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每晚七点钟,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火车停了,香雪看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用鸡蛋换回铅笔盒。她朝车门跑去,上了火车。列车载着香雪飞奔到下一站西山口,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香雪。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害怕小树林发出的寒寒窣窣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对了,四十个鸡蛋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并不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觉得很精神。她向前望去,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节选自《哦,香雪》,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制改)
文本二: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中国社会生活开始大面积地解冻了,到处都能听见冰层的断裂声。在村里和家里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候,孙少平却陷入了极大的苦恼之中。三年的教师生涯结束了,孙少平不得不回家当了农民。他倒不仅仅是为此而苦恼,他的苦恼发自一个青年自立意识的觉醒。他很快就满二十二岁,可是,他仍像一个不成事的孩子生活在一大家人之中,他只是在他们设计的生活框架中干自己的一份活。他渴望独立地寻找自己的生活啊!这并不是说他奢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不,哪怕比当农民更苦,只要他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生活一生,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种强烈的愿望就不断从内心升起:他不能甘心在双水村静悄悄地生活一辈子!他老感觉远方有一种东西在向他召唤,他在不间断地做着远行的梦。外面等待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难以想象。当然,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切都将无比艰难;他赤手空拳,无异于一丛飘蓬。
唉!有时他又动摇了,还是顺从命运的安排吧!生活在家里虽说精神不痛快,但一日三餐总不要自己操心;再说,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亲人的关怀和照料……
可是,到外面去闯荡世界的想法,随着他在双水村的苦闷不断加深,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内心为此而炽热地燃烧,有时激动得像打摆子似的颤抖。他意识到,要走就得赶快走!要不,他就可能丧失时机和勇气,那个梦想就将永远成为梦想。现在正当年轻气盛,他为什么不去实现他的梦想呢?哪怕他闯荡一回,碰得头破血流再回到双水村来,他也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聊以自慰了。
孙少平已经下决心离开双水村,到外面去闯荡世界。少平已经暗暗把自己外出的目的地选在黄原城。他将在那里怎样生活?他只能像大部分流落异地的农民一样去揽工——在包工头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小工,扛石头,提泥包,钻炮眼……不管怎样,他是非去不可了。
(节选自《平凡的世界》,有剥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香雪用四十个鸡蛋换回了梦寐以求的铅笔盒,她盼望明天同学们会再三盘问她,体现了她爱慕虚荣的性格以及激动的心情。 |
B.香雪独自走了三十里夜路,她的内心经历了从害怕到不怕,再从犹豫到兴奋的变化过程;表现出她的勇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
C.火车开进了深山,为封闭的台儿沟带来了外面的信息,为人们打开了瞭望世界的窗口,预示着台儿沟走向开放文明的必然趋势。 |
D.孙少平心中苦恼,主要不是因为他回家当农民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独立自主的空间,他想要摆脱束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
A.“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句中“黯淡”一词既写出了香雪眼中月光的状态,又衬托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安与犹豫。 |
B.“哦,香雪!香雪!”运用反复手法,赞美了香雪以及山区淳朴善良的姑娘们,以群山的回音结束,令人回味无穷。 |
C.两篇文章语言风格不同,文本一清新、优美、纯净,形象生动富有诗情画意;文本二质朴、凝练、生活化,有着黄土高原的乡土气息。 |
D.两篇选文都有散文化的倾向,不以情节取胜,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用第一人称的叙事,凸显了人物面对生活变化时内心的挣扎。 |
4.学校举办文学经典人物画展,香雪和孙少平入选“青春与梦想”这一板块,请结合文本内容,阐述入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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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学校
路遥
这一天晚上,少安回家后不多功夫,就被父亲有点神秘地叫到院子里,把刘玉升要重建庙宇的事给儿子大约说了说。
“我上了二十块布施。我品玉升的意思,想叫你多出点哩,因为你这二年赚了几个钱……”孙玉厚咄讷地对儿子说。
孙少安有些生气地咂巴了一下嘴,对父亲说:“哎呀,我怎能出这号钱哩?就是你也不应该出!”玉厚老汉对儿子的态度大为惊讶,“你娃娃不敢这样!神神鬼鬼的事,谁也说不来!咱又不在乎那么两个钱。万一……”
“万一怎?”少安看着父亲的可怜相,强硬地说:“我不会出这钱!哪里有什么神神鬼鬼!神鬼就是刘玉升和金光亮!他们愿干啥哩,和咱屁不相干!”
第二天上午,少安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愿望——想瞧瞧他的宝贝儿子。虎子这半年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
他很想在外面悄悄看看儿子坐在教室里的样子。
孙少安怀着一种惆怅而激动的情绪,一个人慢慢溜达着。
他习惯地走到原来的学校院子,却猛然意识到:学校已搬进了原二队的饲养院里!
不过,他倒一下子无法把自己的双脚从这个破败的老学校的院子里挪出来。
他看见,这个当年全村最有生气的地方,竟是这样的荒芜衰败了!……这就是当年他上过学的地方!他的弟弟、妹妹,都在这里上过学。
而现在,他的儿子却不得不离开这地方,搬到曾经喂驴拴马的棚圈里去念书了。这是历史的耻辱,也是双水村的耻辱。
“不过,你孙少安大发感慨,可又给双水村做了些什么事?”有一个声音突然在内心中问他。孙少安怔了怔,忍不住仰起脸向天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仅仅在这一刹那间,某种想法便不由地主宰了他的意识,他猛然想:是呀,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这座学校重新建造起来呢?连神汉刘玉升都有魄力重建庙坪的破庙,我为什么没勇气重建这个破学校?
一种使命感强烈地震撼了这个年轻庄稼人的心,使他浑身不由滚过了一道激奋的战栗!
好,你刘玉升修庙,我孙少安建校!咱们就唱它个对台戏!
孙少安旋即走出这座颓败的学校院子,转而来到不远处的原二队饲养院。他蹑手蹑脚来到“教室”窗户前。窗户是临时垒的,栽几根粗糙的木棍,破麻纸被风吹得哗哗价响。他透过窗户上的破纸洞,看见姚淑芳老师正领着孩子们读拼音。里面黑乎乎的,一股牲畜的粪便味直冲鼻子。他半天才看见虎子背抄着双手,小胸脯挺着在念拼音。他鼻根一酸……
孙少安拧转身急速地步出了这个破院子。他更加迫切地感到,他有责任让孩子们尽快和这个饲养院永远地告别,重新回到更好的环境中去念书。
他直接去找他的朋友金俊武。俊武听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也很兴奋,立刻表示他将全力支持他办这件大事。两个人同时还商定,他们也成立一个会,叫“建校委员会”,由少安任会长,俊武任副会长。少安表示,他准备拿出一万五千元。如果剩余下钱,还可以建立“奖学金”什么的。
当天晚饭后,少安也神秘地把父亲叫到院子里,给他说了他的打算。
玉厚老汉嘴一张,结果连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连敬神的几十块钱都不愿出,却拿这么一大笔钱修那个破学校!
出乎少安意料的是,平时勤俭的秀莲却特别痛快地支持他搞这件事。事情由生病的妻子最后画了“圈”,就算敲定了。
当天夜晚掌灯时分,少安一个人爬上了庙坪山。他蹲在山顶的梯田楞边,静静地环视着月光朦胧的双水村……
此刻,他一下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从少年时期的生活,一直想到了现在。噢,他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半辈子。他的后半辈子也要在这块土地上度过。往日的生活有苦也有甜。重要的是,他现在才感到腰板硬了一些。过去,日日夜夜熬煎和谋算的是怎样才不至于饿死,如今却有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为这个他度过辛酸岁月的村庄做点事了。当然,比起一些干大事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可这是他孙少安呀……
月亮是这样的皎洁,夜是这样宁静,村庄沉浸在睡梦之中,东拉河却依然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
(节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五十章,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调动多种感官描写饲养院“教室”环境的简陋破旧,并着力刻画虎子读书的认真,这坚定了少安重建学校的决心。 |
B.刘玉升和金光亮集资重建庙宇的事情,说明当时一部分农民思想观念落后,也与孙少安个人出资重建学校形成了对比。 |
C.小说反复写到村里原来的学校“衰败”“颓败”,却没有对学校进行直接描写,这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
D.小说人物语言具有浓郁的陕北地方特色,如“你娃娃不敢这样”“万一怎”。叙述语言庄重华美,富有感染力。 |
A.孙少安赚了钱后决心为乡亲们做点事,所以他来到儿子读书的地方,看到由饲养院改成的小学简陋破败,于是决定重建村里的学校。 |
B.孙少安蹲在山顶的梯田楞边,感到现在的自己“腰板硬了一些”,是因为这两年孙少安通过辛勤劳动赚了点钱,并且能为家乡做点事了。 |
C.孙少安出钱为双水村重建学校,虽然“比起一些干大事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却是他一个平凡人的心意,他心中有一点自豪之情。 |
D.孙玉厚希望少安捐钱重建庙宇被回绝,随后却听少安说要拿出一大笔钱重建小学,他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反对,这与其朴实传统的性格有关。 |
4.小说是如何塑造孙少安这一人物形象的?请结合小说简要分析。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这一个晚班,孙少平几乎发疯似的干活。为了心中的痛苦,为了使这痛苦变为麻木,他借着酒劲,百斤重的钢梁铁柱在手中抡得像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攉煤的时候,他把上衣也脱光撂在了回风巷中。铁锹雨点般在煤堆中起落。在他旁边不远处,安锁子背对着他,身上一条线不挂,撅着光屁股一边攉煤,一边嘴里还骂着什么他就是不骂人,也要骂骂煤溜子或铁锹什么的。
孙少平突然在一片纷乱中,看见溜子拉出来一根钢梁,几乎像闪电一般朝安锁子的光屁股上戳去。在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叫的时候,就见从老坑里蹿出一条黑影,把那根长矛似的钢梁拼命往自己那边一扳,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悲惨的喊叫!这分明是师傅的声音!
少平丢下铁锹,几步就奔到了他身边。
所有干活的人都跑过来了。有人立刻用灯光晃动着,让机头那边停下了溜子。带班的副区长雷汉义也从机头那边跑过来。
那根钢梁无情地从王世才的肚子里戳进去,一直从后背上穿出来。
他死了!
少平把师傅抱在怀里,在黑暗中闭住了眼睛。
不息的热血在涓涓地流淌。这是矿工的血,血渗进煤中;血成为黑色——这染血的煤将变为熊熊炉火。难道我们还不能明白,为什么炉火总是那样鲜红……雷汉义双膝跪下,用自己的嘴对着那张没有气息的嘴,做人工呼吸。虽然毫无指望,但矿工们一个接一个对着王世才的嘴,希望用自己的气息让班长复活。
雷汉义沉默地摆了摆手,人们停止了这徒劳的努力。副区长再一次双膝跪地,在老战友的额头上亲了亲。黑暗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什么地方,梁柱在大地的压力下,发出“叭、叭”的声响。
少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师傅背起来,离开掌子面,所有的人都跟在两边,沉寂地爬出了回风巷。
下绞车坡了。安锁子和其他人分别捉着师傅的胳膊腿,生怕被岩壁碰磕着他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在风门口,雷汉义自己背起了王世才,他叫几个人跟他上井,然后打发少平和其余的人都回掌子面继续干活。区长的话就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是的,生产不能停,这就是煤矿!
安锁子不服从区长的决定,非要护送师傅上井不行。
雷汉义对安锁子说:“你他妈的光着怎么上去?”这时,大家和安锁子本人都才发现,他连裤子也没穿,还光着屁股。
当师傅的尸体在井口的报警铃声中升,上地面的时候,他刚刚淌过血的掌子面上,煤溜子又隆隆地转动了……
对于煤矿来说,死人是常有的事。这不会引起过分的震动,更不会使生产和生活的节奏有半点儿停顿。
可是,对大牙湾煤矿黑户区这个小院落来说,这似乎就是世界的末日。我们知道,这里曾有过一个多么温暖而幸福的家。现在,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没有了父亲。他们的太阳永远陨落了……
几天来,不幸的惠英一直在床上躺着。
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她披头散发,两只眼睛像蜂蜇了那般红肿。即使风摇动一下门环,她也要疯狂地跳下床,看是不是丈夫回来了。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她只能伏在门框上大哭一场:可怜的明明抱着她的腿,跟她一起号哭。
她自己水米难咽,但总得要给孩子吃饭。
饭桌上,她像往日一样把丈夫的筷子和酒杯给他摆好。这是一种无望的期待。但她又相信,丈夫一定会像过去那样罗着腰从门里走进来,坐在这张饭桌前,抚摸着明明的头,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他永远不再回来。
她躺在床上,凄苦地搂着可怜的儿子,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眼前尽是一片黑暗。梦境中,她感觉她还躺在他结实的怀抱里。醒看时,耳朵在固执地谛听着外面院子的动静,期盼某种奇迹的出现。
这天,她真的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破门而出。
走进这小院的是孙少平。
几天来,孙少平和这不幸的母子俩同样悲伤。晓霞的来信和师傅的去世,使他精神上扛起了双重的十字架。他先顾不得再为自己的感情而痛苦,却被师傅的死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个家庭的全部灾难,也就是他自己的灾难。没有任何考虑,他就自动地、自然地对这不幸的家庭负起了责任。
少平知道,惠英嫂和明明眼下多么需要人来安慰。师傅死得太突然,他们很难在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如果是在疾病中慢慢被折磨而死,亲属也许不至于长时间陷入痛苦。而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最亲近的人,那痛苦就格外深重。
他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嫂子和明明。言语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来到这个愁云笼罩的家庭,只能做些具体的活。
他干活,并且尽量弄出声响,使这死气沉沉的院落有一点儿活人的气息,使这痛苦不已的孤儿寡母重新唤起生活的愿望。他干活,也使他自己冰冷的心恢复一点儿热力。他知道,人的痛苦只能在生活和劳动中慢慢消磨掉。劳动,在这样的时候不仅仅是生活的要求,而且是自身的需要。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得上劳动更能医治人的精神创伤了。少平对此已经有过极为深刻的体会。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不知什么地方,梁柱在大地的压力下,发出‘叭、叭’的声响”,运用了以动衬静的手法,烘托出王世才去世后周围悲伤、静寂、压抑的氛围。 |
B.“对于煤矿来说,死人是常有的事”,叙述口吻极其平淡,煤矿的运转不会因一条人命而停止,表现了矿工生活的艰难,以及人们对死者的冷漠。 |
C.惠英不能接受丈夫王世才突然离世的疆耗,作者通过对她红肿的眼睛、散乱的头发和反的举动等肖像行为描写,突出了她极度的悲痛之情。 |
D.选文中的孙少平和师傅王世才有极深的感情,他忍受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来到师傅家,想帮助惠英嫂走出哀伤,表现了孙少平的善良。 |
3.结合全文,分析节选部分是如何塑造师傅王世才这个人物形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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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林卖馍①
路遥
①当高加林挽着一篮子蒸馍加入这个洪流的时候,他立刻后悔起来。他感到自己突然变成一个真正的乡巴佬了。他觉得公路上前前后后的人都朝他看。他,一个曾经是潇潇洒洒的教师,现在却像一个农村老太婆一样,上集卖蒸馍去了!他的心难受得像无数虫子在咬着。
②但这一切是毫无办法的。严峻的生活把他赶上了这条
③天啊,他怎能喊出声来!
④“可是,”他想,“如果我不叫卖,谁知道我提这蒸馍是干啥哩?”走到一个小沟岔的时候,高加林突然想:干脆让我先跑到这没人的拐沟里试验喊叫一下,到城里好习惯一些嘛!
⑤他满脸通红朝公路两头望了望,见没什么人,于是就像做一件见不得不的事一样,匆忙地折身走进了公路边的那条拐沟里。他在这荒沟里走了好一段路,直到看不见公路的时候才站住。他站住,口张了一下,但没勇气喊出声来。又张了一下口,还是不行。短短的时间里,汗水已经沁满了他的额头。四野里静悄悄的,几只雪白的蝴蝶在他面前一丛淡蓝色的野花里安详地飞着;两面山坡上茂密的苦艾发出一股
⑥终于到了县城。他很快提起篮子,过了桥,向街道上走去。他准备穿过街道,到南关里去。那里是猪市、粮食市和菜市,人很稠,除过买菜的干部,大部分都是庄稼人,不显眼。
⑦当他路过汽车站候车室外面的马路时,脸刷一下白了——白了的脸很快又变得通红。他感到全身的血一下都向脸上
⑧“你还在马店教书吗?”克南问他。
⑨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已经被大队书记的儿子换下来了,现在已经回队当了社员。”
⑩黄亚萍立刻焦虑地说:“那你学习和写文章的时间更少了!”
⑪高加林解嘲地说:“时间更多了!不是有一个诗人写诗说:‘我们用镢头在大地上写下了无数的诗行’吗?”
⑫他的
⑬“你们出差去吗?”加林问他们俩。他隐约地感到,他两个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在中学时,他俩的关系倒也很一般。
⑭“我不出去。克南要到北京给他们单位买彩色电视机。我是闲逛哩……”黄亚萍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⑮“你还在副食公司当保管吗?”加林问克南。
⑯“不。前不久刚调到副食门市上。”克南说,“要买什么烟酒一类的东西,你来,我尽量给你想办法。我这人没其它能耐。就能办这么些具体事。唉,现在乡下人买一点东西真难!”
⑰尽管张克南这些话都是真诚的,但高加林由于他自己的地位,对这些话却敏感了。他觉得张克南这些话是在夸耀自己的优越感。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因此精神立刻处于一种藐视一切的状态,稍有点不客气地说:“要买我想其它办法,不敢给老同学添麻烦!”一句话把张克南刺了个大红脸。
⑱克南先走了。亚萍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我真的想和你拉拉话。你知道,我也爱好文学,但这几年当个广播员,光练了嘴皮子了,连一篇小小的东西都写不成,你一定来看我!”她的邀请是真诚的,但高加林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他对亚萍说:“有空我会来的。你快去送克南吧,我走了。”
⑲黄亚萍的脸刷一下红了,说:“我不是去送他的!我来车站接一个老家来的亲戚……”②
注①:节选自路遥长篇小说《人生》。《人生》以改革时期陕北高原的城乡生活为时空背景,叙写了高中毕业生高加林回到土地又离开土地、再回到土地这样人生的变化过程。高加林与农村姑娘刘巧珍、城市姑娘黄亚萍之间的感情纠葛构成了故事发展的矛盾。它们共同构成了高加林的人生悲剧。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部分写高加林出门卖馍的纠结心理,符合他改变身份后的失落心情,也为他在后文奇怪的行为作了铺垫。 |
B.高加林在黄沟里练习叫喊卖馍的情节,正面突出了高家经济困窘,也生动地刻画出了高加林这个落魄的农村知识青年形象。 |
C.高加林教书的工作“被大队书记的儿子换下来了”,说明在改革初期农村存在一定的不正之风,这也暗示改革十分必要。 |
D.虽然以前是高中同学,但此时的高加林与黄亚萍、张克南的社会地位已经有了很大差距,这更让高加林感到失落。 |
A.“尘土飞扬”一语双关,既指眼前的道路,也暗示高加林灰暗曲折的人生道路。 |
B.“新鲜刺鼻”四个字,既是嗅觉描写,又突出高加林此时胆怯无助的痛苦心情。 |
C.“涌”字,形象地描写出高加林见到阔别已久的两位老同学时激动兴奋的神态。 |
D.“幽默”突出了高加林的才华令老同学折服,更突出他此时此刻的苦涩与愤懑。 |
4.读书小组要为此文写一则文学短评,请结合文本中高加林的人生,从情节、手法、主题上写出你的短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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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节选)
史铁生
我插队的时候喂过两年牛,那是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儿——清平湾。
和我一起拦牛的老汉姓白。陕北话里,“白”发“破”的音,我们都管他叫“破老汉”。也许还因为他穷吧,或者还因为别的;那几颗零零碎碎的牙,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尤其是他的嗓子——他爱唱,可嗓子像破锣。傍晚赶着牛回村的时候,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崖畔上,红的。破老汉用镢把扶起一捆柴,扛着,一路走一路唱:“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声音拉的很长,虽不洪亮,但颤微微的,悠扬。碰巧了。崖顶上探出两个小脑瓜,竖着耳朵听一阵,跑了,可能是狐狸,也可能是野羊,不过,要想靠打猎为生可不行,野兽很少。我们那地方突出的特点是穷,穷山穷水,“好光景”永远是“受苦人”的一种盼望。天快黑的时候,进山寻野菜的孩子们也都回村了,大的拉着小的,小的扯着更小的,每人的臂弯里都挎着个小篮儿,装的苦菜,苋菜或者小蒜。蘑菇……孩子们跟在牛群后面,“叽叽嘎嘎”地吵,争抢着把牛粪撮回窑里去。
老乡把喂牛这样的机要工作交给我,我心里很感动,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农民们不看嘴,看手。我喂十头,破老汉喂十头。在同一个饲养场上。饲养场建在村子的最高处,一片平地,两排牛棚,三眼堆放草料的破石窑。清平河水整日价“哗哗啦啦”的,水很浅,在村前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水潭。河湾的一边是石崖,另一边是一片开阔的河滩。夏天,村里的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河滩上折腾,往水潭里“扑通扑通”地跳,有时候捉到一只鳖,又笑又嚷,闹翻了天,破老汉坐在饲养场前面的窑顶上看着,一袋接一袋地抽烟,“‘心儿’家(小孩子)不晓得愁,”他说,然后就哑着个嗓子唱起来:“提起那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破老汉是绥德人,年轻时打短工来清平湾,就住下了,绥德出打短工的,出石匠,出说书的,那地方更穷。
小时候就知道陕北民歌,到清平湾不久,干活歇下的时候我们就请老乡唱,大伙都说破老汉爱唱,也唱得好。“老汉的日子熬煎咧,人愁了才唱得好山歌”。确实,陕北的民歌多半都有一种忧伤的调子。但是,一唱起来,人就快活了。有时候赶着牛出村,破老汉憋细了嗓子唱《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也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到大门口。走路你走大路,再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多,来回解忧愁……”
破老汉望着山脚下的那眼窑洞。窑前,亮亮妈正费力地劈着一疙瘩树根;一个男孩子帮着她劈,是亮亮。“我看你就把她娶了吧,她一个人也够难的。再说就有人给你缝衣裳了。”“唉,丢下我孙女留小儿谁管?”太阳下山了,收工的人们扛着锄头在暮霭中走。拦羊的也吆喝着羊群回村了,大羊喊,小羊叫“咩咩”地响成一片。老汉还是呆呆地坐着,闷闷地抽烟。他分明是心动了,可又怕对不起留小儿。留小儿的大(父亲)死得惨,平时谁也不敢向破老汉问起这事,据说,老汉一想起就哭,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听说,都是因为破老汉舍不得给大夫多送些礼,把儿子的病给耽误了;其实,送十来斤米或者面就行。那些年月啊!
秋天,在山里拦牛简直是一种享受。庄稼都收完了,地里光秃秃的,山洼、沟掌里的荒草却长得茂盛。把牛往沟里一轰,可以躺在沟门上睡觉;或是把牛赶上山,在山下的路口上坐下,看书。秋山的色彩也不再那么单调:半崖上小灌木的叶子红了,杜梨树的叶子黄了,酸枣棵子缀满了珊瑚珠似的小酸枣……尤其是山坡上绽开了一丛丛野花,淡蓝色的,一丛挨着一丛,雾蒙蒙的。灰色的小田鼠从黄土坷垃后面探头探脑;野鸽子从悬崖上的洞里钻出来,“扑楞楞”飞上天;野鸡“咕咕嘎嘎”地叫,时而出现在崖顶上,时而又钻进了草丛……我很奇怪,生活那么苦,竟然没人逮食这些小动物。也许是因为没有枪,也许是因为这些鸟太小也太少,不过多半还是因为别的。
哦,我的白老汉,我的牛群,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有删改)
文本二:
哦,香雪(节选)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它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皱褶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默默地接受着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
香雪,台儿沟偏僻村庄里,众多年轻善良的女孩子中的一员。
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她还不知道怎么进价钱,只说:“你看着给吧。”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在她面前,再爱计较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度。
有时香雪会抓空儿向天南地北的旅客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读”。有时她也会羡慕地看着列车上女学生的吸铁石自动铅笔盒,然后红着脸,用一层子鸡蛋去换女学生的铅笔盒。
当换得铅笔盒的喜悦还没退却,香雪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离家三十里外的西山口了。是的,她坐过了站,她害怕这眼前陌生的一切: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叫人心惊肉跳的寂静,小树林发出的寒寒草草的声音。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多次提到“破老汉”唱民歌的情节,主要是为了表现其穷苦的生活和忧伤的情感。他借歌抒情,既宣泄了愁苦,又抚慰了心灵。 |
B.小说中的“我”是故事的见证者,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感,拉进了与读者的距离;同时,“我”也是线索人物,使小说的内容紧凑集中。 |
C.第6段中采用了描写、记叙、议论相结合的手法,写出了清平湾秋天的绚烂多彩与勃勃生机,同时也暗示了人物生活环境的“穷”。 |
D.“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中作者用“我的”来表明:“清平湾”是给我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我对它有着极其深挚的眷恋之情。 |
A.开头介绍火车进村,代表着现代文明对小山村的冲击。火车给台儿沟带来了新改变。从此,人们有了新追求。 |
B.列车上,旅客们最爱买香雪的货,是因为旅客们不忍心跟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耍滑头,不愿意和她斤斤计较。 |
C.文章的末尾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荆棘怪石等景物的描写,是为了渲染出一种静谧幽寂、诡谲阴森的氛围。 |
D.铅笔盒对香雪来说,是象征着上学的权利,象征着现代文明;而对铅笔盒的执着追求体现了香雪对于知识的渴望。 |
4.朱光潜说:“一切纯文学都要有诗的特质。”这两篇小说都是“有诗的特质”的“诗化小说”。请结合文本一、二的内容,从小说的环境描写、语言风格、主题情感三方面任选其二来分析小说中“诗化”风格的体现。
逃跑
铁凝
(1)二十多年前,老宋从北部山区来到这个城市,这个剧团。
(2)老宋在团里的任务是传达、收发,兼烧开水锅炉。每天,锅炉不仅定时定点烧开,温度也绝对可靠。那时,老宋还会站在当院,亮起大嗓喊几声:“老师们,水开了!”老宋将全团干部演员职工家属统称为老师。演员听了高兴,领导和职工家属也不会挑礼。
(3)老宋并不是一个喜爱喧闹的人,他的语言似是很金贵的,不像他的两条腿那样勤快。每天,他按时出入各个办公室分发报纸、杂志、信件。他步履轻捷,悄无声息,把报纸、杂志分送给该送的人,从未出过差错。除了分内的事,分外的事也没少做。
(4)团里唱小生的老夏是老宋的好友。他只向老夏说一些家事。他那嫁了人的闺女,嫁的是一个更穷的地方的懒人。前几年那人忽然扔下老宋的闺女和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闺女的日子很难,处处得老宋接济。
(5)光阴像箭一样。
(6)老夏要退了,老宋也更老了。他走路不再是快步,有点拖着腿的样子。当他走过来,人还没到眼前,你就能听见鞋底蹭着地面的嚓嚓声。他的记性也差了,有时候会把张三的信送到李四的办公室去。但剧团没有辞退他。
(7)直到有一天,老宋的腿不争气地真出了大毛病。从前老夏替老宋瞒着,现在是瞒不过去了。老夏用自行车驮着老宋去了医院,医生为老宋检查后说尽快手术吧,保腿要紧。老宋问手术得多少钱,医生说,一万五左右。老宋对老夏说,咱们回去吧。他全部的积蓄连一百五十元也不到。
(8)老夏走家串户,挨门敛钱,共筹集到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元人民币。为此,他专门找到现任团长一道去给老宋送钱。一来显得郑重,二来也算有个旁证。
(9)老宋一夜没睡,他数了一夜钱。他一张一张地抚摩,一张一张地在灯下照,一张一张地把鼻子凑上去闻。一些新钱嘎巴嘎巴响得很脆,一些旧钱散发着微微辛辣的油泥味儿。或者黏黏的霉潮气。即便一张两块钱的旧票,压在掌上也是沉甸甸的。
(10)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的腿真有病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都扔给医院吗?想着想着,他决心不再相信这条腿是条病腿。为证实自己的见解,单用那病肿的左腿撑起全身的重量,他竟然站住了。他又做了几下其它动作,居然也做出了。接着他想起演员,练功时做出的高难动作,他依次模仿起来。直到稀里哗啦掉在地上,一个形容才确凿地来到他的脑海:这哪儿还是一条腿啊,分明是一条烂冬瓜。
(11)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老宋就从这个剧团和这个城市消失了.
(12)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他们那一片爱心呢?他们的钱是血汗钱!尤其让老夏不能容忍的是,人们纷纷在他面前发些抱怨,好像是老夏骗了大伙儿的钱,并且协助了老宋的逸跑。
(13)老夏想起当年老宋来团是靠了一个住在本市的亲戚的介绍。找到那亲戚后,那人说,老宋回老家第二天就去把腿锯了,两千不到。剩下一万多又有什么不好?又是穷闺女,又是穷外孙。老夏愤怒难平。疑惑难平。
(14)不久,团里有人从北部山区演出回来,告诉老夏说在一个旅游景点看见老宋了,老宋坐在一个小铁皮房里卖胶卷。老夏决心去亲眼目睹那逃逸的老宋之现状,让他尴尬、难堪和愧疚。
(15)他很快就发现,在一个小铁皮屋子旁边,老宋拄着双拐,左腿那儿空着。老夏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想不好到底该不该去和老宋打招呼。
(16)老宋也看见了老夏,顿时木呆呆地愣在那里。突然间,老宋撒腿便跑,他那尚是健康的右腿拖动着全身,拖动着双拐奋力向前,他佝偻着身子在游人当中冲撞,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跳跃着直奔一条山间小路而去,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选自《北京文学》)(有删改)
1.下列关于小说的基本常识,说法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是文学体裁中的一大样式,时间、地点、人物、故事的开端、发展、结局被称为小说的六要素。 |
B.小说的本质是虚构性,虽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所以,小说故事的可信度相对较低。 |
C.小说塑造人物的手段多样,可以是概括介绍,可以是具体描写,可以写人物外貌,也可以刻画人物的心理,可以“杂取种种,合成一个”。 |
D.小说的环境是指自然环境,它通过季节、气候、景物的描写来表达人物心情或渲染气氛。 |
A.文章开头交代了老宋的工作内容和日常表现,凸显他认真负责、干练勤劳、乐于助人等特点,也因此与老夏成为关系亲密、深交的好友。 |
B.小说运用倒叙的方式,讲述了老宋为接济女儿,宁愿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把众人的捐款当做改变家庭境况的途径而携款逃跑的故事。 |
C.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刻画人物。拿到善款后,老宋夜里用触觉、视觉、嗅觉、听觉细细体味那些钱,体现出了人物复杂的心情。 |
D.小说中的老夏的遭遇是最令人同情,他满腔热情地帮助老宋,却被老宋欺骗,到最后连质问、想让老宋难堪的机会也没有。 |
A.文章开头塑造出一个有礼貌、勤快的老宋形象,为下文即使他出错,团里不仅不辞退他,在他生病时,还为他捐款的情节作铺垫。 |
B.文中老宋跟老夏介绍自己的家事,闺女的日子很难,为下文老宋逃跑埋下了伏笔。 |
C.老夏为自己的好心换来老宋的不辞而别而愤怒,为老宋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感到疑惑。老夏的愤怒与疑惑推动情节发展,同时突出了小说“生存与尊严相扭结”的深意所在。 |
D.这篇小说主要采用白描手法来刻画人物的行为和语言,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在面对道德和生存的艰难选择时,人物的悲凉、矛盾和无奈。 |
5.为什么说老宋两次选择逃跑,都是艰难的选择,展现出的是底层人物苦涩的人生图景?请结合文本分析。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
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就在这个一分钟里,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纱巾,和能松能紧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香雪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嗒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穿起花棉袄了,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凤娇头上别起了淡粉色的有机玻璃发卡。
火车停了,发出一阵叹息,像是在抱怨台儿沟的寒冷。车窗全部紧闭着,没有人向窗外瞥一眼。
香雪把臂弯里的篮子换了换手,顺着车身不停地跑着,尽量踮起脚尖,希望车厢里的人能看见她的脸。没有人发现她,她却在堆满食品的窗桌上,发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放下篮子,心跳着,双手紧紧扒住窗框,认清了那真是一只铅笔盒,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放在那位女学生模样姑娘的面前。不知怎么的她朝车门跑去,当她跃上踏板,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颤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在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香雪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和她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香雪一面摆弄着铅笔盒,一面想着主意。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就在火车停顿前几秒钟的震颤里,香雪猛然把篮子塞到女学生的座位下面,迅速离开了。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嗒”的一声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迎着她走过来的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用手背抹净眼泪,然后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她们叫着香雪的名字。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过来的这趟火车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这给台儿沟带来热闹和变化,也反映出台儿沟的闭塞与贫穷。 |
B.与其他的姑娘关注穿着打扮不同,香雪打听的内容是北京的大学和“配乐诗朗诵”,这体现出她有别于常人的高远的精神追求。 |
C.火车上的女学生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执意用鸡蛋来交换,这表明她自尊心极强,有着不轻易接受他人施舍的性格特点。 |
D.香雪沿铁轨步行回台儿沟时,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一番历险虽给香雪带来了考验,更让她感受到了成熟蜕变的喜悦。 |
A.《哦,香雪》运用了象征手法,火车象征着现代文明,它为小山村打开一扇眺望外面世界的窗口。 |
B.作者用敏感的笔触再现了被唤醒的小山村女孩群像,香雪、凤娇是这一群像里最突出的代表人物。 |
C.小说描写人物外貌和言行,也呈现其心理,生动地表现一群山村少女纯真友善、洁白无瑕的心灵。 |
D.作者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讲述故事,把叙述者确定在村外人的位置上,而对香雪几乎是全知的。 |
4.铅笔盒多次出现直接作用于香雪这一人物形象的成长,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西征记(节选)
宗 璞
晴朗的日子没有几天,天空又变得阴沉沉的,像随时要撒下雨雪。
孟嵋坐在教室里,准备上课。这节课是江昉先生的“楚辞”。这些日子因抗日战事和学生从军,人心波动不安,但教室里还是坐满了人。
江昉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国殇”两个大字。读完全诗,默然片刻,他开始讲,讲到“首身离兮心不惩”时,激昂起来:“人死了,可是其心不改,精神不死……最后一句‘魂魄毅兮为鬼雄’,这个‘毅’字很重要。”他起身到黑板前写字,只听“哧”的一声,长衫的下摆被椅上露出的钉子撕破了,现出里面的旧棉袍,有好几个破洞,棉絮从破洞里露出来。江昉毫无所觉,只管讲述,棉絮探着头陪伴他一直到下课。
江昉放下粉笔,几个同学围上去提问题。一会儿,人散去了。孟嵋早从老校工处拿来了针线,走上来说:“江伯伯,我来缝一下,不然走起路来不方便。”江昉看看嵋,有些惊异地说:“你真长大了。”遂脱下长衫放在教桌上,嵋把撕破处对好,飞针走线,针脚匀净细密,这是碧初特意教的,一时缝毕,将长衫递给江昉。
江昉走后,嵋也离开教室,恰遇庄无因来找她。又下雪了,下得很急,不像昆明的雪。两人转过几间教室,走进图书馆。他们在最里面的长桌前,对面坐了。无因取出一叠粗纸,开始笔谈。
“解析几何有问题么?”嵋的下节课是解析几何。
“现在的问题不是解析几何,我有更重要的问题。”
无因脸上显出一个大问号。
“我在想,社会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最应该做什么?我想去从军,像玮玮哥那样。”嵋在“从军”下面重重地画了条横线。
“你从军能做什么?我很难想象。”
急雪在窗外飞舞,敲打着薄薄的玻璃窗。窗隙中透进了冷风,有同学过去将窗关紧。这一切他们两人都没有觉察。
“我做我能做的一切。”这是嵋的回答。无因写道:“我可以做些建议吗?”
“我知道你的建议,应该好好读书,可是现在更需要我们的地方是战场。”
无因看了不语。嵋又推过一张纸来,上写着:“我想去加一把力,打胜仗,好结束战争。我想,那也是我们的本分。”
“当然我也有这样的本分,不过我也有别的本分。你也有别的本分。”
嵋抬头望了无因一眼。继续低头看那张粗纸:
“你应该继续读书,你会有大作为的。你没有被征调,也不需要你做志愿者。”
两人相视无语。无因收起那些粗纸,他们走出图书馆。急雪已经过去,几点雪花缓缓飘落。
嵋去上解析几何,走过另一间教室时,正遇李之薇出来,两人遂一起走。“我正要去找你,”之薇说,“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大决定。”
“我也有一个大决定。”嵋说。两人对望,都笑了。
晚饭后孟弗之才回来,嵋与合子端过一个炭盆,让他烤烤手脚。母亲吕碧初也走过来,坐在对面椅上。嵋、合子各自拿了小板凳偎在父母身旁。弗之下午去送一批出发的学生,他说:“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那些年轻的脸,一个个都显得那样聪明活泼。我们不得不将他们送上战场,我们不得不如此。我难过的是,自己不能去。”
灯光昏暗,弗之长叹一声。这时嵋忽然大声说:“爹爹,娘,我要去从军。”
碧初猛然站起来,一手扶住嵋的肩。
“你?”弗之说,“可你是女孩子!”
正上高二的弟弟合子委屈地说:“我已经去报过名了,可是说我年纪太小了。”
嵋说:“我认真考虑过了,我要为胜利加一把力。”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弗之喃喃自语。
“我不必‘市鞍马’,也不是‘替爷征’——不过,也算是代爹爹完成一个心愿吧。”嵋说着,望了母亲一眼,不觉流下泪来。碧初也已泪光莹然,一大滴眼泪落在嵋的额上。弗之伸手拭去了这滴泪,又抚着嵋的头,手在微微颤抖,默然不语。燃烧的木炭由红转白,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一晚,弗之夫妇很久不能入睡。就嵋的性格来讲,她做出什么事,他们都不会惊异。他们能给嵋什么?只能是一副小小的行囊,装着她打胜仗的信心。
次日,嵋清早到李之薇家。“我已经准备好了,”嵋说,“很顺利。”“我这里可不顺利,”之薇向房门扫了一眼,低声说,“妈妈和我吵,她不准我去。”
中午时分,李涟回来了。“薇儿,”李涟定了定神,唤了一声,和女儿之薇一起走到院中,“我可以明白地说,我支持你从军,国难当头,谁都有责任。若是说不通,就只管去好了。”
又一天,之薇特地到父母的卧房仔细擦拭了摆在墙角的小供桌。回头见母亲面容憔悴、神情黯然,心上一酸,走过来想抱住母亲。但是她没有这个习惯,几次张口,只说:“如果家里真需要我,我就不去。”母亲金士珍摇头,并不看她,说:“小处需要你比不上大处,你去吧!”这是之薇没有想到的,她一歪身坐在母亲身边。母女依偎着,许久没有话。
三日后,嵋戴着母亲缝制的温暖的手套,告别了父母,和之薇一起到曲靖医士训练班报到去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长衫被撕破却“毫无所觉,只管讲述”,这体现了江昉先生教学的专注投入和性格的洒脱不羁,而孟嵋为先生缝补则是学子敬爱师长的真情流露。 |
B.“我认真考虑过了,我要为胜利加一把力。”孟嵋对父母说的话庄重而果断,可见从军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也表明她对抗战胜利的坚定信心。 |
C.本文以抗日战争为背景,深刻、细腻、生动地塑造了意气风发、可敬可贵的青春学子群像,可谓一部感人肺腑、荡气回肠的精神史诗。 |
D.对于女儿放下学业选择从军,孟嵋和李之薇的父母深明大义,都毫不犹豫表示支持;合子也希望报名从军,更反映了广大学子投身报国的愿望。 |
A.小说的情节跌宕起伏、张弛有致,缝补长衫舒缓平和,图书馆笔谈紧张激烈,孟家话从军又回归平静。 |
B.文中有多处关于雨雪的环境描写,一方面以气候现象点明时令特征;另一方面也暗示人物所面临的现实的残酷,为人物出征渲染了气氛。 |
C.文中“弗之伸手拭去了这滴泪,又抚着嵋的头,手在微微颤抖,默然不语”通过细节描写,刻画出了一个父亲虽支持女儿从军但又难免不舍的复杂情绪。 |
D.孟嵋说“也算是代爹爹完成一个心愿吧”,既与上文父亲所说的“我难过的是,自己不能去”呼应,也映射出老一辈的赤子情怀。 |
4.请简要分析小说节选部分的叙事特点。
百合花
茹志鹃
1946年的中秋。
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到包扎所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那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他一边放东西,一边喘息地喝着水,同时还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他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好像是说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向老百姓去借,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
我和通讯员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分头去动员。不一会儿,我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还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向里“大姐、大嫂”地喊。一会儿门帘一挑,露出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道歉,讪讪地开口借被子。被子拿出来,我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原来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着脸,垂着眼皮,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走出门不远,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是她唯一的嫁妆。我听了,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通讯员也皱起了眉,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被子。我想他一定有同感吧!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后来她问我:“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说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炮响起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能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或是喂一点饭食。做这种工作,我当然没什么,可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大家都要抢着去烧锅,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了。不过只答应做我的下手。
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这位重伤员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但还围在床边不肯走。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他的几个担架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我,似乎我点一点头,这伤员就立即会好了似的。我心想给他们解释一下,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1.下面对小说的理解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百合花》塑造了通讯员、新媳妇两个人物形象,讴歌了为了崇高的信念可以献出一切的人,赞美了严酷环境下年轻战士的革命精神和军民鱼水情。 |
B.作者用自己独特的见解诠释了战争、人性,虽然是以战争为题材的作品,但却与同一时期的其他作品有很大的区别。 |
C.《百合花》中的英雄人物——通讯员,并不是一位“高、大、全”式的完美英雄,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和业绩,他更接近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
D.写新媳妇,也是借“我”之眼来描写的:“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这段神态描写使得漂亮而鲜活的年轻媳妇跃然纸上。 |
A.“大家都要抢着去烧锅,特别是那新媳妇”,这句话是作者对“新媳妇”的指责,流露出对她的不满之情。 |
B.“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表明此时她发现伤员竟是那个小通讯员,非常惊讶;“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表明她被小通讯员勇敢的举动所感动,并为他的伤情而痛心。 |
C.作者写“新媳妇”这样一个鲜明的形象是想以“一个正处在爱情幸福之旋涡中的美神”来“反衬这个年轻、尚未涉足爱情的小战士”,从而谱写出一曲“没有爱情的爱情牧歌”。 |
D.文中的“百合花被”是全文的情节线索,“百合花”既象征了纯洁的感情,又象征了军民鱼水之情。 |
4.这是一篇有关战争的文章,作者在选材上有什么特点?请作简要分析。
少年画海
孙湜
在少年的窗边,摆着一个画架,上面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布空白的地方好像停笔了很久,油彩已经干透。
少年画不下去,他总预感到那画布里的海会溢出来,把他家唯一破旧的渔船冲走。这是他没完成作业的借口吗?不知道。每次从住宿艺校回到海边家中,他都会把大把的时间,消磨在沙滩上。“我喜欢的果然还是海啊。”他会精心地挑选海岸上散落的美丽贝壳,大大小小的贝壳在他的简陋房间里陈列,那仿佛是他的战利品,视若珍宝。他也会没日没夜地睡觉,好像要把在画院缺的觉都补回来。只是今天他的梦不同,他在睡梦中听到了海浪拍打的声音,听到了海风呼啸的声音。他从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大海,所以一下子就惊醒了。他发现,湿咸的海风已经把窗户吹开,米色的老旧窗帘不安地抖动着,油画里的海岸线依稀可见……
他慢慢眯着眼睛向窗外望去,惊诧地看到炭黑的乌云笼罩了天地,充斥着无比的压力。他锁了锁眉头,向屋外走去,快步找到惴惴不安的母亲,问父亲有没有出海,母亲不安地点了点头。他故作镇定地说:“没问题,相信父亲。”但是,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等来的只是愈演愈烈的狂风和瓢泼大雨。而父亲的渔船却望穿了眼也望不见。他开始憎恨大海,疯狂地把屋子里的贝壳一股脑儿扬出窗外,诅咒大海这个喜怒无常的怪物。
母亲已经报警到海上警卫队,而他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多么盼望父亲可以像往常一样慢慢地从海平面不断放大,一点点来到他的眼前,和母亲炫耀今天的收获比别人多多少。他多么想他现在看到的大海还是他印象里的海,那个带来希望的、带来快乐的海。他的一丝丝心绪,汇成了一条浊浪四起的河流,冲刷着少年尚未成熟的心灵。
天空间闪电骤然降落,泼下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再也看不清似有似无的海平面。泪水淹没了他的眼睛和心灵,他用力揉揉眼睛想把泪水挤出去,他想停下这懦弱的眼泪。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依靠的父亲,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相比于父亲,自己真的是太弱太弱了。他要为父亲做点什么。他想到了母亲,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看清了眼前的大海,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的椅子上等父亲归来的母亲。
看到儿子走过来,母亲嘴里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少年就把母亲揽入他那尚未宽厚的肩膀,说道:“妈,别怕,还有我,爸一定会没事的!”
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刚平稳的呼吸又重新急促起来。母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放下了坚强,剧烈地哭泣起来。此时的少年内心却平静异常。他明白了,自己也应该真正地作为家里的一分子努力做点什么,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亲人与梦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来到画架前坐下。他庆幸自己没有把画丢掉。他把画板立在窗前,画中景与窗中景融为一体,多了的,只是不同的天气和少年的心境。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拿起了落尘已久的画具。他完全沉入了画中,一笔一笔地勾勒这陌生的大海。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恍然清醒时,这海已经平静了许多,当他再次将视线移到海平面,一个熟悉的白色亮点在上下飘动,他的心微微颤抖。但是,手却在画布上一笔一笔从未停止。那白点一点点变大,少年的手也在一点点加速。父亲的脸、身姿跃然于画布上。终于,父亲靠岸了,少年的最后一笔也终于完成。画中的大海一半魔鬼,一半天使,父亲在船里奋勇地扯着船帆,目光坚定地盯着少年……
少年扔下画笔,拿着油画走出去的时候,父亲正在像往常一样,和母亲讲述着海上的事情。他的确遇到了大风浪,海浪推着他走,毫无招架之力。但是幸运的是,他被吹进了一个可以躲避风浪的海岛附近,才免去了倾覆的后果。
少年回头望向大海,深深地凝望着,弯下腰,深深地鞠躬。他的眼泪和雨水一起落到了海滩上,最后一起流进了画布中的大海……
“好儿子,画得真好!”父亲说。声音里虽然满是疲惫,却充满着喜悦。
母亲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懂事起来。而少年知道,深深吸引他的,不仅仅是和蔼的父亲,还有海。所有的海,他都爱。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细节描写生动细腻。“他锁了锁眉头”“快步”“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等表现了少年内心感受到的压力和恐惧。 |
B.小说对人物语言的描写着墨不多却简洁传神。“妈,别怕,还有我,爸一定会没事的!”一句,体现少年的责任与担当。 |
C.文末运用了补叙的手法,补充交代父亲遭遇大风浪得以幸免的原因,设置悬念,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
D.小说运用大量的心理描写,直接展示少年成长的心路历程,丰富小说的内涵,构成小说的一大特色。 |
3.小说中少年画的海与他看到的海相互交织有什么作用?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台儿沟上了列车时刻表。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从前,台儿沟人历来是吃过晚饭就钻被窝,他们仿佛是在同一时刻听到大山无声的命令。于是,台儿沟那一小片石头房子在同一时刻忽然完全静止了,静的那样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诉说着自己的虔诚。如今,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尽管火车到站时已经天黑,她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着服饰和容貌。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七点钟,火车喘息着向台儿沟滑过来,接着一阵空哐乱响,车身震颤一下,才停住不动了。姑娘们心跳着涌上前去,像看电影一样,挨着窗口观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看火车,她跑在最前边,火车来了,她却缩到最后去了。她有点害怕它那巨大的车头,车头那么雄壮地吐着白雾,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台儿沟吸进肚里。它那撼天动地的轰鸣也叫她感到恐惧。在它跟前,她简直像一叶没根的小草。
“香雪,过来呀,看!”凤娇拉过香雪向一个妇女头上指,她指的是那个妇女头上别着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么我看不见?”香雪微微眯着眼睛。
“就是靠里边那个,那个大圆脸。看,还有手表哪,比指甲盖还小哩!”凤娇又有了新发现。
香雪不言不语地点着头,她终于看见了妇女头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表。但她也很快就发现了别的。“皮书包!”她指着行李架上一个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就是那种连小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学生书包。
尽管姑娘们对香雪的发现总是不感兴趣,但她们还是围了上来。
“呦,我的妈呀!你踩着我的脚啦!”凤娇一声尖叫,埋怨着挤上来的一位姑娘。她老是爱一惊一咋的。
“你咋呼什么呀,是想叫那个小白脸和你答话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凤娇骂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第三节车厢的车门望去。
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乘务员真下车来了。他身材高大,头发乌黑,说一口漂亮的北京话。也许因为这点,姑娘们私下里都叫他“北京话”。“北京话”双手抱住胳膊肘,和她们站得不远不近地说:“喂,我说小姑娘们,别扒窗户,危险!”
“呦,我们小,你就老了吗?”大胆的凤娇回敬了一句。
姑娘们一阵大笑,不知谁还把凤娇往前一搡,弄的她差点撞在他身上。这一来反倒更壮了凤娇的胆:“喂,你们老呆在车上不头晕?”她又问。
“房顶子上那个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么用的?”又一个姑娘问。她指的是车厢里的电扇。
“烧水在哪儿?”
“开到没路的地方怎么办?”
“你们城里人一天吃几顿饭?”香雪也紧跟在姑娘们后面小声问了一句。
“真没治!”“北京话”陷在姑娘们的包围圈里,不知所措地嘟囔着。
快开车了,她们才让出一条路,放他走。他一边看表,一边朝车门跑去,跑到门口,又扭头对她们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他的两条长腿灵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车,接着一阵叽哩哐啷,绿色的车门就在姑娘们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车一头扎进黑暗,把她们撇在冰冷的铁轨旁边。很久,她们还能感觉到它那越来越轻的震颤。
1.第二段描写姑娘们在火车到来之前精心打扮自己,请分析这段文字的作用。2.探究“火车”在作品中的作用。
甲
1946年的中秋。
这天打海岸的部队决定晚上总攻。我们文工团创作室的几个同志,被分派到各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
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包扎所缺少棉被。伤员流了血,非常怕冷,就得向老百姓去借。通讯员和我一起去借。我们先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他向东,我往西,分头去动员。不一会儿,我已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正准备送回去再来借时,看见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还是空空的。
“怎么,没借到?”我觉得这里老百姓觉悟高,怎么会没有借到呢?我惊奇地问。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借不到被子事小,得罪了老百姓影响可不好。我叫他带我去看看。但他执拗地低着头,像钉在地上似的,不肯挪步,我走近他,低声地把群众影响的话对他说了。他听了,果然就松松爽爽地带我走了。
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里面一间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只得站在外面向里“大姐、大嫂”地喊,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应,但响动是有了。一会儿,门帘一挑,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穿的虽是粗布,倒都是新的。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说刚才这个同志来,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她听着,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我说完了,她也不作声,还是低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笑完。这一来,我倒有些尴尬了,下面的话怎么说呢!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我只好硬了头皮,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我说完了,她看看我,看看通讯员,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半晌,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
通讯员乘这机会,颇不服气地对我说道:
“我刚才也是说的这几句话,她就是不借,你看怪吧!……”
被子一拿出来,我方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这原来是一条里外全新的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缎的,枣红底,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
我手里已捧满了被子,就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没想到他竟扬起脸,装作没看见。我只好开口叫他,他这才绷了脸,垂着眼皮,上去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挟了被子就走。
刚走出门不远,就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就是她唯一的嫁妆。我听了,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通讯员也皱起了眉,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被子。
回到包扎所以后,我就让他回团部去。他精神顿时活泼起来了,向我敬了礼就跑了。走不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在自己挎包里掏了一阵,摸出两个馒头,朝我扬了扬,顺手放在路边石头上,说:“给你开饭啦!”说完就脚不点地地走了。我走过去拿起那两个干硬的馒头,看见他背的枪筒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跟那些树枝一起,在他耳边抖抖地颤动着。
(节选自茹志鹃《百合花》,有改动)
乙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台儿沟刹那间就被抛在后面了。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
三十里,对于火车、汽车真的不算什么,西山口在旅客们闲聊之中就到了。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塞到那个女学生座位下面了。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和她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不知怎么的也红了脸。她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还说她住在学校吃食堂,鸡蛋带回去也没法吃。她怕香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徽,上面果真有“矿冶学院”几个字。香雪却觉着她在哄她,难道除了学校她就没家吗?香雪一面摆弄着铅笔盒,一面想着主意。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就在火车停顿前发出的几秒钟的震颤里,香雪还是猛然把篮子塞到女学生的座位下面,迅速离开了。
车上,旅客们曾劝她在西山口住一夜再回台儿沟。热情的“北京话”还告诉她,他爱人有个亲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没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话”的什么亲戚,他的话倒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赶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气壮地去上学,理直气壮地打开书包,把“它”摆在桌上。车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车的呼啸曾经怎样叫她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样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里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到底有多大本事。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留给她的又是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把滑到肩上的围巾紧裹在头上,缩起身子在铁轨上坐了下来。香雪感受过各种各样的害怕,小时候她怕头发,身上沾着一根头发择不下来,她会急得哭起来;长大了她怕晚上一个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虫,怕被人胳肢(凤娇最爱和她来这一手)。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成人的山谷。台儿沟呢?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它,就像从来没见过它那样觉得新奇。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今晚台儿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的去回忆呢?四十个鸡蛋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窸窸窣窣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儿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离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旧汗褂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呢。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件小事?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很精神。她告别了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香雪越走越热了,她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迎着她走过来的人群。第一个是凤娇,凤娇身后是台儿沟的姐妹们。
香雪想快点跑过去,但腿为什么变得异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头望着笔直的铁轨,铁轨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清淡的光,它冷静地记载着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用手背抹净眼泪,拿下插在辫子里的那根草茎,然后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她们叫着香雪的名字,声音是那样奔放、热烈;她们笑着,笑得是那样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一九八二年六月
(节选自铁凝《哦,香雪》)
1.下列对甲、乙两个文段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甲文段是以战争为题材的作品,但对战争的描写用笔俭省,对通讯员、新媳妇则不惜笔墨,表现了人性美、人情美,具有丰富的审美意蕴。 |
B.甲文段中意象“百合花”意蕴丰富,在文中不仅指被子上的花纹图像,还象征通讯员和新媳妇纯真、高洁的美好品格(心灵)。 |
C.乙文段中香雪认为台儿沟再穷,也不能白拿女学生的铅笔盒,她坚持把鸡蛋留下,使双方达成“平等”,体现了香雪内心的虚荣与倔强。 |
D.乙文段结尾采用反复的手法,照应标题,写出作者为香雪得到了想要的铅笔盒而惊喜,也为香雪为了换取铅笔盒,独行夜路三十里的举动而惊讶,表达了对香雪勇于追求、不畏艰险、挑战自我的美好品质的赞叹。 |
3.比较甲、乙两个文段,分析在表现新媳妇、香雪的心理时所运用手法的异同。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
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姑娘们每次都能发现些新东西,比如妇女天上的金圈圈、手腕上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表。“皮书包!”香雪也发现了一只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作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纱巾,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作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香雪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
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一位旅客。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这给台儿沟带来热闹,也反映出了台儿沟的落后与贫穷。 |
B.与其他姑娘关注穿着打扮不同,香雪打听的内容是北京的大学和“配乐诗朗诵”,这体现出她有别于常人的高远的精神追求。 |
C.火车上的女学生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执意用鸡蛋交换,表明她有强烈的自尊心,不轻易接受他人施舍的心理特点。 |
D.香雪返回台儿沟时,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说明这次历险虽给香雪带来了考验,也让她感受到了成熟蜕变的喜悦。 |
A.火车象征着现代文明,它为台儿沟打开了扇瞭望外面世界的窗口,唤醒了山村姑娘心中的精神向往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
B.“迎候贵宾”“接受检阅”,姑娘们将自己客体化,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低微的地位上,体现了她们谦卑有礼的形象特征。 |
C.作者通过人物外貌和心理活动的描写,表现了山村少女们纯真善良、清白无瑕的心灵,洋溢着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 |
D.作者选取了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把叙述者确定在村外人的位置上,根据情感抒发的内在逻辑将情节片段加以组接。 |
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4.自动铅笔盒多次出现,简析其对香雪这个人物形象刻画的映衬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