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谷的人
孙犁
一九四七年六月间,我当记者,跟随树人同志从某县县城出发,到四区去检查大生产工作。
树人同志骑马,我骑车。到了那里,他说:“我带你去看望一个老同志,我们有十几年不见面了。”
过了一会儿,树人同志搀扶着一个老头儿回来了。老人的双目失明,耳朵好像也有些聋。他花白胡子,头上半秃,却留着头发,好像以前的一个高级小学的校长。
到了门口,他摸出钥匙,捅开了锁,让我们进去。
我拉着牲口进院,老人侧着耳朵听了听说:
“有牲口吗?我去找个人来饮饮!”
老人喊一声:“秋格!”
那边南屋里,有一个女孩子答应一声,就跑出来,问:“干什么呀?姥爷!”
“咱们来了客,你牵着牲口到井上饮饮!”
女孩子有十八岁,身体结实,跳过来从我手里接过牲口去。
院里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正扶着门框看我们。
大女孩子牵出牲口去,老人从北屋里搬出一条板凳来,放在南房凉里,我们坐下。过了一会儿,女孩子牵着牲口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大桶水,说:“在井上它喝得不多,叫它歇一歇再喝吧!”
老人说:“秋格,听我说,你去弄点面来,我们来客了,擀凉面吃!”
女孩子答应着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树人同志抬头告诉我说:
“以前,我在这一带做秘密工作,这院子就是我那时候的机关,老人是个高小教员,他倾家荡产来帮助革命。我们在这屋里办过列宁小学,专招收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来上夜校,那些孩子们后来就成了这一带革命的根基,现在革命开花结果了,很多人在地方上负重要的责任。那女孩子的母亲叫凤儿,跟着父亲念书。富家子弟来求婚,老人说,那是我们的敌人,她都拒绝了。后来嫁给了老人最喜爱的一个穷学生,我们的同志,叫马信涛。老人后来被捕下狱,受酷刑,双目失明,耳朵受伤,差一点死在狱里。听说信涛在事变以后,参加部队,当团政委,‘五一’那年,在平汉路一次战斗里牺牲了。……”
树人同志还没说完,老人说:“树人,最近有什么好消息?”
树人同志报告了些老同志们的消息,又从皮包里拿出中央二月指示,笑着说:
“这里有中央的一个文件,叫他给你念念!”
老人很高兴,他庄严静穆地倾耳听着。我和他并肩坐着,大声朗诵中央的二月指示。那主要是分析爱国自卫战争的形势和指示进一步实行土地改革的。足足念了有吃一顿饭的工夫。
我念完了这个文件,从心里觉得做了一件最高兴的事,有一股热热的情感鼓荡着我,竟一时想起以后有多少工作要我去做,要去拼命完成!
树人同志叫我去帮那女孩子做饭,我到那边南屋里去。屋里并没有叫秋格的那姑娘,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学纺线。另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坐在里间炕上,趴在窗台上,拿铅笔描画什么,听见我进去,回过头来笑了一笑。这孩子浓眉大眼,非常神气。
我说:“你叫什么?”
“我叫承志。”那孩子说,接着腼腆地一笑,“你再和树人叔说说,叫他带我出去工作。”
我说:“你没有上学?”
他说:“我想去当炮兵。”
我才看见,他描画的是一本新近战场上使用的各种炮的图样。恰好秋格推完了碾子,满头大汗端着半簸箕面回来了。小姑娘赶紧放下纺车往锅里添水,打火烧柴。秋格用手背擦着额角上的汗,笑着说:
“同志,你看我们这日子,一个这么小不顶事,一个大些了,什么也不愿意干,整天画那个!”
“我觉得我这工作,比你们干的活重要,”男孩子不服气地望着我说,“你叫这位同志说说,穷人怎样才叫彻底翻身?穷人的饭,怎样才能吃得长远?”
“那得生产!”女孩子和着面说。
“你叫我说,光推碾子捣磨不行,还是先打败敌人要紧!”男孩子说。
做熟了饭,我们就在这屋里吃。老人安排我们坐好,一个劲儿叫秋格给我添饭菜,秋格笑着喊:
“他们都满着碗哩!”
这一年秋后,我随军攻打津浦线。
这是冀中平原的东北部,地势很洼很平,村落很稀。部队拉开距离,走得很慢。在碧蓝的天空下面,在阳光照射的、布满谷楂秋草的大地上,四面八方全是我们的队伍在行进。只有在天地相接连的那里,才是萧萧的风云,低垂的烟雾。这时还有人在秋草地上牧羊,羊群是那样的洁白和安静,人们丝毫没有惊扰。
突然有一只野兔奔跑过来,有几个幼小的炮兵连声呼喊起来,我看见其中一个,恰恰就是在老人家遇见的那个男孩子承志!
到了冲锋的地点,那个紧邻车站的小村庄,战士们全紧张起来,我听到了战场上进攻的信号、清脆有力的枪声,冲锋开始了。我听见命令:“过河!”就看见那个小小的炮手——马承志,首先跳进水里,登上了对岸。
这孩子跃身一跳的姿式,永远印在我的心里,这是标志我们革命进展的无数画幅里的一幅。在这以前,有他那年老失明的外祖父、在平汉线作战牺牲的马信涛、勤谨生产的姊姊马秋格;从它后面展开的就是我们现在铺天盖地的大进军,和那时时刻刻在冲过天空、吱吱作响、轰然爆炸的、我们的攻占性炮声。
(节选自《白洋淀纪事》,有删减)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秋格饮牲口回来时还提了一桶水,说让牲口歇一歇再喝,由此可以看出她的细心。 |
B.老人叫秋格饮牲口、擀凉面、不停给客人添饭菜等情节,让人感受到老革命者的热情。 |
C.姐弟对“穷人的饭,怎样才能吃得长远”的争论中显出姐姐的不满,但最终证明弟弟的选择是正确的。 |
D.马承志听到命令后的纵身一跳触动了“我”,在“我”心里他也是革命发展历史中的英雄。 |
A.前文写马承志想当炮兵,描画各种炮的图样,与后文他成为一名炮兵,情节上前后呼应。 |
B.文中有意识地将老人过去的革命经历和此时衰老形象形成对比,使老人的形象更丰满。 |
C.老人听读中央文件时“庄严静穆”这一细节描写,表明他对中央决定的无比重视。 |
D.奔跑的野兔这一情节的插入,不仅引出了小炮兵马承志,也突出了他身上还有的孩子气。 |
4.孙犁是乡土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其作品具有浓郁的乡土特色。本文的“乡土特色”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相似题推荐
吴召儿
孙犁
我们机关搬到三将台,是个秋天,枣儿正红,芦苇正吐花。我们来了一群人,不管牛棚马圈全住上,当天就劈柴做饭,上山唱歌,一下就和老乡生活在一块儿了。
我组织民校妇女识字班,课程第一是唱歌,歌唱会了,剩下的时间就碰球。山沟的青年妇女们,碰起球来,真是热烈,整个村子被欢笑声浮了起来。
一天,我翻着点名册,随便叫了个名字:“吴召儿!”
我听见嗤的一声笑了。抬头一看,在人群末尾,靠着一根白杨木柱子,站起一个女孩。她正在背后掩藏一件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假手榴弹,坐在一处的女孩子们望着她笑。她红着脸转过身来,笑着问我:“念书吗?”
“对!你念念头一段,声音大点儿。大家注意!”
她端正地立起来,两手捧着书,低下头去,就念开了,书念得非常熟练动听。就是她这认真的念书态度和声音,不知怎的一下就印进了我的记忆。下课回来,走过那条小河,我听到了只有在阜平才能听见的那激动的水流的声响,听到在这山草衰白柿叶霜红的山地,还没有飞走的一只黄鹂的叫唤。
十一月“反扫荡”。我当了一个小组长,我们的向导老不来。我跑到村长家里去找,村长散披着黑羊皮袄,见我就笑着说:“男的分配完了,给你找了一个女的!”
“女的就女的吧,在哪里呀?”我说。
一个女孩子跑出来,穿着一件红棉袄,一个新鲜的白色挂包,斜在她的腰里,装着三颗手榴弹。
“真是,”村长也在抱怨,“这是‘反扫荡’呀,又不是到区里验操,也要换换衣裳!红的目标大呀!”
“尽是夜间活动,红不红怕什么呀,我没有别的衣服,就是这一件。”女孩子笑着,“走吧,同志!”说着就跑下坡去。
在路上,她走得很快,我跑上前去问她:“我们先到哪里?”
“先到神仙山!”她回过头来一笑,这时我才认出她就是那个吴召儿。
“到了神仙山,我有亲戚。”她说,“我姑住在山上,她家的倭瓜又大又甜。今天晚上,我们到了,我叫她给你们熬着吃个饱吧!”
天黑的时候,我们才到了神仙山的脚下。她爬得很快,走一截就坐在石头上望着我们笑,像是在这乱石山中,突然开出一朵红花,浮起一片彩云来。
北斗星转下山去,我们才到了她的姑家。
“这都是我们的同志。”吴召儿大声对她姑说,“快给他们点火做饭吧!”老婆子拿了一根麻秸,在灯上取着火,就往锅里添水。吴召儿和她姑有说不完的话。
“你爹给你买的新袄?”姑问。
“他哪里有钱?是我给军队上纳鞋底换的。”
第二天,我们在这高山顶上休息了一天。
以后每天黎明,吴召儿就把我唤醒,一同到那大黑山的顶上去放哨。山顶不好爬,又危险,她先爬到上面,再把我拉上去。山顶上有一丈见方的一块平石,长年承受雨水,被冲洗得光亮又滑润。我们坐在那平石上,月亮和星星都落到下面去,我们觉得飘忽不定,像活在天空里。
这一夜下起大雨来,雨下得那样暴。在这样高的山上,我们觉得不是在下雨,倒像是沉落在波浪滔天的海洋里。风狂吹着,那块大平石也像要被风吹走。
吴召儿紧拉着我爬到大石的下面,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在那里铺好了一层软软的白草。听到四下里山洪暴发的声音,雨水像瀑布一样,从平石上流下,我们像钻进了水帘洞。
一清早放晴,我们就看见从邓家店起,一路的村庄,都在着火冒烟。我们看见敌人像一条虫,在山脊梁上往这里爬行。一路不断响枪,那是各村伏在山沟里的游击组。吴召儿说:“今年,敌人不敢走山沟了,怕游击队。可是走山梁,你就算保险了?兔崽子们!”
敌人的目标,显然是在这个山上。吴召儿把身上的手榴弹全拉开弦,跳起来说:“你去集合人,我去截兔崽子们。”她在那乱石堆中,跳上跳下奔着敌人的进路跑去。
我喊:“红棉袄不行啊!”
“我要伪装起来!”吴召儿笑着,一转眼的工夫,她已经把棉袄翻过来。棉袄是白里子,这样一来,她就活像一只逃散的黑头的小白山羊了。一只聪明的、热情的、勇敢的小白山羊啊!
她登在乱石尖上跳跃着前进。那翻在里面的红棉袄,还不断被风吹卷,像从她的身上撒出的一朵朵的火花,落在她的身后。
当我们集合起来,从后山上跑下,来不及脱鞋袜,就跳入山下那条激荡的大河的时候,听到了吴召儿在山前连续投击的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我能断定,她的生活和历史会在我们这一代生活里放光的。
1949年11月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写“我们”组织民校妇女识字、唱歌、碰球,既表现了我党主张男女平等的思想,对群众的文化教育,更表现出融洽的军民鱼水之情。 |
B.“我听到了只有在阜平……一只黄鹂的叫唤”表明吴召儿认真动听的读书声给“我”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 |
C.吴召儿发现敌人的行动轨迹后,立即让“我”去集合人员,把自己伪装起来,自己只身跑去截击敌人,这说明她虽然机灵,但是有勇无谋。 |
D.小说结尾给“我”也给读者留下了悬念和无尽牵挂,但“我”坚信革命志士以及广大群众为民族解放事业英勇奋斗、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会被永远铭记。 |
A.小说写吴召儿出场时在背后掩藏东西,这为后文写她勇敢杀敌埋下了伏笔。 |
B.小说写“我”与吴召儿第二次见面时,她穿着红棉袄,挎着白挂包,包里装着三颗手榴弹,运用白描手法,刻画出了一个英姿飒爽、时刻准备战斗的战士形象。 |
C.小说对“村长”和“姑”这两个次要人物的描写着墨不多,因此这两个人物略显呆板,缺乏生机。 |
D.小说倒数第八段描写了雨之“暴”,风之“狂”,凸显了山顶环境的恶劣,为下文表现吴召儿不怕暴雨、不畏困难的形象做了铺垫。 |
白洋淀边的一次小斗争
孙犁
有一天,我送一封信到同口镇去,在那漫天漫地的芦苇里穿过,芦苇正好一人多高,还没有秀穗,我用两手拨开一条小道,脚下的水也有半尺深。
走了半天,才到了淀边,拨开芦苇向水淀里一望,太阳照在水面上,白茫茫一片,一个船影儿也没有,我吹起暗号,吹过之后,西边芦苇里就哗啦啦响着,钻出一只游击小艇来,撑船的还是那个爱说爱笑的老头儿。他一见是我,忙把船靠拢了岸。我跳上去,他说:“今天早啊。”
我说:“道远。”
他使竹篙用力一顶,小艇箭出弦一般,窜到淀里。四外没有一只船,只有我们这只小艇,像大海上漂着一片竹叶,目标很小。
老头儿爱交朋友,干抗日的活儿很有瘾,充满胜利情绪,他好打比方,证明我们一定胜利,他常说:“别看那些大事,就只是看这些小事,前几年是怎样,这二年又是怎么样啊!”
过去,他是放鱼鹰捉鱼的,他只养了两只鹰,和他那个干瘦得像柴禾棍一样的儿子,每天从早到晚在淀里捉鱼。而且父子两个是全凭那两只鹰来养活的,那是心爱的东西,可是为了多打鱼多卖钱,就得用一种东西紧紧地卡住鱼鹰的嗓子,使它吞不下它费劲捉到的鱼去。老头儿是最心疼那两只鹰的,他说,别人就是拿二十只也换不了去。
老头儿说,这两只鹰,每年要给他抬上一千斤。鬼子第一次进攻水淀,在淀里抢走了他那两只鱼鹰,带到端村,放在火堆上烧吃了。于是,儿子去参加了水上游击队,老头儿把小艇修理好,做交通员。
老头儿乐观,好说话,可是总好扯到他那两只鹰上,这在老年人,也难怪他。这一天,又扯到这上面,他说:“要是这二年就好了,要在这个时候,我那两只水鹰一定钻到水里追走了,不会叫他们提活的去。”
可是这一回他一扯就又扯到鸡上去,他说:“你知道前几年,鬼子进村,常常在半夜里,人也不知道起床,鸡也不知道撒窠,叫鬼子捉了去杀了吃了,这二年就不同了,人不在家里睡觉,鸡也不在窠里宿。有一天,在我们镇上,鬼子一清早就进村了,一个人也不见,一只鸡也不见,鬼子和伪军们在街上,东走走西走走,一点食也找不到。
后来有一个鬼子在一株槐树上发现一只大红公鸡,他高兴极了,就举枪瞄准。公鸡见他一举枪,就哇的一声飞起来,跳墙过院,一直飞到那村外。那鬼子不死心,一直跟着追,一直追到苇垛场里,那只鸡就钻进了一个大苇垛里。”
没到过水淀的人,不知道那苇垛有多么大,有多么高。一到秋后霜降,几百顷的芦苇收割了,捆成捆,用船运到码头旁边的大场上,垛起来,就像有多少高大的楼房一样,白茫茫一片。这些芦苇在以前运到南方北方,全国的凉棚上的,炕上的,包裹货物的席子,都是这里出产的。
老头儿说:“那公鸡一跳进苇垛里,那鬼子也跟上去,攀登上去,他忽然跳下来,大声叫着,笑着,往村里跑。一时他的伙伴们从街上跑过来,问他什么事,他叫着,笑着,说他追鸡,追到一个苇垛里,上去一看,里面藏着一个女的,长得很美丽,衣服是红色的。五六个鬼子饿了半夜找不到个人,找不到东西吃,早就气坏了,他们正要撒撒气,现在又找到了这样一个好欺侮的对象,他们向前跃进,又嚷又笑,跑到那个苇垛跟前。追鸡的那个鬼子先爬了上去,刚爬到苇垛顶上,刚要直起身来喊叫,那姑娘一伸手就把他推下来。鬼子仰面朝天从三丈高的苇垛上拌下来,别的鬼子还以为他失了脚,上前去救护他。这个时候,那姑娘从苇垛里钻出来,咬紧牙向下面投了一个头号手榴弹,火光起处,炸死了三个鬼子。人们看见那姑娘直直地立在苇垛上。她才十六七岁,穿一件褪色的红布褂,长头发上挂着很多芦花。”
我问:“那个追鸡的鬼子炸死了没有?”
老头儿说:“手榴弹就摔在他的头顶上,他还不死?剩下来没有死的两三个鬼子爬起来就往回跑,街上的鬼子全开来了,他们冲着苇垛架起了机关枪,扫射,扫射,苇垛着了火,一个连一个,漫天的浓烟,漫天的大火,烧起来了。火从早晨一直烧到天黑,照得远近十几里地方都像白天一般。”
老头儿又扯到那只鸡上,他说:“你看怪不怪,那样大火,那只大公鸡一看势头不好,它从苇子里钻出来,三飞两飞就飞到远处的苇地里去了。”
我问:“那么那个姑娘呢,她死了吗?”
老人说:“她更没事。她们有三个女人躲在苇垛里,三个鬼子往回跑的时候,她们就从上面跳下来,穿过苇垛向淀里去了。
最后,老头说:“同志,咱这里的人不能叫人欺侮,尤其是女人家,那是情愿死了也不让人的。可是以前没有经验,这二年就不同了啊!要不我说,假如是在这二年,我那两只水鹰也不会叫兔崽子们捉了活的去!”
1945年(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写“在那漫天漫地的芦苇里穿过,芦苇正好一人多高”等语句,写出了白洋淀独特的自然环境,也象征着抗日民众人多力量大。 |
B.老头儿“爱说爱笑”“好说话”,就有可能在漫无边际的闲聊中扯到那只大公鸡,也就自然而然地引出在白洋淀发生的那一场小斗争。 |
C.小说题为“白洋淀边的一次小斗争”,主体事件都是通过“老头儿”面对面的讲述来展开,虽然不是“我”的亲身经历,但也显得真实可信。 |
D.小说以对话为主,人物语言直白,通俗易懂,但又极具地方特色,如“不会叫他们提活的去”“苇垛着了火”“咱这里”等。 |
A.“这二年就不同了”,是说我们取得胜利,鬼子不再像从前那样猖狂。 |
B.老头儿反复说“这二年”,是因为他无限感慨这两年抗日形势的变化。 |
C.“假如是在这二年”,写出了老头儿特别惋惜他的那两只被吃的水鹰。 |
D.“这二年”暗示了社会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也积极参与抗日。 |
山里的春天
孙犁
这天,从家乡来了一个人,谈了半天家里的事,我很快乐。我很惦记家里的生活问题,他说一切很好。我高兴地要请他吃饭,跑着各家去买鸡蛋,走到一个人家,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炕沿上,哭丧着脸,在她怀里靠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我说:“老乡,有鸡蛋啊,卖给咱几个?”
她立时很生气地喊叫起来:“没有!还有什么鸡蛋?”
我说:“我是问一问你,没有就算了么!”
我走了出来。吃过午饭,送走客人,村长来找我,说是叫我去给一家抗属翻沙,家具他也拿来了,就带我走。我两个到了一块方方的堆着石沙的地里。村长说:“这块地去年叫水冲了,你给她把这沙子挑到四边去,好种玉茭子。辛苦你了。”
说完,村长笑一笑走了。我把军装上衣脱下,同皮带手枪挂在地边的一棵小枣树上。这时已是暮春三月,枣树快要长叶儿,河滩上的一排大杨树,叶子已经有铜钱大了,绿油油的。
我开始把沙子翻起来,然后铲到筐里,挑到地边,堆成土埝,叫夏天的水冲不到地里来。
今天工作很高兴,一大担沙土挑起来,也觉得轻松。我想山里的土质坏,还费这么大劲;我家里那三亩菜园,出产多么大啊,够他娘儿两个吃的了。
起晌的时候,我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妇女,左手拉着一个小孩,右手提着一把水壶,我想是主人家给我送水来了,走近一看,原来就是上午为买鸡蛋和我吵嘴的那女人。她一见是我,脸上有点下不来,后来才说:“同志,休息一下吧。我和你谈谈。”
我说:“谈什么呀?”
她说:“上午,你赶得不巧,我正生气。你看人家有人的,有的种地了,咱这地还没起沙子。前半天,我拉着孩子来一看这个地这样费劲,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怎么会种上,就生起气来,正在心里骂我们当家的,撇下大人孩子不管,你就来了。我那时一看见你们这当兵的就火了。”
我问:“他走的时候没告诉你?”
她狠狠地说:“人家会告诉咱,头一天晚上,人家说去报个名,一去就没回家。第二天,我到区里去给人家送衣服鞋袜,人家还躲着不见哩。”
我一听她这样说,想起自己从军的事,笑了。那一年,我们全村的青年抗日先锋队说到村外开会,排上队就去参加了学兵营,家里人听见,急了,母亲们说:“你们再到家里睡一夜再走,没人拉你们啊!”可是我们谁也不听,头也不回跑了。第二天,媳妇们也凑了一队,仗着胆子,给我们送衣服,我们藏起来,叫她们放下回去。她们说:“只是见一下,谁拖你们的尾巴哩。”可是我们死也不见。
我喝了几口水,就又开始翻沙。在挑的时候,女人已经拿起铁铲,替我装筐。她看我能挑那么重的东西,就问:“你在家里也种地?”
我说:“种地,我有三亩菜园子。”
她又问:“家里有大人孩子吗?”
我说:“有,一个老婆,一个女孩子,今年六岁了。”
她惊异地看了看我,又叹了一口气说:“都是这样的吗?你就不惦记你的大人孩子,她们在家里不骂你呀?”
我说:“她不骂我。今天才从我们家乡来了个人,她还捎口信给我,说好好抗日,不要想家,你抗日有了成绩,我和孩子在家里也光荣,出门进门,人家都尊敬。”
我说到这里,那女人脸红了一下,她说:“呀,你家里的进步!”
我说:“我们那里有敌人,村边就是炮楼,她们痛苦极了,她恨敌人,就愿意我在外面好好抗日。”
女人说:“有人给她种地吗?”
我说:“家乡来的人说;一到春天,不用她说话,就有人给地种上了;一到该锄苗的时候,不用她说话,就有人给她锄去了;秋天,她的粮食比起别人,早打到屯里。我们八路军的弟兄,比亲弟兄还亲,他们在那里驻防,打敌人,知道我不在家,就会梦我去种上地,照顾我的大人孩子,和我在家一样。”
这时候,这女人才真正眉开眼笑了,她说:“刚才我还觉得辛苦你,自己不落意,这样一说,你和我们当家的是一家人,他要住在你们村里,也准得给你家里去帮忙吧?”
我说:“一定,我们八路军就是这样一个天南海北的大家庭。你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不用惦记他,他也就不再惦记你们了。”
这时候,女孩子跑到那小枣树下面,伸手去够那枪,又回过头来望望我,望望她母亲。我放下担子过去,哄着她穿上我那军装上衣,系上皮带,把枪放在她那小手里,那孩子就像一个小战士一样,紧紧地闭着小嘴。对面的母亲,响亮地笑了。
一九四四年
(摘编自《孙犁全集》第一卷,有改动)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写的只是山乡日常的田间劳作,却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艺术地表现了同仇敌忾抗击日寇、团结互助的时代精神。 |
B.小说注重人物心理活动描写,“我”因挑沙土费劲,想到家里菜园出产大够妻女吃的,表现了作为战士的“我”的人情味。 |
C.惟妙惟肖的对话描写,是这篇小说的突出特色之一。作品通过“我”和“她”的对话,表达了抗战家属对抗日大家庭的理解。 |
D.小说运用对比手法,拿“我”高高兴兴为抗属挑沙子,与“她”因丈夫参军不能干地里活而满腹抱怨作对比,突出了主题。 |
3.小说以“山里的春天”为题有什么好处?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五张犁
王祥夫
这种病,怎么说呢?在民间一般都叫疯子,“神经病”是文明一点儿的说法。这五张犁,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都还以为他是园林处请来的老园林工。可也太老了,园林处怎么会用这么老的老头儿?其实,在张沟这地方,人们都认识他,知道他就是远近出名的五张犁,但城里人对他就不熟了。不但对五张犁不熟,恐怕说起张沟也会有许多人不知道,张沟现在早已经不存在了,和其他许多靠近城市的农村一样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土地早已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
园林处为了好管理,地是分了段的,每人一段各自承包。如果不是一段一段地承包,人们还不会发现问题。五张犁不是在一片地里做他的事,他经常出现的那片地横跨了三段地。这就让人们摸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这年春天的时候,人们看到五张犁往地里送了三次粪。一开始,人们以为是园林处要在地里施肥,又过了几天,就有人看见五张犁把土粪一锹一锹地往地里撒。人们看见他弯了一下腰,又弯一下腰,把锹一次次插进蓬松的粪堆,然后再直起腰来,那土粪便一次次被扬了起来,说扬好像有点儿不太对,不是扬,是平平地贴地面顺风一撒又一撒。撒完土粪,五张犁并不走开,而是坐在了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处出神。五张犁那张脸很瘦,皮肉很紧,而且黑,而且是见棱见角,肩头也是尖尖的见棱见角,那双手也是粗糙而见棱见角,五指总是微张着,有些攥不拢的意思,这就是干粗活儿的手。
接下来,是下了两场雨,地里呢,草也绿了,园林处种下的花卉呢,也抽了叶。这时候,人们又看到了五张犁,他来了。戴着烂草帽,穿着很旧的一件军装,袖子那里有两块补丁,领子那里又是一块,下边是条蓝布裤子,屁股那里是两块补丁。他扛着一张锄,目光灼灼地进到地里就锄开了,他把身子朝前探过去,把锄往前一放,再往回一拉;再往前一放,再往回一拉……到了中午,地里就有了样子了。苗是苗,棵是棵,好像是用线比过,从南边看苗,是个直线,从东边再看苗,还是个直线。五张犁已经锄完了,坐在那里,目光灼灼,看着远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人认出他是五张犁了,笑着问他:“地早就不是咱们张沟的了,你怎么还锄它?”五张犁目光灼灼地看了那人一眼,张张嘴,笑笑的,还是不说话。“神经病!”这人说了这么一句,蹬着车子远去了。这真是怪事,他怎么只锄这么一片?好像是谁给他规定了只是这么一片,春天撒粪也是这么一片,准确无误。五张犁这时是锄第二遍了,而且,天快黑的时候,他又紧接着锄第三遍,这第三遍是补锄,是锄两下,把土用锄往苗子下培一下,是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这么个节奏,是有着音乐性质在里边。
在这个夏天里,人们看到五张犁在那片地里又是锄地,又是抓虫。那片地现在可以一下子就让人远远认出来,虽然没有地埂,但那片地的草要比别的地长得格外好,花儿也开得格外好。但人们还是奇怪,这个五张犁,是谁请他来的?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便有从张沟过来的人,告诉那些不知五张犁底细的人五张犁是什么样儿的人,人们又都不信五张犁竟会是个疯子。怎么不是?便有人说五张犁最疯的那一阵子晚上都要睡在地里,人们就更不信。
很快,秋天在一阵大热后悄然来临。一场霜过,地里的庄稼和蔬菜的叶子发生变化,该红的红,该黄的黄。也就是这个时候,人们又看到五张犁了。他目光灼灼地站在地头了,他的手里,亮闪闪的一牙儿,是镰刀。他想做什么?他是来收割了,这个季节,是收割的季节,但他怎么可以用镰收割那些花草?花草是庄稼吗?花草怎么会是庄稼?他弯下了腰,把那花草一把一把地割下来。他割得不紧不慢,割得干净好看,地里留下的茬子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的高低。从早上开始,到下午天快黑,这片地就被五张犁基本割完了,远远看去,被五张犁割过的那片地像是用了堆绣的针法,那鲜艳的颜色,是一撮,又一撮,一撮,又一撮,好看不好看?好看,尤其是远远看了更好看。
园林处的人是哭笑不得,无论他怎么扬手和喊,五张犁都不搭腔,两只眼睛,目光灼灼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这又不是庄稼,这是花儿,是花儿你懂不懂?”
五张犁对着园林处的人,只是笑,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些羞涩,羞涩之中还有些紧张。
“你割吧,你割吧。”园林处的人扬扬手,对五张犁说。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这片地早先就是五张犁家承包过的,人们奇怪五张犁怎么会记着自己那片地,而且会记得那么准确。
秋天向冬天过渡的期间,是到了大地即将上冻的时候了,这一天,人们又看到了五张犁。他的前边是一头驴,一头小黑驴,那头小黑驴拉着一张犁,五张犁在那里犁地了。五张犁按着犁,从地这头开始,一步一步往地那头走,然后再回来,再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这真是一片好土地,一旦被犁铧犁开,那黑润润的颜色是多么好看,多么让人动心。更让人动心的是五张犁的手艺,一道一道的犁沟像是用线拉过,齐齐的。他按着老规矩,是两犁一垄,犁沟很深,犁垄很高,这样一来,到了明年春天,土地就会变得要多蓬松就有多蓬松!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说五张犁不是扬粪,是撒粪,写出五张犁动作专业,表明他是个好庄稼把式。 |
B.作者用“见棱见角”刻画五张犁相貌,突出他的沧桑感,也暗示了他执拗的性格。 |
C.五张犁戴着烂草帽,穿着旧衣服,衣服上还有补丁,写出他艰苦朴素的农民形象。 |
D.园林处的人看五张犁割下一撮一撮的花草,也被他的坚持感动了,就不再阻止了。 |
A.本文在叙事过程中多处设问,以此推动故事发展,吸引阅读兴趣。这种手法在王愿坚的《党费》中也有运用。 |
B.为了刻画五张犁的“疯子”形象,作者反复写他“目光灼灼”地站在地头,不说一句话,甚至傻傻地笑的样子。 |
C.作者在描写五张犁进行第三遍补锄时,突出了其音乐节奏的美。庄子也曾运用这样的方法描写过庖丁解牛。 |
D.文末描绘了五张犁犁地的画面,黑瘦的老人、小黑驴,一遍遍地走过去,再走回来,充满着仪式感和悲壮感。 |
4.有评论说这篇小说在荒诞中蕴藏着真实,请结合文本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青龙偃月刀
韩少功
何爹剃头几十年,是远近有名的剃头匠师傅。无奈村里的脑袋越来越少,好多脑袋打工去了,好多脑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脑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计越来越难以维持——他说起码要900个脑袋,才够保证他基本的收入。
这还没有算那些一头红发或一头绿发的脑袋。何爹不愿趋时,说年轻人要染头发,五颜六色地染下来,狗不像狗,猫不像猫,还算是个人?他不是不会染,是不愿意染。师傅没教给他的,他绝对不做。结果,好些年轻人来店里看一眼,发现这里不能焗油和染发,更不能做负离子和爆炸式,就打道去了镇上。
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见冷清。我去找他剪头的时候,在几间房里寻了个遍,才发现他在竹床上睡觉。
“今天是初八,估算着你是该来了。”他高兴地打开炉门,乐滋滋地倒一盆热水,大张旗鼓进入第一道程序:洗脸清头。
“我这个头是要带到国外去的,你留心一点剃。”我提醒他。
“放心,放心!建伢子要到阿联酋去煮饭,不也是要出国?他也是我剃的。”
洗完脸,发现停了电。不过不要紧,他的老式推剪和剃刀都不用电——这又勾起了他对新式美发的不满和不屑:你说,他们到底是人剃头呢,还是电剃头呢?只晓得操一把电剪,一个吹筒,两个月就出了师,就开得店,那也算剃头?更好笑的是,眼下婆娘们也当剃匠,把男人的脑壳盘来拨去,成何体统?男人的头,女子的腰,只能看,不能挠。这句老话都不记得了么?
我笑他太老腔老板,劝他不必过于固守男女之防。
“好吧好吧,就算男人的脑壳不金贵了,可以由婆娘们随便来挠,但理发不用剃刀,像什么话呢?”他振振有词地说,“剃匠剃匠,关键是剃,是一把刀。剃匠们以前为什么都敬奉关帝爷?就因为关大将军的功夫也是在一把刀上,过五关,斩六将,杀颜良,诛文丑,于万军之阵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要是剃匠手里没有这把刀,起码一条,光头就是刨不出来的,36种刀法也派不上用场。”
我领教过他的微型“青龙偃月刀”。其一是“关公拖刀”:刀背在顾客后颈处长长地一刮,刮出顾客麻酥酥的一阵惊悚,让人十分享受。其二是“张飞打鼓”:刀口在顾客后颈上弹出一串花,同样让顾客特别舒服。“双龙出水”也是刀法之一,意味着刀片在顾客鼻梁两边轻捷地铲削。“月中偷桃”当然是另一刀法,意味着刀片在顾客眼皮上轻巧地刨刮。至于“哪吒探海”更是不可错过的一绝:刀尖在顾客耳朵窝子里细剔,似有似无,若即若离,不仅净毛除垢,而且让人痒中透爽。整个耳朵顿时清新和开阔,整个面部和身体为之牵动,招来“嗖嗖嗖”八面来风。气脉贯通和精血踊跃之际,待剃匠从容收刀,受用者一个喷嚏天昏地暗,尽吐五脏六腑之浊气。
何师傅这刀,阅人间头颅无数,开刀、合刀、清刀、弹刀,均由手腕与两三指头相配合,玩出了一朵令人眼花缭乱的花。一把刀可以旋出任何一个角度,可以对付任何复杂的部位,上下左右无敌不克,横竖内外无坚不摧,有时甚至可以闭着眼睛上阵,无须眼角余光的照看。
一套古典绝活玩下来,他只收三块钱。
尽管廉价,尽管古典,他的顾客还是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成天只能睡觉,一天下来也等不到一个脑袋,只好招手把笑花子那流浪崽叫进门,同他说说话,或者在他头上活活手,提供免费服务。但他还是决不焗油和染发,宁可败走麦城也决不背汉降吴。
三明爹一辈子只有一个发型,就是刨光头,每次都被何师傅刨得灰里透白,白里透青,滑溜溜地毫光四射,因此多年来是何爹刀下最熟悉、最亲切、最忠实的脑袋。有一段时间,三明爹好久没送脑袋来了,何爹算着算着日子,不免起了疑心。他翻过两个岭去看望老朋友,发现对方久病在床,已经脱了形,奄奄一息。
他含着泪回家,取来了行头,再给对方的脑袋上刨一次,使完了他全部的绝活。三明爹半躺着,舒服得长长吁出一口气:“兄弟,我这一辈子抓泥捧土,脚吃了亏,手吃了亏,肚子也吃了亏呵。搭伴你,就是脑壳没有吃亏。我这个脑壳,来世……还是你的。”
何爹含着泪说:“你放心,放心。”
光头脸上带着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过去了。
何爹再一次张飞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头皮上一弹,弹出了一串花,由强渐弱,余音袅袅,算是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看见三明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那一定是人生最后的极乐。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见冷清,与乡村人口减少,年轻人对时尚有追求,审美观念在发生变化有关。 |
B.本文主要采用语言描写,但也有细节描写与动作描写。文中关于青龙偃月刀的描写,即是细节描写与动作描写相结合,既刻画了人物,也照应标题。 |
C.小说最后详写何爹最后一次给三明爹剃头的情节,不只是刻划了何爹人物性格,更重要的在于表达对三明爹离世的酸楚。 |
D.小说语言既有农民式的自然平朴、方言俚语,又有传统式的典雅方正,还有人物调侃式的诙谐幽默。 |
3.试从传统继承的角度,概括作者的写作意图。
立碑
朱顺社
王家滩的王盛老汉骑着自行车,在县城跑了三道街,在县城跑了三道街,问了五次路,拐了八道弯,傍晚时分,才找到县自然资源局周英汉局长的家门。
王老汉想批一块地。他批地不是自己用,而是想为死去的村支书吴亮亮立一座碑。吴亮亮是县里的下派干部,任王家滩村支书三年多,在一次防风治沙的会战中,突然倒在工地上……走时不到四十岁。
王老汉敲敲门,里面没人应。他原地转一圈,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他知道当局长工作忙,下班晚很正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嘞!
要说批地,本该是村干部们办的事儿,可这些年轻人没耐性,到自然资源局找两趟,被建设用地股长一番道理顶回家,从此打了退堂鼓。王老汉了解情况后,主动把这事儿担起来。他知道自然资源局里人多,有话不好讲,就直接找到周局长家里来。他就不信,把立碑的理由讲明了,周局长会不同意。难道这件歌功扬善、顺乎民意的好事儿也办不成?
哼,俺王老汉年轻时也当过村干部嘞!什么世面没见过?等俺把地批下来,让后生们也知道啥叫宝刀不老!
夕阳西沉,余晖尽落。王老汉既困又乏,上下眼皮直打架。
“老乡——醒醒,这样会着凉的。”
“俺……没睡。”王老汉揉揉眼,面前站着一位中等身材、齐耳短发,三十七八岁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蔬菜的塑料袋。
“您找谁?”
“俺找周局长,”王老汉见女人拿钥匙开门,心想,这位一定是周局长太太,便问,“周局长他还没回来?”
“老乡,您是哪个村的,有啥事儿?”
“俺是王家滩的,找他有紧要的事儿。”
“王家滩的?哦,快进屋说吧。”
王老汉将半袋花生从自行车上拿下来,提到屋里放在门角的凳子上。客厅面积不大,陈设简陋,一对沙发样式老旧。墙角摆放着一些测量器材和图标。王老汉见了心想,当局长的居住条件也不咋样,还不如俺农村人住的大瓦房宽敞!
“您来家里千万不要带东西!”女人将一杯热茶放在王老汉面前,关切地问,“王家滩的乡亲们都好吧?”
“好、好,你到过我们村?”王老汉心里暖暖的。
“没有,你们村是有名的小康村嘛!”女人转过话头,“老人家,您有啥事儿,慢慢说。”
“这个……”王老汉见女人举止大方,心想,这位局长太太一定是个说话算数吹风管用的人,便试探着说,“其实……对你说和对周局长说都一样:俺想批一块地。”
“批地干啥?”女人一愣。
“王家滩村民想为故去的支书、县里下派干部吴亮亮立座碑。”
“为啥给他立碑呢?”女人摇摇头说,“老人家,立碑这事不是随便可以做的,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立碑资格的。”
“吴支书可不是平常人,他的事迹登过大报纸嘞!”说到吴支书,王老汉的话就滔滔不绝,“吴支书在王家滩村任职三年多来,带领群众修路打井、植树造林,多方筹款建起了幼儿园、养老院。过去村民们赶集上会行走不便,现在进城一路畅通;过去村民们吃不上新鲜蔬菜,现在种植了蔬菜大棚;过去村里孩子上学不便、老人养老无门,现在不用出村就能解决。他办的好事儿数都数不完。王家滩村民脱贫了,致富了,奔小康了,可是……他却早早走了,俺全村人都怀念他啊!”
“吴亮亮是个好同志!”女人深深点头,叹息一声。
“所以,王家滩的村民合计着,要给吴支书立座碑。”王老汉动情地说,“为批地的事儿,村干部们跑乡政府、跑自然资源局,可是他们都说占用耕地不能办。俺琢磨着,这件事儿必须由局长亲自批才行,于是就来找周局长,求他网开一面……”
“真难为您了,这么大年龄了,还让您跑这么远路。”
“不不……吴支书为了王家滩村奔小康,把命都搭上了,俺跑点路算啥?只要能办成这件事儿,让俺步行出国都成嘞!”
“您老先别急,大老远来了,不能让您饿着肚子说话,我给您做饭去。”
“不用不用,批地的事儿不解决,吃饭也不香。”王老汉拦住对方说,“俺看你有主见,说话肯定灵,求你一定帮忙把这事儿办成!”
“老人家,您的心情,乡亲们的心情我都理解。”女人耐心解释说,“可是您知道,节约用地关乎民生大计。现在,随着经济建设的需要,耕地在一年年减少。目前,王家滩村人均耕地已不足一亩,超过了用地‘红线’。因此,必须从严把关,保证使用土地的合理性。”
“俺立碑是弘扬正气,按老话说是扬善积德的好事,咋能不合理呢?”王老汉竭力为自己辩解。
“吴亮亮同志是一名共产党员,他任村支书,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是分内的事儿,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吴支书不怕苦累勇挑重担,清正廉洁为民办事儿。他捐款办学,救助孤寡老人……村民心里有杆秤,立碑是对他最好的纪念,立碑是要他名声长存嘞!”王老汉把学到的名词都用上了。
“可是,我们不能为死去人的‘名’,不顾活着人的‘命’吧!”
“你这叫啥话?”王老汉听了压不住火气,“如果……故去的是你亲人,你还能这么说吗?”
“我,我……”女人眼含泪水,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不错,土地是俺农民的命根子。”王老汉眼含泪花说,“可凡事都有个特殊,吴支书为王家滩村做了那么多……就这么走了,俺们放不下他嘞!今天俺是带着全村人的心愿来的,你却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早知道这样,俺悔不该来求你……”
“老人家,你听我……说……”女人话语哽咽。
“啥也别说了,俺地不批了。”王老汉气冲冲边走边说,“俺回去拆房子,把房子拆光也要为吴支书腾个地方!”
“站住!”女人擦一把眼泪说,“房子是自己的,地皮是国家的,我照样有权阻止你。”
“权是管活人的,死人的事儿你别管。”
“对吴亮亮的事,我同样……有这个权,”女人泣不成声,“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啥?!”王老汉心头一震,立在那里久久未语。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明线是吴亮亮带领村民脱贫致富而牺牲,暗线是王老汉到周局长家里批地立碑不成;明暗线交织,拓展了小说的广度和深度。 |
B.“夕阳西沉,余晖尽落”这一环境描写承上启下,暗示了周英汉局长归家之迟,营造出苍凉沉重的氛围,和小说的底色协调相应。 |
C.小说通过塑造主人公王老汉的形象,旨在批评那些做工作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的农村基层干部,赞扬了王老汉勇担责任的精神。 |
D.小说既有庄重凝练的叙写,也使用了大量朴实无华的口语,赋予了人物鲜明的个性,也使凝重伤感的话题有了人间烟火的温情。 |
3.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艺作品要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请简要分析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指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