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与赞美诗
欧·亨利
苏比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那条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苏比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由他亲自出马组织一个单人财务委员会的时候也到了。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威尔岛监狱一直是苏比的冬季寓所。他瞧不起慈善事业名下对地方上穷人所作的布施。在苏比眼里,法律比救济仁慈得多。从慈善机构手里每得到一点点好处,都得付出精神上的屈辱来回报。要睡慈善单位的床铺,先得让人押去洗上—个澡;要吃他一块面包,还得先交代清个人的历史。因此,还是当法律的客人来得强。法律虽然铁面无私,却不会去干涉一位大爷的私事。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岛上,苏比立刻准备实现自己的计划。最舒服的莫过于在哪家豪华的餐馆里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声明自己不名一钱,这就可以安安静静地交到警察手里。
苏比离开长凳,踱出广场,拐到百老汇路,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苏比对自己西服背心最低一颗纽扣以上的部分很有信心。他刮过脸,他的上装还算过得去。只要他能走到餐桌边不引人生疑,那就是胜券在握了。可是苏比刚迈进饭店的门,侍者领班的眼光就落到他的旧裤子和破皮鞋上,粗壮利落的手把他推了个转身,悄悄而迅速地把他打发到人行道上。看来靠打牙祭去那个日思夜想的岛是不成了。
苏比离开了百老汇路。马路拐角上有一家铺子,大玻璃橱窗很惹眼,苏比捡起块鹅卵石往大玻璃上砸去。人们从拐角上跑来,领头的是个巡警。苏比站定了不动,两手插在口袋里,对着铜纽扣直笑。“肇事的家伙在哪儿?”警察气急败坏地问。“你难道看不出我也许跟这事有点牵连吗?”苏比说,口气虽然带点嘲讽,却很友善,仿佛好运在等着他。
在警察的脑子里苏比连个旁证都算不上,砸橱窗的人没有谁会留下来和法律的差役打交道,他们总是一溜烟似地跑。警察看见半条街外有个人跑着去赶搭车子,他抽出警棍,去追那个倒霉的人。苏比心里窝火极了,他拖着步子走了开去。两次了,都砸了锅。
街对面有家不怎么起眼的饭馆。它投合胃口大钱包小的吃客。苏比挪动他那双暴露身份的皮鞋和泄露真相的裤子跨进饭馆时倒没遭到白眼。他在桌子旁坐下来,消受了一块牛排、一份煎饼、一份油炸糖圈,以及一份馅儿饼。吃完后他向侍者坦白:他无缘结识钱大爷,钱大爷也与他素昧平生。“手脚麻利些,去请个警察来,”苏比说;“别让大爷久等。”“用不着惊动警察老爷,”侍者说,“喂,阿康!”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苏比往外一叉,正好让他左耳贴地摔在铁硬的人行道上。他一节一节地撑了起来,像木匠在打开一把折尺,然后又掸去衣服上的尘土。两个门面之外一家药铺前就站着个警察,他光是笑了笑,顺着街走开去了。
……
最后,苏比来到一个异常幽静的地段。这里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花玻璃窗子映射出来。风琴师为了星期天的赞美诗,正在键盘上反复练习,动人的乐音飘进苏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胶着在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明月悬在中天,皎洁静穆;车辆与行人都很稀少;檐下的冻雀睡梦中啁啾了几声。风琴师奏出的赞美诗使铁栏杆前的苏比入定了,因为当他在生活中有母爱、玫瑰、雄心、朋友以及洁白无瑕的思想与衣领时,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苏比这时敏感的心情和老教堂环境的潜移默化会合在一起,使他灵魂里突然起了奇妙的变化。他猛然对他所落入的泥坑感到憎厌,那堕落的时光,低俗的欲望,心灰意懒,才能衰退,动机不良——这一切现在都构成了他的生活内容。
一刹那间,新的意境醍醐灌顶似地激荡着他。一股强烈迅速的冲动激励着他去向坎坷的命运奋斗。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时间还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管风琴庄严而甜美的音调使他内心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到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去找事做,有个皮货进口商曾经让他去赶车,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这差使接下来。他要做个烜赫一时的人,他要……
苏比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他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只见是警察的一张胖脸。“你在这儿干什么?”那警察问。“没干什么。”苏比回答。“那你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莱克威尔岛,三个月。”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语言精要,仅第一段的“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便让人了解了故事发生时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 |
B.苏比宁愿犯罪去监狱过冬,也不愿接受慈善机构的接济,让我们感受到苏比精神上、灵魂上的自尊。 |
C.苏比为进监狱犯罪没有被警察逮捕,在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却被逮捕了,这样的结局是典型的欧·亨利式结尾。 |
D.小说善于通过细节刻画人物,语言、动作、心理、肖像描写共同描绘出苏比这一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形象。 |
3.在小说的最后部分,苏比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你觉得他能否做到?请结合本文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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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
欧·亨利
约翰和凯蒂结婚两年以来,从没分离过一晚上。他目瞪口呆地把字条读了又读。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起了波折,竟然使他不知所措了。
她吃饭时经常穿着的那件红底黑点晨衣软绵绵无精打采地搭在椅背上。匆忙之中她把平日穿的衣服扔得东一件西一件的。一个装着她爱吃的黄油硬糖的小纸袋丢在那里,包扎绳松开着。一张日报铺在地板上,上面的火车时刻表被剪掉了,留下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就像一个张开的大嘴。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表明一种缺损,表明灵魂和生命的离去。约翰·帕金斯站在没有生气的遗物中间,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哀伤。
他着手收拾屋子,并尽可能布置得干净整洁。当他触摸到凯蒂的衣服时,他感到有一股恐惧之感悄悄袭上心头。他从来不曾想过,假如没有凯蒂,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已经完全成为他生活的依恋,就像他呼吸的空气——时刻都不能缺少,但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察觉。现在,她没有预先通知就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存在似的。当然这持续不了几天时间,充其量也不过一两个星期,但这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死亡之手已向他伸出,威胁着他宁静和谐的家庭生活。他的家庭已是风雨飘摇。一个扁桃腺化脓的丈母娘把他的家庭守护神和家财统统赶到了九霄云外。约翰从冰箱里取出冷藏羊肉,煮了一些咖啡,孤零零地坐下来吃饭。这顿凄凉清冷的晚餐过后,约翰坐到了窗前。
他没有心思抽烟。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召唤着他出去寻欢作乐。夜晚是属于他的。他可以不受盘问地出去,像任何一个逍遥自在的单身汉那样,无拘无束地寻欢作乐。只要他高兴,他可以痛饮,游荡,尽情玩到天亮;不会有怒气冲冲的凯蒂在等着他,扫他的兴。只要他高兴,他可以在麦克洛斯基那儿同一班嘻嘻哈哈的朋友打落袋弹子,直到黎明的光辉盖过电灯光。以往,当弗罗摩尔公寓的生活使他厌烦的时候,他总是苦于婚姻的羁绊。现在羁绊解除了。凯蒂不在了。
约翰·帕金斯不善于分析自己的情感。但是当他坐在那间没有凯蒂的十英尺宽十二英尺长的客厅里时,他丝毫不爽地猜中了他烦恼的主要原因。他现在领悟到,凯蒂是他幸福生活的必要条件。他对凯蒂的感情,以往被单调枯燥的家庭琐事搞得麻木了,如今却因凯蒂不在面前而猛然觉醒。歌喉美妙的鸟儿飞走之后,我们才体会到它的歌声的可贵。
“我真是不可救药的笨蛋,”约翰·帕金斯暗忖道,“我真糊涂,怎么能一直这样对待凯蒂。每天晚上出去打弹子,同朋友们鬼混,不呆在家里陪陪凯蒂。让可怜的姑娘一人留在家里,身边无人宽慰,顾影自怜!约翰·帕金斯,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要弥补过去对不住那个姑娘的地方。我要带她出去娱乐。从现在起,我要同麦克洛斯基那帮人一刀两断,不再来往。”
不错,城市在外面喧嚷,召唤约翰·帕金斯出去。此刻,在麦克洛斯基那儿,朋友们正在悠闲地消磨时光,玩着每晚的游戏,把弹子打落到网袋里去。但是花花世界也好,哒哒作响的弹子棒也好,都提不起那个因为妻子不在而心情懊丧的帕金斯的兴致了。他本来有的东西被剥夺了,以往他不加珍惜,甚至有点儿轻视,现在却需要它了。泪水——是的,晶莹的泪水盈满约翰·帕金斯的眼睛。一旦她回来,情况一定会有所改观。他一定要弥补以往他的所有疏忽。失去了她,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门打开了。凯蒂提着一个小提包走了进来。约翰吃惊地张着嘴,痴呆地望着她。
“啊呀!回到家真高兴。”凯蒂说,“妈病得并不厉害。萨姆在车站上等着我,他说妈的病只不过稍微发作了一下,电报发出之后就没事了。于是我搭下一班火车回来了。我现在真想喝杯咖啡。”
约翰·帕金斯看了看钟。八点一刻。他伸手拿起帽子,朝门口走去。
“约翰·帕金斯,我倒要知道知道,你这会儿想到哪里去?”
“我打算去麦克洛斯基那儿,”约翰说,“跟朋友打一两盘弹子。”
(选自《欧·亨利短篇小说》,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二段不避其繁地描写屋内的景象,营造出屋内的凌乱氛围,表明凯蒂临行的匆忙与慌乱,给读者留下悬念。 |
B.小说反复写到窗外的城市,用城市的诱惑、喧闹对比帕金斯的不为所动,帕金斯曾经想竭力逃避的生活中的一切现在竞成了奢侈的希望,这让帕金斯对妻子有着从未有过的依恋。 |
C.小说详细描写了帕金斯的心理活动,既刻画了帕金斯内心的忏悔、孤寂与感伤,又蕴含着作者对人性的深度思考。 |
D.小说成功地塑造了帕金斯的形象,寄予了作者对他的深切同情,也深刻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和无情。 |
3.小说以“钟摆”为题,有什么含义?这对你有什么启示?请简述。
两个感恩节【注】的绅士(节选)
欧·亨利
斯塔弗·皮特坐在联合广场喷泉对面人行道旁边的第三条长凳上。九年来,每逢感恩节,他总是不早不迟,在一点钟的时候坐在老地方。但是,斯塔弗·皮特今天出现在一年一度的约会地点,似乎是出于习惯,而不是出于饥饿。
皮特一点儿也不饿。来这儿之前他刚刚大吃了一顿,如今只剩下呼吸和挪动的力气了。他的衣服当然褴褛,衬衫前襟一直豁到心口,可是夹着雪花的十一月的微风只给他带来一种可喜的凉爽。因为那顿特别丰富的饭菜所产生的热量,使得斯塔弗·皮特不胜负担。
那顿饭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路过五马路起点附近的一幢红砖住宅,那里住有两位尊重传统的老太太。她们派一个佣人等在侧门口,吩咐他在正午过后把第一个饥饿的过路人请进来,让他大吃大喝,饱餐一顿。斯塔弗·皮特去公园时,碰巧路过那里,给管家们请了进去,成全了城堡里的传统。
斯塔弗·皮特朝前面直瞪瞪地望了十分钟之后,觉得很想换换眼界。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慢慢把头扭向左面。这时,他的眼球惊恐地鼓了出来,他的呼吸停止了,他那穿着破皮鞋的短脚在砂砾地上繁簌地扭动着。
因为那位老先生正穿过马路,朝他坐着的方向走来。
九年来,每逢感恩节,这位老先生总是来这儿寻找坐在长凳上的斯塔弗·皮特,总是带他到一家饭馆里去,看他美餐一顿。
老先生又高又瘦,年过花甲。他穿着一身黑衣服,鼻子上架着一副不稳当的老花眼镜。他的头发比去年白一点儿,稀一点儿,而且好像比去年更借重那支粗而多节的曲柄拐杖。
斯塔弗·皮特眼看他的老恩人走近,不禁呼吸短促,直打哆嗦。
“你好。”老先生说,“我很高兴见到一年的变迁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你仍旧很健康地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逍遥自在。仅仅为了这一点幸福,今天这个感恩节对我们两人都有很大的意义。假如你愿意跟我一起来,朋友,我预备请你吃顿饭,让你的身心取得协调。”
老先生每次都说同样的话。九年来的每一个感恩节都是这样。这些话本身几乎成了一个制度。除了《独立宣言》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同它相比了。以前在斯塔弗听来,它们像音乐一般美妙。现今他却愁眉苦脸,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老先生的脸。细雪落到斯塔弗的汗水淋漓的额头上,几乎咝咝发响。但是老先生却在微微打战,他掉转身子,背朝着风。
斯塔弗抬着头,瞅了他一会儿,自怨自艾,好不烦恼,可是又束手无策。老先生的眼睛里闪出光亮,他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但他那小小的黑领结依然非常神气,他的衬衫又白又漂亮,他那两撇灰胡须典雅地翘着。
“谢谢你,先生。非常感谢,我跟你一起去。我饿极啦,先生。”
饱胀引起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并没有动摇斯塔弗脑子里的那个信念。老先生带着他的一年一度的受惠者,朝南去到那家饭馆和那张年年举行盛宴的桌子。
“老家伙来啦,”一个侍者说,“他每年感恩节都请那个穷汉吃上一顿。”侍者在桌子上摆满了节日的食物——斯塔弗叹了口气,举起了刀叉。
在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的英雄都没有他这样勇敢。火鸡、肉排、汤、蔬菜、馅饼,一端到他面前就不见了。他跨进饭馆的时候,肚子里已经塞得实实足足,食物的气味几乎使他丧失绅士的荣誉,但他却像一个真正的骑士,打起精神,坚持到底。
一小时之后,斯塔弗往后一靠,这一仗已经打赢了。
“多谢你,先生,”他像一根漏气的蒸气管子那样呼哧呼哧地说,“多谢你赏了一顿称心的中饭。”
接着,他两眼发直,费劲地站起身来。一个侍者把他像陀螺似地打了一个转,推他走向门口。老先生仔仔细细地数出一块三毛钱的小银币,另外给了侍者三枚镍币做小费。
他们像往年那样,在门口分了手,老先生往南,斯塔弗往北。
在第一个拐角上,斯塔弗转过身,站了一会儿。接着,他的破旧衣服像猫头鹰的羽毛似的鼓了起来,他自己则像一匹中暑的马那样,倒在人行道上。
救护车开到,年轻的医师和司机低声咒骂他的笨重。既然没有威士忌的气息,也就没有理由把他移交给警察局的巡逻车,于是斯塔弗和他肚子里的双份饭就给带到医院里去了。
过了一小时,另一辆救护车把老先生送来了。他们把他放在另一张床上。
不多久,一个年轻的医师碰到一个眼睛讨他喜欢的年轻的护士,便停住脚步,跟她谈谈病人的情况。
“那个体面的老先生,”他说,“你怎么都猜不到,他几乎要饿死了。从前大概是名门世家,如今落魄了。他告诉我说,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注】1620年,英国清教徒不堪宗教压迫,乘坐“五月花号”船来到美洲,其遇到困难处于饥寒之时,得到了当地人的帮助,之后为表达感恩之情,设立了感恩节,并成为美国法定节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标题中绅士既指每年请皮特饱餐的老人,也指假装饥饿的穷人皮特,作者通过描写小人物的善,以小见大地赞美了人性的光辉。 |
B.文中“微风只给他带来一种可喜的凉爽”“细雪落到斯塔弗的汗水淋漓的额头上”两处描写,主要是为了烘托感恩节和谐美好的气氛。 |
C.皮特“眼球惊恐地鼓了出来”,“呼吸停止了等”神态描写,用夸张的笔法设置了悬念,同时自然地引出下文老先生的出场。 |
D.作者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感情倾向,而是通过故事本身来客观表达,此写法更易使读者深入故事,形成共鸣。 |
3.文章老先生饿昏这一结尾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缘于前文多次作了铺垫与暗示,请找出几处并分析。
成功的莫利
欧·亨利
莫利漫步走过联合广场,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公园长凳上的懒洋洋的人们,他想:如果我有几百万美元,一定找公园的负责人,让他们把长凳加以改造,以便女士们坐在上面时,脚可以安然地垂落地面;我还会为城镇装备图书馆,或者为那些教授修建疗养院……
他向那些浑身肮脏的不幸的人们报以微笑。他们身上同样一无所有,即使当太阳第一缕光线照在广场西侧那高高的建筑物上时他们也不会有,但到那时莫利就会有足够的钱,以往也是这样:太阳落山时囊空如洗,太阳升起时囊中饱满。
他先来到麦迪逊大街,走进一位牧师的房子,拿出了一封伪造的介绍信,信是由印第安那州一位牧师发出的。经确认,这是一笔被延误的汇款,莫利在信背面签上字后,净赚了五美元。当他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屋里赌了十分钟后,那原本五美元的家产还剩四十分币在口袋里叮当作响。他出了门,在附近徘徊、闲荡,一时不知去哪儿好。
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走过来了,显然是冲着大街对面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药店去的。莫利面带迷人的微笑,用和蔼的话语拦住了小男孩。
“你是在问我吗?”小男孩说道,“妈妈给了我一美元,让我去药店买瓶药。”
“很好!”莫利说,“真是个男子汉,可以为妈妈办事了。但我必须领你一起过马路,以防往来的车辆碰到你。”
莫利领着小男孩走进了药店,他连钱带药方一同递了过去。
他面带微笑,对药店老板说道:“我要一品托的氯化钠溶液,别想骗我啊,我可很清楚这药的行市呢。”
药店老板眨了眨眼睛,给他装完了药后说:“十五美分,我知道你懂得药的价格。通常此药的价格应是一美元。”
“那只能骗骗小孩子。”莫利微笑着说。
莫利把包好的药交给小男孩,并把他送到了拐弯的路上。莫利凭着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的口袋里又多了八十五美分。
“可要当心车辆呀,孩子!”他愉快地冲那个小小的猎物说道。刚说完,他就看见两辆电车突然从相反两个方向向小男孩驶来。一看此景,莫利立刻冲向路中间,从两车之间将那小男孩抢了出来,并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回家路上。
莫利走出一家餐馆后,口袋里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硬币。他站在马路边,用略带嘲笑的眼神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他要撒网捉条大鱼,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和需求。
这时,一位老人穿着身不大合体的衣服,手里拿着把大雨伞,从川流不息的车辆中钻了过来,走到莫利身边。
“年轻人,”他对莫利说,“打搅你一下,你知道这城里有一个名叫索门·斯马瑟斯的人吗?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从艾伦维尔来看他的,我真没用,我把他的地址弄丢了。”
莫利说:“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叫什么斯密瑟斯的,我还是劝你……”
“斯马瑟斯,不是斯密瑟斯。”老人打断了莫利的话,怀希望地看着他说,“他身材矮胖,约五英尺高,黄色的皮肤,二十九岁左右,两颗前门牙外露着……”
“噢,是‘斯马瑟斯’呀!”莫利高兴地大声说,索门·斯马瑟斯?啊,他和我是邻居呢。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斯密瑟斯’呢。”
“长岛的主教原来和我约好了,”莫利说,“八点钟在这碰头,他要和我在海鱼夜总会一同进餐。但我怎能让我朋友的父亲独自立在大街上呢,刚才我正打算去那家酒吧要杯姜汁酒,外加少许葡萄酒,但敬爱的老人家,我一定把您送到您儿子家中,但我们乘车前我希望您能与我共同……”
一小时之后,莫利坐在麦迪逊广场上一只长凳的一端,嘴里叼着二十五美分一支的雪茄,他衣服的内兜里装着一百四十美元的钞票。此时的莫利很惬意,他达观地看着月亮被云团遮住又露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低着头坐在了长凳的另一端。
过了一会儿,那老人抬起头看了看与他同坐一凳的伙伴,似乎发觉他的身份与平时坐在这里的人不同。
“行行好吧,先生,”他哀求着。“给我一美元吧,哪怕几美分也行。”
没等他说完,莫利就扔给他一美元。
“上帝保佑你!”老人说,“我一直在找工作……”
“工作?”莫利带着响亮的笑声重复着老人的最后两个字,“我的朋友,何必找工作?拿我来说,我现在无论想要什么,这世界都能给我。”
莫利站起来,走到了拐角。
多么美的月亮啊!
时钟敲响了,这是九点钟的报时,一个年轻女子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她在等那辆马上要进站的车。她显得很匆忙,好像是刚下班。她的眼睛是那么纯,那么亮,她身着素的白衣,她急切地等待着汽车,丝毫未向左右两旁环顾。
莫利认出了她。八年前在学校时他俩是同桌。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是单纯的友谊。
莫利没与她打招呼,而是突然拐进一条小街道,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把他那突然发烧的脸贴在了电线杆上,有点儿绝望地自语道:
“上帝呀,我真希望我自己立刻死掉。”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莫利对联合广场上的穷人们报以微笑,因为他对他们的贫穷而无能充满了怜悯与鄙视。 |
B.莫利从小男孩买药一事上赚了钱,所以对小男孩有好感,在其遇到危险时施予了援救。 |
C.莫利说长岛的主教和他约好一起进餐,是谎言,主要目的是让老人心生愧疚同时信任他。 |
D.莫利偶遇女同桌,看到她端庄大方,更感到自己没有资格爱对方,所以恨不得立刻死掉。 |
A.“太阳落山时囊空如洗,太阳升起时囊中饱满”一句设置悬念,引人遐思:莫利是怎样的人?他是怎样花钱的?又是怎样挣到钱的? |
B.“他要撒网捉条大鱼”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生动地写出了莫利希望发现一个被骗的对象,从而得到一笔较大数额的钱的心理。 |
C.小说没有写莫利骗取那个寻儿老人的钱财的过程,只写了他嘴里叼着雪茄、兜里装着钞票的结果,这种留白引发了读者的丰富想象。 |
D.小说最后莫利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因此想重新做人,开始新的生活,这个结尾很出人意料,具有欧·亨利小说结尾的一般特点。 |
4.请简要赏析文中的画横线句子“多么美的月亮啊”。
请原谅我们(节选)
[俄]奥恩托尤·瓦·邦达列夫
晚上7点多钟,巴维尔·弋奥尔基耶维奇·沙丰诺夫朝火车站走去。当他走到无轨电车站附近,抬头看到了自己读中小学的学校──一栋黑沉沉的4层楼房。这楼房依然伫立在老地方,和童年时候见到的一样,和许多年前一样。
这就是他坐在书桌旁度过许多学习时光的地方,他带着激动而又好奇的心情看着这座昏暗的楼房,突然发现右边角落里射出红色的灯光。难道还是玛丽雅·彼得洛夫娜住在那儿?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是他小学时候的数学教师,以前就住在这里。他怎能马上想到她呢?要知道,他曾经是她最宠爱的学生,玛丽雅老师确信他在数学方面前途无量。沙丰诺夫沿着林荫道走过去。他与老师多年不见了。她现在是否还住在这儿?是否还活着?如今怎么样啦?记忆中有多少事情同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啊!沙丰诺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台阶。他想敲门,但是门开着,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没有人。
在他的身后有人说话,“是谁在那里呀?”
她就像对待学生家长那样,用严肃而有礼貌的声调说:“请进来。”“您还认不出我?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我是……”她用几钞钟功夫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着他,稍带惊恐地说:“帕沙·沙丰诺夫……帕沙!请坐,请坐,坐到这儿来,坐到桌子前边来,帕沙!是你来啦!”
沙丰诺夫高兴而窘困地说:“是我,是我,我这就过来。”顺手把斗篷和帽子挂在衣架上。他看到衣架上只挂着玛丽雅·彼得罗夫娜的一件大衣。
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拿着茶壶走进来,高兴地说:“好啦!帕沙,先谈谈你自己。你现在干什么?干得怎么样?不过,关于你的事,我可知道得不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你写的书我也读过。你结婚了没有?”她急急忙忙地提了一大堆问题。
沙丰诺夫回答说:“我已经结婚了,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老师。”
她甜蜜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幸福吗?”他回答说:“好像挺幸福,我有一个儿子。”
她往茶杯里倒入茶水,放进茶匙,想了一下问道:“还记得米沙·舍赫切尔吗?”
“当然记得!我很羡慕他。我们在课堂上还读过他的作文呢!在这方面,我可一点儿也不行。”“他当上了记者,”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慢慢地说,“到全国各地去出差,还出国。我经常看到他写的文章,也常常想到他。”
“他来过吗?”
“没有。”
“是啊!我们都各奔东西了。”
“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我很想知道,有没有谁给您写过信?”
“没有,帕沙,”她说,“柯良·西比尔采夫经常到我这里来。他生活很不幸。他经常来。”沙丰诺夫不太记得这个同学。这个男孩好像不爱讲话,很胆怯,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记不太清楚了。”他耸耸肩说,“我忘了。”
“很不好。”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说。
师生二人都沉默不语。听了这最后一句“很不好”,沙丰诺夫感到很不自在,他理解出双重含义。
“玛丽雅·彼得洛夫娜,在您这里有我写的书?”巴维尔·戈奥尔基耶维奇说完,立刻停住嘴,他记得他并没有把这书寄给老师。
“是的,我读过啦。”
沙丰诺夫站起来,把自己写的书从橱中拿出来,很难为情地说:“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我在书上给您签个字,可以吗?”
突然,从书中掉出张小纸片,他急忙拣起来,原来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他自己的相片。他回过头凝视着玛丽雅·彼得洛夫娜。
“很不错的一本书。我很有兴趣地读完了它。帕沙,这张相片是从《真理报》上剪下来的。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还给你拍了一封贺电。”
他羞愧内疚地记起,两年前在收到的许多贺电中确实有老师打来的电报。尽管给别人回了电,但没有给她回电。
沙丰诺夫不记得在书上写了些什么话,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他和老师是怎样分手告别的。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走出来送他。他沉默无语,老师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问道:“帕沙,告诉我,在你的著作中有没有一点点我的劳动?”
“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您说到哪儿去了呀?”他喃喃自语地说,“如果不是您……”她直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以为我不高兴吗?不,像你这样的贵客到我这里来过,我明天就讲给我的学生们听……去吧,帕沙,祝你取得更大的成就,祝你幸福……”他们分手了。他很快地走进公园的小路。回头一看,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还站在台阶上。
当火车停到一个大站的时候,沙丰诺夫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车厢,按学校的地址给玛丽雅·彼得洛夫娜拍了一封电报。电报中只写了这样5个字:请原谅我们。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 )A.沙丰诺夫来到学校专程探望他的小学数学老师玛丽雅·彼得洛夫娜,他的到来让老师感到分外惊喜和激动。 |
B.玛丽雅·彼得洛夫娜记得她教过的每一个学生,了解他们的近况,可是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主动回来看过她。 |
C.沙丰诺夫看到书橱有他的书,对于老师对他的关注他感到内疚不安,因为他毕业后从来没有想起过自己的老师。 |
D.当老师把“我”送到门口时,她问我“你的著作中有没有一点点我的劳动”,表明老师对我的行为感到不满。 |
3.小说中为什么“我们”要请求老师的原谅?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供应家具的房间
欧·亨利
某天晚上断黑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在第十二家的门口拉了铃,来了一个女房东,她的模样使他联想到一条不健康的、吃得太饱的蠕虫;蠕虫吃空了果仁,只留下一层空壳,现在想找一些可以充饥的房客来填满这个空间。
他打听有没有房间出租。
“进来。”女房东说。她的声音来自喉头,而喉头也仿佛长遍了舌苔。“我有一间三楼后房,刚空了一个星期。你想看看吗?”
年轻人跟她上楼。他们悄没声儿地踩在楼梯的毡毯上。那条毡毯已经完全走了样,仿佛变成了植物,在那腐臭阴暗的空气里化为一块块腻滑的地衣或是蔓延的苔藓,附着在楼梯上,踩在脚下活像是黏糊糊的有机体。
“就是这间。”女房东的长满舌苔的喉咙里发出声音说,“很好的房间。难得空出来的。这个房间人人喜欢。从来没有空过很久。”
“你这里常有演艺界的人来租房间吗?”年轻人问道。
“他们来来往往。我的房客中许多人同剧院有关系。是啊,先生,这里是剧院区。当演员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待上很久。有许多就在我这里住过。是啊,他们是来来去去的。”
他租下这个房间,预付了一星期的租金。他说他累了,立刻就住下来,同时数出了钱。女房东说这个房间的一切早已准备就绪,连毛巾和洗脸水都是现成的。她要出去的时候,年轻人把那个带在舌尖,问了千百次的话说了出来。
“你可记得,你的房客中间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瓦许纳小姐——埃洛伊丝·瓦许纳小姐?她多半会在剧院里唱歌。一个漂亮姑娘,个子不高不矮,细腰身,金红色头发,左眉毛旁边有颗黑痣。”
“不”。问来问去老是“不”。五个月来不断打听,结果总是落空。他对她一往情深,千方百计要找到她。自从她离家出走之后,他知道准是这个滨水的大城市留住了她。
这间屋子带着初次见面的假客气迎接了刚来到的客人,破旧的家具反射出淡淡的光线,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慰藉;屋里有一张破旧的锦缎面睡榻和两把椅子,两扇窗户之间有一面尺把宽的廉价壁镜,墙上有一两只描金镜框,角落里放着一张铜床。
客人有气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他正歇着的时候,屋里突然有了一阵浓烈、甜蜜的木樨草香味。它像是随着一股轻风飘来的,是那样确切、浓郁和强烈,以至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来客。年轻人似乎听到有人在招呼他,便脱口嚷道:“什么事,亲爱的?”并且跳了起来,四下张望着。那阵浓郁的香味依附在他身上,把他团团包围起来。他伸手去摸索,因为这时他所有的感觉都混杂紊乱了。气味怎么能断然招呼一个人呢?一定是声音。不过,刚才触摸他的,抚摩他的竟会是声音吗?
“她在这间屋子里待过。”他嚷道,立刻想在屋里找出一个证据。因为他知道,凡是属于她的或者经她触摸过的东西,无论怎样细小,他一看就认识。这股缭绕不散的木樨草香味,她所偏爱并已成为她个人特征的香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接着,他像猎狗追踪臭迹似的在屋子里巡逡徘徊。老天哪!那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气味竟能发出声音呼唤呢?因此,他继续摸索着。
这时,他才想起了房东。
他从这间阴森森的屋子跑下楼,来到一扇微露灯光的门口。女房东听到敲门声,便出来了。他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激动。
“请问你,太太,”他恳求地说,“在我没来之前,谁住过这间屋子?”
“哎,先生。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我早就说过,先前住在这儿的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剧院里的姓名,穆尼太太是真名。我的房子的正派是有名的。配了镜框的结婚证就挂在——”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什么样的——我是说长相怎么样?”
“唔,先生,黑头发,矮胖身段,一脸滑稽相。她们上星期二走的,已经一个星期了。”
他向她道了谢,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死气沉沉的,赋予它生命的要素已经消失了。木樨草的香味已经没有了,代替它的是发霉家具的腐臭的味道,是停滞的气氛。
希望的幻灭耗尽了他的信心。他坐在那儿,呆看着咝咝发响的煤气灯的黄光。过了片刻,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一长条一长条的。他用小刀把这些布条结结实实地堵塞进窗框和门框的罅隙。安排停当后,他关掉煤气灯,再把它开足,却不去点火,然后死心塌地往床上一躺。
这晚轮到麦库尔太太去打啤酒。她去打了酒来,同珀迪太太一起坐在地下室里。
“今晚我把三楼后房租出去了,”珀迪太太对着一圈薄薄的泡沫说,“房客是个年轻人。他上床已经两个钟头了。”
“真的吗,珀迪太太?”麦库尔太太极其羡慕地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想不到竟用煤气自杀——她那张小脸真惹人爱,珀迪太太。”
“就是嘛,她称得上漂亮,”珀迪太太表示同意,可又有点儿吹毛求疵地说,“可惜左眉毛旁边长了那么一颗黑痣。你把杯子再满上吧,麦库尔太太。”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寻找为线索,但情节做了模糊化处理,只展示了一个发生在傍晚到夜间、基本局限于一间客房中的“寻人故事”的片段。 |
B.年轻人因相思过度而产生幻觉,以至于闻到了木樨草的香味,这让他所有的感觉都紊乱了,他精神失常了,像猎狗那样追踪臭迹。 |
C.“他关掉煤气灯,再把它开足,却不去点火,然后死心塌地往床上一躺”,表明年轻人彻底地失去了希望,选择了煤气中毒自杀。 |
D.女房东和麦库尔太太在地下室里喝着啤酒,为能把死过人的房间顺利出租并获得收益而洋洋得意,这是人性沦落的真实写照。 |
A.小说对旅馆的描写带有魔幻主义色彩,如楼梯的毡毯和房间里的陈列,就给人阴森诡异之感。 |
B.木樨草香味的突然出现为小说注入了新的情绪起伏的因素,使得小说节奏具有了张弛的力度。 |
C.作者有意安排男女主人公先后住进同一间房,这种可能的“巧合”,有利于揭示人性的美与丑。 |
D.结尾女房东揭开女孩死亡的真相,这个真相出人意料,并与年轻人苦苦追寻女孩未果形成反转。 |
4.不少评论家认为,这篇小说寓意深远,旅馆、没有出场的姑娘、作为“寻找者”的年轻人,充满了象征意义,反映了当时美国社会的阴暗与年轻一代对希望的追求。请结合文本,对评论家所说的“象征意义”简要分析。
车厢里
[俄]苔菲
“请问,太太!您姓维格多尔奇克吗?”
“对不起,太太!我本姓楚克尔曼。”
“楚克尔曼?到底还是楚克尔曼!我永远都不会想到!您是楚克尔索恩的亲戚吗?”
“不,我不是。”
“他们是非常富裕的人。谁不知道楚克尔索恩啊!他们有自己的工厂、自己的马匹。他们还想买车呢,已经想了两年了。穷人才不会想这些呢。既然一个人想买车,而不是买什么鲱鱼和洋葱之类的,那就是说,他兜里有钱。楚克尔索恩家,嗬!楚克尔索恩家族是一个富裕家族。”
“可能他们是亲戚呢,我怎么知道。甚至,也许是亲戚。只是我不会为此而骄傲的。我没时间骄傲。我们有自己的造纸业。”
“请问,您在哪里定居?”
“我们在里加。”
“在罗马①?哇,太太,太太!您是多么幸福的人啊,太太!”
“呸,那有什么!”
“因为,也许非常美!我宁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看上一眼也好啊!”
“看上一眼,也许会感觉很好。而我是用双眼在看,所以我已经厌烦了。”
“您也许在开玩笑!请问,太太!您当然会说意大利语了?哦,我真想听一下!”
“意大利语?不会说。为什么我要说意大利语呢?”
“如果您要向意大利人买点儿什么的话,人家听不懂怎么办呢?”
“您说什么呀?假如有个牵着猴的坏蛋向我推销假琥珀,那我还要为了他来说蹩脚的意大利语?呸!我才不需要呢!”
“哦,太太,您真让我惊讶!请问,您那儿的天气怎么样?很热吗?”
“不是很热。夏天还不错。”
“而我有一个熟人去过那里,他说,都热得让人出汗。”
“也许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呢?因为我要给他钱,让他撒谎?还是别的什么?”
“太太,您不要这样生气。柳利卡先生是一位富人,有自己的药店,可撒起谎来就像个低级下流的叫花子。如果他早上喝了咖啡,他一定会对别人说,他喝了茶。”
“好吧,随便。就算我的熟人没有出汗。我在争论吗?什么?请问,您那里的自然风光一定很美吧?一定是令人惊叹的!我想象那里会有各种各样的仙人掌,还有其他一些动植物!”
“什么呀!没什么特别的。请您允许开一下窗,好吗?这里很闷。”
“请允许我亲自为您打开……”
“你为什么要操这个心呢……”
“对我来说,这是顺手的事……瞧,打开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很高兴能为您服务。那么,您那里的自然风光还是非常美的,对吗?”
“呸!那只不过是自然风光而已!”
“当然,对习惯于美的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啊,太太,只要看着您就觉得舒服。我在想,您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就在您身上,有某种特别的痕迹。这个胸针……是在那里买的吗?”
“这个?是在维尔诺。太太,您有孩子吗?”
“我有一个女儿。哦,那是怎样的孩子啊!简直就是某种特别的东西。美人儿,甚至羞于启齿。但是,只有一点不好:可以想象一下,她的眼睛长得就像我的一样非常美。眉毛也像我,额头、脸颊,甚至鼻子,而下面都像她父亲,父亲,父亲!这么好的孩子!我想,明年带她去你们那座伟大的城市。只是麻烦的是出国护照,否则……”
“您为什么要出国护照呢?来我们这里不需要出国护照!”
“您说什么?”
“也许,您去莫斯科也要带着出国护照?”
“去莫斯科不要护照!”
“那为什么去里加要,而去莫斯科不要?”
“里加和我什么关系,您为什么硬要跟我说里加呢?”
“因为您想去里加啊。”
“去里加?我想去里加?不,您听到了某个相像的名字了。”
“抱歉,太太!您一听说我是从里加来的,就完全昏了头。简直就像用牙咬住我的脖子一样,紧紧不放。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为了里加而疯狂!”
“请原谅,太太……但是,只是您自己……”
“不,请您原谅我,而不是我原谅您!”
“不,请原谅!这一点请您原谅我。因为您在这里自吹自擂,而现在自己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您把窗户关上,风吹到我牙齿了。”
“您还要给我解释,有风在吹!先给自己办好去里加的护照吧。哈哈!”
“她还说楚克尔索恩是她的亲戚呢!楚克尔索恩才不想认识您呢。我要是告诉他,您死乞白赖地想做他的亲戚,他的背心会被笑破的!等着瞧吧!”
“哎,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不要碰那窗户!我感觉很闷。”
“本来是从里加来的,却觉得自己是萨拉·贝恩哈特②。”
“哪有这种没教养的人啊!请您不要动我的窗户。”
“这已经是她的窗户了!你们听见了吗?怎么,您是文达沃——雷宾斯卡娅路还是什么?”
“您别忘了,您这是在跟谁说话!”
“跟一位里加的小市民在说话!”
“真有修养!请您别动窗户!”
“那风吹到我的牙齿了……”
“请原谅,太太……”
“不,请您原谅……”
“不,请原谅。请您原谅我。乘务员!乘务员!请您给我换个地方。你们这里坐着的是里加的乘客!”
“呸!”
【注】①俄文里,单词“里加”与“罗马”的前两个字母相同,因此被听错了。②法国女演员。
1.下列对小说相关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作者将故事发生的环境设置在一节正在行驶的空间狭小的火车车厢里,将笔触聚焦在两位太太身上,使小说富有戏剧舞台效果。 |
B.小说通过两位互不相识的太太的对话来展开并推动情节发展,颇具戏剧色彩,人物语言具有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读来令人回味无穷。 |
C.“他的背心会被笑破的”一句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写出说话人对姓楚克尔曼的太太的讽刺,既突出人物性格,又使小说语言生动幽默。 |
D.小说选取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常常能遭遇到的事件,来揭示小人物的悲苦命运,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具有很强的可读性。 |
3.有评论认为,苔菲在塑造小人物形象时,主要通过情节的反转来推波助澜。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