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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节选)
王蒙
初到区委会十天的生活,在林震头脑中积累起的印象与产生的问题,比他在小学呆了两年的还多。区委会的工作是紧张而严肃的,在区委书记办公室,连日开会到深夜。他怀着敬畏的心情看着这一份份厚得像一本书的材料和长长的题目。有时,一眼望去,他却又觉得区委干部们是随意而松懈的,他们在办公时间聊天,看报纸,大胆地拿林震认为最严肃的题目开玩笑,例如,青年监督岗开展工作,韩常新半嘲笑地说:“①吓,小青年们脑门子热起来啦……”林震参加的组织部一次部务会议也很有意思,讨论市委布置的一个临时任务,大家抽着烟,说着笑话,打着岔,开了两个钟头,拖拖沓沓,没有什么结果。
在一切印象中,最突出和新鲜的印象是关于刘世吾的:刘世吾工作极多,常常同一个时间好几个电话催他去开会,但他还是一会儿就看完了《拖拉机站站长与总农艺师》;而且,他已经把前一个月公布的拼音文字草案学会了,开始在开会时用拼音文字作记录了。某些传阅文件刘世吾拿过来看看题目和结尾就签上名送走,也有的不到三千字的指示他看上一下午,密密麻麻地划上各种符号。刘世吾有时一面听韩常新汇报情况,一面漫不经心地查阅其他的材料,听着听着却突然指出:“上次你汇报的情况不是这样!”韩常新不自然地笑着,刘世吾的眼睛捉摸不定地闪着光;但刘世吾并不深入追究,仍然查他的材料,于是韩常新恢复了常态,有声有色地汇报下去。
晚上九点钟,林震敲开了刘世吾办公室的门。
“怎么样?”刘世吾推开窗户,一阵风吹掉了办公桌上的几张纸,②传来了前院里散会以后人们的笑声、招呼声和自行车铃响。
“我想谈谈来区委工作的情况,我有一些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林震用一种坚决的神气说,同时把落在地上的纸页拾起来。
“对,很好。”刘世吾仍然靠着窗户框子。
林震从去麻袋厂说起:“……我走到厂长室,正看见王清泉同志……”
“下棋呢还是打扑克?”刘世吾微笑着问。
“您怎么知道?”林震惊骇了。
“他老兄什么时候干什么我都算得出来,”刘世吾慢慢地说,“这个老兄棋瘾很大,有一次在咱这儿开了半截会,他出去上厕所,半天不回来,我出去一找,原来他看见老吕和区委书记的儿子下棋,他在旁边‘支’上‘招儿’了。”
林震把魏鹤鸣对王清泉的控告讲了一遍。刘世吾关上窗户,拉一把椅子坐下,轻轻地摆动着头:
“魏鹤鸣是个直性子,他一来就和王清泉吵得面红耳赤……你知道,王清泉也是个特殊人物,不太简单。抗日胜利以后,王清泉被派到国民党军队里工作,是个呱呱叫的情报人员。他是去瓦解敌人的,但是他自己也染上国民党军官的一些习气,改不过来,其实是个英勇的老同志。”“这样……”
“是啊。”刘世吾严肃地点点头,接着说:“当然,这不能为他辩护,党是派他去战胜敌人而不是与敌人同流合污,所以他的错误是应该纠正的。”
“怎么去解决呢?魏鹤鸣说,这个问题已经拖了好久。他到处写过信。”
“是啊。”刘世吾作着手势说,“现在下边各类问题很多,你如果一一去解决,那是事倍功半的。而且,上级布置的任务追着屁股,完成这些任务已经感到很吃力。作为领导,必须掌握一种把个别问题与一般问题结合起来,把上级分配的任务与基层存在的问题结合起来的艺术。再者,王清泉工作不努力是事实,但还没有发展到消极怠工的地步;作风有些生硬,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显然,这不是组织处理问题而是经常教育的问题。从各方面看,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机目前还不成熟。”
林震沉默着,他判断不清究竟哪样对。他一想起王清泉那样的厂长就觉得难受,但是,他驳不倒刘世吾的“领导艺术”。刘世吾又告诉他:“其实,有类似毛病的干部也不只一个……”这更加使得林震睁大了眼睛,觉得这跟他所听的党课的内容不是一个味儿。
后来,林震又把看到的韩常新如何了解情况与写简报的事说了说,他说,他觉得这样整理简报不太真实。
刘世吾大笑起来,说:“③老韩……这家伙……真高明……”笑完了,又长出一口气,告诉林震:“对,我把你的意见告诉他。”
林震犹豫着,刘世吾问:“还有别的意见么?”
林震勇敢地提出:“我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区委会以后发现了许多许多缺点,过去我想象的党的领导机关不是这样……”
刘世吾把茶杯一放:“当然,想象总是好的,实际呢,就那么回事。问题不在于有没有缺点,而在于什么是主导的。我们区委的工作,包括组织部的工作,成绩是基本的呢,还是缺点是基本的?显然成绩是基本的,缺点是前进中的缺点。我们伟大的事业,正是由这些有缺点的组织和党员完成着的。”
走出办公室以后,林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刘世吾谈话似乎可以消食化气,而他自己的那些肯定的判断,明确的意见,却变得模糊不清了。④他更加惶惑了。
(有删改)
1.下面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写书记办公室连日开会到深夜,和某些区委干部的随意懒散的工作状态形成了反差,林震参加会议时也发现区委干部中存在扯皮拖沓的问题。 |
B.韩常新向刘世吾汇报工作时出现前后不一致的情况,说明韩常新对待工作的态度不够认真、敷衍了事,他这样的工作态度引起了林震的不满。 |
C.林震向刘世吾反映魏鹤鸣对王清泉的控告,是为了表明了二人之间存在私人恩怨,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刘世吾关注区委会存在的工作作风问题。 |
D.林震在和刘世吾的谈话中不仅提及了麻袋厂的问题,也谈到了自己来到区委会后发现的机关内部的问题,这表明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青年干部。 |
A.句①用调侃的语气,表明韩常新对以林震为代表的青年干部的工作热情存在轻视的心理。 |
B.句②看似“闲笔”,实际上侧面印证了前文对区委会工作情况的描述,暗写了刘世吾的无奈。 |
C.句③中,“这家伙”表明刘世吾明白韩常新的问题,“真高明”表明他还是接受了韩常新的汇报。 |
D.句④中,林震“惶惑”的原因是他感觉自己原有的是非界线逐渐模糊,不知道如何面对工作。 |
4.文本中刘世吾这个人物形象具有“多面性”。请结合文本分析刘世吾这个人物形象,并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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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恼
王蒙
当钱莉莉的中篇小说《桦树林》终于在第一流的大型文学期刊上发表出来的时候,作家金永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他想起自己的第一篇作品,先写在一个笔记本上,后来抄到稿纸上。抄了改,改了勾掉,勾完恢复,然后撕掉……稿子寄出以后,得到回音以前,他好像得了热病。
他想起他的第一个责任编辑,又矮又胖,说话是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每句话都那么高明,那么权威。“是不是先搁一搁?”这话就意味着稿子的死刑。“我们认为有修改的基础”,遥远的希望闪着光,曲折的道路上布满荆棘。“我们准备留用”,从此开始了折磨人的焦急等待。而最可怕的是甚至在通知你“已经发了”之后,仍然可能抽下来搁一搁,而这“一搁”,也许意味着永久。
他想起他的恩师,已经长眠于地下的老作家郑之泰,他第一次见郑之泰的时候,“郑老”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老作家一面咳嗽,一面称赞他“能够写”,“我知道,你是能够写的……你能够把那种最微妙的感受传达给读者……你能够成功……读者会爱你的……但写作仍然是一件苦事情,你现在还想不到,这有多么艰苦……”
郑之泰三十年前说这话的时候是含着泪水的。当时,二十二岁的金永不明白为什么老作家的语气里流露着感伤,但他的心深深地被那种父辈的情谊打动了。三十年后,在看到钱莉莉缭乱的小说稿《桦树林》以后,他的眼睛里也涌出了同样的泪。
他这才明白,他的泪水既是为了钱莉莉的鲜花露珠似的才华,也是为了——他看得出来——这才华离真正的成功、成品、成就还遥远。让一个有着鲜花露珠似的才华、自负而又敏感、幼稚而又狂热的女青年去走这一段从小小的才华到真正的成果的路,他实在不忍得。而如果是让她独自去摸索,去沿着这崎岖的山径攀援,那简直是残酷。
哦,才华!这令人战栗,令人苦笑,令人飞扬又令人大哭失声的字眼!它是财富,它是灾难,它本身就是辛劳和血汗,永远的不安宁,偶有的微笑,和常年的灼人的痛苦!
所以金永不忍心说任何年轻人有才华,他怕毁了年轻人。他宁愿点燃自己的心做灯,为他们烛照。而才华的特点偏偏是要自己闯,哪怕鼻青脸肿,赴汤蹈火!他能不流泪吗?
金永还体味到了这泪水里包含的欣慰——年轻人不断地冒出来了嘛!欣慰后面却好像有一种催促,一种莫名的、却又是分明无可逃避的惶恐——年轻人起来了,他呢?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辅导青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的年纪了。
他现在已经比当年的郑之泰还要大一岁了,这是真的?但他的头发还是黑的,看来郑之泰有点未老先衰。三十年前,他觉得郑之泰是老头,他怎么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也已经“老”了呢?
看过手稿以后,他一次又一次地与钱莉莉交谈。说服钱莉莉是不容易的,问题还不在于青年人常有的骄傲,可叹的是她那种执着,当钱莉莉用一两句尖刻而又大而无当、不负责任的话把他苦口婆心的“辅导”否定掉的时候,他气得真想动手把自己揍一顿。
终于,她听了他的,不是全部,而是大部分。当她一旦接受了他的指点以后,《桦树林》的面貌是怎样地焕然一新了啊!
金永提着提包回家。提包里有载有《桦树林》的大型文学期刊。他的提包变得暖人而且活泼,他的步伐变得活泼而且有力。他的眼前一会儿是郑之泰的白发,一会儿是钱莉莉的青丝,一会儿是夕阳照耀着的充满了温柔的生命的桦树……当他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桦树林》的最后三句话本来是可以删去的,删去以后全文会更加隽永和谐。但他在作品排成铅字以前硬是没有想到,硬是没有把这一点给钱莉莉指出来。他的脸红了,他的心痛了,他算什么“老师”哟,钱莉莉称他做老师呢!
回家以后,爱人告诉金永,钱莉莉来过,并且留下两瓶小磨香油,一瓶广东腐乳。“小磨香油?”他茫然莫解。
钱莉莉留下了字条,字条上说:
金永老师:
《桦树林》的发表,多亏您帮忙。您为我的稿子奔走的情形,编辑部已经透露给我了。一点小意思,聊表寸心,请笑纳。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给办的,亦请尽管吩咐,过几天来看望您。
莉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字条。
打击是沉重的。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A.金永在得知钱莉莉的《桦树林》发表时流出了眼泪,想起自己的第一篇作品和第一个责任编辑,表现了他对那位编辑永生难忘的记忆和无比的感激之情。 |
B.文中写金永对自己恩师郑之泰的回忆与金永对钱莉莉的培养,既互相映衬,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C.《桦树林》的最后三句话本来是可以删去的,但金永未能把这一点给钱莉莉指出来,没有指出的原因是自己没有看出。 |
D.金永回家时眼前出现了“夕阳照耀着的充满了温柔的生命的桦树”,这里的“夕阳”和“桦树”都具有象征意义。 |
3.文章以“打击是沉重的”作结,意味深长。请结合全文对这句话进行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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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声(节选)
王蒙
叮铃叮铃的铃声响了,铁门又的一声关上了,车外的暮色也正在浓重起来。女列车员点起了一支白蜡,把蜡烛放到了一个方形的玻璃罩子里。偌大车厢,就靠这一支蜡烛照亮。些微的亮光,照得乘客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
岳之峰轮流把体重从左腿转移到右腿,再从右腿转移到左腿。幸好人有两条腿,要不然,无依无靠地站立在人和物的密集之中,可真不好受。立锥之地,岳之峰现在对这句成语才有了形象的理解。
“给这种车坐,可真缺德!”
“你凑合着吧,过去,还没有铁路哩!”
“有什么办法呢?每逢春节,有一亿多人要坐火车……”
黑暗中听到了这样一些交谈。岳之峰的心平静下来了。是的,这里曾经没有铁路,没有公路,连自行车走的路也没有。我亲爱的美丽而又贫瘠的土地!你也该富饶起来了吧?过往的记忆,已经像烟一样、雾一样淡薄了。
那,那……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分明是法兰克福的儿童在歌唱,当然,是德语。在欢快的童声合唱旁边,有一个顽强的、低哑的女声伴随着。一支歌以后又是一支歌,然后是一个成人的歌。三支歌放完了,是啪啦啪啦的揿动键钮的声音,然后三支歌重新开始。顽强的,低哑的,不熟练的女声也重新开始。这声音盖过了一切喧嚣。
车身一个大晃,又一个大晃,大概是通过了岔道。又到站了。——哧,铁门打开了,站台的聚光灯的强光照进了车厢。岳之峰看清楚了,录音机就放在那个抱小孩子的妇女的膝头。开始下人和上人,录音机接受了女主人的指令,“啪”的一声,不唱了。
“这是……什么牌子的?”岳之峰走过去问道。
“三洋牌,这里人们开玩笑地叫它‘小山羊’。”妇女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回答。岳之峰看到了她的经历过风霜,却仍然是年轻而又清秀的脸。
“你在学外国歌吗?”岳之峰又问。
妇女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我在学外国语。”她的笑容既谦逊,又高贵。
“德语吗?”
“噢,是的。我还没学好。”
“这都是些什么歌儿呀?”一个青年问。岳之峰的连续提问吸引了更多的人。
“《小鸟,你回来了》《五月的轮转舞》和《第一株烟草花》。”女同志说,“欣梅尔——天空,福格尔——鸟儿,布鲁米——花朵……”她低声自语。
他们的话没有再继续下去。车厢里充满了的照旧是“别挤!”“这个箱子不能坐!”“别踩着孩子!”“这边没有地方了!”之类的喊叫。
车开了。经过了短暂的混乱之后,人们又已经各得其所,各就其位。各人说着各人的闲话,
各人打着各人的瞌睡,各人嗑着各人的瓜子,各人抽着各人的烟。“小山羊”又响起来了,仍然是《小鸟,你回来了》《五月的轮转舞》和《第一株烟草花》。她仍然在学着德语,仍然低声地歌唱着欣梅尔——天空,福格尔——鸟儿,布鲁米——花朵。
她是谁?她年轻吗?抱着的是她的孩子吗?她在哪里工作?她是搞科学技术的吗?她为什么学德语学得这样起劲?她在追赶那失去了的时间吗?她有机会见到德国朋友或者到德国去或者已经到德国去过了吗?有许多个问题想问啊。
“您听音乐吧。”她说,好像是在对他说。是的,三支歌曲以后,她没有揿键钮。在《第一株烟草花》后面,是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闷罐子车正随着这春天的旋律而轻轻地摇摆着,熏熏地陶醉着,袅袅地前行着。
车到了岳之峰的家乡。小站,停车一分钟。响过了到站的铃,又立刻响起了发车的铃。岳之峰提着两个旅行包下了车,小站没有站台,闷罐子车又没有阶梯。每节车厢门口放着一个普通木梯,临时支上。岳之峰从这个简陋的木梯上终于下得地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他向那位女同志道了再见,那位女同志也回答了他的再见。他有点依依不舍。他刚下车,还没等着验票出站,列车就开动了。他看到了闷罐子车的破烂寒碜的外表:有的地方已经掉了漆,灯光下显得白一块、花一块的。但是,下车以后他才注意到,火车头是蛮好的,是崭新的、清洁的、轻便的内燃机车。内燃机车绿而显蓝,瓦特时代毕竟没有内燃机车。内燃机车拖着一长列闷罐子车向前奔驶。天上升起了月亮。车站四周是薄薄的一层白雪。天与雪都泛着连成一片的青光。可以看到远处墓地上的黑黑的,永远长不大的松树。有一点风。他走在了坑坑洼洼的故乡土地上。他转过头,想再多看一眼那一节装有小鸟、五月、烟草花和约翰·施特劳斯的神妙的春之声的临时代用的闷罐子车。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人的歌。
1980年(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岳之峰把体重在两腿之间反复转移,这一细节既暗示了旅途的漫长,也形象地表现了车厢的拥挤程度。 |
B.从“可真缺德”“有什么办法呢”等黑暗中的交谈内容,可以看出人们交织着埋怨与无奈的复杂心态。 |
C.文中画线句子中的“土地”指的是岳之峰的家乡,表达了岳之峰对家乡的热爱和对家乡富饶的渴望之情。 |
D.小说中作者有意没有交代那位听录音机的女同志的背景,产生了“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的艺术效果。 |
3.小说最后一段对闷罐列车和火车头的描写有什么深意?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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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风景
王蒙
伊力哈穆安排好迎接工作队的事情,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他走进敞着大门的自家的小院子,绕过门口的砌得方方正正的土炉,踏上矮矮的夏日茶室的土台,拉开为了严冬保暖而满满严严钉着的一块新毡子,一团家庭生活的热气向脸上扑来,温暖、润泽、舒适。雪林姑丽正和他的妻子米琪儿婉一起忙活着做饭。“您好!”“您好!”亲切的问候,和悦的笑容。小屋里布满了油灯的光辉,空气里弥漫着砖茶和南瓜的芳香。
伊力哈穆的脸上保持着会心的微笑。他首先走向放在房角的小摇床,揭开搭在横梁上的洁净的白纱,快要满十一个月的,已经显得太大的女儿在用彩漆涂得五颜六色的小摇床上睡得正甜熟,脸上掠过了一个幸福的笑意。
“别吵!”米琪儿婉嗔怪地制止他。她说:“告诉您!您的女儿今天已经会走路了!”
“会走路了?”
“是的,她扶着墙,走了几步……多么高兴啊!”米琪儿婉说得眉飞色舞了。
“喔呀,您的女儿可真有本事!”伊力哈穆夸赞说。他们俩在互相恭维“您的女儿”的时候,总是哈哈地笑个不住。虽说今天有雪林姑丽在场,也并不避讳。
在杨辉的牵引和艾拜杜拉的推动之下,雪林姑丽搬到实验站去已经两个星期了,今天,因为公社这边有事她回来休息了一天。白天,她料理家务。傍晚,米琪儿婉把她找了来一起包南瓜包子。
伊力哈穆习惯地坐近门边的高台,问道:“在实验站过得惯吗?”
“有什么过不惯的?就是每天学习太多。大家都说,还是干活痛快,这个学习呀,实在是费劲……比拉犁和挖井还费劲!”
“光痛快可不行。”伊力哈穆笑了,“你们的老师——杨老师怎样?她讲的课你们听得懂吗?”
“您说杨辉姐么,她多么好!白天,她给我们讲技术课,补文化课,要不就是带着我们劳动。晚上,我们向她学汉语,她向我们学维语。冬季是以学习为主。现在实验站的学员里,只有我和三大队一个丫头是女的,我们和杨辉姐住在一间房里,她讲完了课,总还要专门问我们俩哪一点懂了,哪一点不懂。只要有一点含糊,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再给我们讲解,有时连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烦……”
“三年以前,杨辉刚刚到咱们这儿来的时候,连个亚克西都说不好,”米琪儿婉感叹地插嘴说,“现在已经能用维语上技术课了,她怎么学话学得那么快呢?”
“她是大学生嘛!”雪林姑丽佩服地说。
“问题不在于大学生,”伊力哈穆表示了不同的意见,“杨技术员呢,她的心和我们在一起,你们看不出来吗?她多么爱我们维吾尔人民,不论是长胡子的老人,是坠着耳环的妇女,是躺在摇床上的婴儿,她都是用怎样充满感情的眼光看着啊……有了这样的心,舌头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真怕她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米琪儿婉担忧地皱起眉,摆了摆下颏,“听说,她有一个对象是在上海工作的。”
听了这话,雪林姑丽有一点兴奋。她说:“米琪儿婉姐,您知道吗?那天,我和三大队那个丫头到公社杨辉的宿舍去了。她拿出瓜子和葡萄干来招待我们,还给我们看了许多照片。她家是在湖南,家里人可多了,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兄弟姐妹,嫂子侄子……都有呢。我和好几个丫头不由得一起问杨辉姐:‘您一个人离开家、离开亲人、离开同学,跑到我们伊犁来,不觉得孤单吗?’问完,我又后悔了,这不是成心让人难过吗?可是,杨辉姐倒笑了起来,她说:‘和你们在一起,难道还会孤单吗?和你们在一起,不就是咱们的伊犁,而不单是你们的伊犁了吗?’当然了,她说得是对的。但我总有点不明白,譬如说让我一个人到湖南或者到上海去,我怎么能安心地待下去呢?”
伊力哈穆倒觉得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谁不爱自己的家庭、故乡和亲友呢?”他说,“然而,当祖国需要的时候,杨辉来了,把她的心血和汗水浇灌到伊犁的土地上,学说维吾尔话,像维吾尔姑娘一样地围着头巾,和我们打成一片。这才值得我们学习呢。我们也应该多多地关心和帮助她才对。”
“就是的呀?”雪林姑丽点点头,“最近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公社和实验站食堂的馕都打得不好,不成样子。也许是因为吃饭的人太多了吧?而杨辉姐最喜欢吃新打的馕啦。米琪儿婉姐,今天来不及了,下次我回来,咱们给杨辉姐打一口袋馕吧,用牛奶和面,拿出咱们的手艺来……”
“那太好了,一定的!”米琪儿婉满面笑容地回答。
(选自长篇小说《这边风景》,有删改)
【背景资料】
《这边风景》写于1974年至1978年,讲述的是1960年新疆伊犁一个维吾尔村庄推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发生的故事。1962年的夏天新疆伊犁塔城爆发了“伊塔事件”,约6.1万公民想要通过口岸非法移民至苏联,那时人们把移民称作“到那边去”,故事就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展开。这篇小说虽然呼应着当时的政治要求,打上了特定的时代烙印,但具有浓郁新疆风情,反映了汉族和维吾尔族人民在特殊历史背景下的真实生活,被誉为西域的“清明上河图”。该小说于2015年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1.关于文中第一段伊力哈穆回家的部分,下列说法不正确的一项是( )A.伊力哈穆安排好工作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家,表明伊力哈穆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少数民族干部。 |
B.文中对小院子的环境描写,富有浓郁的地方风情,为故事情节展开提供了特定的地域背景。 |
C.“温暖、润泽、舒适”既是伊力哈穆进屋时的心理描写,也暗含了家庭的温馨、和睦的生活。 |
D.这段文字与“林黛玉进贾府”异曲同工,都在全文结构上起到介绍环境和人物的总纲作用。 |
A.伊力哈穆和米琪儿婉互相说“您的女儿”,虽是他们相互逗趣的玩笑,也体现他们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 |
B.“比拉犁和挖井还费劲”,雪林姑丽说这话,暗示了她学习基础不好,也流露出她畏难厌学的情绪。 |
C.通过雪林姑丽和杨辉对离开家乡态度的对比,高度称赞了杨辉为了支援边疆而勇于奉献的崇高精神。 |
D.虽然本文只截取了日常生活的一个断面,但无论是直接描写,还是间接描写,人物形象都栩栩如生。 |
4.王蒙在谈《这边风景》时说“我是带着镣铐跳舞,但是也跳好了”。请结合文本和背景资料,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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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员登记表(节选)
峻青
在一条沟沿上,他们停住了。这条沟,正是大齐据点的杀人场。黄老妈妈看见女儿黄淑英转过头来,向她微笑了一下,她笑得那样自然、坦然。老人突然觉得有什么话要和女儿说,可是刚要张嘴,就看见刀光在女儿的头上打了一个孤形的闪电。她大叫一声,就昏过去了……
当她苏醒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身子半垂在沟沿上的女儿,白皑皑的雪地上,汪着一滩鲜红的血水。她一头扑过去,抱着女儿已经僵冷了的身体,放声大哭。
两天后,遍体鳞伤的黄老妈妈爬回了黄家齐。离村老远,她就望见了那座被烟熏黑了的山墙。家没有了,房子烧得只剩下了一堆破砖碎瓦。可是,她没有流泪。
夜里,当村卫人都睡下的时候,她悄悄地爬到窗下,用手摸了一摸。大火后的泥地,烧得更结实了,泥罐一丝没动,党员登记表好好地藏在那里。她的脸上绽出了一丝笑纹。她躺在屋角的灰尘里,很快就睡过去了。半夜,有个人悄悄地给她送来了一包烧饼和一卷钞票,轻轻推了推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A)然而她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当她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惊异得怔了半天,她怎么也想不清夜间的情景,但又模模糊糊地记得几句话,(B)她努力要想起那个人的样子,却又想不起来,一切如在梦中。
三天后,她一跛一颠地上了石磊沟南山,在僻静的山谷间的松林深处,她找到了"梦里"指点给她的那个人。一见面,黄老妈妈就认出了他。当她把蓝布交给他的时候,老头儿的手得得地颤抖起来,大胡子也一抖一抖地,显得十分激动。"好!"老头子说:"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全家人都是好样的!"他把大拇指一竖:"你有什么困难?说吧,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也不要!”黄老妈妈把头一摇,说,“我只要和我老头子一样,和我女儿一样。”回来后,黄老妈妈就重又过起了讨饭生涯,她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拄着拐棍,从这家到那家,从这村到那村,不停地流浪。只有在夜间,她才回到她那被烧毁了的破屋子里去。
从此以后,她更加沉默了,往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一双深沉的眼睛,老是威严地望着一切。有的人说她吓痴了,有的人说她气迷了,也有人说她心里比谁都明亮。可是,她到底是真痴假痴,真迷假迷,只有她自己和我们党的地下组织的负责同志知道。在讨饭当中,在秘密的联络中,她认识了党员登记表上的一些人。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已经不是以前她从纸上感觉到的一些抽象的名字了,而是一些有趣有肉的有生命有欢笑的活人,她有时看见宋昌魁抱着他的大胖孩子在街头上和邻人们意味深长地聊天,她有时看见宋淑花和她的女伴们嘻嘻哈哈地坐在门口树荫下做花边,也有时看见高文山和他新娶的媳妇一起在田里锄草……每当看见他们的时候,她的心里就禁不住强烈的激动。她真想猛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们,吻着他们,大声地说:"孩子,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然而,她不能这样做。克制激动的感情是十分痛苦的,她用力地咬着嘴唇,站在他们的身边,用激动的爱抚的眼光,默默地看他们一会儿,然后,一横心,狠狠地走开,连头也不敢回。
春天,来到了五龙河两岸。南风吹皱了温柔的河水,山野间一片嫩绿。在曾经被匪徒们盘踞的大齐,区委会召开了第一次全区党员大会。壮烈牺牲了的同志,受到了隆重的悼念。这时候区委书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蓝布包,高高地举着,严肃地望着会场,大声地说:"同志们,你们看。"
人们全都惊异地望着这蓝色的布包,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秘密的宣布。区委书记的手颤抖着,解开了布包,展开了一张表格,大声地念道:
“宋昌魁!”
“有!”一声响亮的回答。
“宋淑花!”
“有!”
"高文山!……
“黄淑英!”
沉默,寂静。在区委书记的身旁,传出了黄妈妈的啜泣声。
“同志们!”区委书记说,“这张全区党员登记表上的三十四个人,除去老赵和黄淑英同志以外,除去叛徒黄有才以外,其余的都在这里。在残酷的敌人统治区里面,我们的党,保存了自己的组织,绝大部分的同志,都安全度过了困难重重的黑暗时期,看到了胜利的今天。可是,同志们,这是不容易的,很不容易,你们知道这张党员登记表的历史吗?"
人们都在紧张地瞪大眼睛,听着区委书记的讲述。会场上一片寂静,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同志们,这张党员登记表的历史就是这样。”区委书记结束了他的讲述,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声地说:"同志们,你们知道吗?那个黄妈妈,现在就在我们的面前。——唔!老妈妈,请站起来,让大家看看您!"
黄妈妈擦了擦眼泪,用手拢了拢散乱的白发,微笑着站起来。会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人们拥到黄妈妈身前,把她抱了起来,大喊着:"老妈妈,老妈妈,你是我们的亲妈妈!"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黄淑英在牺牲前面对着母亲微笑,表现出她作为共产党员的临危不惧和乐于牺牲。 |
B.“我只要和我老头子一样……”表明黄老妈妈理解丈夫与女儿工作的价值与意义。 |
C.本文写几位党员的日常生活,旨在印证党员登记表的真实性,也证明党后继有人。 |
D.党员们想知道黄老妈妈的事迹,所以在听党员登记表的历史时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
A.本文以时间为主要叙述线索,“两天后”“夜里”“第二天”“三天后”“春天”等时间词语表明了故事发展的连续性。 |
B.“泥罐一丝没动,党员登记表好好地藏在那里”是点题之笔,与结尾部分区委书记在全区党员大会上点名的情节相照应。 |
C.“一横心,狠狠地走开,连头也不敢回”的动作描写,生动地表现出黄老妈妈的担心:再待下去,可能导致这些党员暴露。 |
D.“春天,来到了五龙河两岸”写的是春天到来,暗示革命取得了胜利,保护党员登记表的黄老妈妈最终也将得到照顾。 |
“党感谢你,老妈妈。好好地活下去吧,咱们很快就胜利了!……你有什么困难,就到石磊沟南山上庵子里去找看庵的老五……”
4.本文围绕“党员登记表”讲述了黄老妈妈一段不平凡的经历,请简要分析黄老妈妈的心路历程。【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张师傅的行为艺术
肖遥
我爸张师傅年轻时有个怪癖,就是讨厌一切装饰品。那个年代并不提倡佩戴饰品,衣服上除了纽扣,再没有别的。可是,张师傅连纽扣也讨厌,在我的印象里,张师傅只穿厂里发的那种拉链工作服,简单方便。
张师傅会给孩子们订杂志,买很多小人书。我们最喜欢的是小人书上的古装美女,临摹她们的项链、耳环、发簪。画这些的时候,因为匮乏与渴望,我们简直想象力爆棚。画着画着,摘两朵地雷花,挂在耳朵上当耳环,照着镜子臭美几分钟。几分钟后,要么地雷花掉了,要么张师傅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出现了。
在那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年代,人们崇尚简朴实用。尽管张师傅的审美观有时代因素,但这并不影响他形成自己独特的审美。我们小的时候,一个春光明媚的周末,张师傅把一盆扁竹花放在窗台上,撑起画板,铺开纸笔,开始画画。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他偏偏就选了一盆扁竹花。清晨,扁竹花还是一个花苞,等他终于画出轮廓的时候,再一抬头,花瓣已经张开了,等他染好颜色的时候,花已经完全盛开了,还伸出一丛鹅黄的花蕊。也怪周围邻居们,这个过来看看,那个过来瞅瞅,还搭讪几句“张师傅还会画画啊”。张师傅就跟他们吹几句牛,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张贴的电影海报、校报的插画都是我画的。”这么说着,抬头一看,眼前的花和手中画的花又不一样了,只好重起一张草稿……那天,那盆花,张师傅画了十几遍。
那时候,家里的米缸是用废报纸捣碎化成纸浆糊的,其他人家的米缸外面贴的都是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画,只有我家的米缸上贴着张师傅画的画。看到我家米缸上的画,邻居们请张师傅给他们画。因为那次遭遇了扁竹花的戏弄,张师傅在邻居们的鼓舞下拓展了“戏路”,开始画山水画。画的是他带我们春游路上看到的山山水水。和传统山水画中点景的亭台楼阁不同,张师傅画的山水画里点景的是电线杆或拖拉机。越来越多的邻居请张师傅画米缸,于是,我们那栋楼上的邻居都用上了有着拖拉机和电线杆的山水画的米缸。
张师傅从大山沟调回城里以后,生活节奏变快,就再也没有时间画画,直到我和姐姐相继大学毕业,张师傅退休。退休后10年间,张师傅自己办了个小型的机械加工厂。那些年,机械行业整体衰退,逐步让位于信息产业。所以,张师傅其实一直在一个夕阳产业里奋力挣扎。厂子除了安置一些下岗职工,缴了些税,基本没挣钱。而且比起从前在单位做总工程师的时候,张师傅办工厂的那10年操心多了。他这个厂长,平时就和工人们一起干活,看谁手慢些他就自己上手,看谁车零件出错率高他就自己动手,看扫院子的扫得不干净他也抄起扫把自己扫,久而久之,他其实就是工厂里领头干活的勤快的老头儿。
我对我姐说,张师傅如果退休后不办工厂,而是继续画画,如今他也成画家了。这样说其实挺功利的,因为张师傅当年就是热爱办工厂,就好像如今的许多年轻人想开一间咖啡屋一样。那种心心念念,可能就是现代人寻寻觅觅的自我。想来,自我未必就非要冲着时代逆流而上,或者和现状背道而驰;自我,不过是通过完成自己热爱的事而成全的——通过走过的路、翻过的山、克服的困难,生长出一个新的更丰满、更完整的我,就像“办工厂”这件事对张师傅的成全。
张师傅60岁铺开宣纸画画的时候,和他同龄的学院派画家已经开始画逸笔山水和文人画了。张师傅学习能力超强,飞快地掌握了画画需要的所有技法,然而,他的画里好像总缺了些什么。他画的花鸟画太蓬勃、太甜腻了,就好像画家画的是清茶,他画的却是一杯白糖水。可是,现在谁还喝白糖水呢?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张师傅的画显然阳气过于充沛了。
如今张师傅画的山水已然没有了电线杆和拖拉机,但是他画的山,一看就不是那种清清静静像住着神仙的所在,也不是学院派画家笔下的枯棚茅舍,而是山风呼啸、层林尽染,中间还开着几户农家乐的山。因为从来没有出世之心,所以他的画烟火气很浓。人家画的是云烟,他画的是炊烟,即便临摹,他也能把“云深不知处”临摹成“白云生处有人家”。
张师傅对生活始终保持着机警和热情,所以不论游戏规则如何变化,他都能快速适应。如果非要说欠缺,他可能一直欠缺艺术家所谓的那种与现实的纠结、对抗、叫板。他从来不愁肠百结,所以他的画里也没有那种萧索孤寂。生活对张师傅来说,就是一辆战车,他驾驭着这辆车,或者被这辆车拖着,身不由己也罢,呼啸前行也罢,根本来不及悲悲切切。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当口儿,张师傅正在临摹齐白石的公鸡。齐白石画的是农村里那种扑扇着翅膀、贼精贼精的鸡,张师傅画出来的却像一个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的厂长。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张师傅画扁竹花一事,富有波澜,充满了意趣,既表现了张师傅追求完美的精神,也起到了吸引读者的艺术效果。 |
B.“这样说其实挺功利的”,这句话带有些许调侃的意味,体现了“我”和“我”姐对张师傅开工厂的做法很不理解。 |
C.文章用许多精辟的语句来评价张师傅的行事风格,比如,“我”对张师傅开工厂一事的看法,深刻地体现了文章主题。 |
D.文章叙述的是“我”爸爸的事情,但全文却以“张师傅”这个称呼来叙事,这样安排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表现人物的形象。 |
3.文章在讲述张师傅画画一事时,运用了大量的对比手法,请结合此手法谈一谈张师傅画作的特点。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材料一:
大清早,去寻我大哥;他立在堂门外看天,我便走到他背后,拦住门,格外沉静,格外和气的对他说,
“大哥,我有话告诉你。”
“你说就是,”他赶紧回过脸来,点点头。
“我只有几句话,可是说不出来。大哥,大约当初野蛮的人,都吃过一点人。后来因为心思不同,有的不吃人了,一味要好,便变了人,变了真的人。有的却还吃,——也同虫子一样,有的变了鱼鸟猴子,一直变到人。有的不要好,至今还是虫子。这吃人的人比不吃人的人,何等惭愧。怕比虫子的惭愧猴子,还差得很远很远。
“易牙蒸了他儿子,给桀纣吃,还是一直从前的事。谁晓得从盘古开辟天地以后,一直吃到易牙的儿子;从易牙的儿子,一直吃到徐锡林;从徐锡林,又一直吃到狼子村捉住的人。去年城里杀了犯人,还有一个生痨病的人,用馒头蘸血舐。
“他们要吃我,你一个人,原也无法可想;然而又何必去入伙。吃人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他们会吃我,也会吃你,一伙里面,也会自吃。但只要转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是人人太平。虽然从来如此,我们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说是不能!大哥,我相信你能说,前天佃户要减租,你说过不能。”
当初,他还只是冷笑,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一到说破他们的隐情,那就满脸都变成青色了。大门外立着一伙人,赵贵翁和他的狗,也在里面,都探头探脑的挨进来。有的是看不出面貌,似乎用布蒙着;有的是仍旧青面獠牙,抿着嘴笑。我认识他们是一伙,都是吃人的人。可是也晓得他们心思很不一样,一种是以为从来如此,应该吃的;一种是知道不该吃,可是仍然要吃,又怕别人说破他,所以听了我的话,越发气愤不过,可是抿着嘴冷笑。
这时候,大哥也忽然显出凶相,高声喝道,
“都出去!疯子有什么好看!”
这时候,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他们岂但不肯改,而且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目罩上我。将来吃了,不但太平无事,怕还会有人见情。佃户说的大家吃了一个恶人,正是这方法。这是他们的老谱!
陈老五也气愤愤的直走进来。如何按得住我的口,我偏要对这伙人说,
“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
“你们要不改,自己也会吃尽。即使生得多,也会给真的人除灭了,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同虫子一样!”
那一伙人,都被陈老五赶走了。大哥也不知那里去了。陈老五劝我回屋子里去。屋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我身上。
万分沉重,动弹不得;他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晓得他的沉重是假的,便挣扎出来,出了一身汗。可是偏要说,
“你们立刻改了,从真心改起!你们要晓得将来是容不得吃人的人,……”
(节选自鲁迅《呐喊·<狂人日记>》)
材料二:
华大妈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掏出一包洋钱,交给老栓,老栓接了,抖抖的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便点上灯笼,吹熄灯盏,走向里屋子去了。那屋子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老栓候他平静下去,才低低的叫到:“小栓……你不要起来。店么?你娘会安排的。”
……
没有多久,又见几个兵,在那边走动;衣服前后的一个大白圆圈,远地里也看得清楚,走过面前的,并且看出号衣上暗红的镶边。——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老栓慌忙摸出洋钱,抖抖的想交给他,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那人便焦急起来,嚷道,“怕什么?怎的不拿!”老栓还踌躇着;黑的人便抢过灯笼,一把扯下纸罩,裹了馒头,塞与老栓;一手抓过洋钱,捏一捏,转身去了。嘴里哼着说,“这老东西……。”
“这给谁治病的呀?”老栓也似乎听得有人问他,但他并不答应;他的精神,现在只在一个包上,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别的事情,都已置之度外了。他现在要将这包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获许多幸福。太阳也出来了;在他面前,显出一条大道,直到他家中,后面也照见丁字街口破匾上“古☐亭口”这四个黯淡的金字。
(节选自鲁迅《呐喊·<药>》)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A.“易牙蒸了他儿子,给桀纣吃”,而史料中易牙是蒸了儿子给齐桓公吃,说明狂人说的话不足信,所以故事本身不具有现实意义和针对性。 |
B.狂人看周围的人“有的看不出面貌,似乎用布蒙着”,“有的是仍旧青面獠牙,抿着嘴笑”,这些是狂人的心理感受,也是狂人的认知方式。 |
C.《药》中,“衣服前后的一个大白圆圈,远远地也看得清楚,并且看出号衣上暗红色的镶边”通过人物服饰描写,烘托华老栓激动的心情。 |
D.“老栓接了,抖抖的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中“抖抖的装”“按了两下”这些细节描写说明他原本就对人血馒头能治病表示怀疑。 |
A.大门外立着一伙人,赵贵翁和他的狗,也在里面,都探头探脑的挨进来。 |
B.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我身上。 |
C.那屋子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 |
D.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 |
4.鲁迅借狂人的口说出“你们要晓得将来是容不得吃人的人”,这句话内涵丰富,请结合两段材料做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