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山地回忆
孙犁
从阜平乡下来了一位农民代表,参观天津的工业展览会。我们是老交情,已经快有十年不见面了。我陪他去参观展览,他对于中纺的织纺,对于那些改良的新农具特别感到兴趣。临走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点东西给他,我想买几尺布。
为什么我偏偏想起买布来?因为他身上穿的还是那样一种浅蓝的土靛染的粗布裤褂。这种蓝的颜色,不知道该叫什么蓝,可是它使我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在阜平穷山恶水之间度过的三年战斗的岁月,使我记起很多人。这种颜色,我就叫它“阜平蓝”或是“山地蓝”吧。
他这身衣服的颜色,在天津是很显得突出,也觉得土气。但是在阜平,这样一身衣服,织染既是不容易,穿上也就觉得鲜亮好看了。阜平的天气冷,山地不容易见到太阳。那里不种棉花,我刚到那里的时候,老大娘们手里搓着线锤。很多活计用麻代线,连袜底也是用麻纳的。
就是因为袜子,我和这家人认识了,并且成了老交情。那是个冬天,该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我打游击打到了这个小村庄,情况缓和了,部队决定休息两天。
我每天到河边去洗脸,河里结了冰,我登在冰冻的石头上,把冰砸破,浸湿毛巾,等我擦完脸,毛巾也就冻挺了。有一天早晨,刮着冷风,只有一抹阳光,黄黄的落在河对面的山坡上。我又登在那块石头上去,砸开那个冰口,正要洗脸,听见在下水流有人喊:
“你看不见我在这里洗菜吗?洗脸到下边洗去!”
这声音是那么严厉,我听了很不高兴。这样冷天,我来砸冰洗脸,反倒妨碍了人。心里一时挂火,就也大声说:
“离着这么远,会弄脏你的菜!”
我站在上风头,狂风吹送着我的愤怒,我听见洗菜的人也恼了,那人说:
“菜是下口的东西呀!你在上流洗脸洗屁股,为什么不脏?”
“你怎么骂人?”我站立起来转过身去,才看见洗菜的是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吹红了她的脸,象带霜的柿叶,水冻肿了她的手,象上冻的红萝卜。她穿的衣服很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
十月严冬的河滩上,敌人往返烧毁过几次的村庄的边沿,在寒风里,她抱着一篮子水沤的杨树叶,这该是早饭的食粮。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心平气和下来。我说:
“我错了,我不洗了,你在这块石头上来洗吧!”
她冷冷地望着我,过了一会才说:
“你刚在那石头上洗了脸,又叫我站上去洗菜!”
我笑着说:
“你看你这人,我在上水洗,你说下水脏,这么一条大河,哪里就能把我脸上的泥土冲到你的菜上去? 现在叫你到上水来,我到下水去,你还说不行,那怎么办哩?”
“怎么办,我还得往上走!”
她说着,扭着身子逆着河流往上去了。登在一块尖石上,把菜篮浸进水里,把两手插在袄襟底下取暖,望着我笑了。
“什么时候,才能打败鬼子?”女孩子望着我,“我们的房,叫他们烧过两三回了!”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们总是要打下去,我们不会悲观的。”我这样对她讲,当时觉得这样讲了以后,心里很高兴了。
“光着脚打下去?”女孩子转脸望了我脚上一下,就又低下头去洗菜了。
我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问:
“你说什么?”
“说什么?”女孩子也装没有听见,“我问你为什么不穿袜子,脚不冷吗?不会求人做一双?”
“哪里有布呀?就是有布,求谁做去呀?”
“我给你做。”女孩子洗好菜站起来,“我家就住在那个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没有布,我家里有点,还够做一双袜子。”
她端着菜走了,我在河边上洗了脸。我看了看我那只穿着一双“踢倒山”的鞋子,冻的发黑的脚,一时觉得我对于面前这山,这水,这沙滩,永远不能分离了。
第五天,我穿上了新袜子。
女孩子的父亲是个生产的好手,现在地里没活了,他正计划贩红枣到曲阳去卖,问我能不能帮他的忙。部队重视民运工作,上级允许我帮老乡去作运输,每天打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百多斤红枣,顺着河滩,爬山越岭,送到曲阳去。女孩子早起晚睡给我们做饭,饭食很好,一天,大伯说:
“同志,你知道我是沾你的光吗?”
“怎么沾了我的光?”
“往年,我一个人背枣,我们妞儿是不会给我吃这么好的!”
我笑了。女孩子说:
“沾他什么,他穿了我们的袜子,就该给我们做活了!”
又说:
“你们跑了快半月,赚了多少钱?”
我们一同数了票子,一共赚了五千多块钱,女孩子说:
“够了。”
“够干什么了?”大伯问。
“够给我买张织布机子了!这一趟,你们在曲阳给我买架织布机子回来吧!”
无论姥姥、母亲、父亲和我,都没人反对女孩子这个正义的要求。我们到了曲阳,把枣卖了,就去买了一架机子。大伯不怕多花钱,一定要买一架好的,把全部盈余都用光了。我们分着背了回来,累的浑身流汗。
这一天,这一家人最高兴,也该是女孩子最满意的一天。这象要了几亩地,买回一头牛;这象制好了结婚前的陪送。
以后,女孩子就学习纺织的全套手艺了:纺,拐,浆,落,经,镶,织。
当她卸下第一匹布的那天,我出发了。从此以后,我走遍山南塞北,那双袜子,整整穿了三年也没有破绽。一九四五年,我们战胜了日本强盗,我从延安回来,在碛口地方,跳到黄河里去洗了一个澡,一时大意,奔腾的黄水,冲走了我的全部衣物,也冲走了那双袜子。黄河的波浪激荡着我关于敌后几年生活的回忆,激荡着我对于那女孩子的纪念。
开国典礼那天,我同大伯一同到百货公司去买布,送他和大娘一人一身蓝士林布,另外,送给女孩子一身红色。大伯没见过这样鲜艳的红布,对我说:
“多买上几尺,再买点黄色的!” “干什么用?”我问。
“这里家家门口挂着新旗,咱那山沟里准还没有哩!你给了我一张国旗的样子,一块带回去,叫妞儿给做一个,开会过年的时候,挂起来!”
他说妞儿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还象小时那样,就是喜欢新鲜东西,说什么也要学会。
1949年12月
(选自《白洋淀纪事》,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想给农民代表买几匹布,是出于对他粗陋衣着的怜悯,同时也包含了对于当年给予自己慷慨帮助的感激。 |
B.小说的语言将通俗与优美、简练与细腻、清淡与浓烈等特色和谐地统一起来,形成了清新明净的风格。 |
C.小说写到买布做旗,戛然而止,读来余韵缭绕。从“送袜子”到“做国旗”,也反映了时代的伟大进程。 |
D.女孩子之所以反对“我”在河的上流洗脸,是因为她觉得“我”作为一名八路军战士,没能保护百姓,心存不满。 |
A.小说以回忆的方式叙述故事,故事的回忆由从阜平乡下来的农民代表的穿着引发,回忆结束后又回到故事起点接续叙述。 |
B.小说以故事情节的连贯、缜密和完整取胜,通过激烈的矛盾冲突来刻画人物形象,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艺术结构。 |
C.结尾部分写“我”同大伯到百货公司去买布,与开头写“我”买布的想法遥相呼应,这样写使小说结构紧凑,首尾圆合。 |
D.小说善用白描笔法,对环境与人物只是简单的勾勒,叙事也只在朴素的对话中展开,但却清新质朴,具有浓郁生活气息。 |
4.诗化小说、散文化小说是指小说具有诗和散文的审美标准,它表现为人物真切动人,行文方式形散神不散,情浓意深耐人寻味。黄秋耘曾谈到“孙犁的作品,虽然大都是小说,却有点近似于诗歌、散文那样的艺术魅力。”请结合文本分析理由。
相似题推荐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战士
孙犁
那年冬天,我住在一个叫石桥的小村子。村子前面有一条河,搭上了一个草桥。天气好的时候,从桥上走过,常看见有些村妇淘菜;有些军队上的小鬼,打破冰层捉小沙鱼,手冻得像胡萝卜,还是兴高采烈地喊着。
这个冬季,我有几次是通过这个小桥,到河对岸镇上,去买猪肉吃。掌柜是一个残疾军人,打伤了右臂和左腿。这铺子,是他几个残疾弟兄合股开的合作社。
第一次,我向他买了一个腰花和一块猪肝。他摆荡着左腿,用左手给我切好了。一般的山里的猪肉是弄得粗糙的,猪很小就杀了,皮上还带着毛,涂上刺眼的颜色,煮的时候不放盐。当我称赞他卖的猪肉有味道和干净的时候,他透露聪明地笑着,两排洁白的牙齿,一个嘴角往上翘起来,肉也多给了我一些。
第二次我去,是一个雪天,我多烫了一壶小酒。这天,多了一个伙计:伤了胯骨,两条腿都软了。三个人围着火谈起来。
伙计不爱说话。我们说起和他没有关系的话来,他就只是笑笑。有时也插进一两句,就像新开刃的刀子一样。谈到他们受伤,掌柜望着伙计说:“先还是他把我背到担架上去,我们是一班,我是他的班长。那次追击敌人,我们拼命追,指导员喊,叫防御着身子,我们只是追,不肯放走一个敌人!”
“那样有意思的生活不会有了。”
伙计说了一句,用力吹着火,火照进他的眼,眼珠好像浮在火里。掌柜还是笑着,对伙计说:“又来了,”他转过头来对我,“他沉不住气哩,同志。那时,我倒下了,他把我往后背了几十步,又赶上去,被最后的一个敌人打穿了胯。他直到现在,还想再干干呢!”
伙计干脆地说:“怨我们的医道不行么!”
“怎样?”我问他。
“不能换上一副胯骨吗,如能那样,我今天还在队伍里。难道我能剥一辈子猪吗?”
“小心你的眼!”掌柜停止了笑,对伙计警戒着,使我吃了一惊。
“他整天焦躁不能上火线,眼睛已经有毛病了。”
我安慰他说,人民和国家记着他的功劳,打走敌人,我们有好日子过。
“什么好的生活比得上冲锋陷阵呢?”他沉默了。
第三次我去,正赶上他两个要去赶集,我已经是熟人了,掌柜的对伏在锅上的一个女人说:“照顾这位同志吃吧。新出锅的,对不起,我不照应了。”
那个女子个子很矮,衣服上涂着油垢和小孩尿,正在肉皮上抹糖色。我坐在他们的炕上,炕头上睡着一个孩子,放着一个火盆。
女人多话,有些泼。她对我说,她是掌柜的老婆,掌柜的从一百里以外的家里把她接来,她有些抱怨,说他不中用,得她来帮忙。
我对她讲,她丈夫的伤,是天下最大的光荣记号,她应该好好帮他做事。这不是一个十分妥当的女人。临完,她和我搅缠着一毛钱,说我多吃了一毛钱的肉。我没办法,照数给了她,但正色说:“我不在乎这一毛钱,可是我和你丈夫是很好的朋友和同志,他回来,你不要说,你和我因为一毛钱搅缠了半天吧!”
第四次我去,是今年冬季战斗结束以后。一天黄昏,我又去看他们,他们却搬走了,遇见一个村干部,他和我说起了那个伙计。他说:“那才算个战士!反‘扫荡’开始了,我们的队伍已经准备在附近作战,我派了人去抬他们,因为他们不能上山过岭。那个伙计不走,他对去抬他的民兵们说:你们不配合子弟兵作战吗?民兵们说:配合呀!他大声喊:好!那你们抬我到山头上去吧,我要指挥你们!民兵们都劝他,他说不能因为抬一个残废的人耽误几个有战斗力的,他对民兵们讲:你们不知道我吗?我可以指挥你们!我可以打枪,也可以扔手榴弹,我只是不会跑罢了。民兵们拗他不过,就真的带好一切武器,把他抬到敌人过路的山头上去。你看,结果就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临别他说:“你要找他们,到城南庄去吧,他们的肉铺比以前红火多了!”
一九四一年于平山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描写了石桥村人们的日常生活场景,富有生活气息,展现了抗日根据地特有的环境风貌。 |
B.画线句中的“沉默”表现了因为上战场的强烈愿望得不到实现的无奈与悲观,是一个残疾战士内心的真实写照。 |
C.小说写伙计不爱说话,一说话总会提到打仗,表现伙计强烈的杀敌抗日的愿望,为后文写他打胜仗作了铺垫。 |
D.小说中“我”走进的是充满温情的店铺,一个小小的店铺里既有人间的烟火气,也有战场上的英雄气。 |
A.小说虽然反映的是革命战争年代的生活,但并没有使用大量笔墨具体描绘战争的场面,这符合孙犁的战争小说的一贯风格。 |
B.“我”是小说的线索,将四个不同时间的故事片段有机地组合在一起,叙事灵活自由,节奏明快流畅,故事结构严谨。 |
C.小说最后一段看似闲笔,实则丰富了“战士”们的形象,他们不仅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而且在生活上自立自强。 |
D.“肉铺”是小说中人物活动的主要场所,在文中多次出现,这有助于展现人物的性格变化,使得情节脉络清晰。 |
4.在小说的结尾,“伙计”故事的讲述者变成了“村干部”,这样处理有什么效果?请简要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纪念(节选)
孙犁
住在定县的还乡队回村复辟。为了保卫农民的斗争果实,我们队伍开来了。
一清早,我又到小鸭家去放哨。她家紧靠村南大堤,堤外面就是通火车站的大路。她家只有两间土坯北房,出房门就是一块小菜园,园子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柳树。这些年,每逢情况紧张的时候,我就爬到柳树上去监视敌人的来路。这柳树是我的岗位,又是我多年的朋友。
柳树的叶子黄了,小菜园里满是整整齐齐的大白菜。小鸭的娘刚刚起来,正在嘱咐小鸭,等门楼醒了给他穿好衣服。随后她就忽地一声把门开开,嘴里叼着用红铜丝扭成的卡子,两手梳理着长长的头发,一看见我,就笑着说:“呀!又是老纪同志,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你好吧,大嫂!”我说,“今年斗争,得到了什么果实?”
她把头发卡好,抬手指着家前面的园子说:“分了这三亩园子。它在大恶霸陈宝三手里待了十年,现在又回来了。地多了,明年咱要好好种!叫恶霸们看看,是他们种得好,还是咱穷人种得好!”
她回手关上门说:“纪同志,咱们回来再说话吧,我赶集去!”说完转身走了。我望着她那壮实的身子和那比男子还要快的脚步!
不一会儿,老远传来了母亲喊小鸭的声音。母亲回来了,提着一个大柳罐,满脸红光,头发上浮着一层土。她说:“鸭,我在集上买了几十斤山药。我们娘儿俩去把它抬回来。”
正赶上我要下岗,小鸭就说:“叫纪同志和我抬去!”
我和小鸭把山药抬回来。我这么高她那么小,我紧紧拉着筐系,不让筐滑到她肩上去。她一路走着笑着,到了家里,她娘留我吃饭,我在她家屋里坐了一坐。屋里比夏天整齐多了,新安上一架织布机,炕上铺着新席,母亲说,都是用斗争款买的。门楼那家伙却不言不语地摘下他自己造的木枪来。那枪做得很不高明,只是一根弯榆木棍,系上了一条红布条子。我只能夸好,小鸭在一旁笑了,母亲也笑着说:“纪同志,你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吗?夏天,你在这里不是答应给他一支枪吗?后来你就走了。他整天磨翻你记性坏,赌气自己做了一支,这是拿出来叫你看看,羞臊你哩!”
我赶紧说:“这怨我记性坏,回头我们做一支!”
母亲这时才红着脸说:“纪同志,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俺家他爹,出去了这就九年了,老也没个音讯,也费心给打听打听!”
我说:“这好办,我们去封信打听打听。大嫂,不要结记,队伍开远了,交通又不方便,接不到信是常有的事。我也是八九年没和家里通信了。”
“纪同志不是东北人吗?有人说俺家他爹也跟着吕司令开到东北去了。”
“很有可能,那里来信不容易。”我说着告别了出来,想着一定要给小鸭的爹写封信,告诉他:他的孩子长大了,这样聪明;老婆进步了,这样能干;家里的生活变好了,一切是这么可羡慕,值得尊敬。他该是多么愉快!
晚上,我又到小鸭家放哨,小鸭听见动静就跑出来,说:“纪同志,俺爹来信了!”
“怎么这样巧,拿来我看看净写的什么?”
母亲也掩饰不住快乐的心情,把信交给我,并且把灯剔亮。我把信看了一遍,这是走了很远路程的一封信,信封磨破了,信纸也磨去了头,还带着风霜雨露的痕迹。可是,别提信上的言词是多么热情激动!我拿着信纸,好像握着一块又红又热的炭。不只小鸭的母亲吓得脸烧红了,我的心也跳起来。上面写着他在这八九年里,走遍了河北、山西、陕西,现在又开到了冰天雪地的东北;上面写着他怎样和日本鬼子作战,现在又和国民党反动派作战,现在已经升为营长;上面写着他们解放了东北多少万苦难的人民,那里的人民十四年经历的是什么样的苦难!上面写着他身体很好,胜利的日子就要到来;上面写着希望妻子进步,积极参加土地改革和反顽的斗争;上面问到小鸭长得怎么样了……
小鸭嘻嘻笑着,指一指门楼说:“上面没提他!”
“那时他……”母亲像是要安慰门楼,说着脸红了。我明白那意思是,爹走的时候,门楼还在娘肚子里,出远门的人,恐怕是忘记临行时遗留的这块血肉了。
我回到我的岗位上去。想到我的同志们解放了我的家乡,我分外兴奋。天已经黑了,星星还没出全。我把身子靠在那根大干上,把背包架在老鹬窠里,把枪抱紧,望着堤坡那里。
夜深了,月亮升上来,照亮半个窗户。我听见门楼像大人一样呼呼地酣睡,像是小鸭翻了一个身,说:“多讨厌呀,人家越睡不着,他越打呼噜!”
“鸭,明天我们给你爹写一封信吧!”母亲问。
“叫他回来吗?”
“干么叫他回来!把家里的事情和他学说学说。写上咱家新添了三亩地。”
“对!给爹写封信,娘,我们给信缝一个布信封吧,布信封就磨不破了。”
过了一会儿,小鸭又说:“娘!我看还是叫爹回来吧,听说陈宝三的大儿子参加了还乡队,要领着人回来夺地哩!”
“不要听他们胡嚷嚷!”母亲说,“有八路军在这里,他们不敢回来。天不早了,快睡吧。”
从此就听不见母女两个的交谈,月亮也落下去。我望一望那明亮的三星,很像一张木犁,它长年在天空游动,密密层层的星星,很像是它翻起的土花、播撒的种子。
母子三个睡熟了,听他们的鼻息睡得很香甜,他们的梦境很远也很幸福。我想到战斗在我们家乡的雪地里的同志们。我觉得肩头加上了很重的东西,我望着很远的西方。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修改于博野史家佐村
(有删改)
【注】博野史家佐村位于河北博野县。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门楼拿出自己做的枪来“羞臊”我的情节,看似是闲笔,却闲笔不闲,既能让人体会到革命精神的传承,还能感受到战争年代短暂的祥和与安宁。 |
B.“这时才红着脸说”的母亲,与《荷花淀》中“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的女人有同样的心境,这些细节都表现了她们对丈夫的关切之情。 |
C.“我”保卫小鸭的家乡,小鸭的父亲又解放了“我”的家乡,两件事看似巧合,却又有其必然性,作者在情节上的匠心独运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
D.“我”读小鸭父亲的来信的情节,选取了信件的主要内容,以铺排的形式一一呈现,渲染了革命者的自豪和喜悦之情,增强了小说的感染力。 |
A.文章运用多种手法增加了语言的张力,如“这柳树是我的岗位,又是我多年的朋友”通过拟人手法的运用,使语言生动形象。 |
B.文中多处运用“磨翻”“结记”等方言口语,真实再现了冀中地区的生活风貌,语言生动而朴实自然,有助于表现人物形象。 |
C.文章开头对小鸭家周围环境的描写,没有弥漫战争的硝烟,体现了孙犁以革命现实主义为根基、糅进浪漫主义情调的艺术风格。 |
D.小说以简洁的笔触刻画了母亲形象,“干么叫他回来”“不要听他们胡嚷嚷”等语言描写,凸显了母亲在战争中的坚定和乐观。 |
4.文末小鸭和母亲商量着要给父亲写封信,如果你是小鸭,你会怎样写这封信呢?请根据文章内容,列出书信内容要点并简要分析这样写的理由。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风云初记(节选)
孙犁
春天,把新鲜的色彩和强烈的情感,加到花草树木的身上和女孩子们的身上。春儿跑了一阵,看看还是追赶不上队伍,就慢慢地走起来。小道两旁,不断有水车叮当响动。有一个改畦的女孩子,比春儿稍微小一点,站在那里,扶着铁铲柄儿打盹。水漫到小道上来了,那匹狡猾的小驴儿也偷偷停下,侧着耳朵,单等小主人的吆喝。
“喂,开了口子了!”春儿站住,叫醒那女孩子。
女孩子一愣,睁开眼四下里看了看,笑着跑过来,慌忙把水堵住,一边吆喝动牲口,一边看着春儿身上的枪支手榴弹说:“检阅完了吗?哪村的第一呀?”
“我们的第一,”春儿说,“四区子午镇!”
“我们村里第几呀,小王庄?”改畦的女孩子指一指身后的村庄。
“小王庄?”春儿仰脖儿想了一想说,“我记不清了,反正不大靠前吧!”
“丢死人了!”改畦的女孩子使劲儿挖开一个畦口,把水引进去,说,“去的时候敲锣打鼓,我看怎么回来见人吧。”
“你怎么不去?”春儿说,“你不是妇女自卫队员吗?”
“为什么不是?”女孩子说,“我要是去了,就不能落个这样。是我爹不让我去,他叫我浇园,他是个出名儿的老顽固!”
“下次检阅的时候,你务必去吧!”春儿安慰她说,“可热闹哩!”
“就是吧!”女孩子笑着说,“等几天,咱姐妹两个在大会场上见面儿吧!这么热天儿,你不喝口新井水,歇息一下再走吗?”
“喝口就喝口,”春儿跑到井边上,扎下脖子喝了一阵凉水,直起身来擦擦嘴儿,在小驴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才走开了。
一路上,红皮的枣树枝上吐出嫩芽儿来,葫芦蔓儿刚刚爬到架边上,就仰起头来,开了第一朵花。一只怀孕的野兔儿,在麦垄儿里悄悄地跑过,从山地飞到平原来的蓝靛儿鸟,在一片金黄的菜籽地里一起一落。
春儿也忽然困倦起来。她靠在道边一棵大柳树坐下,眼皮打起架来了。
这地方离黄村不远,野地里,有几个小孩子,追赶一只虎不拉鸟儿。他们估计虎不拉鸟儿要在这棵柳树上落脚,一个小孩子就提着拍网奔这里跑来。这孩子长得像个小墩子鼓,来到树下,呼哧呼哧的,在拍网的信子上套上一个大蝼蛄,就往地下一按,正按在春儿的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呀?”春儿一惊睁开眼,紧紧抱着她的枪支。
小孩子说:“你挪挪地方睡去吧,我要在这里下网!”
“我碍着你下网了吗?”春儿揉着眼,不高兴地说,“吵了人家的觉,还叫人家给你挪地方!”
“这是我们黄村的地方,”小孩子说,“要睡觉到你家炕头儿上睡去!那里没人撵你!”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霸道?”春儿说。
小孩子一擦鼻子,“快点儿动动吧,鸟儿就要飞过来了!”
春儿勉强站起来,把枪使劲往肩上一抡,虎不拉鸟儿飞过来,刚要落树,吃了一惊,一展翅儿,像箭一样飞到崔家老坟那里去了,小孩子跺起脚来,那几个也围上来叹气,春儿说:“抗日时期,你们不好好上学,却满世界跑着玩儿!”
“跑着玩儿?”小墩子鼓儿说,“我们这是练习打游击战,看看就要把全部敌人,包围歼灭在这颗柳树下面,想不到完全叫你给破坏了!你是哪村的?干什么背着枪?有通行证吗?”
“没有。”春儿掏掏挂包和口袋儿,笑着说。
“那就到团部去吧!”小墩子鼓儿镇静地说。
“什么团部?”春儿忙问。
“黄村儿童团团部。”孩子们说着围了上来。
春儿有些着慌,她赶紧解释,说是参加检阅去来,小墩子鼓儿说:“那你为什么不和队伍一块行动?不是打算开小差,就是犯了自由主义。”
叫他们逼得没法儿,春儿打算到村里去,这时通城里的道上,跑来一匹马,春儿笑得张开了嘴儿,认出那马背上的人是芒种。
芒种跳下来,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儿,说:“小同志,你们不认识她呀,今天全县妇女自卫队检阅,她考了第一名!”
“看不透。”小墩子鼓儿说,神色上已经对春儿表示着尊敬。
“我给她证明,”芒种笑着说,“把她交给我吧!”
“那没有问题,”小墩子鼓儿说,“我们认识你。不过我们要给这位女同志提个意见:你在全县的检阅上考了第一,这自然是好,可是根据刚才的事实,你还有两个缺点。”
“哪两个缺点?”春儿问。
“第一,脱离队伍,单独行动,这证明你的组织观念不强。第二,带着武器,在大道旁边睡觉,这证明你的警惕性不高。站在同志的立场上,我们提出这两点意见,不知道你虚心不虚心,接受不接受?”
“接受,我虚心。”春儿笑着和芒种走了。
走出了一截,芒种说:“你是在那里等着我吗?”
“闲话!我怎么知道你来哩?”春儿说,“是和李县长说话儿耽误住了,又叫这群孩子们缠了一阵。你这是干什么去?”
“给司令部送信。你累了,骑上去吧。”芒种把马拉住。
“过了村儿吧!”春儿笑着说。
过了黄村,就着崔家老坟旁边的石头人儿,芒种把春儿扶上马去,春儿试着叫马跑了几步,震得肠子肚子生疼,赶紧停下来。
“怎么这样颠得慌呀?”春儿皱着眉说,“我在上面坐不住。”
“骑几遭就好了,”芒种说,“身子放活一点儿,不要光叫马随你,你也要随着它一点儿。”
到了子午镇村边,春儿笑着说:“站住。我下去吧,你骑上办你的公事儿去。”
她从马上跳下来,两腿酸疼,一拐一拐地走,在快进街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邻舍家的老大娘。大娘从地里回来,提着满满的一篮野菜,里面有马勺菜、老鸹锦、乍乍菜和苣苣菜。
“大娘!”春儿说,“又到哪里弄了这么些新鲜菜来?”
“在崔家老坟那里!”大娘说,“不光菜新鲜,我还看见了桩新鲜事儿哩。”
“什么新鲜事儿呀?”春儿问,“是小孩子们到那里赶雀儿了吗?”
“啊,是一对雀儿哩!”大娘瞅着春儿的脸说,“沿着大道飞过来的!”
“我就没有看见。”春儿说。
“你哪里就看见了,”大娘笑着说,“你只顾骑人家的大马了!”
“唉!”春儿红了脸说,“大娘真会逗笑儿!”
“西庄的花轿铺,把花轿全都拆了。”大娘又说,“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春儿说,“那是为了什么?”
“人家说,以后娶媳妇的,没人再坐花轿了。”大娘说,“打你这兴起,都改成骑大马了!”
“她愿意坐什么就坐什么!”春儿笑着说,“我晚上还没菜吃哩,大娘给我一把苣苣菜!”
“多抓点儿,”大娘把篮子放在地上说,“咱娘儿俩这叫不说不笑,不笑就不热闹。”
春儿怀里抱着一把根儿像奶汁一样白的、叶儿上还带着露水的苣苣菜,跑回家去。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女孩子怪她爹是个老顽固,不让她去参加检阅,表达了她对自己父亲强烈的愤慨之情。 |
B.小墩子鼓儿对春儿一再追问表现了他的警惕和对春儿影响他们练习打游击战的不满。 |
C.春儿不仅欣然接受小墩子鼓儿提出的两个缺点,并且对他的这种做法感到有趣和欣慰。 |
D.大娘所说的“看见新鲜事儿”,话里有话,暗指春儿在道上骑着芒种的大马被她看到了。 |
A.小孩子提意见语言严肃、一本正经,小孩语言大人化,生动有趣,意味深长,也写出了人们的普遍觉悟。 |
B.在小驴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拍”这个动作表现了春儿检阅拿到第一名的兴奋,也能看出春儿的性格。 |
C.小说的自然环境描写展现了春天独有的生命气息,烘托小说的人物形象,也暗示人物活动的时代背景。 |
D.小说未聚焦抗日战争的紧张激烈、断壁残垣、尸横遍野,而以舒缓的节奏、轻松的氛围表现出乐观自信。 |
4.孙犁的作品富有美感,请结合本篇小说谈谈你的理解。
天香酱菜
谈歌
冬天将尽的时候,周春儿便雇佣了百余辆马车,周氏酱园里的十几万斤天香酱菜就源源不断地运到了浙江,交付与刘或奇。天香酱菜极是畅销。第二年的秋天,刘或奇亲自来保定结账,并预定第二年的货。周春儿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就在保定望湖楼酒店给刘或奇接风洗尘。席间,刘或奇一个劲儿地给赵广林敬酒,他一脸感慨地赞叹道:“天香酱菜成功问世,赵老板应该是首功啊。”
赵广林似乎喝得醉了,只是傻呆呆地笑。
回到店里,刘或奇就与赵广林同屋躺下了。他或许饮得多了,半夜坐起来喝茶,便也喊起赵广林一并喝茶。一壶茶下肚,二人竟是没有了睡意,说说笑笑地闲聊起来。刘或奇笑道:“赵老板啊,您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您若独立门户,岂不是发了大财?您没有想过自己开店铺吗?”
赵广林连连摆手笑道:“不行,不行。刘老板,我这个人天生愚笨,如何开得了店铺。刘老板玩笑了。”
刘或奇笑道:“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赵广林爽然笑道:“刘老板,咱二人交往几年了,承蒙您看得起我,广林心里格外敬重您的。有何当问不当问的,您直言便是。”
刘或奇笑了笑,放低了声音:“这天香酱菜如何泡制?有无秘方?赵老板能否指点一二?”说罢,便把目光慎慎地盯紧了赵广林。
赵广林呷了口茶,嘻嘻笑道:“刘老板啊,从无什么秘方,其实简单得很。您且听我讲来。”就把天香酱菜的制作方法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刘或奇。
刘或奇听得仔细,用狠了心思,暗暗地在心下记死了。
第二天,刘或奇向周春儿告辞。周春儿和赵广林送刘或奇出城。回来的路上,她阴下脸来问:“广林啊,昨天夜里,你和刘老板很晚才睡下吗?”
赵广林笑道:“是啊,我二人昨日喝得多了,半夜起来喝茶来着。”
周春儿皱眉盯着赵广林:“如此说,你把天香酱菜的方子告诉他了。”
赵广林点点头:“刘老板问起了,我便一一说了。”
周春儿怔了怔,皱眉摇头,长叹道:“广林啊,你真是一个老实人哟!这方子如何可以告诉外人呢?这商道中事,大概自古就无君子可言讲。”
赵广林笑道:“这酱菜的腌制,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刘老板追问得紧,我一时口松,便讲了。周老板,您不必在意。”
这一年,刘或奇竟是没有再购进周家酱园的天香酱菜。有南方过来的人讲起,说刘或奇已经自己建了一个酱园。周春儿听罢,对赵广林苦笑道:“广林啊,你言语不慎,果然是结出苦果子来了。俗话讲,教授了徒弟,便要饿死师傅了。”
赵广林皱眉摇头道:“刘老板如何要这样呢?人算不及天算。刘老板若是要自立门户,怕是要吃亏了。”
周春儿听得奇怪,疑惑地问赵广林:“他如何要吃亏呢?”
赵广林摇头苦笑而不答。
没了刘或奇这一个客户,周氏酱园的生意却仍然做得很好,天香酱菜这一年全部脱销。
第二年,刘或奇土灰着一张脸来了保定,一踏进周氏酱园的大门,就大哭着给周春儿跪下了,慌得周春儿连忙搀起了刘或奇。赵广林也忙着去搀,却被刘或奇恼怒地推开了。
刘或奇哭道:“周老板啊,人算天算,这温州地面,是酱不出您这天香酱菜的哟。”他的目光有些怨毒地盯着赵广林。
刘或奇就在周氏酱园住了两天,付下订金,预购了周氏酱园的三万斤天香酱菜。临行前,刘或奇单独跟周春儿讲了几句。
刘或奇苦笑道:“周老板,您是一个老实人。刘某也真不应该瞒您。前年来保定,刘某的确一时鬼迷心窍,从赵老板那里讨要过方子,可赵老板外表忠厚,不料想他竟给了我一个假方子。我信以为真,便张着胆子另起炉灶了,结果怎样?我照此方腌制的萝卜黄瓜蒜头,都无一例外地不是滋味。我几近赔了一个倾家荡产啊。周老板啊,刘某私下讨要方子固然不对,他赵老板可以拒绝刘某,却不应该用假方子对付我啊。此人外表宽厚与内心机巧大相径庭啊。周老板要多加提防才是啊。”
周春儿哦了一声,便频频点头:“谢谢刘老板的提醒。”
送走了刘或奇,周春儿便把赵广林喊到自己的屋子里。正色道:“广林啊,生意之道,自古都讲一个诚字,这天香酱菜的秘方,你若不告诉刘老板,这是天理本分。若告诉他,便是要实话实说。你如何竟告诉他一个假方子呢?”
赵广林怔了,双手一摊:“周老板,此话从何讲起呢?”
周春儿便将刘或奇的话讲了。
赵广林听罢,连连摇头,长叹一声:“周老板啊,您确是误会我了。广林并非奸诈之人,商道之中,我绝非行家里手。我告诉刘老板的的确是真方子,只是他忘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赵广林苦苦一笑:“什么道理,周老板还不明白吗?”
周春儿冷冷地说:“我委实不明白。广林,你明言讲来。”
赵广林悠然一叹:“周老板啊,您还要广林如何明言?说穿了机关,就是一个南橘北枳的道理,妇孺皆知嘛。一方水土,一方菜蔬啊。除却保定城郊这一亩泉的水,别处的水是酱脆不出这种味道的咸菜来的。河间府虽是酱菜的发祥之古地,地界也与保定接壤,只因水质及不上保定,那酱菜的味道,也就差之远矣。‘水土’二字,千古不易,岂是人力可以为之?”
周春儿惊讶地“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之下,便是呆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刘或奇一个劲儿地给赵广林敬酒并感慨地赞叹,显然想知道天香酱菜味道甚佳的真正原因。 |
B.“赵广林爽然笑道”中的“爽然”一词表明他对刘或奇探听秘方这件事毫不在意,而且并不想隐瞒。 |
C.对刘或奇第一次来保定的一举二动,周春儿了如指掌,这从她与赵广林的对话中可以得知。 |
D.刘或奇第二次来保定时,因为对赵广林有误会,所以在其过来搀扶时,他恼怒地将其推开。 |
A.小说开头几句话,用“百余辆”“十几万斤”等数量词,突出了运往浙江的天香酱菜数量之多,同时引出了重要人物刘或奇。 |
B.小说是全知视角,但“或许饮得多了”用的却是猜测的口吻,这样写其实就是要引发读者的猜想,暗示刘或奇有别样的心思。 |
C.刘或奇离开后,周春儿“阴下脸来”询问赵广林,这一描写表明周春儿已经猜到赵广林可能会把天香酱菜的方子告诉刘或奇。 |
D.小说按照时间顺序展开情节,让人物尽情展现,很少心理刻画,作者也未作过多评价,使读者对人物的是非善恶细细地体会。 |
4.请以赵广林为例,分析人物语言对塑造人物形象和情节发展的作用。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二次大战在双牛镇的最后一天
冯曙光
双牛镇1945年8月15日的这天清晨,一个日本军人用刀柄重重地撞在尤再三酒店的门上。尤再三提着裤子打开门,把腰弯成一架桥:“太君,早请早请!”
“酒店的开了开了,我的喝酒!”
听了这话,尤再三长出一口气。情绪的巨大落差使他眼前一片黑暗,险些跌倒。双牛镇人也都觉得奇怪:这个刽子手,怎么敢一个人出来喝酒?
中午,据点那边几声沉闷的枪响后,田中正二一声嚎叫,出现在小镇的石板街上。
这一天,不仅对田中正二,对双牛镇,对整个中国、整个世界,都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日本天皇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但双牛镇的人不知道。
田中正二没醉。他一下跪在地上,两眼注视着远方。那里的天地已经区别开来,一线玫瑰色的红霞正冉冉升腾……
又有一连串枪声从据点那边传来。他的部下在自杀。他一把撕开军衣,抽出军刀。这一刻,他觉得神圣庄严,丝毫没有绝望。
双牛镇的人壮起胆步步挪动地围上来。就在他们嘴里要惊叫出声的时候,巷尾,张货郎挑着货担边跑边喊:“乡亲们,日本鬼子投降了,据点的鬼子全死了!”这是一声炸雷。也就这时,田中正二对自己举起的刀,收了回来。
张货郎拨开人群指着田中正二:“这样死便宜了他,乡亲们,把他捆起来!”
人群挤动了一下,张货郎借势一推。未及田中正二顺过刀柄,十几个人便压在了他的身上。
血从田中正二嘴角流出。他被捆成一团,这使他的形体失去了军人所有的气质,包括他的残忍和孤傲。还是张货郎的声音:“给他灌辣椒水,再剥皮,烧死他!”
这个小贩,长期在据点里进进出出,拍着日本人的屁股骂自己祖宗,还把骗来的闺女往据点里引。怎么一夜间换了另一个模样?
张货郎找来辣椒,撕碎,浸泡在一碗酒里,酒即刻鲜红。他端起碗,向田中正二走去……
“住手!”一声呐喊,抽打在张货郎身上,使他一颤。双牛镇德高望重的寿星,96岁的贝母大爷威严地出现在眼前。他的一只手被田中正二砍去。贝母大爷说:“就是砍下我的头,我还是说你们的日子长不了!”
贝母大爷接过碗,向田中正二走去。
“田中队长,今天并不是我们双牛镇的人要你死,这是天意,是阎王爷要招你们这群害人精回地狱!我不想再提起这只手,不过当时有一句话,不知你忘了没有?”
田中正二燃烧着双眼,他没有忘记这位可以做他爷爷的老人与他打的赌。对,那是一次极不公平的打赌,他肆意地砍去了一个中国人的手臂。为了要贝母大爷看到他们的胜利,田中正二没杀死他。结果他赌输了。今天,他不得不在事实面前低下头:“嗨!你的赢了!”
人群蠕动了一下,没有欢呼。长期的煎熬,人们麻木了。
张货郎抱来了一堆干草,叫道:“贝母大爷,把辣椒酒给他灌了,再点燃他,好看得很哩!”
贝母大爷的手一挥,碗飞出在墙上撞了个粉碎。他凝视着张货郎:“你是人吗!”
“我怎不是人?”张货郎惊讶。
“你连畜牲都不如!”
张货郎指着贝母大爷,一边后退一边惊呼:“你……你疯了。”
这是二次大战在双牛镇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双牛镇上自杀了一个日本军人,他很年轻。这一天,双牛镇赶走了一个中国人,一个小贩。人们忘不了这一天,用刀,刻在心里。
捆绑田中正二的绳索被割开,为此,他跪向一片灾难深重的大地,跪向一群被他们践踏蹂躏的人民。然后举起刀,奋力剖开自己的胸膛。
这一天,从不哭的双牛镇人,扶着门框,扶着拐杖,扶着镇上那棵干死的大树,全都哭了。
1.下列对作品的赏析,不恰当的两项是( )A.作品开篇写尤再三“情绪的巨大落差”,反映了日寇铁蹄践踏之下中国普通百姓惶恐、惊惧的状态,自然,真实。 |
B.日本无条件投降,“但双牛镇的人不知道”,这里的描写生动形象地表现了战争中的人们麻木不仁的心理。 |
C.“天地区别开来”“红霞冉冉升腾”的景物描写,预示着战争结束后的全新局面,一个苦难民族的新生就要到来。 |
D.作品结尾写田中正二这个侵华战争的罪魁祸首最终剖腹自尽,表现了作者对日寇的无比愤恨。 |
E.本文语言朴素自然又不失文学色彩,特别是人物的对话,不仅简练生动,而且突出了各自鲜明的性格。 |
3.结合作品,简析划线句“双牛镇人也都觉得奇怪:这个刽子手,怎么敢一个人出来喝酒?”这句话在文中的作用。
4.作品的结尾耐人寻味:“这—天,从不哭的双牛镇人,扶着门框,扶着拐杖,扶着镇上那棵干死的大树,全都哭了。”请写一段文字,赏析这一结尾的妙处。
水巷
陈荒煤
“油炸——锅巴,米泡糕!……油炸花生米!”
祥林无精打采地叫卖着,用一种阴沉的嗓音。街上没有什么声息,自己在水里轻轻移动的脚步声又波波地响了起来。祥林走了不远,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于是默默地向前走,仿佛害怕那单调的脚步声打扰了自己惆然的思想。他耸动下自己的肩头,把快滑到膊上的货箱又移上肩头去,觉得货箱仍然有些儿沉重,已是半夜了哩,但从黄昏朦胧的时分背着的一箱货物,直到现在还没卖脱一半。街道和里巷里面都漫着一两尺深的水,不到九、十点钟的光景,走过一条街,再穿过一条里巷,全是些落寞得可怜的景象,只有那死一般的沉寂包围着他;他阴沉的叫卖声总像落在水里似的,从听不见什么回声。这样的光景差不多有二十多天了。
他家是在市内低洼的地方,一整个夏天几乎不曾间断过雨水,江水又日益增涨阻止着积水的泄流,于是早在七月半左右,那间狭隘的平房就泡在一尺多深的水里面了。糙米也要七百多钱一升,他的买卖却是越发一天不如一天了,而家呢?老老小小倒有五六口子。
“天真要收人嗲!”他想,“不像世界了咩!”
老年人渐渐把这句话熟悉地挂在嘴边,说得年轻人不由得不相信世界确实改变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样的世界呢?想想,有些惆然了,祥林不禁摆了摆头,预备把这些杂乱的思想从脑子里驱逐出似的,一双赤脚在微凉的水里浸着好几点钟了,现在渐渐感到有些儿麻木,偶尔还发一阵痉挛。他望望惨淡的四周,觉得心头是寒凉的,便下意识地又提高了嗓子叫卖起来,并且向一条里巷里面走了进去。里巷里面的水快深到膝头,地上还有些滑腻,像是污泥和什么腐烂的东西,脚提起来的时候,可以闻着一股腥气,但辨不出是由什么散发出来的。巷灯密层地织着湿气的雾网,光芒暗淡地闪耀在黑的水面,摇曳着一缕幽幽的光波。一个卖馄饨的在里巷尽头敲着竹梆笃笃地响,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里巷里面逡巡,显得格外落寞。
“油炸——锅巴,米泡糕,油炸花生米!”
祥林随便吆喝了两声,慢慢地向里巷尽头走去,好像含着一些喜悦;那个卖馄饨的是一个可亲近的老人,差不多有半年多的光景,每逢祥林卖到这巷子里来的时候,就会扯住他谈一顿的。但当他走到那馄饨担子跟前的时候,他却看见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老实相的青年。那青年人坐在一张梯子上面;馄饨担子用好几块砖头垫住脚,依然浸在水里,算是还可以生着火,可是火也好像那样奄奄无生气,蜷缩地吐着浑黄的火焰。沿着馄饨担子这边,在那从前摆水果摊子的木架上,一个永远不离开这里巷的乞丐,两眼充满了迷惘,坐在那里沉思着什么;馄饨担子上那盏油灯照着他,把巍然的影子映在墙上,动也不动。偶尔吹过一阵风,于是阴影贴满了墙上并且跳跃起来,水面也映着由那一阵炉火的闪晃而摇曳的幽光。
那乞丐——绰号叫少爷,据说从前很有钱——见祥林走到跟前的时候,用那不灵活的眼瞟了他一下,没出一声地又掉过头去了。但转瞬间,他又拍拍他坐的木架板,叫道:
“伙计,这里来坐一下。”
祥林摇摇头,耸耸肩又想回转身走。
“有鬼等着你!”少爷冷冷地说,“人家都快搬完了,鬼买你的——坐下坐下,哪里去吵?”
“没得说的,开口闭口都是鬼——鬼偏生不找到你!”
祥林回头望望那条黑黝黝的巷子,便又挨着少爷身边爬上木架子坐着了,一边却没好气地诅咒着。少爷伸了个懒腰,挠了挠那厚发的头,从眼角流下了一条泪痕,他伸着手背一边揩着一边叹了口气,答道:“你家生意好?”
少爷和祥林搭着话,那不灵活的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蓦地就揪开那洋铁货箱抓一块锅巴在手里,敏捷地递到嘴里去了,一张呆的苍黄的脸子依然冷冷的,找不出一丝笑容来。祥林来不及抢下那锅巴,不屑地瞅他一眼,便使劲推了一把,咒道:“什么少爷,简直是造孽!”
少爷却笑了——那真能说是笑吗?凝视着手里一点残余的锅巴,不灵活的眼睛好像很快就湿润了,额头乌黑的粗的皱纹锁住了两节稀稀的眉毛,那样子像有什么沉重的痛苦压着他的头似的——轻轻嗫嚅地骂了一句“鬼”,把那残剩锅巴放下了。他一会儿挠挠那蓬乱的头发,一会儿又朝着祥林苦笑笑,又把双手搓搓,然后抹抹脸,简直使得祥林十分不安起来。“咳!”少爷叫道,“三十七号那里,你送点锅巴去!昨天他屋里跟我讲的。”
祥林应了一声,预备问少爷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想想,也就没问。祥林惘然地瞅了那个青年一眼,摸摸那洋铁箱,准备跳下身子走,一面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老伙计咧?”
“问我爹?”那个青年歪过头来,答道,“病了唦。”
祥林听到说那老人病了,知道这青年就是老人的儿子,伸了伸身子,便又坐下来了。
“前天我来还看见他的,不是还蛮好的吗?”
“晓得的!两支腿胀得像水桶,大概是水里泡狠了,那么大的年纪了。”
“这如今,”青年深深叹口气,“做小买卖的,只有饿死!你家怎么样,卖了几个钱?”
“莫谈,唉!”祥林摇摇头,随即又摆摆手。
“明儿会——油炸锅巴——米泡糕!油炸花生米!”
祥林阴沉的叫卖声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愤怒,在那静谧的空间震荡着,浓重的夜气像是起了颤栗:伴着这凄凉的叫声的是那“笃笃笃笃”的竹梆声,一声声都像敲在祥林的心口上。他望望黑黝黝的四周,嗅着水里的臭气,身子突然起了一阵痉挛,脚下觉着有一股凉气直冲上心尖,感到心头都剧烈地疼痛起来了。
1.请简要赏析文中画线部分的语言是如何表现祥林的无奈和愤怒的。2.简析文中“水巷”的作用。
3.“油炸——锅巴,米泡糕,油炸花生米!”一句在文中出现了三次,有何作用?
4.小说为什么聚焦祥林,又要塑造其他“水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