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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记·二十六
贾平凹
之所以叫云盖寺,是云常常就把寺盖了。其实,云来了,不但盖了寺,也盖了整个小镇。
一夜的寂静无声,天亮的时候,偶尔从寺后的河面上吹来一阵风,北街口的那棵娑罗树被云隔成了三截,树根已经清晰了,坐着老和尚。老和尚每日黎明拿竹帚扫寺门口一直到村前的六百二十八级台阶。他扫的不是尘,是云。石板铺成的街道逐渐出现,上面一层冰,冷冷地发光。
深山里的小镇贫瘠得安静,日子就这么堆积着,过去了几个月,又过去了几年,一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了故事,如同中街客栈旁榆树上的老鸹①窝被戳了一扁担,纷乱和嘈吵了一阵。
那天是阴历十月初二,照常的一个早上,云刚刚从街道上散去,秃子推着卖甑糕的独轮车到了豆腐坊门口,前边的路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以为是豆腐坊的老刘,就大声哇哇起来。哑巴的话没有节奏,别人听不懂,但他的意思是你老婆又不让你在炕上睡啦?一抬头,老刘竟从店里出来,问:你说啥?秃子忙停下车子就去扶躺着的人,认得是后巷的任秋针,身上穿着蓝布棉袄、黑棉裤、旧胶鞋,后脑勺一个窟窿,血流出来结了冰,人早就已经死了,变得僵硬。
任秋针五十出头,家里有老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因为住在后巷,没有门面房开店做买卖,就饲养了十几只羊。小镇上几十年从未发生过非正常死亡,本分老实的任秋针怎么就横死在街头?这事惊慌了整个小镇,议论纷纷。派出所的人很快到了现场,排除了他杀和自杀,经尸检,也排除了心血管疾病导致的猝死。但任秋针的家属不行,太平社会,好端端一个人,说死就死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停着尸不肯埋葬。镇派出所是全县评比中的模范派出所,也有心要给小镇个交代,于是进行详细调查。
据家属讲,头两天任秋针在黑沟放羊时丢失一只羊,回来自己给自己生气,喝了一瓶白干。事发的前一天黄昏,得到消息,黑沟村捡到了那只羊,任秋针就给家人说要去黑沟村呀,出门时还在怀里揣了一盒纸烟。
黑沟村村主任承认黑沟村是捡到了一只羊,也承认任秋针那天黄昏来过黑沟村。黑沟村是个穷村,那天集体在山脚下修水渠。捡到羊,原本想杀了给各家分肉的,羊太小,村里户数多,村主任提议杀羊熬汤吧,让全村老少都能沾上腥,天这么冷驱驱寒。而任秋针到村时羊汤已经在熬,支了三个大筒子锅。任秋针和村人论理,村人说,羊是村人捡的,杀羊也是本分,这就像雨下到谁家田里那就长谁家的庄稼呀!任秋针论不过,捶胸顿足地哭。村人见他可怜,安慰他,让他也喝羊汤。全村老少是各喝了一碗两碗的,他喝了三碗。天黑后任秋针返回,村主任还把他送到寺后的青莲河滩。
黑沟村人熬了羊汤喝是能说得过去的,并且全村百十多人都喝了汤,能说谁不对呢?任秋针若那天黄昏不去黑沟村或许回来不至于死在街头,可那是任秋针自己去的黑沟村呀!那么,任秋针从河滩到镇上还发生了什么事吗?糍粑店的孙掌柜主动来报告:任秋针脚上的旧胶鞋是他给的。那天晚上,他在店里蒸土豆,因为第二天有人给孩子过满月,订下的糍粑多,夜里两三点了,任秋针就经过门前。那时街道上都是云,店里灯光照出去,只能照出簸箕大一片亮,任秋针经过时在咳嗽,他说:打牌才回呀?任秋针说:我啥时打过牌?就站到了店门口。他是看到了任秋针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竟然光着。他问天这么冷,你光脚?任秋针说是从黑沟村回来,过青莲河上列石时绊了一下,一只鞋被水冲走了。他见任秋针寒碜,就把他的一双胶鞋让任秋针穿,胶鞋是旧的,鞋底都磨成平板了。任秋针穿了鞋,说:明日我还你。
或许,就是这双底磨成平板的旧胶鞋,任秋针穿了在街上石板路上走过时,云大,石板上又结了冰,滑倒了后脑勺着地而死的?可孙掌柜是一片好意,哪能是他的责任呢?再调查石板街道结冰的事,确实是如果石板上不结冰,旧胶鞋再是底子磨成平板也不会滑跤的。但是,小镇上自有了这条主街道,以前住家和以后做门面店铺,大家都习惯着把洗脸水、洗衣洗菜水、淘米水,顺手就泼到街道上。这怎么认定是谁的错呢,有错那是家家户户都错。街道上的人争辩,哪个冬季里街道上不是层冰,是摔过人,可都是跌个屁股蹲儿,他任秋针一摔就死了!
派出所调查之后,结论是任秋针确实死有其因,但又无法认定谁有责任。任秋针家属还是不行,镇政府补助五千元。
任秋针埋葬后,过五七,家人在寺里做了一场焰口②超度。那天晚上依然是云盖了寺也盖了小镇,寺后的河面上没有吹来风,云不是如碌碡滚②,也不是如席筒卷,而是弥漫成糊状,混混沌沌;完全看不见北街口那棵娑罗树,看不见那六百二十八级寺门前的台阶。
(有删改)
[注]①老鸹,北方方言,指乌鸦。②焰口,一种佛教修行仪式。③碌碡滚,即碌碡(陕西发音lǒu zhǒu),中国农业生产用具,是一种用以碾压的畜力农具。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一天早上,卖甑糕的哑巴秃子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他以为是豆腐坊的老刘睡在大街上。 |
B.本分老实的任秋针讨羊无果,回来时能见度低,石板台阶结冰湿滑,不慎摔破后脑勺而死。 |
C.任秋针的死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使小镇“纷乱和暗吵了一阵”,使百姓的生活陷入了恐慌。 |
D.小说利用排除法,排除了黑沟村人、孙掌柜、在街上泼水的家家户户对任秋针之死的嫌疑。 |
A.小说细致地描写了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一层冷冷发光的冰,为下文任秋针的死埋下了伏笔。 |
B.小说运用了语言、外貌、神态、动作等描写交代了秃子发现横死街头的任秋针的过程。 |
C.“像雨下到谁家田里那就长谁家的庄稼”运用比喻,将原本无理的逻辑说得看似有道理。 |
D.“老鸹”“碌碡滚”等方言俗语不事雕琢的使用,突出了小说作者语言运用技能的高超。 |
4.《人民文学》对贾平凹的《秦岭记》进行了评价:“(作品)可见山地深处的人生底细和生活况味。”结合文本,谈谈本篇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观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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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
贾平凹
茶棚沟取名于沟里有家卖茶的。这家人姓许,卖了两辈人的茶。其实那不是茶,是从山上采的一种叫猫眼翠的草,再加上胎菊、甘草、决明子熬出的汤,生津止渴,祛湿利尿。到了第三辈,出了一位中医,那一年老屋大梁上生出灵芝,茶是不卖了,给人看病,四十几岁便声名隆起,人称许先生。
茶棚沟距沟外的三岔镇三十里,镇政府让许先生去镇上开铺坐诊,许先生不愿意去,村里人也不愿意许先生去。镇上人甚至县上人有了疑难杂症都到茶棚沟村子来。来的人多了,村里二十户每家都是客舍,村主任就负责给患者挂号,分配着这家住两个人,那家住三个人。
许先生到了六十岁时不再亲自上山采药,这些人家的女人们经营客舍,而男人们全成了药农,但也分工明确,有专门挖丹参、当归、黄芪、茯苓的,有专门饲养飞鼠收五灵子的,有专门背了绳索在崖上采石斛、灵芝和独叶草的。药草挖采来了,卖给许先生。
许先生号脉是一绝,一搭手就能说出病在哪儿,病人拿出在县医院做过的仪器检查单,和检查的结果相同。病人说:你是神啊!许先生说:我摸了半天才知道你的病,仪器一照就清楚了。病人说:可我花了那么多钱呢,在县医院没治好呀,你救救我!许先生就对症下药,药量都不大,一日一服,五服一疗程。
病人在客舍住下,服药三个疗程或五个疗程,大多是病好了,临走时要给许先生磕头。许先生说:病是三分之一不治也好,三分之一是治了就好,三分之一是治了也不好。不让磕头,说可以去植一棵树。
社会杂乱,难以做到出入无疾。患癌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发现就是晚期的,去了县医院甚至出山去了省医院,凡是被告知回去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死马要当活马医,就又到茶棚沟找许先生。许先生对这些病人都用一种药,同时发给两只塑料桶。服药后,一只桶是盛了山泉水不停地喝,然后不停地在另一只桶里吐或泻。病人上吐下泻得呼天抢地,或许就软瘫在床上奄奄一息,或许就眼睛发亮,脸上退了灰气。能渡过了第一关,软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再服一种药,眼睛发亮,脸上退了灰气的又再服另一种药,差不多十个疗程过后,该死的就死了,能活着的就身轻体健。
县上一位交通局局长来治疗了三个疗程,头一疗程结束,还批了款要扩建进沟的路,第三个疗程没完,人却死了。局长的儿子认为许先生的泻药太猛,导致了父亲去世,愤愤不平,向县卫生局上告,说是茶棚沟人发财致富,集体草菅人命,并且还附了一张当年死在茶棚沟十二个病人的明细表。县卫生局曾九次来人调查,八次被病人和病人家属围住村子不让进。最后一次是进去了,经过十天详细查证,认为许先生的医疗方案没有问题,药草没有问题,所有人家的客舍也没有问题。风波算是过去了,茶棚沟又恢复了往常的景象。
又过了五年,村子前后已经绿树成林,林中百鸟鸣叫,春夏秋冬都有花开,许先生家大梁的灵芝也有了盆子大,而许先生自己却病了。他病得不轻,但医不自治,浑身疼痛不止,关节里犹如无数的虫蚁在咬噬。六月初三入伏那天,许先生晚上吃过饭,对人说:把灵芝摘下来吧。大家以为摘下灵芝要炮制药呀,许先生却叫唤起村主任,村主任赶了来,他交给村主任一个瓷罐儿,说罐子里有钱,村口应该搭个棚了,把灵芝就挂在棚里。到了半夜,三间老屋起了火,等人们发现时火大得已不能救,整个屋顶塌了,四堵墙全部朝里倒下,许先生就死在了火里,埋在了墙土下。
许先生一死,带走了病痛,带走了委屈,也带走了茶棚沟人的一部分。茶棚沟不再有病人来,所有的客舍全废,没有了收入。村主任从瓷罐里取出一万元,这算他的积蓄,还有一个纸条,写着祖传的茶配方。
村口是新建了茶棚又开始卖茶,但过往的行人太少了,茶一直要卖到日落。这一天,村主任在茶棚里看着日头渐渐落去,忽然醒悟:日落日还在天上啊!开始重新谋划起茶棚沟的未来。第二年冬季,茶棚沟联合县里一家制药厂就生产出了健字牌的“茶棚冲剂”,在市场上销售。
(选自《人民文学》2022年第2期《秦岭记》,有删改,题目为编者所加)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许家前两辈人都是以卖茶为生,许先生弃卖茶而从医,在山村给人治病,不符合有关医疗管理规范。 |
B.许先生不愿意应政府之邀去三岔镇上开铺坐诊,是他的精明谨慎之处,因为他最知道自己的底细。 |
C.许先生未能治愈所有病人,印证了文中“治了也不好”的说法,也说明医学探索之路漫长而曲折。 |
D.局长的儿子为了泄愤将许先生告上卫生局,调查结果证明这是一场闹剧,对许先生没有造成伤害。 |
A.这篇小说的所叙人物故事跨度长达几十年,行文具有明显的散文化的特点,开枝散叶有余,凝练集中欠缺。 |
B.作品善于通过侧面叙述对主人公进行烘托,如村里人不愿让他去镇上坐诊,调查组前来调查,八至而不得入。 |
C.小说通过一个偏远山村的变化映照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大势,以小见大,凝聚了丰富的时代和历史的底蕴。 |
D.传统文化中灵芝具有吉祥如意、富贵美好等寓意,这篇小说中的关于灵芝的细节设计也具有象征意义。 |
4.小说中“日落日还在天上”,在不同层面有不同涵义,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王木犊传
贾平凹
八十年代,西安出了两个滑稽人物:一个是石国庆,一个是王木犊。石国庆,祖籍湖北,出生在四川,十一岁入陕,正值关中年馑,发育缺乏健美:面长,嘴阔,皱纹纵横其上,人见其形象皆乐。平日不善言笑,但出语则逗,正话反说,反话正说,颠三倒四,幽默而不油滑,世称“冷脸蔫怪”。他四十岁演独角戏,名噪古城,后却销声隐迹,穿一件长过膝头的涤纶哔叽上衣,衣不附体,于街头巷尾逢人便问,寻找王木犊。
王木犊无父无母,说一口地道关中话,多去声,咬透铁锹似的。两人先前并不相识。相传这年春天,石国庆害了一场病,突然口吃起来,往城中寻王木犊不见,在十字街口问路,对一人结结巴巴提说了半天,此人则不言不语,他愤怒离去。去后,旁人不满那人,斥责为什么对问路人一言不发,那人才开口,原来也是个口吃者,说:我患了病,说话结巴,我若回答他,他必以为我是故意学他,故不言最好。旁人觉得有理有趣,问其姓名,回答竟是王木犊也。石国庆事后得知与王木犊交臂而过,又惊又喜,又十分后悔,再寻找却未见,倒不时听到关于王木犊的事情。说是王木犊曾任一个小单位的负责人,但官不大,僚不小。一天妻子不在家,小儿子要撒尿,对他说了,他竟要求儿子写一份关于撒尿的申请报告,供他研究研究。小儿惊疑。他说:“你要撒尿,不给我说我是不管的,既然给我说了,我就要对你负责,要是发生什么事故,你妈回来责怪,我如何是好?”儿子问报告怎么写。他说:“那不是常用的格式吗?兹有大王木犊之子小王木犊,因喝水过多,渠道通畅,新陈代谢加速,但年纪幼小,尿库容量有限,又缺乏控制能力,需五分钟排泄一次,特申请报告,望家长批准为荷。”小儿却说:“我已经尿了。”王木犊忙问尿在哪儿,小儿说已经尿在裤子上了!结果其妻回来,王木犊非但没有推卸掉责任,反被其妻臭骂了一通。他羞愧万分,遂在单位改革中,主动退出领导岗位,闲在家中。他后去演戏,却因容貌丑陋,不能任主角,在一出戏中充当国民党士兵。原导演安排出场后,他站在台子左边,另一伪兵站在台子右边,红军战士持枪相打,先右后左,枪响人倒,但持枪者向右一打,他却先倒下了,引起观众哄堂大笑,因此剧团便把他辞退了。后来他到街道居委会任计划生育宣传干部,却不让其妻吃避孕药,偷偷将药品丢在后院的水井里。没想以井水喂狗,狗再不生崽子;以井水饮鸡,鸡不再生蛋;以井水浇灌花木、麦子,花木不再开花,麦子不再生穗。又被罢免了。当看见社会上好多人经商,发了大财,他也就领了个体营业证,自制一种“月亮牌”生发油出卖。但为了赚钱,胡乱配料,生产出来又到处做广告,搞宣传。其妻便第一个使用,没想发没新生,反将一头黑发脱个精光。夫妻反了目,市管会来人罚款,法院又传讯,他后悔莫及,在家痛哭三天。消息传出来,众人哗然。
石国庆觉得此人普通而又绝妙,说:“王木犊正是我要找的人啊!他自卑和自尊结合,倔犟和脆弱相融,既聪明又糊涂,既善良又自私,既能忍让又爱嫉妒,是个可笑可悲又可爱的角色。此人若能与我搭班演独角戏,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又急切地寻访,终于找到王木犊。王木犊正痛不欲生,要寻短见;用头猛碰棉花包,但未碰死;用丝线狠勒其腿,但未勒死;听人说“白砂糖真把人甜死了”,便一气吃下十二斤白糖,也未甜死。还要再去死,石国庆拦住了,邀他去演独角戏,两人一见如知己,从此搭班在古城演出。
王木犊演的独角戏,讲述的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令人捧腹大笑,笑过之后,越嚼越有味,还要再笑。因而王木犊的名字就家喻户晓,甚至成了一个代名词。据说,某某单位整顿会上,群众给领导提意见,开口就是:我给咱王木犊主任进一言。有一个体摊贩使奸取巧,顾客就当众指着鼻子说,你这个王木犊!更有甚者,市北十字路xx交警一天之内竟罚款了十二个违反交通规则的“王木犊”。
王木犊名气大起来,满城人揶揄他、讥笑他,又不讨厌他、憎恶他。有人说他像阿Q,有人又说他像堂·吉诃德,但他谁也不是,他就是他。那个个体摊贩受了顾客责斥,从此也真效仿起王木犊,知错改错,竟将自己“闻香下马”的牛羊肉泡馍店招牌摘下,换上了“王木犊”字名,而一家报纸也准备以“王木犊”为名开辟一个专栏。
有个外地漫画家来到西安,在街头,在饭店,在公共电车上,不时听到有人互相斥责“你真是个王木犊”之语,甚觉奇怪,一经打问,颇感兴趣,顿时产生以王木犊的事迹作一系列漫画的想法,就四处查访王木犊其人。但半月过去,没有收获。有人向画家提供线索:石国庆是王木犊的至朋好友,他定知王木犊的出身籍贯,居家住址。这位漫画家好不容易找着石国庆,一相问,才得知王木犊这个“公民”,这个典型角色,却无真人,是石国庆的独角戏里的人物也。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运用文白相间的语言,将好笑的俗事用文雅的文言叙述,形成语言形式与内容的反差,语言幽默。 |
B.“王木犊正痛不欲生,要寻短见:用头猛碰棉花包,但未碰死;用丝线狠勒其腿,但未勒死;听人说“白砂糖真把人甜死了”,便一气吃下十二斤白糖,也未甜死……”文中此处运用排比、比拟等修辞手法,强化了“王木犊”的可笑形象和喜剧效果。 |
C.“王木犊”的形象可笑可悲又可爱,他也是西安人甚至是大众的缩影。 |
D.作者在作品中表现了对“王木犊”所代表的人物的喜爱、讽刺、同情,对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的艺术家石国庆的钦佩和赞美。 |
秦腔(节选)
贾平凹
①我曾经在西府①走动了两个秋冬,所到之处,村村都有戏班,人人都会清唱。在黎明或者黄昏的时分,一个人独自地到田野里去,远远看着天幕下一个一个山包一样隆起的十三个朝代帝王的陵墓,细细辨认着田埂上、荒草中那一截一截汉唐时期石碑上的残字,高高的土屋上的窗口里就飘出一阵冗长的二胡声,几声雄壮的秦腔叫板,我就痴呆了,感觉到那村口的尘土里,一头叫驴的打滚是那么有力,猛然发现了自己心胸中一股强硬的气魄随同着胳膊上的肌肉疙瘩一起产生了。
②每到农闲的夜里,村里就常听到几声锣响:戏班排演开始了。演员们都集合起来,到那古寺庙里去。寺庙里有窗无扇,屋梁上蛛丝结网,夏天蚊虫飞来,成团成团在头上旋转,薰蚊草就墙角燃起,一声唱腔一声咳嗽。冬天里四面透风,柳木疙瘩火当中架起,一出场一脸正经,一下场凑近火堆,热了前怀,凉了后背。排演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都有观众,有抱着二尺长的烟袋的老者,有凳子高、桌子高趴满窗台的孩子。庙里一个跟头未翻起,窗外就哇地一声叫倒好,演员出来骂一声:谁说不好的滚蛋!他们抓住窗台死不滚去,倒要连声讨好:翻得好!翻得好!排演到三更鸡叫,月儿偏西,演员们散了,孩子们还围了火堆弯腰踢腿,学那一招一式。
③一出戏排成了,一人传出,全村振奋,扳着指头盼那上演日期。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有节,三月一会,那戏必是上演的。戏台是全村人的共同的事业,宁肯少吃少穿也要筹资集款,买上好的木石,请高强的工匠来修筑。村子富不富,就比这戏台阔不阔。
④一演出,半下午人就找凳子去占地位了,未等戏开,台下坐的、站的人头攒拥,台两边阶上立的卧的是一群顽童。那锣鼓就叮叮咣咣地闹台,似乎整个世界要天翻地覆了。大幕只是不拉,演员偶尔从幕边往下望望,下边就喊:开演呀,场子都满了!幕布放下,只说就要出场了,却又叮叮咣咣不停。
⑤终于台上锣鼓停了,大幕拉开,角色出场。但不管男的女的,出来偏不面对观众,一律背身掩面,女的就碎步后移,水上漂一样,台下就叫:瞧那腰身,那肩头,一身的戏哟!是男的就摇那帽翎,一会双摇,一会单摇,一边上下飞闪,一边纹丝不动,台下便叫:绝了,绝了!等到那角色儿猛一转身,头一高扬,一声高叫,声如炸雷豁啷啷直从人们头顶碾过,全场一个冷颤,从头到脚,每一个手指尖儿,每一根头发梢儿都麻酥酥的了。如果是演《救裴生》,那慧娘站在台中往下蹲,慢慢地,慢慢地,慧娘蹲下去了,全场人头也矮下去了半尺,等那慧娘往起站,慢慢地,慢慢地,慧娘站起来了,全场人的脖子也全拉长了起来。他们不喜欢看生戏,最欢迎看熟戏,那一腔一调都晓得,哪个演员唱得好,就摇头晃脑跟着唱,哪个演员走了调,台下就有人要纠正。说穿了,看秦腔不为求新鲜,他们只图过过瘾。
⑥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面对着这样的观众,秦腔是最逞能的,它的艺术的享受,是和拥挤而存在,是有力气而获得的。如果是冬天,那风在刮着,像刀子一样,如果是夏天,人窝里热得如蒸笼一般,但只要不是大雪、冰雹、暴雨,台下的人是不肯撤场的。最可贵的是那些老一辈的秦腔迷,他们没有力气挤在台下,也没有好眼力看清演员,却一溜一排地蹲在戏台两侧的墙根,吸着草烟,慢慢将唱腔品赏。一声叫板,便可以使他们坠入艺术之宫,“听了秦腔,肉酒不香”,他们是体会得最深。那些大一点的、脾性野一点的孩子,却占领了戏场周围所有的高空,杨树上、柳树上、槐树上,一个枝杈一个人。他们常常乐而忘了险境,双手鼓掌时竟从树杈上掉下来,掉下来自不会损伤,因为树下是无数的人头,只是招致一顿臭骂罢了。
⑦广漠旷远的八百里秦川,秦人自古是大苦大乐之民众。他们的家乡交响乐,除了大喊大叫的秦腔还能有别的吗?
【注释】①西府:陕西省西安以西的部分地区,是秦腔的发源地。
1.下列对选文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窗外看排演的观众“哇地一声叫倒好”,只是开玩笑而已,并不是对演员的表演不满意。 |
B.秦腔的排练条件艰苦,但演出的戏台讲究,说明村民不重视排练过程,只注重演出结果。 |
C.演出的幕布已经放下,但锣鼓一直“叮叮咣咣不停”,渲染出观众盼望开演的焦虑情绪。 |
D.村民们不爱看生戏爱看熟戏,因为他们不追求表面的新鲜刺激,追求陶醉于其中的乐趣。 |
3.第⑥段提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面对着这样的观众……”,请联系全文,说说这里的环境是怎样的。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九十九度中
林徽因
三个人肩上各挑着黄色,有“美丰楼”号大圆篓的,用着六个满是泥泞凝结的布鞋,走完一条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马路之后,转弯进了一个胡同里去。
在酸梅汤的摊子前面,向蹲在墙角影子底下的老头儿,问清了张宅方向后,这三个流汗的挑夫便又努力地往前走。那六只泥泞布履的脚,无条件地,继续着他们机械式的碾动。
坐在洋车上的卢二爷那轻快的一瞥中看到黄篓上饭庄的字号,完全明白里面装的是丰盛的筵席。方才第三个挑夫挑街特别吃劲,摇摇摆摆地使那黄篓左右地晃……
“到市场,快点。”老卢吩咐他车夫奔驰的终点,于是主人和车夫戴着两顶价格极不相同的草帽,便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向东安市场奔去。
此刻那三个粗蠢的挑夫蹲在外院槐树阴下,用暗黑的毛巾擦他们的脑袋,等候着他们这满身淋汗的代价。一个探首到里院偷偷看院内华丽的景象。
里院和厨房所呈的纷乱固然完全不同,但是它们纷乱的主要原因则是同样的,为着六十九年前的今天,江南一个富家里又添了一个绸缎金银裹托着的小生命。经过六十九个像今年这样流汗天气的夏天,又产生过另十一个同样需要绸缎金银的生命以后,那个生命乃被称为长寿而又有福气的妇人。
管家陈升很不高兴地在问三个挑夫要多少酒钱。
“瞅着给罢。”一个说。“怪热天多赏点吧。”又一个抿了抿干燥的口唇,想到方才胡同口的酸梅汤摊了,嘴里觉着渴。
就是这嘴里渴得难受,杨三把卢二爷拉到东安市场西门口,心想方才在那个“喜什么堂”门前,明明看到王康坐在洋车脚蹬上睡午觉。王康上月底欠了杨三十四吊钱,到现在仍不肯还;只顾着躲他。卢二爷到市场吃饭,进去少不了好几个钟头……杨三擦了汗一手抓住车把,拉了空车转回头去找王康要账。
年轻的茶房穿着蓝布大褂,肩搭一块桌布,由厨房里出来,两只手拿四碟冷荤,几乎撞住了一个笑嘻嘻穿着一身软的小姐。
“逸九你喝一杯什么?”老卢做东这样问。
“我来一杯桃冰淇淋吧。”
“你去拣儿块好点心,老孟。”主人又招呼另一个客。午饭问题算是如此解决了。约到逸九和老孟来聊天,老卢显然很满意了。
三个人之中,逸九最年少,最摩登。逸九看着女人的睫毛,和浮起的笑涡,想到好几年前同在假山后捉迷藏的琼两条发辫, 一个垂前,一个垂后地跳跃。和琼差不多大小的还有阿淑,住在对门,他们时常在一起玩,逸九忽然记起瘦小,不爱说话的阿淑来。
胡同口酸梅汤摊边刚走开了三个挑夫。酸凉的一杯水,短时间地给他们愉快,六只泥泞的脚仍然踏着滚烫的马路行去。卖酸梅汤的老头儿手里正在数着几十枚铜元,一把小鸡毛帚夹在腋下。他翻上两颗黯淡的眼珠,看看过去的花纸伞,知道这是到张家去的客人。他想今天为着张家做寿,客人多,他们的车夫少不得来摊上喝点凉的解渴。
寒暑表中的水银从早起上升, 一直过了九十五度的黑线上。喜棚底下比较荫凉的一片地面上曾聚过各种各色的人物。丁大夫也是其间一个。丁大夫是张老太太内侄孙,德国学医刚回来不久,麻利,漂亮,现在社会上已经有了声望。
厨房送上一碗凉菜。丁大夫踌躇之后决意放弃吃这碗菜的权利。
坐在门槛上的小丫头寿儿,看着院里石榴花出神。她巴不得酒席可以快点开完,底下人们可以吃中饭,她肚子里实在饿得慌。一早眼睛所接触的,大部分几乎全是可口的食品,但是她仍然是饿着肚子,坐在老太太门槛上等候呼唤。她极想再到前院去看看热闹,但为想到上次被打的情形,只得竭力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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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夫提起力气喊他孩子找他媳妇。断续着呻吟,挑夫开始感到苦痛,不该喝那冰凉东西,早知道这大饫,还不如喝口热茶!迷惘中他看到茶碗,茶缸,施茶的人家,碗,碟,果子杂乱地绕着大圆篓,他又像看到张家的厨房。不到一刻他肚子里像纠麻绳一般痛,发狂地呕吐使他沉入严重的症候里和死搏斗。
邻居积渐知道挑夫家里出了事,看过报纸的说许是霍乱,要扎针的。张秃子认得大街东头的西医丁家,他披上小褂子, 一边扣钮子,一边跑。
“丁大夫‘出份子去了’没有在家,这事谁又懂得?!”门房吞吞吐吐地说,“还是到对门益年堂打听吧。”大门已经差不多关上。
张秃子跑到益年堂,听说一个孩子拿了暑药已经走了。
到张秃子失望地走回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听见李大嫂的哭声知道事情不行了。院里磁罐子里还放出浓馥的药味。他顿一下脚,“咱们这命苦的……”
厢房里电话铃响。
“丁宅呀,找丁大夫说话?等一等。”
丁大夫的手气不坏,刚和了一牌三翻,他得意地站起来接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就去叫他派车到张宅来接。什么?要暑药的?发痧中暑?叫他到平济医院去吧。”
“天实在热,今天,中暑的一定不少。”五少奶坐在牌桌上抽烟,等丁大夫打电话回来。“下午两点的时候刚刚九十九度啦!”她睁大了眼表示严重。
“往年没有这么热,九十九度的天气在北平真可以的了。”一个客人摇了摇檀香扇,急着想做庄。
报馆到这时候积渐热闹,排字工人流着汗在机器房里忙着。本市新闻由各区里送到:编辑略略将张宅名伶送戏一节细细看了看,想到方才同太太在市场吃冰淇淋后,遇到街上的打架,又看看那段厮打的新闻,于是很自然地写着“西四牌楼三条胡同卢宅车夫杨三……”新闻里将杨三王康的争斗形容得非常动听。
杨三在热臭的拘留所里发愁,想着卢二爷应该得到他出事的消息了,怎么还没有设法来保他出去。王康则在又一间房子里喂臭虫,苟且地睡觉。
(选自《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原载1934年5月《学文》1卷1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三个挑夫为张宅运送做寿物资,“满是泥泞凝结的布鞋”,“滚烫的马路”,奔街串巷的忙乱,写尽了夏日酷热之下挑夫生活的艰辛。 |
B.李挑夫中暑发病,西医丁大夫置其生命于不顾,依然在张府聚会打牌,穷车夫得不到救治数小时毙命,折射出整个社会冷酷的一面。 |
C.寿星张老太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生育过11个儿女,出色完成了封建大家庭传宗续嗣任务,一如《红楼梦》中享受至高无上荣耀的贾母。 |
D.小说叙写了临近中午到晚饭时分这段时间内不同空间发生的同一事件,故事完整,描绘了“九十九度中”这一特定时空背景下的众生相。 |
A.小说情节设置符合医学原理,最高气温超过37度时可能中暑危及生命;挑夫喝冰酸梅汤一事,为后续悲剧的发生设置了悬念。 |
B.小说用挑夫出场引出其它三条线头——卢二爷餐馆聚会、张宅做寿、杨三讨债,这样的安排已经预示了小说两悲两喜的结局。 |
C.小说横断面式结构布局,体现出抽象艺术与客观现实的高度契合,是林徽因理性建筑才华与天赋文学才情完美融合的结果。 |
D.小说连缀各阶层的不同生活场景,表达了对底层人们深切的关怀与悲悯,华氏九十九度的一天,却是现实人生的一个缩影 |
4.小说采用了多层对照的写法,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这一写法的好处。
文本一:
熟藕
汪曾祺
刘小红长得很好看,大眼睛,很聪明,一街的人都喜欢她。
这里已经是东街的街尾,店铺和人家都少了。比较大的店是一家酱园,坐北朝南。酱菜里有一种麒麟菜,即百花菜,不贵,包在荷叶里。麒麟菜是脆的,半透明,不很咸,白嘴就可以吃。孩子买了,一边走,一边吃,到了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酱园对面是周麻子的果子摊。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的果子,不过就是甘蔗、荸荠,再就是百合、山药。
隔壁是杨家香店。
杨家香店的斜对面,隔着两家人家,是周家南货店,亦称杂货店。这家卖的东西真杂。红蜡烛。一个师傅把烛芯在一口锅里一支一支“蘸”出来,一排一排在房椽子上风干。蜡烛有大有小,大的一对一斤,叫做“大八”。小的只有指头粗,叫做“小牙”。纸钱。一个师傅用木槌凿子在一沓染黄了的“毛长纸”上凿出一溜溜的铜钱窟窿,是烧给死人的。明矾。这地方吃河水,河水浑,要用矾澄清了;炸油条也短不了用矾。碱块。这地方洗大件的衣被都用碱,小件的才用肥皂。浆衣服用的浆面——芡实磨粉晒干。老板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跟人很少来往,见人很少打招呼,有点不近人情。他生活节省,每天青菜豆腐汤。有客人来,不敬烟,不上点心,连茶叶都不买一包,只是白开水一杯。因此有人从《百家姓》上摘了四个字,作为他的外号:“白水窦章”。白水窦章除了做生意,写账,没有什么别的事。不看戏,不听说书,不打牌,一天只是用一副骨牌“打通关”,打累了,走到门口闲着。看来往行人,看狗,看碾坊里放青回来的骡马,看乡下人赶到湖西歇伏的水牛,看对面店铺里买东西的顾客。
周家南货店对面是一家绒线店,是刘小红家开的。绒线店卖丝线、花边、绦子,还有一种上了浆的纱条,叫做“鳝鱼骨子”,是捆扎东西用的。绒线店卖这些东西不用尺量,而是在柜台边刻出一些道道,用手拉长了这些东西在刻出的道道上比一比。绒线店还带卖一种极细的铜丝,是穿珠花用的,就叫做“花丝”。刘小红每学期装饰教室扎纸花,都从家里带了一箍花丝去。
刘老板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娇惯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给她的零花钱也很宽松。刘小红从小爱吃零嘴,这条街上的零食她都吃遍了。她最爱吃的是熟藕。
正对刘家绒线店是一个土地祠。土地祠厢房住着王老,卖熟藕。王老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一辈子卖熟藕。全城只有他一个人卖熟藕。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个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王老夜里煮藕,白天卖,睡得很少。他煮藕的锅灶就安在刘家绒线店门外右侧。
小红很爱吃王老的熟藕,几乎每天上学都要买一节,一边走,一边吃。
小红十一岁上得了一次伤寒,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街坊们都来看过她。她吃不下东西。王老到南货店买了蜜枣、金橘饼、山楂糕给送来,她都不吃,摇头。躺了二十多天,小脸都瘦尖了,妈妈非常心疼。
一天,她忽然叫妈:“妈!我饿了,想吃东西。”
妈赶紧问:“想吃什么?给你下一碗饺面?”
小红摇头。
“冲一碗焦屑?”
小红摇头。
“熬一碗稀粥,就麒麟菜?”
小红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
“熟藕。”
那还不好办!小红妈拿了一个大碗去找王老,王老说:“熟藕?吃得!她的病好了!”
王老挑了两节煮得透透的粗藕给小红送去。小红几口就吃了一节,妈忙说:“慢点!慢点!不要吃得那么急!”
小红吃了热藕,躺下来,睡着了。出了一身透汗,觉得浑身轻松。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小红二十了,出嫁了。婆家姓翟,也是开绒线店的。翟家绒线店开在北市口。北市口是个热闹地方,翟家生意很好。丈夫原是小红的小学同学,还做了两年同桌,对小红也很好。
北市口离东街不远,小红隔几天就回娘家看看,帮王老拆洗拆洗衣裳。
王老轻声问小红:“有了没有?”
小红红着脸说:“有了。”
“一定是个白胖小子!”
“托您的福。”
王老死了。
早上来买熟藕的看看,一锅煮熟藕,还是温热的,可是不见王老来做生意。推开门看看,王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
小红正在坐月子,来不了。她叫丈夫到周家南货店买了一对“大八”,到杨家香店“请”了三股香,叫他在王老灵前点一点,叫他给王老磕三个头,算是替她磕的。
王老死了,全城再没有第二个人卖熟藕。
但是煮熟藕的香味是永远存在的。
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了女孩子刘小红和卖藕的王老之间忘年之交的深厚情谊,“熟藕”是联系二人关系的纽带。 |
B.街道两旁的店铺,作者重点介绍了周家南货店,突出卖的东西“杂”,意在说明当地生活贫穷落后。 |
C.刘小红婚后回娘家,小红和老王的对白看似不合情理,却展示了老王对小红如父爱般的深切关心。 |
D.文章结尾意蕴丰富,表面写熟藕的香味,实则赞美王老淳朴的品质,彰显人与人美好真挚的情感。 |
A.文章开篇即用简洁的文笔,正侧面描写了刘小红的美,人物形象突出。寥寥几笔便又不再介绍刘小红,用笔新奇,颇具特色。 |
B.街坊们在得知小红感染伤寒都来看望她,这一描写照应了开头的“一街的人都喜欢她”,展示了淳朴的民风和友好的邻里关系。 |
C.文章对白简洁真实,如小红与妈妈的对白。再加上小红的动作配合,层层递进,最后说想吃“熟藕”,可见其对熟藕的喜爱之情。 |
D.文章以华丽的语言描写风土人情,具有浓浓的烟火气息。人物出场前也做好了环境的渲染、气氛的烘托,是一种别致的铺垫。 |
枪王阿米
王小忠
最后一战,马家军被打得一败涂地!
胡子率领百余残部,盘踞马牙雪山附近,白天垫伏,晚上以小规模的分队形式打家劫舍。害得地方民众既不敢下地劳作,也不能安然就寝。
“赶快跑呀,又来了。”贡嘎在村口大声喊。
一时间村子里变得空空荡荡,胡子部下在村里乐呵呵地进进出出。
“这样何时熬到尽头呀,可有啥办法呢!”“阿米枪法好,可只有一杆枪。”
“搬到别处吧!”
“哪里才是清闲的地方?吃啥?喝啥?”
全村人逃在大洼沟,围坐在一起,个个带着一副愁相。
阳光白花花地照在山梁上,山梁上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洼沟瞬间变得一片死寂。阳光慢慢挪动着步子,山梁上的人影子闪了下就不见了。
月亮很白,树影婆娑,小路两旁的碎草尖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村子静悄悄的,睡熟一样,除非响亮的子弹声从上空划过。
大伙儿小心地朝村子靠近。一步,两步,直到看见村口一个威武的大汉。那大汉手抱一杆双管猎枪,在月光下像个铁铸的山神。
“是阿米?”
“胆子够大!”
“他手里有枪。”
“一杆猎枪顶个屁。”
有人在窃窃私语。
“喂,都赶紧回家吧,别凉着娃娃们。”那人扬起手臂朝大伙儿喊。
“真是阿米。”
“真是阿米哎!”
“我给你们站哨,保证狼群不敢进村。”那人又扬了扬手中的猎枪。
这人果真是阿米。阿米是村子里唯一有枪且会使枪的人,百发百中。
“砰砰 ——”天刚亮开,村子上空就划过子弹的声音。全村人立刻奔到村头,紧紧围在一起,连孩子们都不敢大声出气。
村子前面的老杨树下是一排站立整齐的胡子的队伍。
阳光出来了,红红的,白白的,一直到大地冒出热气。杨树下胡子的队伍开始解散。他们围坐在一起,接着,袅袅炊烟就升到空中,水壶里水的响动声隐约可闻,嘻嘻哈哈的呼叫此起彼伏。
阿米一直坐在大伙儿的前面,这时候他站起了身,走到大伙儿跟前,说:"狼们开始烧水喝茶了,我们往前走十几步。”
大伙儿看着阿米阴沉的脸,都不说话,也不敢挪动步子。
阿米又说: “看看,都是脓包。他们还能连骨头给吃了?走!”
阿米大踏步向前走,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不情愿地向前挪了挪。
阿米在距离大杨树不到五十多米的土堆前坐了下来。他从衣兜里取出几个小布袋,然后慢慢地把装在布袋里的火药和钢弹灌进枪管。
正午的阳光毒劲十足,土堆附近刚刚探出脑袋的草芽含着似的都不愿抬起头。
胡子的队伍依旧在嬉笑着,围坐着。
阿米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十几步。
“喂——对面的狼们,别让开水顶翻茶壶,水开了记得揭揭茶壶盖。”只听见砰的一声,胡子队伍吊在烈火上的茶壶盖被打飞了。
“唏!”大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子队伍齐刷刷站了起来,为首的一个砰地朝天放了一枪。没等他开口,阿米又大声说:“大风来了,戴紧帽子。”又听见砰的一声,那人的帽子就飞到树杈上了。
大伙儿都憋住了气,静静望着胡子的队伍。
胡子队伍里那个为首者慢慢放下枪,从地上捡起茶壶盖,认真端详了下被打飞了的茶壶盖上的黑塑料蛋蛋,然后挥了下手,说:“撤!”
一袋烟工夫,杨树下变得空空荡荡。
阿米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坐在大伙儿对面,取出烟袋,美美抽了一口,烟从他腮边的洞洞里缓缓飘出来。“狗日的还会来,你们都回家。”
阿米的腮上有一个筷子头大小的洞,那是熊瞎子留给他的纪念。
阿米说:“这些狼比熊还厉害,这些狼比熊装得还像。”
两三天过后,胡子的队伍没有来村里打劫。
四五天过后,胡子的队伍依然没有出现在村子周围。于是大伙儿便把藏在野山里的粮食偷偷搬回了家。
“胡子队伍又来了?”
“胡子队伍又来了!”
“胡子队伍拿钱换粮……”清早,大伙儿又集聚在村口。
阿米满脸阴沉。
太阳出来了,大伙儿还站在村口。
阿米一手抱着枪,另一只手里捏着两块银元,坐在大伙儿前面,一言不发。
“怎么会呢?向来是直接抢的,这次怎么就留了银元?”阿米想着,但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老杨树。
“解放军?这是啥军?”阿米在烈日下对自己嗫嚅。
“胡子队伍又来了?”
“胡子队伍又来了!”
阿米绷紧脸,领着大伙儿来到村口。大杨树下一夜之间驻满了队伍。
阿米坐在土堆前观察了好多天,那些队伍不动声色,既不进村抢劫,也不到处转悠。他们一住就住到秋天到来。
这天早晨,大伙儿都惊奇地奔到村口议论着。
“这支队伍真奇怪,放下银元,不拿粮食就偷偷走了。"
阿米来到大杨树下,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年秋天,兰州解放了。
有天,村里来了许多队伍,他们拉来许多粮食,挨家挨户分给大伙儿,分完后就走了。
阿米坐在土堆前,慢吞吞地取出烟袋,装了一锅烟,美美抽了几口,一串圆圆的烟圈从他腮上的小洞洞里冒了出来。
时隔多年,大伙儿都说,阿米最高兴的时候,就会从那个小洞洞里冒一串烟圈的。
(有删改)
注:马家军,民国时以马步芳为代表的西北地方军阀统领的部队。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最后一战,马家军被打得一败涂地”看似突兀,实则为文章做了背景介绍,后文从深层意义上揭示了马家军被打败的原因, |
B.文章写“一时间村子里变得空空荡荡”,而胡子部下却在村里“乐呵呵”,说明村民多次受到胡子的侵扰,对胡子十分痛恨,却又无能为力。 |
C.“砰”的一声,茶壶盖飞了;“砰”的一声,帽子飞了。这样神奇的情节,写出了阿米枪法的神准,胡子的队伍被枪法震慑,只能撤退。 |
D.“胡子队伍又来了?”“胡子队伍又来了!”“胡子队伍拿钱换粮”等富有戏剧化的语言,生动地反映了村民们内心的担心、害怕和疑惑。 |
A.文章多次写到阳光,既点明了故事发生的环境特点,又构成了文章的时间线索,使得文章的脉络清晰。 |
B.“山梁上一草一木清晰可见”,一方面照应了前文对阳光的描写,也为后文人影闪现这一情节做铺垫。 |
C.“月亮很白,树影婆娑”“碎草尖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环境优美宁静,烘托出村民脱离危险后平静的心情。 |
D.“阳光出来了,红红的,白白的,一直到大地冒出热气”,形象地写出气温逐渐升高的过程,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4.评论家认为,标题是文学作品的“眼睛”,是打开文本思想内容和作家写作意图的窗户,甚至可以让读者对作品产生阅读期待。请据此分析小说为什么以“枪王阿米”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