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
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节选自《百合花》)
乙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
(节选自《哦,香雪》)
1.甲乙选文画波浪线的文字,表现了人物怎样的心理?请(1)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地笑。
(2)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
2.甲乙选文画横线部分都是动作描写,两者在具体写法与表达作用上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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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节选)
茹志鹃
1946年的中秋。
部队决定晚上总攻。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被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团长叫一个年轻的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
早上下过一阵小雨,两边地里的秋庄稼,给雨水冲洗得青翠水绿。空气里也带有一股新鲜湿润的香味。
通讯员撒开大步,一直走在我前面。一开始他就把我摞下几丈远。等我紧赶慢赶快要走近他时,他又噔噔蹬地自个儿向前走了,步枪筒里,稀疏地插了几根树枝和野菊花。
我向他提出休息一会儿,他在远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背向着我。我着恼地带着反抗情绪走过去,面对着他坐下来。他立即张皇起来,好像他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当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看见他摘了帽子,偷偷用毛巾拭汗。这是我的不是,害他出了这一头大汗。
我们到了包扎所,得知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但伤员流了血,非常怕冷,得向老百姓去借。所以我请了通讯员,分头去动员。
不一会儿,我手里抱得满满的,看见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还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向里“大姐、大嫂”地喊。门帘一挑,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的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说刚才这个同志来,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我又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半晌,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
通讯员乘这机会,颇不服气地对我说道:
“我刚才也是说的这几句话,她就是不借,你看怪吧!……”那个媳妇抱了被子,已经在房门口了。被子一拿出来,我方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的道理了。这原来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缎的,枣红底,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
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了脸,垂着眼皮,上去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挟了被子就走。
走出门不远,就有人告诉我们,这条被子是那位年轻媳妇唯一的嫁妆。通讯员皱起了眉:“把人家结婚被子借来了,多不合适呀!……算了,用了给她好好洗洗。”
回到包扎所以后,我就让他回团部去。他摸出两个馒头,顺手放在路边石头上,说:“给你开饭啦!”走远了,还见他肩上撕挂下来的布片,在风里一飘一飘。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总攻还没发起,在这样一个“白夜”里攻击,要付出多大代价啊!我连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也憎恶起来了。
乡干部慰劳了我们几个干菜月饼,原来今天是中秋节了。啊,中秋节,在我的故乡,现在一定又是家家门前放一张竹茶几,上面供一副香烛,几碟瓜果月饼。孩子们在茶几旁边跳着唱着:“月亮堂堂,敲锣买糖……”
一会儿,我们的炮响了,攻击开始了。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得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脸洗手,有些还得解开他们的衣服,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可那些妇女又羞又怕,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了,不过只答应做我的下手。
前面又下来一个重伤员。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一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青年人的脸。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老百姓死封建”,语言描写,既表现通讯员因未借到被子而不满于老百姓的保守,也为他后来得知事情真相而自责、不安作了铺垫。 |
B.小说对新媳妇神态、动作的描写极其传神。“不笑”“瞅着”既写出了新媳妇对共产党的敬意,又活画出她借与不借被子的矛盾心理。 |
C.插叙“我”对家乡中秋节的回忆,以想象再现家乡的习俗、童谣,营造和平生活的美好氛围,既增加了小说的抒情性,又衬托了战争的残酷。 |
D.以第一人称写人叙事,不仅巧妙地在通讯员和新媳妇之间穿针引线,而且将借被子、献被子等情节自然地衔接起来,使小说结构谨严有序。 |
A.她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擦身子,一改先前的忸怩羞涩,可见男女有别的传统观念已不重要,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的生命意识占了上风。 |
B.“一针一针地缝”“依然”“还是”,在这沉默得近乎执拗的行为里,既有痛惜、伤心,也暗含着借被子时给他钉子碰的自责、懊悔。 |
C.“劈手夺过被子”“气汹汹地嚷”,新媳妇对卫生员意气用事、使小性子,这种非理性的情绪化的外在表现恰恰说明她内心的痛苦无法遏抑。 |
D.她把自己的唯一嫁妆——有着喜庆色彩的枣红色被子,用来包裹战士遗体,这加重了事件的悲剧色彩,体现了作者“以乐写哀”的美学追求。 |
4.李关元在《论茹志鹃的创作》中写道:“《百合花》请英雄走下了神坛。”请结合小说内容,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百合花(节选)
茹志鹃
一九四六年的中秋。
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最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到包扎所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那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一边放东西,一边喘息地喝水,同时还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他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好像是说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向老百姓去借,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
我和通讯员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分头去动员。不一会,我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却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贴着鲜红的对联。我向里“大姐、大嫂”地喊。一会儿门帘一挑儿,露出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我看她头上已硬翘翘的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道歉,讪讪地开口借被子。被子拿出来,我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原来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着脸,垂着眼皮,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走出门不远,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是她唯一的嫁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后来她问我:“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说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炮响起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能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或是喂一点饭食。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做了我的下手。
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他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他自己一下子扑在冒烟的手榴弹上……”
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啊”了一声。我看见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A.包扎所“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可见战争环境下医疗条件的简陋。 |
B.新媳妇一开始不肯借被子,主要是因为小通讯员不善言辞,不擅长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
C.“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负罪”一词,表现了担架员悲痛、自责的心理,因为小通讯员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被手榴弹炸伤的。 |
D.护理伤员时,新媳妇红了脸,只同意做“我”的下手,在给通讯员擦拭身子时却丝毫没有忸怩之态,因为小通讯员的敢于牺牲使她产生敬意。 |
A.“天边涌起一轮满月”的描写充满诗情画意,营造出宁静安详的氛围,衬托人物内心的平和,舒缓了小说的叙事节奏。 |
B.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叙事,“我”的所知有限,没有对通讯员第一次借被子碰壁及牺牲情景进行正面描写。 |
C.小说中有不少意蕴丰富的物象,如“百合花”,一方面指被子上的百合花图案,预示新婚夫妻百年好合;另一方面又象征了年轻媳妇的朴实美丽与纯洁无瑕。 |
D.《百合花》是一篇将战争主题和人性审美意蕴巧妙结合的佳作,对战争的描写用笔俭省,而对通讯员、新媳妇则不惜笔墨,从中我们能体会作者的审美倾向。 |
4.《百合花》与传统的战争题材作品有何不同之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文本一】:
最美是百合
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曾有一段日子,我和妻子的生活陷入了困境。那时我的工资收入只有七十二元,妻子没有工作,且已怀孕了八个月。
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们开了一个小书店,还请了一个帮工。
她叫阿纯,在一所中专读书。此时,她正好放假,主动要来帮忙,而且执意不要工钱,只想借此机会多读一点书。
妻子说,暂时不拿工钱也行,搬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住,多少可以节省一点。
阿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阿纯是一个爱笑的女孩,我和妻子都怀疑她的嗓子眼儿里是不是挂了铜铃。
阿纯爱和妻子背着我说悄悄话。其实,她们的悄悄话大多也只是谈论女人的化妆、穿戴,并没有什么秘密。
阿纯总对妻子说:“商店里有一种百合花布,你用来做连衣裙一定很好看。”
妻子看着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笑着摇摇头。
阿纯说:“等生完宝宝再穿嘛!”
阿纯用很美丽的语言形容那些比她的语言还美丽的百合花。
她说:“不信你去看一看。”
经不住阿纯的一再诱惑,妻子挺着大肚子去了商店。她看到了那种布,淡黄的布面上那高雅洁白的百合花使她怦然心动。她在柜台前站了许久,但她的手并没有伸进口袋。她低下头,匆匆地离开商店,一言不发地回家了。
一个下午,妻子也不多说话。
阿纯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知怎么安慰妻子才好。
做一身连衣裙的布料价钱,等同于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妻子的选择再简单不过了。
妻子说:“也许有更好的呢,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阿纯看看我,轻轻地转过头去。
小书店的生意还不错,因为小店附近有两所学校和一个大工程局,来租书看的人还真不少。收入最多的一天,小小的钱盒里装了十七元钱。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阿纯要回校上课,妻子也要临产,小书店刚撑起门面,就面临停业了。
经过盘点,这一个月,我们竟收入了一百八十二元钱!
我和妻子坚持拿出九十一元钱给阿纯,算她的工钱。阿纯推辞再三,收下了。她小心地把钱装进一个信封,又把信封夹在书里,然后把书放到书包的最里层。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妻子住进了妇产医院。有一天,我回家取东西,门卫室的大爷交给我一个小包袱,说是一个女孩送来给我妻子的。
妻子打开小包袱,里面是那块美丽的百合花布和一个小手铃。
阿纯在信里说:“大姐,我要去秦皇岛基地实习了,这块百合花布是我用自己的‘工钱’买来的,送给你,希望你收下。天空灰暗的时候,没有人会发现百合花的美丽,但阳光一出来,满坡的百合花最鲜艳!祝你生一个健康的、又白又胖的宝宝!”
妻子坐在那儿,眼泪一滴一滴地渗入那叠得十分整齐的花布里。
(选自《中国当代微型小说排行榜》文字有删改)
【文本二】:
他决定以后,就把我抱着的被子,统统抓过去,左一条、右一条地披挂在自己肩上,大踏步地走了。
回到包扎所以后,我就让他回团部去。他精神顿时活泼起来了,向我敬了礼就跑了。走不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在自己挂包里掏了一阵,摸出两个馒头,朝我扬了扬,顺手放在路边石头上,说:“给你开饭啦!”说完就脚不点地的走了。我走过去拿起那两个干硬的馒头,看见他背上的枪筒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
他已走远了,但还见他肩上撕挂下来的布片,在风里一飘一飘,我真后悔没给他缝上再走。现在,至少他要裸露一晚上的肩膀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打水,烧锅,作些零碎活。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她还是那样,笑眯眯地抿着嘴,偶然从眼角上看我一眼,但她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后来她到底问我说:“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告诉她同志弟不是这里的,他现在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又抿了嘴笑着,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的分铺在门板上、桌子上(两张课桌拼起来,就是一张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总攻还没发起。敌人照例是忌怕夜晚的,在地上烧起一堆堆的野火,又盲目地轰炸,照明弹也一个接一个地升起,好像在月亮下面点了无数盏的汽油灯,把地面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在这样一个“白夜”里来攻击,有多困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我连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也憎恶起来了。
(选自茹志鹃《百合花》)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一】情节非常简单,通过写赞百合花布、看百合花布、送百合花布为我们塑造了形象鲜明的人物。 |
B.【文本二】表面上表现了战争时代的军民鱼水情,但更深层面上,它歌颂了人性美、人情美。 |
C.【文本二】中,“天边涌起一轮满月”的描写充满了诗情画意,它为人物活动提供了背景,对战斗的激烈残酷起到了反衬作用,同时对人物的思想情感美也起到了反衬作用。 |
D.两篇文章中的百合花都含有象征意义,在文本一中,百合花象征阿纯纯洁、美好的心灵,也象征幸福美好的生活;在文本二中象征通讯员和新媳妇都一样高尚、纯洁、美好的心灵。 |
A.本篇小说选材精巧恰当,篇幅紧凑短小,结构严谨,主题突出,为我们讲述了一对夫妻和一位假期打工女生短暂相遇的故事。 |
B.本篇小说情节简单,但是主题非常鲜明,通过对生活的真实刻画,在娓娓道来中引起读者共鸣,引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
C.从文中开书店、为阿纯发工钱、去商店看了百合花布却舍不得买等情节可以看出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勤劳、节俭、善良的人。 |
D.本篇小说中的阿纯是一个热爱读书,热爱生活,乐观开朗,心地善良而美好的女生,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
4.试探究【文本二】中作者安排“多了一枝野菊花”这一情节的意图。
【推荐1】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香皂,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作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籵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
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一位旅客。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静止的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铁轨铺进深山,火车为台儿沟带来了外面世界的信息,山里人接触到了更多的现代文明,产生了对山外世界的憧憬。 |
B.“迎候远方的贵宾”“接受检阅”,这些文字表明台儿沟姑娘将自己摆在卑微渺小的位置,体现出谦卑、好客的心态。 |
C.文中“山谷”“群山”“深山”等词语,表现了台儿沟所处地区的地形与地貌,暗示了这里的贫弱、偏僻、落后和封闭。 |
D.“短暂的一分钟”变成“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五彩缤纷”既指外部世界新鲜绚丽,也表现了姑娘们新奇复杂的感受。 |
A.小说叙写每天只停一分钟的火车给宁静的山村生活带来的冲击,情节曲折多变,矛盾冲突却并不激烈,有散文化的特点。 |
B.“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用比喻手法写出了大山如伟大的母亲一样养育着淳朴善良的山村儿女。 |
C.小说的基调清新、婉丽、优美、纯净,但并不纤弱、单薄、浅显,相反它寄予了作者对现实和时代深沉而严肃的思考。 |
D.作者选取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把叙述者定位在局外人的位置上,以火车为依托展开故事,突出中心人物,构思精巧。 |
4.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火车象征着现代文明,它为台儿沟打开了一扇瞭望外面世界的窗口,唤醒了山村姑娘心中的精神向往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
B.香雪对铅笔盒的追求,表现对其所代表的知识文化的渴求,也映衬出她对人格尊严的重视,体现了香雪的倔强、自尊心强。 |
C.作者将香雪对代表知识文化的铅笔盒的追求和其他山村少女对外在物质的渴慕与向往对比,褒扬香雪,批判其他山村少女。 |
D.作者讲述的山村少女香雪对美好的追求,展现了纯朴善良、不屈不挠的人性美,揭示了青春对远方世界不可抑制的想象。 |
6.“外来者”故事——有着现代文明背景的外来者来到一个闭塞、落后的传统空间中,由于这个“外来者”的闯入,原先的文明、文化、社会秩序发生了某些或隐或显的变化——是20世纪中国文学中的一个常见命题。请结合文本,分别从主题、情节安排、人物形象的角度分析小说是如何讲述“外来者”故事的。
7.铁凝的作品执着于对自然美和人性美的讴歌,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意外
铁凝
①台儿沟很少有人家挂照片,也很少有人出去照相。镇上没有照相馆,去趟县城,跋山涉水来回五百里。谁家要是挂张照片,顿时满屋生辉,半个村子也不免热闹几天。
②山杏的哥哥来了封信,向家里要张“全家福”。信中特别提到,最想念妹妹山杏。他在南方一个小岛上当兵已经两年,走的时候山杏才八岁。
③接到哥哥的信,山杏整天催爹妈去县城照相。从春天到秋天。现在,摘完了核桃,又摘完了柿子。爹对山杏说:“明天咱们就上路。”
④山杏一晚上也没睡好。睁开眼看看,妈正弯着腰烙饼;又睁眼看看,妈还弯着腰烙饼;再睁眼看看,一摞白面饼高高地堆在桌上。她想,这不就是过年吗?过年家里也没烙过这么多白面饼。
⑤天不亮,山杏就穿上过年时的新罩衣,又叫妈妈给她拿出哥哥寄来的新鞋。妈说:“咱不,照相不如穿我做的扎花鞋。”山杏打整着自己,妈也打整着自己。山杏还从墙上摘下那块落满灰尘的小镜子,前前后后让妈照。直到爹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妈才挎起了沉甸甸的篮子。
⑥他们搭了五十里汽车,走了二百里山路,喝凉水、住小店,吃了多半篮子干饼,第三天才来到县城,山杏一心想着妈在路上嘱咐过她的话:“听人说,照相馆的灯比太阳还亮,到时候再亮也不能眨眼,一眨眼就照成瞎子了。”
⑦进了照相馆,一个烫着卷发的姑娘把他们领进一间黑屋。“哗”的一下,一屋子灯都亮了——有高楼,有大厦,有鲜花,有木马……山杏的眼都不够用了。忽然间她被人拉住胳膊塞在了爹妈中间,原来照相就要开始了。烫发姑娘躲在一只木匣子后面顶起块黑布,左比划,右比划,这使山杏又想起妈在路上嘱咐过她的话。她扭头看看妈,妈已瞪起了眼睛顾不得看她;她又扭头看看爹,爹也正大睁着眼睛向前看。山杏转回头,也赶紧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木匣子里“咔嚓”了一声,一屋子的灯也跟着灭了。他们又摸黑走出屋子。
⑧半个月后,山杏爹从大队部拿回一个照相馆寄来的信封。山杏赶紧抢着撕开口,里面果然有张照片。谁知,上面没有大睁着眼的山杏,也没有睁大了眼的爹妈。照片上就一个人,一个正冲他们全家微笑的姑娘:额前的卷发像云彩,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比照相馆那个卷头发的还好看。山杏爹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⑨第二天,山杏家的墙上挂出了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冲所有来参观的人微笑着。有人问起这是谁,爹妈吞吞吐吐不说话,山杏说,那是她未来的新嫂子。
⑩山杏知道撒谎不好,但又觉着,不管怎么说,从此,她家也可以和那些有照片的人家媲美了。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尽管本文作者没有多少笔墨正面介绍台儿沟的具体情况。但通过一家去照相前,妈烙了一篮子饼子带上路,体现出台儿沟到县城路程远。 |
B.文章主要记述了山杏一家照相的故事,故事多处采用铺垫叙述,这样就更好的凸显出山杏纯真可爱山村少女形象,真实可信。 |
C.题目“意外”的含义,一是山杏全家人跋山涉水五百里照了相,寄回的照片却不是自己家的;二是山杏依然把那照片挂在屋子里,让全村人欣赏,体现出山杏的虚荣、好面子。 |
D.山杏在照相前打整着自己,对于穿新鞋一事,母女俩有过不同的见解,尽管作者没说出结果,但凭着作者的叙述,也可以猜到结果。 |
A.文章以山杏为主要描写对象,巧妙确定了全文的描写角度和议论角度,即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旁观视角来铺叙,使叙述语调显得既平和又客观。 |
B.本文描写生活中普通的人与事,细腻地描写人物的内心,从中反映人们的理想与追求,期待与失落,语言朴实而不失柔婉清新。 |
C.照相是本文的线索,可用催照相——去照相——照相时——挂相片来概括情节,这样写来既层次清晰。 |
D.文章最后写费尽心思拍摄的照片,最终不是“全家福”而是“嫂子照”,结局尽管意外,却效果奇妙,既照应开头,也揭示了题旨。 |
【推荐3】阅读下面<<哦,香雪》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留给她的又是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把滑到肩上的围巾紧裹在头上,缩起身子在铁轨上坐了下来。香雪感受过各种各样的害怕,小时候她怕头发,身上粘着一根头发择不下来,她会急得哭起来;长大了她怕晚上一个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虫,怕被人胳肢(凤娇最爱和她来这一手)。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成人的山谷。台儿沟呢?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它,就像从来没见过它那样觉得【 】。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今晚台儿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地去回忆呢?四十鸡蛋也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窸窸窣窣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儿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旧汗褂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件小事?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很精神。她告别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前边又是什么?是隧道,它愣在那里,就像大山的一只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没有返回去,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她弯腰拔下一根枯草,将草茎插在小辫里。娘告诉她,这样可以“避邪”。然后她就朝隧道跑去。确切地说,是冲去。
香雪越走越热了,她解下围巾,把它搭在脖子上。她走出了多少里?不知道。尽管草丛里的“纺织”“油葫芦”总在鸣叫着提醒她。台儿沟在哪儿?她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迎着她走过来的人群。第一个是凤娇,凤娇身后是台儿沟的姐妹们。
香雪想快点跑过去,但腿为什么变得异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头望着笔直的铁轨,铁轨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清淡的光,它【 】地记载着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快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 】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用手背抹净泪,拿下插在辫子里的那根草棍儿,然后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她们叫着香雪的名字,声音是那样【 】、热烈;她们笑着,笑是那样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1.环境描写在小说中具有重要的作用。下列对选文中环境描写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下车时的夜景: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留给她的又是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吸吮她单薄的身体。 ——四周的旷野和寒冷的环境,烘托出香雪错过了车站在离家很远的夜晚内心的担心与害怕。 |
B.途中周围的景色: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 ——月夜下的景色柔美庄严,衬托出香雪终于得到了向往已久的铅笔盒时内心的满足愉快,也不再感到害怕。 |
C.赶路回家时的环境描写: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溪水的欢快流动衬托出香雪经过短暂的心理活动,想出跟娘解释换来铅笔盒的理由后内心的轻松愉悦。 |
D.见到乡亲时的周围环境: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群山发出了回声,表现了群山因人们为香雪一家提供大量无私的帮助而感动不已。 |
A.香雪盼望第二天上学时同学们会再三盘问她如何拥有这个新的磁铁铅笔盒,这个细节表明人物虽然淳朴但也有爱炫耀的虚荣心。 |
B.文中写香雪回忆凤娇劝她拿旧汗褂换几块糖的往事,是为了引出她想出了“骗”的办法,跟娘解释用鸡蛋换铅笔盒的理由。 |
C.文中把隧道比喻为“大山的一只黑眼睛”,生动形象地表现隧道作为大山观察、认识、联系外面世界的窗口,对于山村的重要作用。 |
D.结尾句“哦,香雪!香雪!”既是姑娘们对香雪归来的热烈欢迎,是大山对她历经艰辛的赞颂,也是作者对她向往知识文化的肯定。 |
4.香雪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请结合选文内容,简要分析。
材料一:
前面的枪声,已响得稀落了。感觉上似乎天快亮了,其实还只是半夜。外边月亮很明,也比平日悬得高。前面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这位重伤员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但还围在床边不肯走。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 ……”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他的几个担架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我,似乎我点一点头,这伤员就立即会好了似的。我心想给他们解释一下,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
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的笑。但我无意中碰到了身边一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他给我开的饭,两个干硬的馒头……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节选自茹志鹃《百合花》)
材料二:
红烛啊!/你心火发光之期,/正是泪流开始之日。
红烛啊!/匠人造了你,/原是为烧的。/既已烧着,/又何苦伤心流泪?/哦!我知道了!/是残风来侵你的光芒,/烧得不稳时,才着急得流泪!
红烛啊!/流罢!你怎能不流呢?请将你的脂膏,/不息地流向人间,/培出慰藉的花儿,/结成快乐的果子!
红烛啊!/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灰心流泪你的果,/创造光明你的因。
红烛啊!/“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节选自闻一多《红烛》)
1.下列对材料一和材料二相关内容的理解、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A.“上了年纪的担架员”的话一方面交代了小通讯员壮烈牺牲的情景,另一方面也表现了小通讯员的机智和勇敢。 |
B.新媳妇两次“短促地‘啊’了一声”,第一次是表明她认出是小通讯员,第二次表明她发现小通讯员伤势严重,可能已经牺牲。 |
C.“伸手一摸,是他给我开的饭,两个干硬的馒头”,照应上文,既表现了小通讯员关心他人的品格,也表达了“我”无比痛苦的心情。 |
D.“红烛啊!/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流泪”写出红烛燃烧的状态,“灰心”表明红烛对未来信心不足的矛盾心理。 |
A.《百合花》中的“我”,不仅起到串连情节的作用,还表明文中的人和事是作者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突出了内容的真实性。 |
B.“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中的“百合花”象征着小通讯员的纯洁与高尚,同时也照应了题目。 |
C.“哦!我知道了!/是残风来侵你的光芒,/烧得不稳时,才着急得流泪!”中“残风来侵”是指黑暗反动势力的阻挠。 |
D.闻一多的《红烛》这首诗,每一节都以“红烛啊”的呼唤开头,形成了诗歌浓郁的抒情氛围,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
4.《红烛》这首诗表现了一种“红烛精神”,请结合全诗简要概括。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一切已归平静
金宇澄
母亲说,我父亲喜欢逛旧家具店。一九九O年,父亲在卢湾区一旧家具店看到有三张日式矮桌,样式相同,三张叠在一起。店老板一般很“识相”,注重来客年龄、打扮、神色,不讲话。父亲想打听什么,但是没作声,最后怏怏出来,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一定是日本租界的东西。”他对母亲说。
他的两颊早有了老年斑,这位昔日的抗日志士,已失去敏锐谈锋,即使面对他熟悉的“地下党”电视剧,也一般在沙发里坐着,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记得有一次,他转过脸对我母亲说:“冷天里还穿法兰绒料子?白皮鞋?”这是我听到父亲唯一的不满,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他曾是上海“沦陷”期的中共情报人员,常年西装革履,也经常身无分文,为失业苦恼。
“穿不起西装,总要有七八套不过时的,配背心、皮鞋,秋大衣不可以冬天穿,弄得不好,过去就叫‘洋装瘪三’。”
他不许我吃日本料理,每提起深恶痛绝,“日本饭是最坏的东西”。
当年,按组织命令,父亲撤到上海,去熟识的香粉弄华商旅馆与系统领导吴成方见面,之后化名丁弢,任汪伪某协会干事,所编辑的《市声》半月刊,隶属龙襄三、陈孚木,有汪伪背景。
他按指示迁至辣斐德路萨坡赛路“斐邮”,与程和生同住。最后的这段经历,颇有小说的意味——他和“老程”扮为假兄弟,户口登记化名为“程维德”。
他觉得“老程”是个很好的人,遵守纪律,从不谈论个人的事。有一次考虑到如何应对查户口,他问程在哪里工作,程却简短地回答他说:“我在钢铁公司。”连公司名称也不愿说。他就此也不便再问,只讲定两人的籍贯是安徽太和。某天,程忽然就搬走了,临走时程说:“你住下去吧,如果房东问起,就说我去南京了。”
他于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深夜一时许突然被捕,宪兵上楼问他姓名,他答:程维德。宪兵拿出照片对照后问:程和生是你什么人?他答:是我哥哥。问:他去哪里了?他答:去南京了。当场宪兵大力打他耳光,把他逮走。他事后知道,与此同时,宪兵已在另处逮捕了程和生与倪子朴,押往宪兵司令部途中,经过北四川路桥,程突然跳车,受伤甚重。
他根本不明白被捕的原因——但能估计到问题出在程和生方面,因为宪兵进来就先追问程的新地址。夜押他至北四川路日宪兵总部,即刑讯逼供程和生的地址。他坚持说程已去了南京,并捏造了一南京假地址。对方毫不理会,边打边问半个多小时,没有口供。最后收监。
[父亲致马希仁信]当夜我进宪兵队就被打,追问兄的住址,我不知道。过一忽儿,一日军官匆忙冲入向审我的尉官报告什么什么云云,“莲”地叫了一声,用手比头部,我意会到,大概在捉他,他跳车被打死了。后来才知道,车过北四川路桥上行车速较慢时,他跳出篷车,脑部受重伤。数日后在刑审间隙,他们领我去宪兵病房与胞兄会面,只呆一二分钟就分别,一直没知下落。“文革”后,从被捕的原日共的回忆录中得悉,假胞兄在宪兵队跳楼壮烈牺牲了。这个同志非常正派。
翌日起连续两天,他经受宪兵反复刑审,逼问吴成方的住址及程与吴之关系,他都顶住了,一周后东京来人,东京警方与法警均动用严刑,却没有得获口供-——他始终坚称,程是胞兄,安徽太和人。
关于刑讯细节,多年来我只记得父亲偶与母亲的片语只言,如:“让我坐到浴缸里……”然后就是他忽然意识到的沉默。
东京来人审问自三四岁起,问经历、家庭人员,问父母名字、职业等,直至他被捕前任《先导》编辑为止,十分详备。他发现,所幸日方没去《先导》调查,否则极可能在他进入《先导》的细节上露破绽,因而,也就没发现他的假经历和假兄弟问题,更也由此可知,程和生没一点口供——虽日方一直追逼他关于直接领导的情况,常用你“哥哥”已全部招供引诱,他仍然坚称两人是兄弟关系,此外一概不知。记得有一审,日方指明了他就是程的“联络员”,反而露出了根本不了解情况的马脚。
[父亲致马希仁信]我在宪兵队吃了不少苦,敌人一个劲逼问领导人住址,我都能顶住。难于应付的是口供,这胞兄弟父母的姓名职业,兄弟二人从四岁到被捕,我都硬着头皮胡编(万一穿帮,反正一死),结果一字也没被拆穿(原来假胞兄牺牲了!)。我承认了从国民党抗战区金华来谋生的,刚到上海,没有朋友,最难对付的是查朋友,上海没有,只有抗战区的桂林、昆明写一堆,一次次背假口供,一次也没有出漏洞。
被捕后第三天上午,军曹审讯人带他去宪兵医院病房三楼看“哥哥”。他走进房内,见程面色苍白,头部包扎了很厚的纱布,小茶几上摆了多瓶菊花牌炼乳。他握住程的手,程紧紧把他的手贴到心口,带着坚定的语气说“完了”两字(他理解是为理想牺牲,且有“一起牺牲了”的含义),程再没说一字。待他一开口:“我刚从金华到上海来……”一语未毕,即被军曹喝住禁止讲话。两人凝视片刻,仅仅一二分钟。
我母亲说,只在某一封没写完的信里,“才见到你爸爸充满情感的回顾:‘天寒刮起西北风,让我想起满目萧条的,我的青春年月……’。”
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了,他们都戴老花镜,银发满头。寒冷的雨雪即将来临之时,父亲辗转不能入眠,狱中旧伤仍然隐隐作痛。
(节选自《回望》,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喜欢逛旧家具店,不是出于个人爱好,而是情报工作者的积习使然,他能从旧家具里发现有用的情报信息。 |
B.曾在日据沦陷区潜伏,又被日本宪兵队严刑拷打,过去的伤痛给他留下了阴影,父亲潜意识里排斥有关日本的东西。 |
C.父亲对程和生的心态十分矛盾,一方面因受他牵连、被捕入狱而心生怨恨,另一方面又十分敬重他为了理想献身。 |
D.父亲用“满目萧条”来形容他的青春岁月,是因为他的青春里只有同志的牺牲、敌人的折磨、工作的艰险、自身的苦痛。 |
A.本文并未采用宏观视角来描绘历史的波澜壮阔与人物的传奇,而是注重描摹具体细节,使历史更生动鲜活、真实可感。 |
B.标题“一切已归平静”奠定了全文超脱淡泊的基调,也揭示了主旨:父亲已经忘却了过去的一切,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
C.作者善做“不写之写”,如父亲说完“让我坐到浴缸里”就突然沉默,所省略的内容都交由读者想象,读来更余味无穷。 |
D.本文叙述节奏舒缓从容、娓娓道来,故事的惊心动魄和叙事的冷静克制形成强烈的反差,使文本叙事更富张力。 |
4.父亲被捕受讯的经历由“我”叙述后,又再次经由父亲的信件叙述,这样写有怎样的艺术效果?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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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和猫
鲁迅
住在我们后进院子里的三太太,在夏间买了一对白兔,是给伊的孩子们看的。
这一对白兔,似乎离娘并不久,虽然是异类,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天真烂漫来,但也竖直了小小的通红的长耳朵,动着鼻子,眼睛里颇现些惊疑的神色,大约究竟觉得人地生疏,没有在老家时候的安心了。
孩子们自然大得意了,嚷着围住了看;大人也都围着看;还有一匹小狗名叫S的也跑来,闯过去一嗅,打了一个喷嚏,退了几步。三太太吆喝道:“S,听着,不准你咬他!”于是在他头上打了一掌,S便退开了,从此并不咬。
这一对兔总是关在后窗后面的小院子里的时候多,听说是因为太喜欢撕壁纸,也常常啃木器脚。这小院子里有一株野桑树,桑子落地,他们最爱吃,便连喂他们的菠菜也不吃了。乌鸦喜鹊想要下来时,他们便躬着身子用后脚在地上使劲的一弹,嚯的一声直跳上来,像飞起了一团雪,鸦鹊吓得赶紧走,这样的几回,再也不敢近来了。三太太说,鸦鹊倒不打紧,至多也不过抢吃一点食料,可恶的是一匹大黑猫,常在矮墙上恶狠狠的看,这却要防的,幸而S和猫是对头,或者还不至于有什么罢。
他们夜里的卧榻是一个小木箱,里面铺些稻草,就在后窗的房檐下。这样的几个月之后,他们忽而自己掘土了,掘得非常快,前脚一抓,后脚一踢,不到半天,已经掘成一个深洞,大家都奇怪,后来仔细看时,原来一个的肚子比另一个的大得多了。他们第二天便将干草和树叶衔进洞里去,忙了大半天。大家都高兴,说又有小兔可看了;三太太便对孩子们下了戒严令,从此不许再去捉。
他们从此便住在自造的洞府里,有时也出来吃些食,后来不见了,可不知道他们是预先运粮存在里面呢还是竟不吃。过了十多天,三太太对我说,那两匹又出来了,大约小兔是生下来又都死掉了,因为雌的一匹的奶非常多,却并不见有进去哺养孩子的形迹。伊言语之间颇气愤,然而也没有法。
有一天,太阳很温暖,也没有风,树叶都不动,我忽听得许多人在那里笑,循声看时,却见许多人都靠着三太太的后窗看:原来有一个小兔,在院子里跳跃了。这比他的父母买来的时候还小得远,但也已经能用后脚一弹地,迸跳起来了。孩子们争着告诉我说,还看见一个小兔到洞口来探一探头,可是即刻缩回去了,那该是他的弟弟罢。从此小院子里更热闹,窗口也时时有人窥探了。
然而竟又全不见了那小的和大的。这时是连日的阴天,三太太又虑到遭了那大黑猫的毒手的事去。我说不然,那是天气冷,当然都躲着,太阳一出,一定出来的。太阳出来了,他们却都不见。于是大家也就忘却了。
惟有三太太是常在那里喂他们菠菜的,所以常想到。伊有一回走进窗后的小院子去,忽然在墙角上发现了一个别的洞,再看旧洞口,却依稀的还见有许多的爪痕。这爪痕倘说是大兔的,爪该不会有这样大,伊又疑心到那常在墙上的大黑猫去了,伊于是也就不能不定下发掘的决心了。伊终于出来取了锄子,一路掘下去,虽然疑心,却也希望着意外的见了小白兔的,但是待到底,却只见一堆烂草夹些兔毛,怕还是临蓐时候所铺的罢,此外是冷清清的,全没有那雪白的小兔的踪迹,以及他那只一探头未出洞外的弟弟了。
气愤和失望和凄凉,使伊不能不再掘那墙角上的新洞了。一动手,那大的两匹便先窜出洞外面。伊以为他们搬了家了,很高兴,然而仍然掘,待见底,那里面也铺着草叶和兔毛,而上面却睡着七个很小的兔,遍身肉红色,细看时,眼睛全都没有开。
一切都明白了,三太太先前的预料果不错。伊为预防危险起见,便将七个小的都装在木箱中,搬进自己的房里,又将大的也捺进箱里面,勒令伊去哺乳。
三太太从此不但深恨黑猫,而且颇不以大兔为然了。据说当初那两个被害之先,死掉的该还有,因为他们生一回,决不至于只两个,但为了哺乳不匀,不能争食的就先死了。这大概也不错的,现在七个之中,有两个很瘦弱。所以三太太一有闲空,便捉住母兔,将小兔一个一个轮流的摆在肚子上来喝奶,不准有多少。
母亲对我说,那样麻烦的养兔法,伊历来连听也未曾听到过。白兔的家族更繁荣;大家也又都高兴了。
但自此之后,我总觉得凄凉。夜半在灯下坐着想,那两条小生命,竟是人不知鬼不觉的早在不知什么时候丧失了,生物史上不着一些痕迹,并S也不叫一声。我于是记起旧事来,先前我住在会馆里,清早起身,只见大槐树下一片散乱的鸽子毛,这明明是膏于鹰喙的了,上午长班来一打扫,便什么都不见,谁知道曾有一个生命断送在这里呢?我又曾路过西四牌楼,看见一匹小狗被马车轧得快死,待回来时,什么也不见了,搬掉了罢,过往行人憧憧地走着,谁知道曾有一个生命断送在这里呢?夏夜,窗外面,常听到苍蝇的悠长的吱吱的叫声,这一定是给蝇虎咬住了,然而我向来无所容心于其间,而别人并且不听到……
假使造物也可以责备,那么,我以为他实在将生命造得太滥,毁得太滥了。
嗥的一声,又是两条猫在窗外打起架来。“迅儿!你又在那里打猫了?”"不,他们自己咬。他那里会给我打呢。"
我的母亲是素来很不以我的虐待猫为然的,现在大约疑心我要替小兔抱不平,下什么辣手,便起来探问了。而我在全家的口碑上,却的确算一个猫敌。况且黑猫害了小兔,我更是“师出有名”的了。我觉得母亲实在太修善,于是不由的就说出模棱的近乎不以为然的答话来。
造物太胡闹,我不能不反抗他了,虽然也许倒是帮他的忙……
那黑猫是不能久在矮墙上高视阔步的了,我决定的想,于是又不由的一瞥那藏在书箱里的一瓶青酸钾①。
一九二二年十月
(有删改)
【注】①青酸钾:即氰化钾,剧毒。
1.下列对文章内容理解不正确的一项( )A.小说一开头“白兔”“孩子”"小小的”等代表着弱者的词集中出现,体现了“我”对弱小生命的爱怜和关怀。 |
B.三太太悉心喂养兔子,防备其被狗和猫迫害,不满母兔哺乳不均而进行人工干预,体现了她慈爱、耐心的特点。 |
C.当“白兔的家族更繁荣”时,“我”却“觉得凄凉”了,这种“凄凉”与前文三太太挖出旧洞时的“凄凉”是一致的。 |
D.可爱的小白兔死在大黑猫的爪下被人们忘却一事使“我”产生联想,受到触动,引起了“我”深深的忧愤。 |
A.小说围绕着白兔的出现和消失展开情节,故事起伏曲折,令读者不禁因白兔的生死存亡时而高兴,时而忧虑。 |
B.在兔与猫的事件中,“我”对弱小者同情,对随意欺凌弱小者憎恨,这种情感与母亲所倡导的“修善”理念紧密相连,相互交织。 |
C.小说虽然没有正面描写黑猫叼走小兔,却在从小狗S到三太太再到“我”对大黑猫的描述中,暗示出黑猫正是杀害小兔的“凶手”。 |
D.小说文笔活泼,以一种近乎童话的风格呈现在读者面前;议论部分在精神上与《呐喊》中的其他小说又是相通的。 |
4.有人说,鲁迅的深情是隐藏在荒凉的硬壳下的。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解。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鸟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作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纱巾,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作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小木盒呢,尽管那是当木匠的父亲为她考上中学特意制作的,它在台儿沟还是独一无二的呢。可在这儿,和同来的铅笔盒一比,为什么显得那样笨拙、陈旧?它在一阵嗒嗒声中有几分羞涩地畏缩在桌角上,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列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地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
火车停了,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
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一位旅客。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她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日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
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山谷。台儿沟呢?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它,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它那样觉得新奇。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原文发表于《青年文学》1982年第五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运用大量细节描写,细腻地展现了火车初到台儿沟时以香雪为代表的山里女孩争先恐后去看火车时的神情和动作,表现出台儿沟的封闭和落后。 |
B.“火车停了,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既形象写出了时间的推移、季节的转换、天气的寒冷,又为下文香雪必须上车换铅笔盒从而滞留车上做了铺垫。 |
C.小说写台儿沟的姑娘们在车窗下用装有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和旅客和气地做买卖,主要是为了表现她们头脑精明、擅长算计的性格特点。 |
D.“哦,香雪!香雪!”出现在小说的结尾处,既是台儿沟的姐妹们见到香雪时所发出的惊喜之声,也是对香雪的勇气胆量和执着追求精神的由衷赞叹。 |
A.小说对香雪的美没有作正面描写,而是以买货的旅客的眼光,描写了她“那洁如水晶的眼睛”,从侧面展现出香雪的清纯、美丽。 |
B.小说善于借助激烈的矛盾冲突和细腻的场景来塑造人物,例如对香雪夜归的情景就做了浓墨重彩的渲染,展现出她的勇气和执着。 |
C.作者选取了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以一种对生存状态独特的感知角度,向读者呈现了改革开放初期80年代山村人的精神风貌。 |
D.小说运用诗意的语言,把人物的心理活动、台儿沟人的生活、山间的自然景物交融糅合,表现出人性、人情之美和诗化的环境之美。 |
4.小说中的“一分钟”是一个极具匠心的安排,有着丰厚的意蕴。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材料一:
(甲)
一九四六年的中秋。
……
被子一拿出来,我方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的道理了。这原来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缎的,枣红底,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刚走出门不远,就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就是她唯一的嫁妆。我听了,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打水,烧锅,作些零碎活。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她还是那样,笑眯眯地抿着嘴,偶然从眼角上看我一眼,但她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后来她到底问我说:“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告诉她同志弟不是这里的,他现在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
一会儿,我们的炮响了,天空划过几颗红色的信号弹,攻击开始了。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
……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
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地笑。但我无意中碰到了身边一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他给我开的饭,两个干硬的馒头……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节选自茹志鹃《百合花》)
材料二:
(乙)
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那是她偶然在同桌的一本书上看到的)。有一回她向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打听能自动开关的铅笔盒,还问到它的价钱。
……
三十里,对于火车、汽车真的不算什么,西山口在旅客们闲聊之中就到了。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塞到那个女学生座位下面了。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和她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不知怎么的也红了脸。她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还说她住在学校吃食堂,鸡蛋带回去也没法吃。她怕香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徽,上面果真有“矿冶学院”几个字。香雪却觉着她在哄她,难道除了学校她就没家吗?香雪一面摆弄着铅笔盒,一面想着主意。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就在火车停顿前发出的几秒钟的震颤里,香雪还是猛然把篮子塞到女学生的座位下面,迅速离开了。
车上,旅客们曾劝她在西山口住上一夜再回台儿沟。热情的“北京话”还告诉她,他爱人有个亲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没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话”的什么亲戚,他的话倒更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赶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气壮地去上学,理直气壮地打开书包,把“它”摆在桌上。车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车的呼啸曾经怎样叫她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样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里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到底有多大本事。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
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节选自铁凝《哦,香雪》)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新媳妇”最终把自己唯一的嫁妆“百合花被”借出去,是因为她明白,解放军打仗是为了解放千千万万劳苦大众。 |
B.香雪没有接受“北京话”的建议,住在他爱人的位于西山口站上的亲戚家里,是因为她想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用铅笔盒证明自己的尊严。 |
C.在“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里,“磕磕绊绊”说明“我”因为长时间忙于救护各种伤员,体力严重透支而走不稳路。 |
D.在“热情的‘北京话’还告诉她”里,“北京话”运用的是借代的修辞手法,用人物的说话特征借代火车上那个被凤娇心心念念的年轻白净的男乘务员。 |
A.新媳妇给通讯员擦拭身子、缝补破洞,这一举动写出了她对通讯员的崇敬、痛惜、悼念、歉疚的复杂心理,也表明她突破了“又羞又怕”的心理。 |
B.甲、乙两文通过人物形象来表现青春情怀,但情怀各有差异:甲文表现战争年代的革命青春,乙文表现改革开放时代追求上进、摆脱封闭的青春。 |
C.甲文采用第--人称叙事,以“我”所见所闻写新媳妇,主要采用对话、动作和神态描写;乙文采用第三人称叙事,多用心理描写展现香雪的内心世界。 |
D.两篇小说都善于描写典型细节,如甲文“两个干硬的馒头”,主要目的是表现战争年代的艰苦;乙文香雪、女学生“红脸”,写出了少女的害羞心理。 |
哦,香雪(节选)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可以穿起花棉袄了,凤娇头上别起了淡粉色的有机玻璃发卡,有些姑娘的辫梢还缠上了夹丝橡皮筋。那是她们用鸡蛋、核桃从火车上换来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像是在抱怨着台儿沟的寒冷。今天,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车窗全部紧闭着,旅客在黄昏的灯光下喝茶、看报,没有人像窗外瞥一眼。那些眼熟的、长跑这条线的人们,似乎也忘记了台儿沟的姑娘。
凤娇照例跑到第三节车厢去找她的“北京话”,香雪紧紧头上的紫红色线围巾,把臂弯里的篮子换了换手,也顺着车身不停的跑着。她尽量高高地垫起脚尖,希望车厢里的人能看见她的脸。车上一直没有人发现她,她却在一张堆满食品的小桌上,发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1)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放下篮子,心跳着,双手紧紧扒住窗框,认清了那真是一只铅笔盒,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它和她离得那样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一位中年女乘务员走过来拉开了香雪。香雪跨起篮子站在远处继续观察。当她断定它属于靠窗的那位女学生模样的姑娘时,就果断地跑过去敲起了玻璃。女学生转过脸来,看见香雪臂弯里的篮子,抱歉地冲她摆了摆手,并没有打开车窗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扒住了扶手。如果说跑的时候她还有点犹豫,那么从车厢里送出来的一阵阵温馨的、火车特有的气息却坚定了她的信心,她学着“北京话”的样子,轻巧地跃上了踏板。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进车厢,以最快的速度用鸡蛋换回铅笔盒。也许,她所以能够在几秒钟内就决定上车,正是因为她拥有那么多鸡蛋吧,那是四十个。
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她挽紧篮子,小心地朝车厢迈出了第一步。这时,车身忽然悸动了一下,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当她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时,列车已经缓缓地向台儿沟告别了。香雪扑在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看来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她确实离开姐妹们,站在这又熟悉、又陌生的火车上了。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凤娇!我怎么办呀,我可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台儿沟刹那间就被抛在后面了。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
三十里,对于火车,汽车真的不算什么,西山口在旅客们闲聊之中就到了。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塞到那个女学生座位下面了。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和她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不知怎么的也红了脸。她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相雪,还说她住在学校吃食堂,鸡蛋带回去也没法吃。她怕相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徵,上面果真有“矿冶学院”几个字。相雪却觉着她在哄她,难道除了学校她就没家吗?相雪一面摆弄着铅笔盒,一面想着主意。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就在火车停顿前发出的几秒钟的震颤里,香雪还是猛然把篮子塞到女学生的座位下面,迅速离开了。
车上,旅客们曾劝她在西山口住上一夜再回台儿沟。热情的“北京话”还告诉她,他爱人有个亲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没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话”的什么亲戚,他的话倒更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赶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气壮地去上学,理直气壮地打开书包,把“它”摆在桌上。车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车的呼啸曾经怎样叫她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样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里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倒底有多大本事。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留给她的又是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把滑到肩上的围巾紧裹在头上,缩起身子在铁轨上坐了下来。香雪感受过各种各样的害怕,小时候她怕头发,身上粘着一根头发择不下来,她会急得哭起来;长大了她怕晚上一个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虫,怕被人胳肢(凤娇最爱和她来这一手)。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惊肉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悉悉萃萃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地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它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丛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2)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3)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合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山谷。台儿沟呢?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它,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它那样觉得新奇。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1)下列对选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香雪想把“闪闪发光的”铅笔盒摆在同学们面前,是虚荣的表现,意味着质朴传统的乡村文化日渐式微。 |
B.女学生得知香雪要用鸡蛋换铅笔盒时“红了脸”,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体现了她内心的纯真善良。 |
C.在火车上,香雪无意中得知热情的“北京话”已有爱人,这让香雪感到委屈,“委屈”的背后意蕴深刻。 |
D.标题“哦,香雪”,表现作者对香雪坚持用鸡蛋换铅笔盒的肯定以及对她自尊自爱、纯美心灵的歌颂。 |
A.开头的车窗“紧闭”和结尾的“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前后照应,并且结尾运用拟人手法,呼唤现代文明向落后山村敞开怀抱。 |
B.经过作家精心点染,小说中的铅笔盒成为了知识的象征,表达了香雪对摆脱小山沟封闭落后生活的企盼,以及对现代文明的渴求。 |
C.香雪在火车上用鸡蛋交换铅笔盒的情节采用补叙手法,女学生想要赠送和香雪拒绝的情节冲突,充分表现了人与人之间难以沟通的困境。 |
D.选文尾段用月夜美景衬托香雪在经历了黑暗之后兴奋的心情,她对前面的道路和自己的家乡充满了自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