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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枪
老舍
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
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镖局改了客栈,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楼鸽。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他的“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枪法,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在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在他手下创练起来的少年们还时常来找他。他们都有点武艺,可是没地方去用。有的在庙会上去卖艺。王三胜——沙子龙的大伙计——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西北角上一个老家伙上了场。小干巴个儿,披着件粗蓝布大衫, 脸上窝窝瘪瘪,嘴上几根细黄胡,肩上扛着条筷子那么细的小黄草辫子。老头儿的眼黑得像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他腿轻轻一屈,上把打着王三胜刚要抽回的枪杆;拍,枪落在地上。王三胜擦着汗:“你不离,姓王的服了! 可有一样,你敢会会沙老师?”
“就是为会他才来的!”老头子的干巴脸上皱起点来,似乎是笑呢。“走,收了吧,晚饭我请!”
“你老贵姓?”他问。
“姓孙,”老头子的话与人一样,都那么干巴,“爱练,就想会会沙子龙。”
沙子龙不把你打扁了!王三胜心里说。王三胜把兵器拢在一处,陪着老头子往庙外走,去找师傅沙子龙。
“三胜,”沙子龙正在床上看着本《封神榜》,“有事吗?”三胜的脸紫了,嘴唇动着,说不出话来。沙子龙坐起来,“怎么了,三胜?”
“栽了跟头!”
只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沙老师没别的表示。
王三胜心中不平,但是不敢发作;他得激动老师:“姓孙的一个老头儿,门外等着老师呢;把我的枪,枪,打掉了两次!”他知道“枪”字在老师心中有多大分量。没等吩咐,他慌忙跑出去。
客人进来,沙子龙在外间屋等着呢。彼此拱手坐下,他叫三胜去泡茶。三胜希望两个老人立刻交了手,可是不能不沏茶去。孙老者没话讲,用深藏着的眼睛打量沙子龙。沙很客气:
“要是三胜得罪了你,不用理他,年纪还轻。”
孙老者有些失望,可也看出沙子龙的精明。他不知怎样好了,不能拿一个人的精明断定他的武艺。“我来领教领教枪法!”他不由地说出来。
沙子龙没接碴儿。王三胜提着茶壶走进来——急于看二人动手,他没管水开了没有,就沏在壶中。
“三胜,”沙子龙拿起个茶碗来,“去找小顺们去,天汇见,陪孙老者吃饭。”
“什么!”王三胜的眼珠几乎掉出来。看了看沙老师的脸,他敢怒而不敢言地说了声“是啦!”走出去,撅着大嘴。
“教徒弟不易!”孙老者说。
“我没收过徒弟。走吧,这个水不开!茶馆去喝,喝饿了就吃。”沙子龙从桌子上拿起缎子褡裢挂在腰带上。
“不,我还不饿!”孙老者很坚决,两个“不”字把小辫从肩上抡到后边去。
“说会子话儿。”
“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
“功夫早搁下了,”沙子龙指着身上,“已经放了肉!”
“这么办也行,”孙老者深深的看了沙老师一眼:“不比武,教给我那套五虎断魂枪。”
“五虎断魂枪?”沙子龙笑了:“早忘干净了!早忘干净了!告诉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咱们各处逛逛,临走,多少送点盘缠。”
“我不逛,也用不着钱,我来学艺!”孙老者立起来,“我练趟给你看看,看够得上学艺不够!”一屈腰已到了院中,把楼鸽都吓飞起去。拉开架子,他打了趟查拳:腿快,手飘洒,一个飞脚起去,小辫儿飘在空中,像从天上落下来一个风筝;快之中,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来回六趟,把院子满都打到,走得圆,接得紧,身子在一处,而精神贯串到四面八方。抱拳收势,身儿缩紧,好似满院乱飞的燕子忽然归了巢。
“好!好!”沙子龙在台阶上点着头喊。
“教给我那套枪!”孙老者抱了抱拳。
沙子龙下了台阶,也抱着拳:“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一齐入棺材!”
“不传?”
“不传!”
孙老者的胡子嘴动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到屋里抄起蓝布大衫,拉拉着腿:“打搅了,再会!”
“吃过饭走!”沙子龙说。
孙老者没言语。
沙子龙把客人送到小门,然后回到屋中,对着墙角立着的大枪点了点头。
他独自上了天汇,怕是王三胜们在那里等着。他们都没有去。
王三胜和小顺们都不敢再到土地庙去卖艺,大家谁也不再为沙子龙吹胜;反之,他们说沙子龙栽了跟头,不敢和个老头儿动手;那个老头子一脚能踢死个牛。不要说王三胜输给他,沙子龙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呢,王三胜到底和老头子见了个高低,而沙子龙连句硬话也没敢说。“神枪沙子龙”慢慢似乎被人们忘了。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
1935年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沙子龙身上放了肉,既是镖局改成客栈的一个原因,也为后文拒绝孙老者埋下伏笔。 |
B.文中三次写到孙老者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有神,表明孙老者是个武痴,热爱武术。 |
C.王三胜渴盼沙子龙和孙老者比武,是对沙子龙的功夫有信心,希望他能把枪法发扬光大。 |
D.孙老者四处比武拜师学艺,沙子龙则坚持不传,可见他们对武术传承的态度截然不同。 |
A.小说标题“断魂枪”不仅作为线索串连了故事情节,还展现了当时社会的众生百态,作者褒贬鲜明,主题明确。 |
B.小说开篇写到“炮声”,“热着的枪口”等,既交代了时代背景,又暗示了沙子龙将镖局改为客栈的原因。 |
C.小说对沙子龙的枪法只是点到为止,但对孙老者的武艺却进行了精细的描写,虚实对比,增添了小说的艺术效果。 |
D.小说有干净利落的动作描写,简洁凝练的语言描写,还使用俗白的口语和谈话体,体现了独特的语言风味。 |
4.结尾作者安排沙子龙在深夜关起门来,一口气将“五虎断魂枪”演练了一遍,有何用意?请结合文本作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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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一:
写一本小说不容易,读一本小说也不容易。平常人读小说,往往以为既是“小”说,必无关宏旨,所以就随便一看,看完了顺手一扔,有无心得,全不过问。这个态度,据我看来,是不大对的。小说之所以能够存在,并不是完全因为它“小”而易读,可供消遣。
反之,它之所以能够存在,正因为它有它特具的作用,不是别的文体所能替代的。小说是讲人生经验的。我们读了小说,才会明白人间,才会知道处身涉世的道理。哲学能教咱们“明白”,但是它不如小说说得那么有趣,那么亲切,那么动人。因为哲学太板着面孔说话,而小说则生龙活虎地去描写,使人产生兴趣,因而也就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历史也写人间,似乎与小说相同。可是,一般来说,历史往往缺乏文艺性,使人念了头疼:即使含有文艺性,也不能像小说那样圆满生动,活灵活现。历史可以近乎小说,但代替不了小说。世间恐怕只有小说能原原本本地描画人世生活,并且能暗示出人生意义。就是戏剧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因为戏剧须摆到舞台上去,而舞台的限制往往让剧本不能像小说那样自由描画。于此,我们知道了,小说是在书籍里另成一格,不是仅供我们念着“玩”的。
读小说,第一能教我们得到益处的,便是小说的文字。世界上虽然也有文字不甚好的伟大小说,但是一般来说,好的小说大多数是有好文字的。所以,我们读小说时,不应只注意它的内容,也须学习它的文字,看它怎么以最少的文字,形容出复杂的心态物态来;看它怎样用最恰当的文字,把人情物状一下子形容出来,使其活生生地立在我们的眼前。况且一部小说,有景有人有对话,千状万态,包罗万象,更使我们心宽眼亮,多见多闻:假若我们细心去读的话,它简直就是一部最好的最丰富的模范文。
文字以外,我们该注意的是小说的内容。要断定一本小说内容的好坏,颇不容易,因为世间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作为小说的材料,实在不容易分辨好坏。不过,大概地说,我们可以这样来决定:关心社会的便好,不关心社会的便坏。这似乎是说,要看作者的态度如何了。同一件事,在甲作家手里便当作一个社会问题而提出之,在乙作家手里或者就当作一件好玩的事来说。前者的态度严肃,关切人生:后者的态度随便,不关切人生。那么,前者就给我们一些知识,一点教训,所以好:后者只是供我们消遣,白费了我们的光阴,所以不好。
一部好的小说,必是真有的说,真值得说;它绝不求助于小小的技巧来支撑门面。作者要怎样说,自然有个打算,但是这个打算是想把故事拉得长长的,好多赚几个钱。所以,我们读一本小说,绝不该以内容与穿插的惊奇与否而定去取,而是要以作者处理内容的态度和怎样谋篇布局去定好坏。假若我们能这样去读小说,则小说一定不是只供消遣的东西,而是对我们的为人处世和文学修养都大有裨益的。
(摘编自老舍《怎样读小说》)
材料二:
《中华读书报》记者舒晋瑜在北京专访《小说课》作者毕飞宇。
舒晋瑜:您以经典的标准选择篇目。《小说课》除汪曾祺的作品外几乎没有当代作品,仅仅是篇幅和时间的限制,还是另有原因?您怎么看待当代作品和经典之间的距离?
毕飞宇:当代作品讲得少是因为我缺少自信。讲过世的作家的作品相对来讲更安全,如果我讲余华,他也许会告诉我,他可没那个意思,那我的脸还要不要?——这是玩笑了。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代文学里有非常好的作品,但它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经典,我们都不知道。
经典的产生过程极其诡异,它需要内部因素,外部的条件也得具备,有些时候一部经典作品的产生可能是历史给这个作家、这个作品带来了特别的机遇。
就作品本身而言,我认为当代文学已经具备了不少的杰作,许多作品的品相比现代文学的经典甚至更好,但是,当代文学的体量太大了,经典是一间小屋,它究竟能放多少东西呢?没有人知道。
舒晋瑜:在不断重读的过程中,您对经典作品有新的认识和理解吗?
毕飞宇: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经典就是可以反复阅读的东西,千真万确。鲁迅的代表作我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了,现在再读,还是有新的发现,还是能带来审美上的震撼。我对王彬彬教授说,鲁迅的小说确实是太好了。过去我们过分在意鲁迅的思想。而实际上,这个作家的文本意识特别强。我现在是这样看待经典重读这件事的,它在骨子里有一个年纪的问题。我们读经典的时候往往很年轻,二十来岁,可是,写经典的作家阅历已经很丰富了,这个年龄落差就会带来一个问题,阅读的理解力达不到写作的理解力,我们没有对话的能力。等我们也到了一定的年纪,我们的理解力长进了,这时候再读,就有了对话的资格。这个时候,你对许多字句就会有新的感受,甚至是标点符号。
舒晋瑜:平时的阅读中,所有喜欢的经典作品您都这么翻来覆去地对比着看吗?包括不同版本的同部作品?
毕飞宇:我阅读经典小说,基本不能用“阅读”这个词,对我来说这个词太正式,其实我把玩的心更多,有点像玩古玩。我不玩古玩,我就把经典当作古玩。很省钱的。我的重点不在看,而在摩挲,把宝物放在手上一遍又一遍的。我读经典是这样的心态,非常快乐幸福,我就是喜欢,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阅读方式。
舒晋瑜:我无法想象您如何把玩一部作品。
毕飞宇:我看小说,有时候一页纸可能花半个小时,等我把这一页翻过去,才明白过来,我的眼睛里并没有小说,我早就沿着小说的场景盆出去了,沿着作家的描写对象按照自己的想象“飞”出去了。
舒晋瑜:您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毕飞宇:你也不是外人,那我就说了,我是土地上生长的艺术家,本质上我是艺术家,很不靠谱,斜着生,歪着长,如果风调雨顺,我也可以结几个果子。好不好吃不关我的事。
舒晋瑜:《小说课》中的内容,跨度有多大?
毕飞宇:比较大。我的好友庞余亮替我算过了,从《水浒传》到汪曾祺,六百年。
(摘编自《毕飞宇谈怎样读小说》)
1.下列对材料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老舍认为我们读小说会明白人间,会知道处身涉世的道理,读哲学、历史、戏剧等也能做到这一点。 |
B.老舍认为分析评价一部小说内容的好坏,应主要从作者对作品内容怎样布局谋篇的角度入手。 |
C.毕飞宇认为经典作品需要反复阅读,随着阅历的丰富、理解力的长进,读者会不断有新发现、新感受。 |
D.“很省钱的”“我的好友庞余亮替我算过了”等表现了毕飞宇语言朴实幽默,使得访谈气氛十分融洽。 |
A.老舍认为能以最少的文字形容复杂的心态物态、最恰当的文字形容人情物状的小说,才是让我们受益匪浅的最好的小说。 |
B.老舍认为读小说时,只要我们关注作者处理内容的态度和谋篇布局的方法,就一定能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提高文学修养。 |
C.舒晋瑜运用追问,从“不断重读”到“翻来覆去地对比着看”,再到“如何把玩”,及时抓住新亮点,拓广、拓深访谈内容。 |
D.毕飞宇缺少自信,并且不确定当代文学的诸多优秀作品能否成为经典,所以他在《小说课》中讲当代作品讲得少。 |
买彩票
老舍
①在我们那村里,抓会赌彩是自古有之。航空奖券,自然的,大受欢迎。头彩五十万,听听!二姐发起集股合作,首先拿出大洋二角。我自己先算了一卦,上吉,于是拿了四角。和二姐算计了好大半天,原来还短着九元四角才够买一张的。我和她分头去宣传,五十万,五十万,五十个人分,每人还落一万,二角钱弄一万!举村若狂,连狗都听熟了“五十万”,凡是说“五十万”的,哪怕是生人,也立刻摇尾而不上前一口把腿咬住。闹了整一个星期;十元算是凑齐;我是最大的股员。三姥姥才拿了五分,和四姨五姨共同凑了一股;她们还立了一本账簿。
②上哪里去买呢?还得算卦。二姐不信任我的诸葛金钱课,花了五大枚请王瞎子占了个马前神课……利东北。城里有四家代售处;利成记在城之东北;决议,到利成记去买。可是,利成是四家买卖中最小的一号,只卖卷烟煤油,万一把十元拐去,或是卖假券呢!又送了王瞎子五大枚,重新另占。西北也行,他说;不但是行,他细掐过手指,还比东北好呢!西北是恒祥记,大买卖,二姐出阁时的缎子红被还是那儿买的呢。
③谁去买?又是个问题。按说我是头号股员,我应当跑一趟。可是我是属牛的,今年是鸡年,总得找属鸡的,还得是男性,女性丧气。只有李家小三是鸡年生的,平日那些属鸡的好象都变了,找不着一个。小三自己去太不放心啊,于是决定另派二员金命的男人妥为保护。挑了吉日,三位进城买票。
④票买来了,谁拿着呢?我们村里的合作事业有个特点,谁也不信任谁。经过三天三夜的讨论,还是交给了三姥姥,年高虽不见得必有德,可是到底手脚不利落,不至私自逃跑。
⑤直到开彩那天,大家谁也没睡好觉。以我自己说,得了头彩——还能不是我们得吗?!——就分两万,这两万怎么花?买处小房,好,房的地点、样式,怎么布置,想了半夜。不,不买房子,还是作买卖好,于是铺子的地点、形式、种类,怎么赚钱,赚了钱以后怎样发展,又是半夜。天上的星星,河边的水泡,都看着象洋钱。清晨的鸟鸣,夜半的虫声,都说着“五十万”。偶尔睡着,手按在胸上,梦见一堆现洋压在身上,连气也出不得!特意买了一付骨牌,为是随时打卦。打了坏卦,不算,另打;于是打的都是好卦,财是发准了。
⑥开奖了。报上登出前五彩,没有我们背熟了的那一号。房子,铺子……随着汗全走了。等六彩七彩吧,头五奖没有,难道还不中个小六彩?又算了一卦,上吉;六彩是五百,弄几块作件夏布大衫也不坏。于是一边等着六彩七彩的揭露,一边重读前五彩的号数,替得奖的人们想着怎么花用的方法,未免有些羡妒,所以想着想着便想到得奖人的乐极生悲,也许被钱烧死;自己没得也好;自然自己得奖也不见得就烧死。无论怎说,心中有点发堵。
⑦六彩七彩也登出来了,还是没咱们的事,这才想起对尾子,连尾子都和我们开玩笑,我们的是个“三”,大奖的偏偏是个“二”。没办法!
⑧二姐和我是发起人呀!三姥姥向我们俩要索她的五分。没法不赔她。赔了她,别人的二角也无意虚掷。二姐这两天生病,她就是有这个本事,心里一想就会生病。剩下我自己打发大家的二角。打发完了,二姐的病也好了,我呢,昨天夜里睡得很清甜。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小说以第一人称讲述,真实亲切,使故事更令人信服,缩短了读者与故事中“二姐”“王瞎子”等人物的距离。 |
B.本文以小人物为描写对象,“三姥姥拿了五分,和四姨五姨共同凑了一股”表现了底层人民生活的艰难。 |
C.第⑤段主要运用心理描写,具体细致地描述了“我”对奖金的遐想。“想了半夜”“又是半夜”,表现“我”兴奋得整夜无眠的状态,并展示了“我”渴望发财的可笑形象。 |
D.王瞎子占课,先是说“利东北”,细掐后又说“西北也行”,说明他是个见风使舵的江湖骗子,与二姐的煞有介事信以为真构成反讽色彩的幽默。 |
3.请分析小说结尾处划线句子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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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须沟(节选)
老舍
话剧《龙须沟》以主人公程宝庆在旧社会由艺人变成“疯子”,解放后又从“疯子”变为艺人的故事为主线,描述了北京一个小杂院四户人家在社会变革中的不同遭遇。节选部分的故事发生在1950年初夏。
(娘子由外面匆匆走来)。
二春 娘子,看见二嘎子没有?
娘子 怎能没看见?他给我看摊子呢!
二春 大妈,他荒里荒唐的,看摊儿行吗?
娘子 现在,三岁的娃娃也行!该卖多少钱,卖多少钱,言无二价。小偷儿什么的,差不离快断了根!(低声)听说,官面上正加紧儿捉拿黑旋风。一拿住他,晓市就全天下太平了。他不是土匪头子吗?哼,等拿到他,跟那个冯狗子,我要去报报仇!能打就打,能骂就骂,至不济也要对准了他们的脸,啐几口,呸!呸!呸!偷我的东西,还打了我的爷们!(程疯子慢慢地由屋中出来)。
二春 疯哥,你在家哪?
疯子 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
娘子 又是疯话!我问你,你这两天又怎么啦?
疯子 别瞪眼!我就怕吵架!我呀,有了任务!
二春 疯哥,给你道喜!告诉我们,什么任务?
疯子 民教馆①的同志找了我来,教我给大家唱一段去!
二春 那太棒了!多少年你受屈含冤的,现在民教馆都请你去,你不是仿佛死了半截又活了吗?
娘子 对啦,疯子,你去!去!叫大家伙看看你!王大妈,二姑娘,有钱没有?借给我点!我得打扮打扮他,把他打扮得跟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漂亮!
疯子 我可是去不了!
二春 怎么?怎么?
娘子 怎么?怎么?
疯子 我十几年没唱了,万一唱砸了,可怎么办呢?
娘子 你还没去呢,怎就知道会唱砸了?
疯子 还有,唱什么好呢?
二春 咱们现编!等晚上,咱们开个小组会议,大家出主意,大家编!
疯子 难办!难办!
(四嫂夹着一包活计,跑进来。)
四嫂 娘子,二妹妹,黑旋风拿住了!拿住了!
娘子 真的?在哪儿呢?
四嫂 我看见他了,有人押着他,往派出所走呢!
娘子 我啐他两口去!
二春 走,我们斗争他去!把这些年他所作所为都抖漏出来,教他这个坏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娘子 疯子,你也来!
疯子 (摇头)我不去!
娘子 那么,你没教他们打得顺嘴流血,脸肿了好几天吗?你怎这么没骨头!
疯子 我不去!我怕打架!我怕恶霸!
娘子 你简直不是这年头儿的人!二妹妹,咱们走!
二春 走!(同娘子匆匆跑去)
疯子 (独自徘徊)天下是变了,变了!你的人欺负我,打我,现在你也掉下去了!人、老实人、受委屈的人,都抬起头来;你们恶霸可头朝下!哼,你下狱,我上民教馆开会!变了,天下变了!必得去,必得去唱!一个人唱,叫大家喜欢,多么好呢!
(狗子偷偷探头,见院中没人,轻轻地进来。)
狗子 (低声地)疯哥!疯哥!
疯子 谁?啊,是你!又来打我?打吧!我不跑,也不躲!我可也不怕你!你打,我不还手,心里记着你;这就叫结仇!仇结大了,打人的会有吃亏的那一天!打吧!
四嫂 (从屋中出来)谁?噢!是你!(向狗子)你还敢出来欺负人?好大的胆子!黑旋风掉下去了,你不能不知道吧?好!瞧你敢动他一下,我不把你碎在这儿!
狗子 (很窘,笑嘻嘻地)谁说我是来打人的呀!
四嫂 量你也不敢!那么是来抢?你抢抢试试!
狗子 我已经受管制,两个多月没干“活儿”②了!
四嫂 你那也叫“活儿”?别不要脸啦!
狗子 我正在学好!不敢再胡闹!
四嫂 你也知道怕呀!
狗子 赵大爷给我出的主意,教我到派出所去坦白,要不然我永远是个黑人。坦白以后,学习几个月,出来哪怕是蹬三轮去呢,我就能挣饭吃了。
四嫂 你看不起蹬三轮的是不是?反正蹬三轮的不偷不抢,比你强得多!我的那口子就干那个!
狗子 狗子我说走嘴啦!您多担待!(赔礼)赵大爷说了,我要真心改邪归正,得先来对程大哥赔不是,我打过他。赵大爷说了,我有这点诚心呢,他就帮我的忙;不然他不管我的事!
四嫂 疯哥,别光叫他赔不是,你也照样给他一顿嘴巴!一还一报,顶合适!
狗子 这位大嫂,疯哥不说话,您干吗直给我加盐儿呢!赵大爷大仁大义,赵大爷说政府也大仁大义,所以我才敢来。得啦,您也高高手儿吧!
四嫂 当初你怎么不大仁大义,伸手就揍人呢?
狗子 当初,那不是我揍的他。
四嫂 不是你?是畜生?
狗子 那是我狗仗人势,借着黑旋风发威。谁也不是天生来就坏!我打过人,可没杀过人。
四嫂 倒仿佛你是天生来的好人!要不是而今黑旋风玩完了,你也不会说这么甜甘的话!
疯子 四嫂,叫他走吧!赵大爷不会出坏主意,再说我也不会打人!
四嫂 那不太便宜了他?
疯子 狗子,你去吧!
四嫂 (拦住狗子)你是说了一声“对不起”,还是说了声“包涵”哪?这就算赔不是了啊?
狗子 不瞒您说,这还是头一次服软儿!
四嫂 你还不服气?
狗子 我服!我服!赵大爷告诉我了,从此我的手得去作活儿,不能再打人了!疯哥,咱们以后还要成为朋友吧,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了!(一揖,搭讪着往外走)
疯子 回来!你伸出手来,我看看!(看手)啊,你的手也是人手哇!这我就放心了!去吧!
(狗子下)
四嫂 唉,疯哥,真有你的,你可真老实!
疯子 打人的已经不敢再打,我怎么倒去学打人呢!(入室)
(有删改)
【注】①民教馆:民众教育馆,负责开展群众文化活动。②活儿:偷窃。
1.下列对剧本内容的理解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娘子不再担心小偷、地痞偷抢,放心让二嘎子看摊子,反映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社会风气正在转变、新秩序正在形成的社会现实。 |
B.剧中独白能多维度展现人物性格,程疯子独自徘徊时的一段话,写出了他对时代新变化的喜悦,更表现了他害怕恶霸、不敢当面斗争的懦弱性格。 |
C.“夹着一包活计,跑进来”,借四嫂的上场动作,写其勤劳直爽的特点,传达出她得知恶霸被抓的兴奋与向大家传递消息的急切。 |
D.剧中的台词极具个性与地方特色,如“抖漏”“碎在这儿”“加盐儿”“玩完了”等,在展现人物性格的同时,也让读者感受到了浓郁的北京味。 |
3.现代文艺理论家周扬称赞“啊,你的手也是人手哇”这句台词“有斤两”,请谈谈你对这句台词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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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里的男孩
余华
此刻,有一个名叫孙福的人正坐在秋天的中午里,守着一个堆满水果的摊位。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三年了,在这个长途汽车经常停靠的地方,以贩卖水果为生,一辆汽车从他身旁驶了过去,卷起的尘土像是来到的黑夜一样笼罩了他,接着他和他的水果又像是黎明似的重新出现了。
他看到一个男孩站在了前面,在那一片尘土过去之后,他看到了这个男孩,黑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看着对面的男孩,这个穿着很脏衣服的男孩,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水果上。他去看男孩的手,指甲又黑又长,指甲碰到了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他的手就举起来挥了挥,像是驱赶苍蝇一样,他说:“走开,”
男孩缩回了自己黑乎乎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后,走开了。男孩慢慢地向前走去,他的两条手臂闲荡着,他的头颅在瘦小的身体上面显得很大,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孙福的苹果和香蕉,孙福也看着他,男孩看了一会水果后,抬起头来看孙福了,他对孙福说:“我饿了。”
孙福看着他没有说话,男孩继续说:“我饿了。”
孙福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他看着这个很脏的男孩,皱着眉说:“走开。”
男孩的身体似乎抖动了一下,孙福响亮地又说:“走开。”
男孩吓了一跳,他的身体迟疑不决地摇晃了几下,然后两条腿挪动了,孙福不再去看他,他的眼睛去注视前面的道路……孙福转过脸来,他看到刚才那个男孩正在飞快地跑去,甩动的右手里正抓着一个很圆的东西,他看清楚了,男孩手里抓着的是一只苹果,于是孙福站了起来,向着男孩跑去的方向追赶,孙福喊叫了起来:“抓小偷!抓住前面的小偷……”
男孩喘着气看着追来的孙福,当孙福追到他面前时,他将苹果举到了嘴里,使劲地咬了一口。
追上来的孙福挥手打去,打掉了男孩手里的苹果,还打在了男孩的脸上,男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倒在地上的男孩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嘴里使劲地咀嚼起来,孙福听到了他咀嚼的声音,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衣领被捏紧后,男孩没法咀嚼了,他瞪圆了眼睛,两腮被嘴里的苹果鼓了出来,孙福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去卡他的脖子。孙福向他喊叫:“吐出来!吐出来!”
很多人围了上来,孙福对他们说:“他还想吃下去!他偷了我的苹果,咬了我的苹果,他还想吃下去!”
然后孙福挥手给了男孩一巴掌,向他喊道:“你给我吐出来!”
男孩紧闭鼓起的嘴,孙福又去卡他的脖子:“吐出来!”
男孩的嘴张了开来,孙福看到了他嘴里已经咬碎的苹果,就让卡住他脖子的手使了使劲。
男孩开始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了,一点一点地吐了出来,就像是挤牙膏似的,男孩将咬碎的苹果吐在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上。
然后孙福看看四周的人,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脸,他就对他们说:“从前我们都是不锁门的,这镇上没有一户人家锁门,是不是?”
他看到有人在点头,他继续说:“现在锁上门以后,还要再加一道锁,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些小偷,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小偷。”
孙福抓住他右手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的中指捏住,然后对四周的人说:“要是从前的规矩,就该把他偷东西的手打断,现在不能这样了,现在主要是教育,怎么教育呢?”
孙福看了看男孩说:“就是这样教育。”
接着孙福两只手一使劲,“咔”的一声扭断了男孩右手的中指,男孩发出了尖叫,声音就像是匕首一样锋利,然后男孩看到了自己的右手的中指断了,拉到了手背上。男孩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孙福对四周的人说:“对小偷就要这样,不打断他一条胳膊,也要扭断他的一根手指。”
……
这天下午,秋天的阳光照耀着这个男孩,他的双手被反绑到了身后,绳子从他的脖子上勒过去,使他没法低下头去,他只能仰着头看着前面的路,他的身旁是他渴望中的水果,可是他现在就是低头望一眼都不可能了,因为他的脖子被勒住了,只要有人过来,就是顺路走过,孙福都要他喊叫:“我是小偷。”
很多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喊叫中的男孩,这个被捆绑起来的男孩在喊叫“我是小偷”时如此卖力,他们感到好奇,于是孙福就告诉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他偷了他的苹果,他又如何抓住了他,如何惩罚了他,最后孙福对他们说:“我也是为他好。”
孙福这样解释自己的话:“我这是要让他知道,以后再不能偷东西。”
天就要黑了,孙福将所有的水果搬上板车,收拾完以后,给他解开了绳子,孙福将绳子收起来放到了板车上时,听到后面“扑通”一声,他转过身去,看到男孩倒在了地上,他就对男孩说:“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说着,孙福骑上了板车,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前骑去了。
男孩躺在地上,饥渴交加,精疲力竭,眼睛微微张开着,仿佛在看着前面的道路,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看,他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以后,慢慢地爬了起来,又靠着一棵树站了一会,然后他走上了那条道路,向西而去。
男孩向西而去,他瘦小的身体走在黄昏里,一步一步地微微摇晃着走出了这个小镇。有几个人看到了他的走去,他们知道这个男孩就是在下午被孙福抓住的小偷,但是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当然更不会知道他会走向何处,他们都注意到了男孩的右手,那中间的手指已经翻了过来,和手背靠在了一起,他们看着他走进了远处的黄昏,然后消失在黄昏里。
(本文有删减)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男孩起初用脏手去触摸孙福的苹果时,已经打算偷盗,而后来的“我饿了”则是他被发现后的权宜之计。 |
B.男孩知道自己跑不过大人,而且也斗不过大人,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咬一口苹果来填充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
C.孙福逼着男孩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和惩罚男孩的过程中,有很多人在围观,这些围观者与鲁迅笔下的“看客”有相似之处。 |
D.小说结尾处,男孩似看非看地看着前方的路,暗示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在哪里,这次经历将会对他之后的人生之路产生影响。 |
A.小说首段通过“卷起的尘土像是来到的黑夜一样笼罩着他”的环境描写,渲染出一种令人压抑的氛围。 |
B.小说多处描写男孩受到惊吓后动摇以及不得不屈服的心理,这些描写从侧面衬托出孙福的凶恶形象。 |
C.文中运用细节描写和比喻修辞,形象地写出男孩因饥饿难耐偷吃苹果后,被卡住脖子不得不吐出苹果的无奈心理。 |
D.小说笔调冷峻,始终以孙福的视角进行叙事,用不动声色的文字隐藏叙述者情感态度,给人以剧烈的震撼之感。 |
4.请探究标题“黄昏里的男孩”的意蕴。
挂在故乡的钥匙
欧阳明
吃过早饭,老栓取下挂在床头墙上的那串钥匙出门了。
钥匙总数36把,老栓记得清清楚楚。钥匙是湾里26户人家委托给他的。
湾里一共27户人,现在家里还住着人的,就老栓一家了。说是一家,其实就老栓一个人。老伴儿两年前患肝癌走了。
老伴儿走后,儿子和女儿劝老栓进城去一起住。老栓想去。湾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闷了。但他走不了,手里的那串钥匙把他拴住了。
老栓觉得,做人必须讲信用,答应别人的事,哪怕是磨眼儿,也得钻过去。他就对儿子说,等哪天大家把钥匙都拿回去了,我就进城。
26户人家,最初是年轻人去外面打工,后来挣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把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接走了。仅仅是每年清明和春节才回来。26户人家的房子都是砖房,有的才建成几年,最少的花了七八万,最多的花了几百万。人走了,房子却搬不走,里面的家具,样式老旧,搬进城也没地方放,送人吧没人要,烧了吧太可惜,毕竟都是钱买的哩。最好是留在老家,请个人看着。请谁呢?只有老栓。那时老栓老伴儿还健在,都不想进城,说城里喝口水都要钱,空气也没乡下好。
最初给老栓钥匙的不多,也就几户人家。后来越来越多,他不得不用一根长长的铁丝串起来。每天老栓都要把那些房子巡查一遍。
大家觉得给老栓添了麻烦,说每年给他点儿钱。他不收,说,钱,我不缺。
老栓说的是实话,儿女给他的钱,他都不知道干啥用。
大家过意不去,就送他烟酒,老栓拒绝,说,医生说我不能再抽再喝了。叫他拿送人。他说,送谁呀?我又不求人办事。
你这样我们过意不去呀!大家说。
一点小事,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放心,房子我会给你们看好的!
昨晚下了点儿小雨,路很湿滑,老栓走得左摇右晃的。他从邻居老杨头家开始查看。先看大门的锁有没有动过的痕迹,再开门进去,每间房每间房地看掉没掉什么东西。
一连看了25户,都没有异样,老栓心里踏实多了。但他还不敢彻底放心,还有最后一家。
最后一家的房子是三楼一底,有车库花园,比城里有些别墅还豪华气派。房子是江娃子的。为了回家方便,江娃子花两百万,把村里的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天晴落雨都能过车,大家都说江娃子真好。江家最值钱的还不是房子,是房子里的家具,据说全是红木的,一把椅子就几十万。每次查看,老栓都丝毫不敢大意。
江娃子从小调皮捣蛋。八岁那年,他和生产队长儿子打架,输了,居然一把火把队长家的房子烧去一大半,把他爹活活气死了。初中还没毕业,他便出去了,从此不知是死是活,直到三十多年后才回来。回来时已是省城什么公司的老总,屁股后面跟了一群人,里面居然还有本县的县长。
江娃子家除了院门和大门外,屋里每间房也都装了门,共十道门,全是防盗门,都得用钥匙来开,每次查看都得花上半个多小时。
老栓每把锁每把锁地看了,无异样,再每间屋每间屋看了,也无异样,心中才彻底安稳。
从江娃子家里出来,已近中午。老栓开始回家,手里的钥匙,一路上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仿佛在和他说着什么。
以前,出去的人清明和春节都会回来,近几年,不知什么原因,有些不回来了,连过年都不回来。有几把钥匙,几年都没拿去用过了。怕钥匙生锈,老栓每月都要用猪油擦一次。
江娃子自从修了房子后,年年清明和春节都要回来。每次回来,天天都要请老栓过去吃饭,每顿都安排他坐上位。老栓先是推辞,江娃子不依,说,您年纪最大,辈分最高,您不坐谁敢坐呀?老栓做梦都没想到,江娃子居然这么出息。
转眼就到了4月。一天,老栓查完房子,前脚刚进院坝,后面就来辆小车。小车里下来的,居然是江娃子。
栓叔,我来拿钥匙,回来时走得慌忙,忘带了。江娃子说。
你怎么回来了?还不到清明呀!老栓有些奇怪。
回来办点儿事。江娃子说。
江娃子回了趟家就走了,走时居然没把钥匙送回来。老栓觉得很纳闷。
两天后,江娃子又回来了。
见了面,老栓就问他,你是不放心我给你看屋子吗?
江娃子呵呵一笑,说,栓叔,您误会了,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为啥?老栓很惊讶。
春节吃饭时,您不是说,湾里的那些地都撂荒了太可惜,要是有人来承包就好了吗?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搞个农业开发公司,把这些地全租下来,让大家回来一起挣钱。
真的?
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要振兴乡村嘛,这两天,我找了县长,说国家有政策支持。
你娃做了件好事啊!老栓笑着翘起了大拇指,抬头朝田野望去。他仿佛看见漫山遍野的杂草,一下子变成了绿油油的庄稼。再低头看看手中的那串钥匙,嘀咕道,你们就可以物归原主了,我也可以进城陪孙子啦!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老栓带着钥匙巡查房子为主要情节,穿插了钥匙的由来、村民的感谢和江娃子的过往,现实与过去交织,有助于丰富小说主题。 |
B.老栓每天巡查26户人家的房子时的情境描写细致,“手上的钥匙”“仿佛在和他说着什么”,描绘了一幅宁静、祥和的乡村生活图景。 |
C.小说中“咋”“害个病”“磨眼儿”“撂荒”“你娃”等字词口语化特征鲜明,它们在文中的出现使小说更富乡村生活的气息。 |
D.小说以小见大,注重从小事中感受大主题,从一串钥匙说起,家长里短讲邻里故事,举重若轻,将宏大的时代主题巧妙嵌入。 |
3.小说写老栓巡查房子的过程时,为何详写江娃子家,请从不同角度分别分析其作用?
麦海
徐广慧
老张来的时候,麦子都高过觅食的喜鹊了。麦田像是绿色的海,从天的那边,铺到天的这边。那老张,肩膀上挎着一个布书包,书包里放着写日记的本子。
老张走在大街上,像个谜语。老张走路一晃一晃的。见人就说,吃了呗? 干什么去呀?见到岁数大的,他就喊大爷大娘、叔叔婶子,见到岁数小的,他就喊哥哥姐姐。大家被他问得一蒙一蒙的,瞪着眼睛看着他,心里嘀咕:这人谁啊,俺不认识你啊。
那个自称老张的人是谁呢?慢慢地,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老张是市委办公室派下来的驻村干部。来福村的扶贫工作队一共三个人,老张是队长,在来福村任第一书记。
您的梦想是什么?老张挨家挨户,问遍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呃,梦想,这个……梦想嘛……
被问的人看看天,陷入了沉思。也有的人装作挠痒痒,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担心自己笑出声来。
老张还是问。老张像个小学生一样,把老百姓说的话都记到了他的小本本上。他像是追风筝一样,追着村子里的人,非要弄清他们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
老李是个有梦想的人。谈起梦想来,老李眼睛湿乎乎的。老李说,专员啊,俺从小的梦想就是把门前的这条路修修。真的,这也是俺爹小时候的梦想,现在俺爹没啦,俺也到了半百的年纪啦,这梦想还没实现。老李媳妇的嘴快,老李的话还没说完,老李媳妇就说,哎哟,专员,今儿个我把这话儿撂这儿,您要是真能把门前的这条路修了,我马素芬就在来福村大街上倒着走。
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这个月我找人规划一下,下个月就动工。老张一拍大腿,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杌子上跳了起来。
老百姓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老张在跟领导道别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不大还有点儿发颤,但很清楚。
红房子、黄土地、白杨树、绿麦子,是老张梦境的依靠。老张在工作前,每年的春夏之交,都会回到家乡,穿着布底鞋,到麦海里走一走。他喜欢麦子。麦子幼年时是绿色的,等到结了穗,灌满浆,就变为了黄绿色。阳光一照,一照,再一照,就又变成了金黄色。一行行,一片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海像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油饼,铺满了整个田野。路过的人,没走几步,浑身上下,就都变成了香的。没有一棵麦子背叛过大地,哪怕是遗落在路边的,也会被拾麦穗的手收进粮仓。
老张拿着他的小本本说,包括进村的那一段,要是从东到西都修通,差不多有三公里。沙子、石子、水泥、沥青这些材料咱们自个儿买,机械和人工费都算进去,水稳一平八十五,油面一吨二百九,一吨可以铺五公分油面八平左右,我估计两百万应该够了。支书的脑袋垂了下去,两个委员趴下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地皮。
老张拿着他的小本本说,修路面临的首要问题不是资金问题,是清理路面的障碍物。最东边,是一个三四亩大四五米深的大坑,坑里和坑沿上长满了碗口粗的毛白杨。坑东边,依次是李袖中家的柴火垛、王二傻家的猪圈、老南瓜家的两棵梨树、麻花家的牛棚。坑西边是一个坍塌的断桥,断桥西边是刘金钟家的鸡窝、老李家的药铺、二黑家的老枣树、王又年家的榆树、三奶奶家的菜地、一根筋家的厕所、甄挺香家的车库……光障碍物,老张就在小本本上记了十几页。哪一个障碍物是谁家的,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占了公共的地点,那一家有几口人,都多少岁,都是干什么的,有了事儿家里谁做主,谁好说话,谁不好说话,老张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想修路,首先得把路面上的障碍物清走。这个好办呀?不好办。老张琢磨了半天,把这事交给了马素芬。
哎哟喂,马素芬,叫她给别人家做工作,她自己哩,她家的那个药铺子别看只有一间屋,那可是她的命根子。他们一大家子,全凭着卖农药挣钱哩!她舍得把自己的药铺子拆了吗?她要是舍得,我立马把我们家的车库推平。这话是谁说的,街南的甄挺香说的。这话很快传到了马素芬的耳朵里。人们想,好啦,这下事儿闹大了,炮捻儿点着了,光等着看烟火,听响声了。大家屏住呼吸,捂好了耳朵,却没有见到一点儿火星,更是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俩女人是不说话的。现在俩人隔空对话,可把村里的人稀罕坏了。甄挺香说,她的药铺子拆了,我的车库立马拆,我不叫公家动手,我自己就把这活儿干了。马素芬说,好,沙地里拔萝卜,来他个干净利索的。人们睡了一晚,醒来后发现马素芬家药辅子的房顶不知哪儿去了,光剩下个屋茬子。那些红红绿绿的瓶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儿子开着挖掘机拆车库时,甄挺香也出来了,脖子里系着一条丝巾。丝巾是彩色的,紫、蓝、黄、绿、红……你所能想到的颜色,在她的丝巾上几乎都能找到。真是美呢,听说那条丝巾是老张的媳妇来看老张时送给她的,那丝巾像是一只彩色的蝴蝶,把甄挺香的脸衬托得好看极了。天空湛蓝湛蓝的,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太阳干净得像是婴儿的脸。没有风,空气暖洋洋的。
转眼间,一条明晃晃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到麦田里。麦到小满日夜黄。金黄的麦穗,像是一条条自带发光体的小鱼,在麦海里自由自在游着。那个下午,老张嗅着麦香,向麦海深处走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会行走的麦子。
一阵风吹过,麦浪翻滚。
(选自《人民文学》2021年09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老张走在大街上,像个谜语”一句,运用了比喻的手法,写出老张初到来福村时对村里情况的不熟悉。 |
B.老张在跟领导道别时的声音特点,既表明了他对理想的坚定,也表明了他对扶贫工作的开展没有把握。 |
C.修路是老李家两代人的梦想,老李媳妇激将老张的话,既含有怀疑也含有期盼,同时为下文拆药铺做铺垫。 |
D.甄挺香之所以会痛快地将自家车库拆掉,是因为与马素芬的“隔空对话”刺激了她,她不肯比别人落后。 |
3.小说标题“麦海”有丰富的意蕴,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