂跑去。
“他俩别吃亏啊!”到底是一个连队的,有人担心了。
“男的都去,女的留下,继续跳你们的舞吧!”
于是工程连的男知青们,都离开火堆,朝机关食堂跑去。
机关食堂的门被撬开了。知青们在食堂里翻找吃的东西。有人掀开蒸笼,叫起来:“包子!”大家同时围了上去。几十双手在黑暗中抢夺着。
“咸菜要不要?”
“要!凡是能吃的,都要!”
于是有人捧起咸菜坛子往外走,被门槛绊倒,坛子掉在地上,碎了,咸菜疙瘩滚了一地。小瓦匠跑到食堂,果然看见有几个人在砸食堂的门窗。
小瓦匠跑到他们跟前,大喊一声:“住手!”
他们中的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半截黑塔似的,不屑地扫了小瓦匠一眼,高高举起手中的大斧,继续劈砍窗框。
③“你们这是搞破坏!土匪!”小瓦匠扑了过去。
对方一拳,就将他打得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小瓦匠呼地跳起,叫道:“这机关食堂是我们工程连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老子今天就是不许你们破坏!”他被激怒了,又毫不畏惧地朝对方扑了过去。
他胸前又挨了狠狠一拳,又跌倒了。
“这小子找不自在,揍他!”他们团团围住了他。
工程连的男知青们赶到,一见小瓦匠果然吃亏了,纷纷动起手来。
正打得难解难分,老政委孙国泰走到了这里,喝止住了他们。
两伙知识青年虽然不再厮打,却虎视眈眈。老政委横身在他们之间,厉声问:“怎么回事?”
小瓦匠一指机关食堂的窗子,狠狠地说:“你问他们。”
老政委从地上捡起一节被砸散的窗框木,盯着为首的那个破坏者,问:“要投进火堆?”对方畏怯地点了一下头。
“这不是你们木材加工厂做的吗?”
“是……”
“亲手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要离开北大荒了,就一点值得北大荒人怀念的都不留下?拿去吧,烧吧,烧你们自己的劳动成果吧!当它燃烧的时候,你们好好想想你们的行为吧。拿去,拿去烧吧!今天夜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可耻的几个,滚!”
他们一个个默默地转过身,渐渐地走开。
“站住!”
他们站住了。
“把它拿走!”
他们走远了,消失在黑夜之中了。老政委将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收回,望着身旁的这一伙知识青年,问:“你们是哪个连队的?”
小瓦匠回答:“我们是工程连的。”
“小瓦匠我知道你!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一天认识。”他伸出一只手。
小瓦匠迟疑了一下,握住了老政委那只大手,他感到了那只手的劲力和厚厚的茧子。
“让我说一句俗话吧,后会有期!”
④暴风雪是那么嚣张!它嘶叫着,想将入百余名知识青年们从大地上扫荡起来,扬到空中。
(有删改)
【注】《今夜有暴风雪》是梁晓声著的中篇小说,是20世纪60年代几十万北大荒知青生活的一个缩影,曾感动了无数读者。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前两段文字描写荒原上暴风雪来势之猛烈,凸显了知青们面临的困境。 |
B.文章淡化肖像描写,注重通过语言、动作描写来塑造人物,展现其内心世界。 |
C.老政委让拆门窗的一些知青拿走拆下的门窗,主要是为了讽刺这些破坏者。 |
D.文章叙述了知青的艰难生活,营造了粗犷严峻的氛围,气势雄浑、沉郁悲壮。 |
A.句子①使用了一些数量词,简洁明快,写出了知青们团结一致,共渡难关的精神。 |
B.句子②通过语言描写,写出了说话者对小瓦匠提出跳舞这一建议的怀疑和不理解。 |
C.句子③中的“扑”一词,是小瓦匠的行为,显示出小瓦匠竭力保护国家财产的态度。 |
D.句子④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写出了暴风雪的威力,与前文照应,使文章更有张力。 |
4.有评论说《今夜有暴风雪》充满着阳刚之气,本文是否符合这一评价?请简要说明。
公社书记
郭澄清
我被分配到公社里做宣传干事,今天上任。
公社办公室里冷清清的,只有秘书一个人。他待人很热情,一面给我倒水,一面向我介绍书记是谁,社长是谁……
我问他:“他们都干什么去啦?”
“全下队啦。”
“项书记什么时候下去的?”
“今天早上。”秘书回答说,“昨天晚上赶回来,向县委作了个电话汇报,今天起早看了一阵文件,又下去了。”
“去哪儿啦?”
“那我得看看。”秘书往东南墙角一望,回头说,“上南部去啦。老项有个习惯,南去准扛猎枪,北去准背粪篓。”
“这是为什么?”
“你听我说呵,北部有条公路,车马多,粪多,背上筐,走一趟,准能闹个满载;南部有片山岗,草多,洞多,野物多,扛上枪,保险!”
我又乘兴问道:“书记的枪法怎么样?”
“百发百中,全社第一。”
这时,我恨不能一下子见到项书记。秘书向我建议说:“他不来,你也没事干,你干脆去找他吧!”
我离开公社,顺着杨柳成荫的机耕道,一直向南走去。天晴地湿,风吹禾摇,一路都是丰收景象。我听见一伙干活的社员们,好像是在议论项书记,就势问道:“喂!借光,你们见到项书记没有?”
“见到啦!刚过去,到方庄去啦!”一位快嘴姑娘指手画脚地说,还有几位老汉插言插语,热情地向我介绍书记的长相和衣着。不过,我都没有用心听,一个公社书记的模样,我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又走了一里多路,见路边蹲着一个人,农村干部打扮,怀里竖着一支长筒猎枪,蹲在那儿正对着一棵棉花出神。我暗自赞叹:“项书记可真朴素呵,不愧为劳动人民出身的干部!”
“项,项……同志,你就是项书记吧?”
那人打量我一眼,眯笑着说:“对了一半儿!我姓项,可不是书记,是副社长!”
他告诉我,方才项书记和社员们锄了一阵地,又和他研究了一番棉花生长情况,对棉花的中期管理提出指导意见,把枪放在这儿,就往方庄去了,现在还过不去前面的黄土岗……
来到黄土岗,只见有一位推车的老汉。这老汉,标准的老农打扮: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裤脚卷过膝盖,脚上没有穿鞋,后腰上插着旱烟袋,像钟摆似的两边摆动着。
“老乡,到哪儿去呀?”
“上方庄。”他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又问我,“小伙子,你上哪?”
“也到方庄。”
“那好,我抓你个差吧。”说着,他放下车子,在车子上栓了一条绳子,向我一举,笑哈哈地说:“来,小伙子,帮帮忙吧,前边这条路不大好走!”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绳子,拉起车子来。使我惊奇的事发生了,他抓我这个差,不感激我也罢,还一股劲地挑三挑四:
“小伙子,你缺‘基本功’呵——不带劲!……不懂?我告诉你——塌下腰,挺起胸来,再挺挺。把头抬起来,眼向前看。把膀子晃开,把胳膊甩开,甩上点劲儿……”
走进方庄,天已傍晌,社员们刚刚收工。一进村,几个男社员从各个角落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一位小伙子接过车子,继续推。一位大娘大概是听到了喊声,急急忙忙走出门,手扶门框开了腔:“老项!中午到我家来,我还有活叫你干哩!”老项摘下草帽扇着风,笑哈哈地说:“好吧,王大娘,中午你多做一个人的饭,我先到队部。”
方才我被这情景迷住了。现在老项一走,我倒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便向身边的一位中年人问道:“同志,项书记在哪里?”
“项书记?”那人沉静一下,“哦,你找我呵?”
我就自我介绍起来。说着说着,他嘎嘎地笑了:“同志,你弄错了。你是找公社书记吧?我是支部书记!”
“公社书记呐?”
“方才你给谁拉的车子?他就是公社书记呀!”
支书又补充说:“你别看我们老项这样儿,论本事可不简单啦,是锄杆,是枪杆,是笔杆……”他一说到“笔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几天的省报上,曾发表过他的一篇稿子。他在这篇稿子里,用自己的工作实践,论证了研究党的政策的重要性。这篇稿子发表后,影响很大。当时,我曾这样想:“项书记一定是个知识分子干部,也一定整天埋头书案……”
支书越说越有劲:“老项常跟咱讲,建设社会主义,‘三个杆子’缺一不可。对于咱们这些领导农业生产的人来说,尤其是不要跟锄杆子闹不团结!”
支书领我来到队部,这时的项书记,打扮和在路上一样;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比那时高了许多。我走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声“项书记”,接着就自我介绍。他非要让我喊他“老项”,说:“你就把路上叫我‘老乡’的尾音加重,‘老乡’改成‘老项’,这多省劲!小崔!”
这时,街上传来老大娘的喊声:“老项哟!吃饭了!”于是,我随在老项的身后,向王大娘家走去。
我实在跑累了,吃完饭,身子一躺就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时,天已过半晌。我赶到地里时,人们大概已经干了一阵子活,老项正坐在柳树下和社员聊天。
我问老项:“我干什么活呀?”“
你第一次出勤,就派你个轻松活吧!”他指着那辆车子说,“你把它送到何庄去吧。”又嘱咐说:“你到了那里,要利用今天晚上的时间,帮助队干部们,讨论讨论抓好生产和群众生活问题……”
我推着车子走在路上,耳边还在响着老项那朗朗的笑声,眼前晃动着老项那高大的身影……
(选自1963年11月《人民文学》,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的开头写“我”上任报到,公社办公室冷冷清清,只有秘书一人,其目的是与下文农村热闹劳动场面形成对比。 |
B.寻找途中,姑娘和几位老汉的热情指点与后文中方庄社员们的热情招呼相呼应,从侧面衬托出项书记深受群众的爱戴。 |
C.“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运用插叙,丰富了小说内容,突出了项书记的实践经验和理论水平,强化了小说的现实意义。 |
D.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讲述“我”上任第一天的所见所闻,记叙了平凡普通的乡村生活故事,给读者以亲近感和真实感。 |
3.有人评价,这篇小说是20世纪60年代中国乡土小说的“范本”。本文的乡土特色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