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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了变化
[英]狄更斯
汉姆背上背着我,胳臂下夹着我们的一只小箱子,佩格蒂则提着我们的另一只小箱子……来到了我打远处就已看到的那片单调的荒滩。这时汉姆说:“大卫少爷,那就是我们家的房子!”
我朝那片荒滩的四面八方看去,尽量往远处看,一直看到海,看到河,可是我什么房子也没看见。在不远处,有一条黑乎乎的驳船,或者是别的什么旧船,倒扣在稍高处的干燥地面上,上面伸出一个铁漏斗似的东西当作烟囱,正在舒畅地冒着烟。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也看不到有任何可以住人的地方。
“不会是那个吧?”我说,“那个像船一样的东西?”
“正是那个,大卫少爷。”汉姆回答说。
就算是阿拉丁的宫殿,或者是大鹏鸟的蛋,我想,也比不上能住在这船里的荒诞想法更让我心醉神往。船帮上开有一个很有趣的门,还有屋顶,上面还开着几扇小窗。而它之所以让人着迷,在于它是一条真正的船,无疑下过几百次水,从来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把它搁在旱地上当房子住。我觉得,这就是它让我着迷的地方。要是它本来就打算用来住人,我会觉得它小了点,不太方便,而且也太冷清了。可是,由于从来没有打算做这样的用途,它就成了一个完美的住处了。
这船屋里干净得让人喜爱,要多整齐有多整齐。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只荷兰钟,一个带抽屉的木柜,柜子上搁有一只茶盘,茶盘上绘着一个拿阳伞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军人模样的小孩在散步,那小孩正在滚铁环。茶盘用一本《圣经》挡着,免得它翻滚过来,因为要是翻滚过来的话,会砸破放在《圣经》周围的许多杯子、碟子和一把茶壶。墙上挂着几幅镶嵌在玻璃框里的普通彩色画,画的都是《圣经》故事。打这以后,每逢我看到小贩手里拿着这种画兜售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佩格蒂哥哥家里的情景。这些画中最引人注目的有两幅:一幅是穿红衣服的亚伯拉罕把穿蓝衣服的以撒当祭品献上,另一幅是穿黄衣服的但以理被投进绿色狮穴中。在那小小的壁炉台上方,挂着另一幅画,画的是在森德兰建造的一艘叫“莎拉·詹思号”的帆船,它粘有一个真正的木雕小船尾,这是一件融画家的技巧和木工的手艺于一体的艺术作品,我认为这是一件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佳作。房顶的椽子上还钉有一些钩子,至于它们派什么用场,我当时并不清楚。另外,还有一些柜子、箱子之类的东西,也可以用来坐人,以补椅子的不足。
这都是我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按我的理论,这是孩子的特点——接着佩格蒂打开一扇小门,让我看了我的卧室。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最让人喜欢的卧室了——它位于船尾,有一个小小的窗子,这原本是伸出船舵的地方。墙上挂着一面小镜子,镜框上镶着牡蛎壳,镜子挂的高度正好适合我。房里有一张小床,刚好够我睡。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蓝色的大杯子,里面插着一束海草。墙壁刷得像牛奶一般白,碎布拼成的百衲被,鲜亮得使我的眼睛都发痛了。在这座有趣的房子里,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有一件事,那就是鱼腥味儿;它简直无孔不入,就连我掏出衣袋里的手帕擦鼻子时,我发现手帕的味儿也像包过一只海虾似的。当我悄悄把这一发现告诉佩格蒂时,她说,她哥哥是贩卖海虾、螃蟹和龙虾的。后来我才发现,在外面一间放有钵钵罐罐的小木屋里,经常可以看到一大堆这样的海货,它们纠缠铰结在一起,真是让人觉得好玩,而且不管钳住什么,就再也不肯松开。
一位系着白围裙的很有礼貌的妇女在门口迎接我们。当我还在汉姆背上,离船屋还有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时,我就看见她立在门口,朝我们屈膝行礼了。跟她一样行礼的,还有一个戴串蓝珠子项圈的挺美的小姑娘(或者说我认为她挺美)。我走上前去想吻她一下,她不肯让我吻,跑开躲起来了。接着,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清蒸比目鱼、黄油酱和土豆,还专为我做了一份排骨。后来,进来一个毛发浓密、满脸和气的汉子。因为他管佩格蒂叫“小妞”,还在她脸上来了一个亲热的响吻,从她对他的一般礼数来看,我断定这人定是她的哥哥。果然是这样——佩格蒂对我介绍说,他就是这一家的主人佩格蒂先生。
“见到你很高兴,少爷,”佩格蒂先生说,“你会觉得我们粗鲁,少爷,不过你也会发现我们还是挺爽快的。”
我向他道了谢,同时回答说:“我相信,在这样一个让人喜欢的地方,我一定会很快活的。”
“你妈好吗,少爷?”佩格蒂先生说,“你离开她时,她高兴吗?”
我对佩格蒂先生说,“她高兴极了,她还要我代她向你问好——”,这是我自己编造的一句客气话。
“多谢她的关心,说真的,”佩格蒂先生说,“啊,少爷,你要是能跟她,”他朝他妹妹点了点头,“跟汉姆,还有小艾米莉,一块儿在这儿待上两个星期,那我们就觉得太有光彩啦。”
佩格蒂先生用这样殷勤的态度表示过自己的地主之谊后,就到屋外用一壶热水洗起脸来,一边说冷水是怎么也没法洗掉他的龌龊的。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外表已大大改观,不过脸色却红得厉害,使得我不由得想到,他的脸在这点上竟会跟海虾、螃蟹和龙虾一个样,放进热水时黑不溜秋,出来时就红不棱登了。
吃过茶点后,关上屋门,一切都安排得舒舒服服(此时屋外的夜色中,寒风阵阵,雾气沉沉),我似乎觉得,这儿是人类所能想象出来的最宜人的隐蔽居所了。
(摘编自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
【注】本篇选文摘编自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的第三章:在大卫的母亲改嫁之前,乳母佩格蒂送幼时的大卫前去她的兄弟佩格蒂先生的家里。
6.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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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卫来到荒滩时,小说先连用四个“看”后又用“没看见”“看不到”等词刻画了大卫听到汉姆的话后极力搜索的迫切情态。 |
B.大卫初到船屋看到佩格蒂先生家里的摆设时表示由衷的喜欢,传达出主人公对恬淡宁静的隐居生活的向往。 |
C.当佩格蒂带大卫来到了他的卧室时,大卫觉得这个卧室非常有趣,虽然这里充斥着鱼腥味儿,却丝毫不影响“我”对卧室的喜爱与满意。 |
D.“冷水是怎么也没法洗掉他的龌龊的”一句看似轻轻一笔带过,实则巧妙点出渔民佩格蒂先生作为底层小人物内心深处隐藏着的职业“自卑”的心理。 |
7.下列对小说艺术特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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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小说中写“黑乎乎的驳船”时采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舒畅地冒着烟”生动形象地描写出“我”眼中的驳船的与众不同,突出了“我”当时的好奇心理。 |
B.小说第六、七两段中多次使用数字“一”来描写佩格蒂先生的船屋和“我”的房间,突出表现了佩格蒂先生家的清贫,同时也传达出作者对他的同情之情。 |
C.小说主要采用侧面描写的方法来描绘佩格蒂先生的形象,同时也花了大量笔墨描写佩格蒂先生一家人清贫又单调的生活。 |
D.“我”看见佩格蒂先生回来洗脸后,觉得他与虾蟹具有某种相似之处,因为那张黑脸被热水一烫,立刻就发红了。这个奇特的联想,不仅表现了“我”的童真,也体现了狄更斯特有的诙谐幽默。 |
8.文中的“我”在叙事上有什么作用?请结合选文作简要分析。
9.经历了社会黑暗和不幸坎坷的狄更斯依然相信善良与美好的力量,他的作品《大卫·科波菲尔》被人评价为“召唤人们回到欢笑和仁爱中来的明灯”,这一说法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选文进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