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流浪的怪老头①
聂赫留朵夫站在渡船边上,眼睛望着宽阔湍急的河水。两个形象在他的头脑里一交一替出现着:一个是垂死的克雷里卓夫②。他满脸怒容,脑袋被大车颠得直摇晃;一个是精神抖擞地同西蒙松一起在路边走着的卡秋莎。一个形象使他沉重而悲伤,那就是濒临死亡而不愿死去的克雷里卓夫。另一个形象是生气勃勃的卡秋莎,她获得西蒙松这样好人的爱,走上了稳当可靠的善的道路,这本是件喜事,但聂赫留朵夫却觉得难受,而且无法克服这样的感觉。
城里教堂的大铜钟敲响了,颤动的钟声荡漾在水面上。站在聂赫留朵夫身旁的马车夫和所有赶大车的一个个脱下帽子,在胸前画了十字。只有站在栏杆旁的一个个儿不高、头发蓬乱的老头儿没有画十字,只是抬起头来,眼睛直盯着聂赫留朵夫,而聂赫留朵夫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老头儿身穿一件打过补钉的短褂和一条粗呢裤,脚蹬一双补过的长筒靴。他的肩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口袋,头上戴着一顶破皮帽。
“老头子,你怎么不做祷告?”聂赫留朵夫的马车夫戴上帽子,拉拉正,问他说。“莫非你不是基督徒吗?”
“叫我向谁祷告?”头发蓬乱的老头儿生硬地还嘴说。他说得很快,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当然是向上帝啰。”马车夫含嘲带讽地说。
“那你倒指给我看看,他在哪儿?上帝在哪儿?”
老头儿的神气那么严肃坚决,马车夫觉得他是在同一个刚强的人打交道,有点心慌,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竭力不让老人的话堵住自己的嘴,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就连忙回答说:“在哪儿?当然是在天上。”
“那你去过那儿吗?”
“去过也罢,没去过也罢,反正大家都知道该向上帝祷告。”
“谁也没在什么地方见过上帝。那是活在上帝心里的独生子宣告的。”老头儿恶狠狠地皱起眉头,急急地说。
“看样子你不是基督徒,你是个洞穴教徒。你就向洞穴祷告吧!”马车夫说,把马鞭柄插到腰里,扶正骖马的皮套。
有人笑起来。
“那么,老大爷,你信什么教呢?”站在船边大车旁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问。
“我什么教也不信。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谁也不信。”老头儿还是又快又果断地回答。“一个人怎么可以相信自己呢?”聂赫留朵夫插嘴说。“这样会做错事的。”
“我这辈子从没做过错事。”老头儿把头一扬,断然地回答。
“世界上怎么会有各种宗教呢?”聂赫留朵夫问。
“世界上有各种宗教,就因为人都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我以前也相信过人,结果像走进原始森林一样迷了路。我完全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出路。有人信旧教,有人信新教,有人信安息会,有人信数身教,有人信教堂派,有人信非教堂派,有人信奥地利教派,有人信莫罗勘教,有人信阁割派。各种教派都夸自己好。其实他们都像瞎眼的狗崽子一样,在地上乱爬。信仰很多,可是灵魂只有一个。你也有,我也有,他也有。大家只要相信自己的灵魂,就能同舟共济。只要人人保持本色,就能齐心协力。”
老头儿说得很响,不住往四下里打量,显然希望有更多的人听他说话。
“哦,您这样说教有好久了吗?”聂赫留朵夫问他。
“我吗?好久了。我已受了二十三年的迫害。”
“怎么个迫害法?”
“他们迫害我,就像当年迫害基督那样。他们把我抓去吃官司,又送到教士那儿,送到读书人那儿,送到法利賽人那儿。他们还把我送到疯人院。可是他们拿我毫无办法,因为我是个自由人。他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以为我会给自己取个名字,可我什么名字也不要。我放弃一切,我没有名字,没有居留地,没有祖国,什么也没有。我就是我。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人。人家问我:‘你多大岁数?’我说我从来不数,也无法数,因为我过去、现在、将来永远存在。人家问我:‘那么你的父母是谁?’我说,我没有父母,只有上帝和大地。上帝是我父亲,大地是我母亲。人家问我:‘你承认不承认皇上?’我为什么不承认。他是他自己的皇上,我是我自己的皇上。他们说:‘简直没法跟你说话。’我说,我又没求你跟我说话。他们就是这样折磨人。”
“那么您現在到哪儿去?”聂赫留朵夫问。
“听天由命。有活我就干活,没有活我就要饭。”老头儿发现渡船就要靠岸,得意扬扬地扫了一眼所有听他讲话的人,结束说。
渡船在对岸停住了。聂赫留朵夫掏出钱包,给老头儿一点钱。老头儿拒绝了。
“这我不拿,面包我拿的。”他说。
“哦,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又没有得罪我。其实,要得罪我也办不到。”老头儿说着,动手把放下的口袋背到肩上。这时聂赫留朵夫的驿车已套上马,上了岸。
“老爷,您还有胃口跟他费话,”马车夫等聂赫留朵夫给了身强力壮的船夫酒钱,坐上车,就对他说,“哼,这个流浪汉不正派!”
【注】①节选自列夫·托尔斯泰长篇小说《复活》,题目为编者所加。②克雷里卓夫:和后文提到的西蒙松都是流放的政治犯、革命者。1.下列对“流浪的怪老头”的描述,最不准确的一项是( )
A.一个喜欢流浪的奇怪老人。 |
B.一个四处漂泊的神秘陌生人。 |
C.一个行为古怪的流浪者。 |
D.一个行踪不定的奇特老人。 |
A.老头儿对马车夫生硬地回嘴,不只是因为他质疑自己不做祷告的事,还因为他语言、态度、称呼对人不敬。 |
B.聂赫留朵夫问宗教的事,实际是转移话题,他不想引起“做错事”的隐痛,也不想与老头儿起语言争执。 |
C.老头儿拒绝聂赫留朵夫给的钱,这是对他愿意听自己说教的回敬,并不是要显示自己的人格尊严。 |
D.这段选文主要运用对话描写来推动情节和塑造人物,对话更能凸显老头儿倔强的性格和爱说教的特点。 |
4.选文开端部分聂赫留朵夫的内心独白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2 .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一八五五年八月的塞瓦斯托波尔(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那几条黑带子在硝烟中移动,越来越近了。射击声越来越猛烈,汇合成一片连续不断的轰响。硝烟也越来越多,迅速地扩展到整条战线上,终于合成一片越来越大的紫云,中间还夹杂着闪闪的火光和斑斑的黑点,各种声音混合成一个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他们进攻了!”军官脸色发白,把望远镜递给水兵,说道。
哥萨克们在大路上奔驰,军官们骑着马,司令坐在车上,带着随从,纷纷从旁边驰过。人人脸上都露出焦急和恐怖的神色。
“不可能被占领的!”一个骑马的军官说。
“啊呀,旗子!你看!你看!”另外一个军官撇下望远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马拉霍夫陵上扯起法国旗来了!”
“不可能!”
柯捷尔卓夫老大夜里刚捞回本钱,接着又把钱输光,连缝在翻袖里的几个金币都输掉了。黎明之前,他正躺在第五棱堡的守备兵营里,睡得很熟,但梦魂颠倒。这当口,忽然传出一声不祥的叫喊,接着就有几个声音跟着喊道:
“警报!”
“您怎么还在睡觉,米哈依尔·谢苗内奇!敌人进攻了!”有人喊道。
“准是哪一个开玩笑。”他睁开眼睛,怀疑地说。
但他忽然看到一个军官,脸色吓得发白,茫无目的地东奔西窜,他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想到人家可能把他当作胆小鬼,在紧要关头不肯下连队,他紧张极了。他一口气跑到连队里。炮击已经停止,但步枪声非常激烈。子弹不是一颗颗地嘘嘘飞着,而是一大批一大批地从头上呼啸而过,好像秋天的鸟群。他的营昨天驻扎的地方弥漫着硝烟,听得见敌人的呐喊和呼叫声。一路上他遇到一群群负伤的和没有负伤的士兵。又跑了三十步光景,他看见他的一连人贴墙排列着,还看见一个士兵吓得脸色发白。其他的人也一样。
柯捷尔卓夫不禁也感染了恐惧的感觉,浑身上下掠过一阵寒战。
“施华尔茨被占领了。”一个青年军官说,他的牙齿碰得咯咯发响,“全完蛋了!”
“胡说!”柯捷尔卓夫怒气冲冲地说。他拔出短小的钝铁刀以壮声势,接着大声喊道,“前进,弟兄们!冲啊!”
他的声音很威武很洪亮,使他自己也受到了鼓舞。他沿着避弹障向前冲去;约莫有五十名士兵嘴里呐喊着,跟在他后面。他们跑出避弹障,向一片开阔的野地跑去。这里子弹密得简直像冰雹一样;有两颗子弹打中了他,但中在哪里,伤得怎么样,是挫伤还是打伤,他可没工夫琢磨。就在前面,在硝烟中,他看见许多穿蓝军服和红裤子的人,听到非俄国话的呐喊;一个法国人站在胸墙上,挥着帽子,嚷着什么。柯捷尔卓夫相信这回他免不了一死,这种想法反而增添了他的勇气。他一直向前冲,向前冲。有几个士兵赶上了他;另外有几个在旁边出现了,也冲上去。穿蓝军服的兵纷纷回头向自己的战壕跑去,始终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脚下到处都是伤兵和尸体。当他们跑到外围的壕沟时,柯捷尔卓夫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他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在踏垛上坐下来。透过炮眼,他满心欢喜地看到,穿蓝军服的人群乱糟糟地往他们自己的战壕跑去,整个战场上横满穿蓝军服红裤子的尸体和在地上爬行的伤兵。
半小时以后,柯捷尔卓夫躺在尼古拉耶夫兵营附近的担架上,知道自己负伤了,但几乎一点也不觉得痛。他只想喝一点凉东西,躺得更舒服些。
一个满脸黑色络腮胡子的矮胖医生走到他跟前,把他的外套解开。柯捷尔卓夫垂下眼睛,瞧医生怎样检查他的伤,又打量着医生的脸,但还是一点也不觉得痛。医生用他的衬衫盖住伤口,手指在外套前襟上擦了擦,也不向柯捷尔卓夫瞧一眼,默默无言地向另一个伤员走去。柯捷尔卓夫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记起第五棱堡上的战斗,十分快慰地想,他已经出色地尽了他的责任,而这是他服役以来第一次干得那么漂亮,他觉得问心无愧。医生一边给另一个军官包扎伤口,一边指指柯捷尔卓夫,对拿着十字架站在旁边的留着红色大胡子的神父说了几句话。
“怎么,我要死了吗?”神父走近时,柯捷尔卓夫问道。
神父没回答什么,做了祷告,把十字架递给他。
死亡并没有吓倒柯捷尔卓夫。他伸出软弱的双手接住十字架,把它贴在嘴唇上,哭了起来。
“怎么样,法国人全部被打退了吗?”他问神父。
“我们处处都胜利了。”神父回答,故意不让他知道马拉霍夫陵上已经飘扬着法国旗,免得他难过。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柯捷尔卓夫喃喃地说,也没感觉到眼泪簌簌地在颊上滚动。他想到自己干了一番英雄事业,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
他有一刹那也想到了弟弟,心里默念道:“但愿上帝也赐给他这样的幸福!”
【注】1854年11月,列夫·托尔斯泰从多瑙河部队调到克里米亚俄土战争前线,担任炮兵连长,几乎从头至尾参加了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在炮火连天的环境中,他一边指挥炮兵连,一边写作塞瓦斯托波尔故事。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他们进攻了”,哥萨克们、军官们、总司令带着随从纷纷从旁边驰过,写出了敌人进攻的突然以及自己一方临战的慌乱和紧张情形。 |
B.“不可能被占领的!”“不可能!”军官的对话,写出了战场形势的快速发展,己方阵地被敌方占领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
C.从在睡梦中被叫醒,到看见“脸色吓得发白,茫无目的地东奔西窜”的军官,他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表明柯捷尔卓夫战场经验丰富。 |
D.医生检查完柯捷尔卓夫的伤以后,也不向他瞧一眼,就默默无言地向另一个伤员走去,写出了当时医生对下层官兵的冷漠态度。 |
A.小说反复写军官和士兵被吓得脸色发白、牙齿碰得咯咯发响,既给人真实感,又对后文表现战士们的勇敢进行了衬托。 |
B.选文在重点刻画柯捷尔卓夫的英雄形象的同时,也注意刻画普通战士的群像,表达了对普通士兵和底层军官的赞美。 |
C.柯捷尔卓夫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底层军官形象,他勇敢,他也赌博,临死之时,依然不忘兄弟亲情,祝福兄弟幸福平安。 |
D.小说运用了大量对话描写,在人物对话中,刻画了人物不同的性格特点;同时,这些对话还准确反映了战争的进程。 |
4.选文集中刻画了下层军官柯捷尔卓夫的形象,从中可以看出俄罗斯民族怎样的特点?请结合原文谈谈你的理解。
3 .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复活(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玛丝洛娃转过身,抬起头,挺起胸部,带着聂赫留朵夫所熟悉的温顺表情,走到铁栅栏跟前,惊讶地盯着聂赫留朵夫,却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她从衣衫上看出他是个有钱人,就嫣然一笑。
“您找我吗?”她问,把她那张眼睛斜睨的笑盈盈的脸凑近铁栅栏。
“我想见见……”聂赫留朵夫不知道该用“您”还是“你”,但随即决定用“您”。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比平时高。
玛丝洛娃听不清聂赫留朵夫在说些什么,但他说话时脸上的那副神情使她突然想起了他。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她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痛苦地皱起来。
“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叫起来,眯细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来是……”
“对,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在认罪。”聂赫留朵夫想。他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夺眶而出,喉咙也哽住了。他用手指抓住铁栅栏,说不下去,竭力控制住感情,免得哭出声来。
玛丝洛娃看到聂赫留朵夫激动的神气,认出他来了。
“您好像是……但我不敢认。”玛丝洛娃眼睛不看他,叫道。她那涨红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
“我来是要请求您饶恕。”聂赫留朵夫大声说,但音调平得像背书一样。
他大声说出这句话,感到害臊,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但他立刻想到,要是他觉得羞耻,那倒是好事,因为他是可耻的。于是他高声说下去:
“请您饶恕我,我在您面前是有罪的……”他又叫道。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斜睨的目光盯住他不放。
“我知道要您饶恕我很困难。”聂赫留朵夫开口说,但又停住,觉得喉咙哽住了,“过去的事既已无法挽回,那么现在我愿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您说说……”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理他的话,径自问。她那双斜睨的眼睛又像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天哪!您帮帮我,教教我怎么办!”聂赫留朵夫望着她那张变丑的脸,暗自说。
“前天您受审的时候,我在做陪审员。”他说,“您没有认出我来吧?”
“没有,没有认出来。我没有工夫认人。当时我根本没有看。”玛丝洛娃说。
“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聂赫留朵夫问,感到脸红了。
“谢天谢地,他当时就死了。”她气愤地简单回答,转过眼睛不去看他。
“真的吗?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自己病了,差一点儿也死掉。”玛丝洛娃说,没有抬起眼睛来。
“——说这些干什么呀!我什么都不记得,全都忘了。那事早完了。”
“不,没有完。我不能丢下不管。哪怕到今天我也要赎我的罪。”
“没有什么罪可赎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全完了。”玛丝洛娃说。接着,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忽然瞟了他一眼,嫌恶又妖媚又可怜地微微一笑。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夹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地,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这时候,探监的人纷纷出去。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探望的时间结束了。玛丝洛娃站起来,顺从地等待人家把她带回牢房。
“再见,我还有许多话要对您说,可是,您看,现在没时间了。”聂赫留朵夫说着伸出一只手。“我还要来的。”
“话好像都已说了……”
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同他握。
“不,我要设法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同您见面,我还有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您说。”聂赫留朵夫说。
“好的,那您就来吧。”她说,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
“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哪!”聂赫留朵夫说。
“真怪!”她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向铁栅栏那边走去。
文本二:
“心灵辩证法”是车尔尼雪夫斯基评价托尔斯泰创作时,对他描写人物心理活动的艺术手法,所提出的精辟论断。他说“托尔斯泰伯爵最感兴趣的,却是心理过程本身,是这种过程的形态和规律,用一个特定的术语来表达就是心灵的辩证法。”也就是说,“心灵辩证法”常常将人物放在特定的矛盾处境中,通过艺术手法细细展现人物心灵的辩证发展过程。
心理矛盾既是人的心灵运动的一种主要形态,又是心灵运动的内在动力。所以,托翁首先特别注意描写人物的心理矛盾。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法庭相遇之后,思想冲突激化,面临同邪恶的决战,同自我的决战,同本阶级的决战。托翁就精细入微地描写了交织在他内心的错纵复杂的矛盾:他意识到自己有罪,怕罪恶披露,却又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地坐”在法庭上,“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摆弄着他的夹鼻眼镜”。
总之,在表现人物心灵运动的现实主义艺术中,托尔斯泰无疑是超越前人,并使后人景仰的艺术大师。
(选自屈骥明《<复活>中的“心灵辩证法”》,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聂赫留朵夫刚见到玛丝洛娃不知道该用“您”还是“你”,但随即决定用“您”,表现他对玛丝洛娃由衷的尊敬,同时说明他内心的犹豫不决。 |
B.从“那事早完了”“没有什么罪可赎的”等表述可知,玛斯洛娃已经不计前嫌,原谅了聂赫留朵夫。 |
C.当问起玛斯洛娃为他生下的那个孩子时,聂赫留朵夫“感到脸红了”,此时,他的内心交织着怜悯、愤恨、内疚、羞耻多种情感。 |
D.“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呢”,说明聂赫留朵夫从内心对玛丝洛娃的感情开始由爱情向亲情转变,标志了他的人性开始“复活”。 |
A.小说通过聂赫留朵夫内心“兽性的我”与“精神的我”的对话,充分展示了聂赫留朵夫的内心陷入矛盾中,斗争激烈。 |
B.小说以聂赫留朵夫到监狱探望玛丝洛娃为明线,以双方恩怨情仇为暗线,双线交错,为读者展现了一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场景。 |
C.小说不仅使用大量的对话描写,或细化了故事发展,或延缓了叙事进程,还插写典狱长的介入,增加了波澜,延缓了叙事节奏。 |
D.“聂赫留朵夫”是列夫·托尔斯泰好几部作品的主人公。这篇小说中的他心存善念,深陷于心灵的激烈矛盾中,是作者精神上艰难探索的艺术记录。 |
4.请结合文本二,分析聂赫留朵夫面对玛斯洛娃要钱的情节,作者用了哪些艺术手法展现了他怎样的心灵辩证发展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