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断魂枪
老舍
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
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镖局改了客栈,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楼鸽。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他的“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枪法,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在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在他手下创练起来的少年们还时常来找他。他们都有点武艺,可是没地方去用。有的在庙会上去卖艺。王三胜——沙子龙的大伙计——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西北角上一个老家伙上了场。小干巴个儿,披着件粗蓝布大衫, 脸上窝窝瘪瘪,嘴上几根细黄胡,肩上扛着条筷子那么细的小黄草辫子。老头儿的眼黑得像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他腿轻轻一屈,上把打着王三胜刚要抽回的枪杆;拍,枪落在地上。王三胜擦着汗:“你不离,姓王的服了! 可有一样,你敢会会沙老师?”
“就是为会他才来的!”老头子的干巴脸上皱起点来,似乎是笑呢。“走,收了吧,晚饭我请!”
“你老贵姓?”他问。
“姓孙,”老头子的话与人一样,都那么干巴,“爱练,就想会会沙子龙。”
沙子龙不把你打扁了!王三胜心里说。王三胜把兵器拢在一处,陪着老头子往庙外走,去找师傅沙子龙。
“三胜,”沙子龙正在床上看着本《封神榜》,“有事吗?”三胜的脸紫了,嘴唇动着,说不出话来。沙子龙坐起来,“怎么了,三胜?”
“栽了跟头!”
只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沙老师没别的表示。
王三胜心中不平,但是不敢发作;他得激动老师:“姓孙的一个老头儿,门外等着老师呢;把我的枪,枪,打掉了两次!”他知道“枪”字在老师心中有多大分量。没等吩咐,他慌忙跑出去。
客人进来,沙子龙在外间屋等着呢。彼此拱手坐下,他叫三胜去泡茶。三胜希望两个老人立刻交了手,可是不能不沏茶去。孙老者没话讲,用深藏着的眼睛打量沙子龙。沙很客气:
“要是三胜得罪了你,不用理他,年纪还轻。”
孙老者有些失望,可也看出沙子龙的精明。他不知怎样好了,不能拿一个人的精明断定他的武艺。“我来领教领教枪法!”他不由地说出来。
沙子龙没接碴儿。王三胜提着茶壶走进来——急于看二人动手,他没管水开了没有,就沏在壶中。
“三胜,”沙子龙拿起个茶碗来,“去找小顺们去,天汇见,陪孙老者吃饭。”
“什么!”王三胜的眼珠几乎掉出来。看了看沙老师的脸,他敢怒而不敢言地说了声“是啦!”走出去,撅着大嘴。
“教徒弟不易!”孙老者说。
“我没收过徒弟。走吧,这个水不开!茶馆去喝,喝饿了就吃。”沙子龙从桌子上拿起缎子褡裢挂在腰带上。
“不,我还不饿!”孙老者很坚决,两个“不”字把小辫从肩上抡到后边去。
“说会子话儿。”
“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
“功夫早搁下了,”沙子龙指着身上,“已经放了肉!”
“这么办也行,”孙老者深深的看了沙老师一眼:“不比武,教给我那套五虎断魂枪。”
“五虎断魂枪?”沙子龙笑了:“早忘干净了!早忘干净了!告诉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咱们各处逛逛,临走,多少送点盘缠。”
“我不逛,也用不着钱,我来学艺!”孙老者立起来,“我练趟给你看看,看够得上学艺不够!”一屈腰已到了院中,把楼鸽都吓飞起去。拉开架子,他打了趟查拳:腿快,手飘洒,一个飞脚起去,小辫儿飘在空中,像从天上落下来一个风筝;快之中,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来回六趟,把院子满都打到,走得圆,接得紧,身子在一处,而精神贯串到四面八方。抱拳收势,身儿缩紧,好似满院乱飞的燕子忽然归了巢。
“好!好!”沙子龙在台阶上点着头喊。
“教给我那套枪!”孙老者抱了抱拳。
沙子龙下了台阶,也抱着拳:“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一齐入棺材!”
“不传?”
“不传!”
孙老者的胡子嘴动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到屋里抄起蓝布大衫,拉拉着腿:“打搅了,再会!”
“吃过饭走!”沙子龙说。
孙老者没言语。
沙子龙把客人送到小门,然后回到屋中,对着墙角立着的大枪点了点头。
他独自上了天汇,怕是王三胜们在那里等着。他们都没有去。
王三胜和小顺们都不敢再到土地庙去卖艺,大家谁也不再为沙子龙吹胜;反之,他们说沙子龙栽了跟头,不敢和个老头儿动手;那个老头子一脚能踢死个牛。不要说王三胜输给他,沙子龙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呢,王三胜到底和老头子见了个高低,而沙子龙连句硬话也没敢说。“神枪沙子龙”慢慢似乎被人们忘了。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
1935年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沙子龙身上放了肉,既是镖局改成客栈的一个原因,也为后文拒绝孙老者埋下伏笔。 |
B.文中三次写到孙老者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有神,表明孙老者是个武痴,热爱武术。 |
C.王三胜渴盼沙子龙和孙老者比武,是对沙子龙的功夫有信心,希望他能把枪法发扬光大。 |
D.孙老者四处比武拜师学艺,沙子龙则坚持不传,可见他们对武术传承的态度截然不同。 |
A.小说标题“断魂枪”不仅作为线索串连了故事情节,还展现了当时社会的众生百态,作者褒贬鲜明,主题明确。 |
B.小说开篇写到“炮声”,“热着的枪口”等,既交代了时代背景,又暗示了沙子龙将镖局改为客栈的原因。 |
C.小说对沙子龙的枪法只是点到为止,但对孙老者的武艺却进行了精细的描写,虚实对比,增添了小说的艺术效果。 |
D.小说有干净利落的动作描写,简洁凝练的语言描写,还使用俗白的口语和谈话体,体现了独特的语言风味。 |
4.结尾作者安排沙子龙在深夜关起门来,一口气将“五虎断魂枪”演练了一遍,有何用意?请结合文本作简要分析。
相似题推荐
不远千里而来
老舍
听说榆关失守,王先生马上想结婚。在何处举行婚礼好呢。天津和北平自然不是吉地,香港又嫌太远。况且还没找到爱人。最好是先找爱人。不过这也有地方的问题在内:在哪里找呢?在兵荒马乱的地方虽然容易找到女人,可是婚姻又非“拍拍脑袋算一个”的事。还是得到歌舞升平的地方去。
于是王先生便离开北平;一点也不是怕日本鬼子。
王先生买不到车票,东西两站的人就像上帝刚在站台上把他们造好似的,大家全钉在那里。由东站走,还是由西站走,王先生倒不在乎;他始终就没有定好目的地:上哪里去都是一样,只要躲开北平就好——谁要怕日本谁是牛,不过,万一真叫王先生受点险,谁去结婚?东站也好,西站也好,反正得走。买着票也走,买不着票也走,一走便是上吉。王先生买了些水果,点心,烧酒,决定到车站去长期等车:“小子,咱老王和你闭了眼啦,非走不可!就是坐烟筒也得走!”王先生对火车发了誓。
来到东站,等了五小时,连站台的门也没挤进去!王先生虽然着急,可是头脑依然清楚:“只要等着,必有办法;况且即使在等着的时节,日本兵动了手,到底离着车站近的比较的有逃开的希望”“今夜晚前后厅灯光明亮”——王先生唱开了“二簧”。
又等了三点钟,王先生把所知道的二簧戏全唱完,还是没有挤进站台的希望。人是越来越多,把王先生拿着的苹果居然挤碎了一个。有人想把他挤到后面去,王先生可是毫不客气的抵抗。他的胳臂肘始终没闲着,有往前挤的,他便是一肘,肋骨上是好地方;胸口上便差一点,因为胸口上肘得过猛便有吐血的危险,王先生还不愿那么霸道,国难期间使同胞吐了血,不好意思;肋骨上是好地方;王先生的肘都运用得很正确。
王先生就在车站直等到第二天早晨,据旁人说,今天不一定有车。王先生拿定主意,有车无车给它个死不动窝。焉知不是诈语!一直等到四点,居然平浦特别快车可以开。王先生反觉得事情不应当这么顺利;才等了一天一夜!可是既然能走了,也就不便再等。
上哪儿去呢?
上海也并不妥当,古时候不是十九路军在上海打过法国鬼子吗?虽然打得鬼子跪下央告“中国爷爷”,可是到底飞机扔开花弹,炸死了不少稻香村的伙计,人肠子和腊肠一齐飞上了天!上海要是不可靠,南京便更不要提,南京没有租界地呀!江西有共产党:躲一枪,挨一刀,那才犯不上!
前边那位买济南府,二等。好吧,就是济南府好了。济南惨案不知道闹着没有?到了再说,看事情不好再往南跑,好主意。
铆足劲挤上车,车上已经挤死了两位;谁也不敢再坐下,王先生也根本就没想坐下。
车到了天津,没有一位敢下车活动活动的,而异口同声的骂:“怎么还不开车?王八日的!”天津这个地名听着都可怕,何况身临其境,而且要停一点多钟。大家都不敢下车,连站台上都不敢偷看一眼;万一站台上有个日本小鬼,和你对了眼光,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等了一个多世纪,车居然会开了。大家仍然连大气不敢出,直等到天津的灯光完全不见了,才开始呼吸,好象是已离开了鬼门关,下一站便是天堂。到了沧州,大家的腿已变成了木头棍,可是心中增加了喜气。王先生的二簧又开了台。天亮以前到了德州,大家决定下去买烧鸡,火烧,鸡子,开水;命已保住,还能不给它点养料?
王先生不能落后,打着交手仗,练着美国足球,耍着大洪拳,开出一条血路,直奔烧鸡而去。王先生奔过去,别人也奔过去,卖鸡的就是再长一双手也伺候不过来。杀声震耳,慷慨激昂,不吃烧鸡,何以为人?王先生“抢”了一只,不抢便永无到手之日。
烧鸡是吃上了,可车是上不去了。车门就有五十多位把着。出来的时候是由内而外,比较的容易。现在是由外而内,就是把前层的挤退一步,里边便更堵得结实,不亚如铜墙铁壁,焉能挤得进去,况且手内还拿着半只烧鸡,一伸手,瞎,丢了一口鸡身,未入车而鸡先失去一口,大不上算。王先生有点着急。
到底是中华的人民,黄帝的子孙,凡事有个办法。听,有人宣言:“来呀把谁从车窗塞进去?一块钱!”王先生的脑子真快,应声而出:“六毛,干不干?”“八角大洋,少了不干!”“来吧,”连半只烧鸡带王先生全进了窗门,很有趣味,可宝贵的经验:最好是头在内而脚仍悬在外边的时节,身如春燕,矫健轻灵。最后一个鲤鱼打挺,翩然而下,头碰了个大包。八毛钱付过,王先生含笑不言,专等开车。有四十多位没能上来,虽然可以在站台上饱食烧鸡,究竟不如王先生的既食且走,一群笨蛋!
太阳出来,济南就在眼前,十分高兴。过黄河铁桥,居然看见铁桥真是铁的。一展眼到了济南站,急忙下车,越挤越忙,以便凑个热闹,不冤不乐。挤出火车,举目观看,确是济南。缓步上了天桥,既然不拥挤,故须安走勿慌。
下了旅馆,写了平安家信,吃了汤面;想起看报。北平还未被炸,心中十分失望。睡了一觉,想起婚姻大事,出去寻求爱人。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听说榆关失守,王先生马上想结婚”与“睡了一觉,想起婚姻大事”首尾呼应,且都在暗示王先生并不是真正的想要结婚。 |
B.文章按照时间顺序叙述了王先生焦虑地等待买票、忐忑地等车开走远离北平、中途下车买食物充饥、再艰难地挤回车终到济南的逃难过程。 |
C.文章对于王先生的描绘令人忍不住发笑,但在笑过之后,还是无法忘记故事背后惊慌逃离、紧张不安的悲惨底色,引人深思。 |
D.老舍先生以冷峻的笔调,对战争背景下王先生等逃难人群进行了刻画,体现了战争对于底层人民造成的深重灾难,带有浓重的反战色彩。 |
A.王先生在没有挤进站台门的情况下,依旧唱起腔调平和、稳重的“二簧”,充分体现了王先生对进入站台买到车票抱有希望。 |
B.王先生把所知道的二簧戏都唱完了还没有进入车站,为下文王先生对拥挤人群毫不客气地抵抗,“正确”运用手肘做铺垫。 |
C.车在进入沧州之后,王先生再次唱起了二簧戏,也充分说明了王先生在内的乘客们在脱离天津等危险地带之后的喜悦。 |
D.“二簧”是文章的线索,串联起王先生在逃难路途中的情感变化,以京剧中的主要声腔二簧点缀文章,也为文章增添了文化色彩。 |
4.“幽默”比“滑稽”的含意更广一些,也更高超一些。“滑稽”可以只是开玩笑,而“幽默”则须有思想性与艺术性。结合文章内容,尝试说明老舍先生使用了那些手法达到了幽默的效果。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我这一辈子
老舍
学徒的意思是一半学手艺,一半学规矩。在初到铺子去的时候,不论是谁也得害怕,铺中的规矩就是委屈。当徒弟的得晚睡早起,得听一切的指挥与使遣,得低三下四的伺候人,饥寒劳苦都得高高兴兴的受着,有眼泪往肚子里咽。像我学艺的所在,铺子也就是掌柜的家;受了师傅的,还得受师母的,夹板儿气!能挺过这么三年,顶倔强的人也得软了,顶软和的人也得硬了;我简直的可以这么说,一个学徒的脾性不是天生带来的,而是被板子打出来的;像打铁一样,要打什么东西便成什么东西。
在当时正挨打受气的那一会儿,我真想去寻死,那种气简直不是人所受得住的!但是,现在想起来,这种规矩与调教实在值金子。受过这种排练,天下便没有什么受不了的事啦。随便提一样吧,比方说教我去当兵,好哇,我可以做个满好的兵。军队的操演有时有会儿可以休息,而学徒们是除了睡觉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的。有时因为遇上赶夜活的时候,我一天一夜只能睡上三四点钟的觉。我能一口吞下去一顿饭,刚端起饭碗,不是师傅喊,就是师娘叫,要不然便是有照顾主儿来定活,我得恭而敬之地招待,并且细心听着师傅怎样论活讨价钱。不把饭整吞下去怎么办呢?这种排练教我遇到什么苦处都能硬挺,外带着还是挺和气。读书的人,据我这粗人看,永远不会懂得这个。现在的洋学堂里开运动会,学生跑上两个圈就仿佛有了汗马功劳一般,喝!又是搀着,又是抱着,往大腿上拍火酒,还闹脾气,还坐汽车!这样的公子哥儿哪懂得什么叫作规矩,哪叫排练呢?话往回来说,我所受的苦处给我打下了做事任劳任怨的底子,我永远不肯闲着,做起活来永不晓得闹脾气,要别扭,我能和大兵们一样受苦,而大兵们不能像我这么和气。
提到我的手艺来,我也觉得学徒三年的光阴并没白费了。凡是一门手艺,都得随时改良,方法是死的,运用可是活的。三十年前的瓦匠,讲究会磨砖对缝,做细工活儿;现在,他得会用洋灰和包镶人造石什么的。三十年前的木匠,讲究会雕花刻木,现在得会造洋式木器。我们这行也如此,不过比别的行业更活。我们这行讲究看见什么就能糊什么。眼睛一看,手就能模仿下来,这是我们的本事。我们的本事不大,可是得有点聪明。一个心有窟窿的人绝不会成个好裱糊匠。
这样,我们做活,一边工作也一边游戏,仿佛是。我们的成败全仗着怎么把各色的纸调动的合适,这是要心路的事儿。以我自己说,我有点小聪明。在学徒时候所换的打,很少是为学不上活来,而多半是因为我有聪明而好调皮不听话。我的聪明也许一点也显露不出来,假若我是去学打铁,或是拉大锯——老那么打,老那么拉,一点变动没有。幸而我学了裱糊匠,把基本的技能学会了以后,我便开始自出花样,怎么灵巧逼真我怎么做。有时候我白费了许多工夫与材料,而做不出我所想到的东西,可是这更教我加紧的去揣摩,去调动,非把它做成才可。这个,真是个好习惯。有聪明,而且知道用聪明,我必须感谢这三年的学徒,在这三年养成了我会用自己的聪明的习惯。诚然,我一辈子没做过大事,但是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平常人能做的,我一瞧就能明白个五六成。我会砌墙,栽树,修理钟表,看皮货的真假,合婚择日,知道五行八作的行话上诀窍……这些,我都没学过,只凭我的眼去看,我的手去试验;我有勤苦耐劳与多看多学的习惯;这个习惯是在学徒三年养成的。到如今我才明白过来——我已是快饿死的人了!——假若我多读上几年书,只抱着书本死啃,像那些秀才与学堂毕业的人们那样,我也许一辈子就糊糊涂涂的活下去,而什么也不晓得呢!被糊的手艺没有给我带来官职和财产,可是它让我活的很有趣;穷,但是有趣,有点人味儿。
前面我已说过:我们这行有两种活,烧活和白活。做烧活是有趣而干净的,白活可就不然了。糊顶棚自然得先把旧纸撕下来,这可真够受的,没做过的人万也想不到顶棚上会能有那么多尘土,而且是日积月累攒下来的,比什么土都干,细,钻鼻子,撕完三间屋子的棚,我们就都成了土鬼。及至扎好了秫秸,糊新纸的时候,新银花纸的面子是又臭又挂鼻子。尘土与纸面子就能教人得痨病现在叫作肺病。我不喜欢这种活儿。可是,在街上等工作,有人来约就不能拒绝,有什么活得干什么活。应下这种活儿,我差不多老在下边裁纸递纸抹浆糊,为的是可以不必上“交手”,而且可以低着头干活儿,少吃点土。就是这样,我也得弄一身灰,我的鼻子也得像烟筒。做完这么几天活,我愿意做点别的,变换变换。那么,有亲友托我办点什么,我是很乐意帮忙的。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学徒的意思是一半学手艺,一半学规矩”,此句主要是为了引出下文的学“规矩”。 |
B.“铺中的规矩就是委屈”,概写学徒不易,尽管当时挨打受气时想去寻死,但回头看,这样的经历也有所得。 |
C.我会砌墙,栽树,修理钟表,合婚择日,知道五行八作的行话上诀窍……这些都是在学徒三年中学成的。 |
D.“我”是裱糊匠,在“我”的娓娓道来中展现出时代的发展变迁,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增强了小说真实性。 |
A.“当徒弟的得晚睡早起,得听一切的指挥与使遣,得低三下四的伺候人,饥寒劳苦都得高高兴兴的受着,有眼泪往肚子里咽”,语言通俗自然,平淡中透着辛酸。 |
B.“随便提一样吧,比方说教我去当兵,好哇,我可以做个满好的兵。”看似十分随意的语言,却又异常精准、简练,给读者带来一种亲切而自然的感受。 |
C.“能挺过这么三年,顶倔强的人也得软了,顶软和的人也得硬了”,语言幽默诙谐,一个“顶”字颇具口语化特点,带来一种浓浓的京味儿。 |
D.“学生跑上两个圈就仿佛有了汗马功劳一般,喝!又是搀着,又是抱着,往大腿上拍火酒,还闹脾气,还坐汽车”,一个“喝”字,亲切自然,写出对学生的羡慕之情。 |
4.文中说,“现在想起来,这种规矩与调教实在值金子”。结合文本谈谈作者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规矩与调教“值金子”。
【推荐3】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茶馆》第一幕(节选)
老舍
二德子 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 (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 (四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 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讲打?
二德子 嗻!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付啦!(往后面走去)
常四爷 (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 (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 (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 您不知道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 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 (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 (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 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下人?
秦仲义 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 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照我父亲遗留下的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您沏碗小叶茶去!
秦仲义 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 坐一坐!有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 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 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 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 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
秦仲义 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 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长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嗻!
秦仲义 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 您甭吓唬着我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 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停止说笑,看着她们。]
小妞 (走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 (对王利发)轰出去!
王利发 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 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 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去!
李三 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
王利发 快着点吧!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 (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多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常四爷 (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 (
王利发 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 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 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 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王利发 开工厂?
秦仲义 嗯,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说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王利发 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 你不懂!只有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 您等等,我给您叫车去!
秦仲义 用不着,我愿意溜达溜达!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
庞太监 哟!秦二爷!
秦仲义
庞太监
秦仲义 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 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 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 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 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监 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 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 (自言自语)哼,凭这么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 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庞太监,但不敢靠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刘麻子 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 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 好象听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 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他们捣的什么鬼呀!
茶客丁 得!不管怎么说,我的
茶客丙 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 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 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1.下列哪一部剧作是老舍的作品?( )A.《屈原》 | B.《龙须沟》 | C.《北京人》 | D.《四世同堂》 |
A.秦仲义先后和王利发、常四爷、庞太监产生冲突,但这些冲突是散点式的,并没有一个情节发展的主线。 |
B.马五爷并没有把常四爷放在眼里,而马五爷不理常四爷,抬身离开茶馆,正是表明了他对常四爷说洋人不好的不满。 |
C.“老气横秋”意为老练而自负,这个舞台说明体现了秦仲义对常四爷施给难民小恩小惠不屑一顾的态度。 |
D.“茶客丁”的“铁杆庄稼”指的是他为了自谋生计而种的庄稼,这些庄稼的收成不会因为维新变法而受到影响。 |
4.潜台词是指人物没有直接说出来,观众根据戏剧情境可以心领神会的言外之意或间接语言。请揣摩划波浪线语句的潜台词并进行赏析。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汉江血[注]
叶雨蒙
直到后半夜冯子恩苏醒了,那时寒风刮得更紧了。向荒坡四周寻望,只见灌丛的暗影在疾风中索索抖动,不见一丝人迹。敌人早已不见了;那么掩护自己的古建禄呢?他怎么样了?狂风的间歇中,他微微抬起头来,忽见距他十几米外地面上有一团暗影,好似一个倒伏的人,他一怔,便挪动着向前爬……真的是古建禄!他扑上去抱住他的歪着的头颅,双手感到了他脸部肌肉的僵硬和冰凉!他走了,这样匆匆忙忙,甚至没来得及与战友说一声再见……
冯子恩向四周望了一下,之后爬到一处土质稍显松软的地段,用手抠挖地面,却有如摸到一块满是锈砂的生铁。他发愁了。但是必须尽快办好这件事呵,他回转头眺望茫茫的汉江,汉江灰蒙蒙的,岸边蒿草在寒风中唰唰抖动着干枯的茎叶。要是把战友的遗体沉到江里倒不错,等于是水葬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冯子恩终于将古建禄运到了封冻的汉江冰面上。他趴在冰上喘息了一阵,之后从右肩取下冲锋枪,检查了一下准星和击发处,还行。好啦,这一回成功在枪!
先安葬战友,再为他复仇!
他望了望江岸开阔地,那条灰白的道路以及那条路后面向坡上缓缓升起的稀疏的灌木丛,此刻显得静悄悄的。风减弱了,灰暗的晨雾在四处弥漫。奇怪,那些兔崽子们都缩到哪儿去了?他愤愤地想。好吧,现在先不管他们,一会他们会来的,一定会叫他们来!他从后腰上取下那颗手榴弹,小心翼翼地拧开弹柄后的盖帽,几秒钟后,手榴弹咝咝冒着青烟划一个弧形落到不远处的江面上。随即便轰然一响,碎冰块和弹片一阵雨似的哗哗落下来。爆炸过后,前方冰面上出现一个窟窿,好像有缕缕水汽向天空升浮着。冯子恩盯着那袅袅飘升的水汽,一点点把战友的遗体推到冰窟前。①水很洁净,呈钢蓝色,汩汩地从冰层下流过。他伸手向冰窟里撩了些江水,擦拭着死者脸上的血迹,同时感到冰凉的江水渐渐漫透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他将古建禄遗体头朝下,一点点送往水中……
白蒙蒙的晨雾里,那帮端着卡宾枪的美国兵一路跑步奔到江边,一个瘦高个儿的士兵向江面指了指,大概是发现了卧倒的冯子恩吧,呼啦一下,全部卧倒了。
冯子恩没有开枪。他纹丝不动地卧在冰面上,脸贴冰面,忍受着极度的虚弱和伤痛以及冰面上浸漫过来的冰凉的江水。
②这样过去好一阵,双方都没有动静。
敌兵们不能断定江面上趴卧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那是个志愿军,刚才的手榴弹爆炸又是怎么一回事?③谁投的?志愿军不会自己炸自己吧?
后来,那个瘦高个子敌兵试探着朝冯子恩打过来一梭子弹,“叭叭叭……”却不见反应。他们放心了,可能是具死尸。敌兵接着又乱放一阵枪,估计即便是活的也让这一阵乱枪打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江面上。
冯子恩右肩中了一弹,大概锁骨被击碎了,鲜血急速流淌下来,在冰面上聚了一滩。其余的子弹都打在他四周的冰面上,打得冰屑四溅。他很瞧不起这帮美国兵,枪法太差啦!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冰上,双手在怀里抱紧冲锋枪。其实不用他装死,他也差不多就要死了,血液将要流尽,体力早已耗完,唯有一颗心脏还在跳动……
敌人成散兵线向他走来,皮靴踩踏着冰面,发出橐橐的响声……近些,再近些……冯子恩用顽强的毅力又坚持了最后几秒钟,之后他缓缓地从怀中向前伸出冲锋枪。
“哒哒哒……”一梭子复仇的子弹从他的枪口呼啸而出。敌兵们惊叫着翻滚倒地。冯子恩痛楚地闭上双眼,知道自己没有射中一个敌人,他的右肩负了伤,几乎无法握枪瞄准了,手指也冻得僵硬难以弯曲。④冲锋枪在他的怀中乱跳,一串子弹打飞了。
一颗子弹也没有了,他拖过冲锋枪在冰上一推,送入冰窟窿,之后他挣扎着翻了两个滚,到了冰窟窿前。敌人开始还击了,子弹刮风似的从他四周掠过,他先将双脚和两条小腿探入江水中,上半身留在冰面上,顿时他感到江流向下拽动他双腿的力量,刺骨的江水浸透了他的腿骨……他知道,这已是他最后的痛苦了,再过一小会儿,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两手按着冰面,使自己的身体继续向江水里下沉。江水浸过了他的臀部,接着又浸过他的腰腹……就在他的头颅入水的一霎间,他抬头向天空望了最后一眼。
那时初升的阳光已从东山泻过来,碧蓝而辽阔的天空中有一只雄鹰在静静地盘旋。江岸高耸的山峰上,树林被阳光照亮了……
[注]节选自叶雨蒙长篇纪实小说《汉江血》,作品描写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进行的第三、第四次战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苏醒后的冯子恩寻找战友古建禄开篇,“寒风”“歪着的头颅”“僵硬和冰凉”的遗体共同勾勒出战场的惨烈景象。 |
B.运送古建禄遗体到距离并不远的汉江冰面上,花费了冯子恩不少时间,这主要是因为他心中对古建禄充满了不舍,不想加快速度。 |
C.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叙事,对事件的描述不做作、不矫情,使小说的叙述客观、直白、真切,具有较强的说服力。 |
D.不同于《百合花》精心描绘日常生活片段,从侧面表现战争,本文主要通过正面描写激烈、残酷的战争场面来表现主题。 |
A.句子①富有画面感,极具感染力,“汩汩”一词富有动感,用“钢蓝色”“洁净”的江水“擦拭”死者的血迹,这一细节饱含着冯子恩的深情。 |
B.句子②富有张力,描摹出双方胶着的状态,此刻表面上的宁静,为后文惨烈的战斗埋下伏笔,极具表现力。 |
C.句子③描写了敌人的心理活动,是全知视角下对前文双方僵持情节的补充交代。 |
D.句子④用拟人手法描摹冲锋枪不受冯子恩控制的状态,与上文“成功在枪”遥相呼应,“打飞了”暗含着主人公报仇失败的遗憾。 |
4.同样是战争题材的小说,本文与茹志鹃的《百合花》有许多不同之处,请结合文本谈谈有哪些不同。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海啸
峻青
黎明时分。
寂静的昌潍大平原上,突然传来了惊心动魄的响声。随着这可怕的响声的不断增强,一幅惊心动魄的罕见情景在黎明的田野上展开了:北面,在那平原尽头的北面,在那大海与田野相接连的地平线上,波涛汹涌的潮水,像滚了锅似地,顺着绵亘数百里的海滩,翻腾着,怒吼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那白花花的浪头,离开地面足有两三丈高,直上直下地站立着,活像一道一眼望不见边的大墙,哇哇地叫着,在笔直地向前推进,推进,不停不息地一直向前推进。
潮水吞没了白茫茫的海滩。
潮水漫过了长着红茜草的盐碱地。
潮水冲进了庄稼茂密的田野。
一片片擎着红穗的高粱在猛烈冲来的浪头前面倒下了,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在轰然扑来的浪头下面倒下了,一座座低矮的草屋在海潮的冲击下倒下了。
“海啸哇,海啸!”
惊喊声中,两匹白马,在距离海潮不到一里多路的前面,在霞光映照的旷野上,向着南面的村庄,拼命地奔跑。骑在马上的人,一面跑,一面狂喊:
“海啸来了,快跑呀!快跑!”
马匹奔到了村庄外面的围墙根下。骑在前面一匹马上的宫明山,在寨门口上勒住了马头,飞身下马,向着后面奔上来的通讯员小马,急急地说:
“小马,快,你赶快去报告周司令。”
“是,老站长,你呢?”
“不要管我,快去,给。”老宫把自己的马缰递给了小马。
小马接过马缰,转身向村中飞驰而去。
高高耸立的钟楼,披上了一层桔红色的霞光。这是昌潍平原上常见的钟楼,高高地耸立在平原的上空,每遇发生盗匪和洪水,那钟楼上的大钟便响起了报警的钟声。
老宫飞步奔上钟楼。他站在那高高的钟楼之上,向北望去,那大海潮铺天盖地,盖地铺天,一望无边由北向南地向前推进。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从那东方的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它那火红的光,映照在无边无际翻滚奔腾的潮水上面,使得那潮水像起了大火似的,火红一片,无边无际。望着这红通通的大水,老站长一时间突然觉得:那从漫长的海岸线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仿佛不是洪水,而是大火,是一片无边无际熊熊燃烧着的火海。
啊,多么惊心动魄的景象啊!
这可怕的景象,老宫还是第一次看到,使得这个从小就在黄河和渤海的风浪中锤炼出一副坚强性格的人,也兀自不禁地感到心惊胆战。
“完啦,今年的好庄稼完啦。昌潍根据地要遭殃了。”随着这个思想的闪过,他感到心里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像被火烧着了似的。
他弯身拿起了敲钟的木棒,就使尽全力敲起那只悬在钟楼上的巨大的古钟来了。
嘡……
嘡……
随着钟声,小马飞也似地冲进了村庄,翻身下马,差一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就是军分区司令兼地委书记周一川,他带着军分区的部队以及军政首脑机关,来到这昌潍根据地最北边的一带滨海村庄抢收三秋。听到这突然响起的紧急钟声,周一川心里一惊,“什么事,小马,这么急?”
“不好了,周司令,海啸,海啸……”
周一川一听,心里扑通跳了一下,立刻把手一挥:“快,紧急集合!”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号兵,纵身跳上了古庙大门前面的戏台,端起拴着红绸布的小马号,仰起脖来,对着朝霞烧红了的天空,吹起了节奏快速高亢的集合号。
应着号声,队伍潮水般地从古庙里,从四面八方的屋子里迅速地涌到了戏台下面的广场上。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千百双耳朵都在紧张地谛听着这不祥的响声,千百双眼睛都在急切地望着那纵身跳上戏台的周司令。
周一川,三十多岁,是一位参加过长征的红军干部,多年来在革命斗争的狂风暴雨中,炼就了一副临危不惧、安如泰山的钢铁性格。但是,今天这个意外的警报,却在他的心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作为这个地区党政军的领导人,他将怎样带领全区抗日军民来迎接这场严峻的考验?
“同志们,我们本来是开到这一带来抢收三秋的,可是,现在发生了海啸,大潮立刻就要到了,一场空前严峻的考验,已经落到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在日本侵略者的面前,我们和昌潍根据地的人民一起,同生死,共命运。现在,在洪水的面前,我们同样要和昌潍人民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现在,听我的命令。通讯排火速通知一切机关部队,全力投入当前的抗灾斗争,不惜一切代价,尽一切可能抢救群众的生命财产。首先要在洪水到来之前,加固圈墙和寨门,防止洪水冲入村内。驻在这个庄上的特务营一、二、三、四连,分别担负这个庄的东、西、南、北四个寨门的关闭和加固任务,其余的机关、部队,一律上围子,加固围墙,监视险情,哪里有险哪里抢,哪里有水哪里挡。跑步!出发!”
嘡嘡嘡……
钟声在火急地响着。
老站长高高地站立在那钟楼上,双手挥动着木棒,奋力地在敲击着那口巨大的古钟。钟楼上风很大,老宫的头上却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流着小河似的汗水。他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木棒。他的脸上,是一副异常深沉而严肃的神情,嘴唇紧紧地抿住,眼睛威严地望着那北面田野上的呜呜地叫着越来越近的洪水,双臂在旋风似地上下飞舞,狠狠地敲击着那口巨大的古钟。他那威严的神情,使人感到:仿佛他敲击的不是大钟,而是奔腾咆哮、汹涌扑来的潮水;仿佛他在使着全身的气力,要把那凶猛无比、席卷大地的潮水迎头击退,砸得粉碎。
嘡嘡嘡嘡……
这千万口古钟的轰鸣,汇成了一片震天动地的巨大响声。这钟声笼罩了无边无际的茫茫平原,传遍了一马平川的四面八方。这时候,整个辽阔寂静的昌潍大平原上,只听见两种巨大的响声:一种是海潮的怒吼,一种是警钟的轰鸣。它们一个代表灾难,一个代表希望;一个代表毁灭,一个代表反抗。现在,这两种声音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决斗:钟声压制着海啸,海啸冲击着钟声。这是两种响声的搏斗,这是两种力量的较量。
(选自《海啸》,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全文以海啸为线索,从海啸来临前到海啸来临,串联全文情节,突出海啸的可怖、人们的恐惧以及面对海啸的无力感。 |
B.号声响起,万人空巷,老百姓们集中到戏台下的广场,等待周司令发话,体现了大家在灾难面前的坚定团结。 |
C.小说多次描摹钟楼的钟声,从“嘡……”到“嘡嘡嘡……”,最后到“嘡嘡嘡嘡……”,以钟声愈加急迫来渲染形势的紧急,暗示人物心理。 |
D.小说描写周一川面对即将到来的海啸,沉着镇定,立时召集队伍,调整计划,指挥若定,目的在于表现其高超的组织能力和平衡能力。 |
A.开篇运用夸张、排比等修辞手法,描绘了海啸前大海波涛汹涌、澎湃翻腾的景象,气势磅礴,营造紧张的氛围,为全文蓄势。 |
B.小说抓住动作、语言对人物进行正面塑造,又以海啸来临之前的可怖场景侧面烘托人物形象,从而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 |
C.小说结尾将海潮的怒吼声和警钟的轰鸣声进行对比,赋予两种声音以深刻的内涵,以人类的激烈反抗来反衬海啸可怕的力量。 |
D.作者十分注重场景描写,像摄影师一样捕捉和表现光感、色彩,像音响师一样还原声音的产生和发展,用文字营造出强烈的现场感。 |
4.你认为选文部分的主人公是老站长老宫还是军分区司令周一川?结合文本,简要说明理由。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医猫记
李广贤
白雪一定是生病了。一大早刘老太太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她倍加呵护地把它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双腿上。眼前的白雪僵着一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额上的两撮黑毛也失去了昨日的明艳。虽然保持着平日的睡姿,却没了香眠时的响亮鼾声。不行,必须带它去看医生。可儿孙都在外打工,刘老奶奶只好自己去诊所了。
“奶奶,哪里不舒服啊?”村医刘心记问。
刘老太太没理会年轻人,而是小心地打开小毯子,将白雪展示在他眼前说:“俺的白雪总不睁眼,你给看看,它咋了?”
刘心记愕然片刻,急忙替她将毯子裹了起来说:“奶奶,我这诊所只能给人看病,您还是带着猫咪去渡北李庄找李杏林吧。他开的是宠物诊所,专门给猫狗看病的。”
刘庄、李庄同属一个村委,一个在古渡之南,一个在古渡之北,相距也就二里地。可刘老太太年逾八旬,恐怕一口气走不到那儿了。在路口等了片刻,有辆小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老奶奶,去哪儿?”是邻居家的孙子欢欢,那问话的语气与脸上的笑容高度一致。年轻人的文明让刘老太太舒服了许多,她告诉了欢欢去处。
天飘起了细雨,车窗玻璃上很快淌起了一道道的水流。白雪就喜欢这样的天气,它常常去扑打窗户,妄图在屋里擦掉玻璃外的“泪水”。每当这样的时刻,她都会被逗得乐不可支。小轿车将她拉到了李杏林的宠物诊所门口。下车后欢欢告诉她,一个小时后他就回来,让她给白雪看完病在这儿等着。
李杏林的诊所,其实就是一间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他六十来岁,天生的一脸喜庆,一看到刘老太太来了,那好听的声音随即布满了房间:“哎哟,刘大娘,您咋亲自来了?让谁捎个口信,我不就去了。”
“李医生,客气了。俺的白雪像是得病了,烦你给诊治诊治。”
她把白雪轻轻地放到一张小木床上。李杏林没有怠慢,遂将一只手放到了白雪身上。
“哎呀!”没想到李杏林脸色骤变,缩回手的那一刻,两只本来讨人喜欢的眼球差点没掉到地上:“都僵了,不会是……”
“别胡说!你看它的眼睛,虽然没睁开,但是笑眯眯的;你再摸摸它的皮毛,依然暖融融的。怎么可以胡乱猜想呢?”
“噢——”李杏林捋了捋自己的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闭目许久,终于用镇定替换下了吃惊。
“那么,再让我听听。”他迟疑一下,转身拿过听诊器,戴在了耳朵上。先听胸部,再听肚子。严肃的面部慢慢现出了笑意:“气若游丝,心跳时有时无。您的白雪恐怕是患上了深度睡眠症。”
“啥是深度睡眠症?”
“就像有些动物的冬眠,长睡不醒。”
“长睡不醒?要是饿坏了咋办?老天爷,白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没法活了。”
“大娘,可不敢胡思乱想。这样吧,您将白雪留在这儿,我保证一个星期将它治好。”
“为啥非要等上一个星期呢?”
“咋给您说呢?白雪这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需要慢慢调理。如果下猛药让它快速醒来,恐怕会适得其反。”
“有道理,俺听您的。”
秋天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星期。仅仅七天,对刘老太太来说恍若过了半辈子。第八天一早,她草草喝点粥,也没等着搭便车,一路歇歇喘喘地去了李庄。一进门,她发现李杏林有点不对劲,她心脏像是给揪了一下。
“大娘,听我慢慢跟您说。”
“是不是要告诉俺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不。这样跟您说吧,白雪是醒过来了,但是,它有可能会失忆。也就是说,它也许一时记不起您了,会对您感到陌生。”
“怎么可能呢?哦,俺的白雪呢?”刘老太太一脸的不相信。
“在那儿。”
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一个铁丝做的笼子,笼子内卧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咪,亮白的额上长着的两撮黑毛也恢复了往日的明艳。
“好白雪,俺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俺的。咦!才住了几天院,俺咋就觉着你比来时年轻了?”
她蹲下去,想要打开笼子去抱它,谁知猫咪把头一缩,发出了陌生的呜呜声。“看来它真的失忆了,”说着,不无失落地站起身来。
“大娘,我向您保证,最多一个星期,它就能与您交好如初。”此时此刻,李杏林似是如释重负,露出了本真的笑容。
她满怀感激地抓过李杏林的手,端详起来。这双手除了几道像是猫爪留下的伤痕外,与别人的手也没啥两样。最后她摇了摇那双手,道了声“谢谢!”。
一个星期未过,白雪真就恢复了记忆一般与主人交好如初了。刘老太太也眼看着恢复了原先的健康气色。不过,有一点让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白雪雪白的额头上那两撮曾经明艳喜人的黑毛,竟然一天天地淡了下来,并最终也转为了雪白……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白雪一定是生病了”简洁明了,说明刘老太太养的猫咪白雪生病了,拉开了医猫故事的序幕,也能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
B.刘老太太一到诊所只顾着将白雪展示给村医刘心记看,后来去看医治后的白雪时也不等搭便车就走去李庄,说明她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
C.刘老太太与李杏林先后以“胡乱猜想”“胡思乱想”说对方,前者是刘老太太不愿相信白雪已经死去,后者是李杏林不愿吓到刘老太太。 |
D.刘老太太来查看白雪时,李杏林的表现有些不对劲,直到刘老太太相信了白雪失忆的说辞后,他才如释重负,体现了他紧张的心情。 |
A.小说对邻居家的孙子欢欢这一次要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是从其对刘老太太的态度中不难看出他的热情淳朴。 |
B.小说运用插叙手法,写刘老太太由车窗玻璃上的水流联想到白雪喜欢扑打玻璃外的雨水,增添了人与猫间的温情色彩。 |
C.“秋天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星期”烘托了刘老太太在等待接白雪回家时内心的悲伤沉郁。 |
D.小说在刻画李杏林的形象时,运用了外貌、神态、动作等多种描写手法,使这个宠物医生的形象跃然纸上,鲜明生动。 |
4.请结合文本内容简要分析宠物医生、刘老太太、白雪这三个主体的深刻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