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牺牲
杨沫
道静这一夜再也不能睡着觉。她的伤处使她痛苦:腿上铁箸烧伤的地方已经溃烂化脓,浑身的骨头像捣碎了似的。她想到敌人虽然没有再审问她,可是她应当准备着——准备在法庭上和敌人斗争。
“小林,你还没有睡着觉?”后半夜了,窗外透进朦胧的月光,郑瑾听见了道静沉重的呼吸,知道她还没有睡着。
“郑姐姐,我在想,如果反动派再审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你告诉我,我没有经验。”
“有什么证据落在他们手里吗?你和组织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吗?——如果相信我,就说实话。”
在这个全身都充满了党性的老同志面前,道静坚决相信了自己的观察,坦率地说:“我和别的党员没有关系,也没有证据落在他们手里。”
“看样子他们对你和小俞并不怎么太注意,以后也许能够放出去。所以你,你必须一口咬住是群众。如果再受刑那就还要咬牙忍住……你的伤很重,他们大概不会再动刑的。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向敌人屈服,你要相信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郑瑾一口气讲了这些话,累得喘息起来,一阵窒息似的咳嗽,使她痛苦得许久讲不出话。
“郑瑾同志,”道静拉住她瘦削柔软的手,声音颤抖着,“我一定向你学习,斗争到最后一口气。如果我死了我也要求党——追认我……”
“我真高兴,亲爱的同志!”黑沉沉的深夜里,当郑瑾热烈地握住道静的双手时,道静的心突然被这种崇高而真挚的友谊感动了,不能自抑地流下了眼泪!
“小林,我应当告诉你,”沉了沉,郑瑾又说话了,她的声音仍然是又温柔又平静,“从上次过了堂,我就明白,他们不会再让我活多久了……他们认为我是从中央调来的党员,所以我准备着……”
道静惊呆了,猛然像叫人把心摘去似的,她用力抓住郑瑾的手,呼吸急促地说:“郑姐姐,你说什么?……”
俞淑秀也醒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郑瑾后面的话,吃惊地喊道:“郑姐姐,你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郑瑾小心地说,“我和林道静都睡不着,正闲聊。小林,你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好像尼姑的法号。”
“我父亲信佛,他想出家又舍不得姨太太。所以……”道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个讨厌的名字。”
小俞高兴了,她嘻嘻笑着:“嘿,告诉你们,我又梦见我妈妈啦!”她带着梦中的欢喜喃喃着,“小弟弟也看见了。他们看见我从狱里回了家,都高兴地围住我……”
郑瑾替左边的道静擦拭眼泪,又替右边的小俞拉拉被角,然后静静地说:“天不早了,咱们都睡觉吧。回头卫兵听见又该麻烦了。”
第二天上午,卫兵来提郑瑾去过堂。郑瑾躺在床上说:“等我梳一梳头。”
她慢慢理好了柔长的头发,被抬走了。
时间不大,她又被抬回来。她像疲倦了,躺在板床上有一会儿子没有出声。当她能够再讲话的时候,两个同屋的难友都同时关切地问她:“郑姐姐,他们问你些什么?官司怎么样?”
“没什么。他们问我的病好些没有,不好,也许要替我另换个地方。”
小俞放心了。道静却沉重地忧虑着,但她不能说出来。
整个上午,郑瑾低低地教给她们唱一首监狱的歌子。这个歌子在1930年以后,曾流行在上海、杭州和苏州的监狱里。
“囚徒,时代的囚徒!死的虽然牺牲了,活的依旧在战斗。黄饭和臭菜,蚊蝇和虱蚤,瘦得了我们的肉,瘦不了我们的骨。……”
歌子很长,郑瑾虚弱的身体,只能救给她们这些,她们三个人整个上午过得很愉快。
午后,道静在睡梦中被推醒。郑瑾低声对她说:“林道静同志,请你以后有机会转告党:我真名是林红,去年十月间从上海调来北平工作。不幸叛徒告密,刚刚工作没有多久就被捕了。我没有辱没党,尽我一切力量斗争到最后。”林红美丽的大眼睛在薄暗的囚房里闪着熠熠耀人的光辉,多么明亮、多么热烈呵。她不像在谈死——在谈她生命中的最后时刻,而仿佛是些令人快乐、令人兴奋和最有意思的事使她激动着。她疲惫地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忽然又睁开那热情的大眼睛问道静:“林,你保证能够把我的话带给组织吗?”
道静不能再说一句话,她流着泪使劲点着头。
夜晚,临睡觉时,林红脱下穿在身上的一件玫瑰色的毛背心递给道静:“小林,你身体很差,把这件背心穿在身上吧。”她又拿起枕边一把从上海带来的精美的梳子对小俞笑笑:“小妹妹,你喜欢这把梳子吗?我想送给你留做纪念。”
小俞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她和道静两个同时哭了。夜是这样黑暗、阴沉,似乎要起暴风雨。多么难捱的漫漫长夜呵!
夜半时分,铁门开了。林红被用一扇门板抬了出去。临出门口,她在门板上向两个难友伸出手来,虽然握不到她们的手,却频频热情地说:“告别啦,小妹妹们!好好保重!”
门板刚刚抬出囚房,一阵急雨似的声音,猛然激荡在黑暗的监狱的屋顶,激荡在整个监狱的夜空,“打倒反动的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万岁!”
(节选自《青春之歌》,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腿上烧伤的地方已经溃烂化脓,说明林道静已经被捕一段时间了,而且受了严刑拷打。 |
B.郑瑾的真名叫林红,遭叛徒告密而被捕,因为林道静和自己同姓,所以对她比较信任。 |
C.由于是中央派来的,郑瑾特别被敌人重视,她的英勇顽强,使敌人下了杀死她的决定。 |
D.郑瑾最后一次过堂后,知道当天晚上就会被杀害,所以临睡觉时给林、俞赠物以作纪念。 |
A.“累得喘息起来,一阵窒息似的咳嗽”的描写,表现了郑瑾此时身体的虚弱,暗示出敌人的凶狠残暴,也能体现出她革命意志的坚定。 |
B.“猛然像叫人把心摘去似的”一句,通过林道静的心理感受,表现了她听到郑说自己可能要牺牲时内心无比的震惊与痛苦之情。 |
C.郑瑾教给林道静和俞淑秀的监狱的歌子,反映了革命者前仆后继的奋斗精神,揭露了敌人故意以恶劣生活条件逼迫革命者投降的阴谋。 |
D.小说运用了动作、外貌、心理等多种描写手法来刻画人物形象,但使用最多的还是对话描写,这种手法还有力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4.作者在小说中设置俞淑秀这个人物有怎样的意图?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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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节选)
杨沫
林道静像在做噩梦。上车后还没容她想,就有一大块黑布把她的两眼捆得严严的。世界突然变得漆黑而可怕,她的心像掉在无底的深渊中停止了跳动。“匪徒们绑架青年”她听说过,国民党常用这种阴毒的手段捕走青年。有许多人就这样一去不返。
“死吧——牺牲的时候到了!”下了车,她想着,被推进一个门里。潮湿、阴暗、拥挤、发着霉气的臭味,使她立刻明白这是到了牢房。许多女犯人包围着她。
“这屋里都是什么案?”林道静问。
一个镶着金牙的胖女人,扳着指头道:“花案、赌案、烟案、抢案,外带上拐带呀,私逃呀,白面瘾客呀!”
林道静把拥塞着的女人一个个看了一下,觉得眼熟。忽然,父亲的姨太太,母亲凶狠的脸,淫荡的小调,噼啪的麻将牌响……许多忘了的情景和人物,此刻全在她脑际清晰地浮动起来了,她厌恶地吐了口唾沫,不愿再想这些。
第二天下午,她被担保释放。
林道静雇车赶回公寓,关上门,正想查查丢了什么东西,一个西服革履的瘦长男出现了。
“林小姐,受惊了!我特来慰问。”胡梦安摘下精致的灰色呢帽,露着笑脸向道静点头鞠躬。道静盯住那精瘦的闪动着白眼珠的黄脸,暗自想道:“他不是那个曾经买通母亲,要讨我的胡局长吗?”
“林小姐不必害怕。时光真快,我们不见已经两年多了。”胡梦安柔声说着,“你一走,林伯母急坏了;我也急……林小姐,你晓得吗?我是如何地敬慕着你……”
他眯缝着眼睛,露着惋惜的神色:“令堂大人已经去世了,令尊去了南方;至于小风小弟,我本想留下,跟着我在北平读书,后来他愿意跟着父亲,所以也去了南方——他们大概都在南京。”道静突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但她仍旧从牙齿缝里向外迸着字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照直说吧!那个家庭与我毫不相干!”
胡梦安不动声色,拿起了纸烟;“宪兵三团晓得你参加了共产党的活动,因此逮捕了你。林小姐,你跑出家庭闯来闯去,闯到共产党的怀抱里。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连声慨叹着,“林小姐,你放心好了。不管你过去有过多少危害民国的严重问题,有我——可以帮助你……”
“我没有危害国家!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道静的心里像有一颗埋藏的炸弹爆炸了,她瞪着眼睛激怒地喊道。
胡梦安的笑容收敛了,拿起桌上的大皮包,掏出几张红绿纸片和几本刊物,像亮宝一样向她眼前一亮:“这是什么?林小姐!”
望着那些熟悉的纸片——“中国共产党”几个字赫然映到她的眼里,她的《北方红旗》也落入强盗们的手里……看见这些,她心里一阵发热,脸色由惨白变成了深红。愤怒使她忘掉了怎样对付狡猾的敌人,她喊道:“传单是我的!我恨你们!”
“林道静呵,我和你家里是老世交喽。你还是个孩子,很年轻,不懂得社会的复杂黑暗。世界能凭一点点盲目的热情救得了吗?这腐烂透顶的社会能凭一些像你这样热情的孩子获救吗?我劝你醒一醒……蒋孝先这小子手狠得很,昨晚上又枪毙了十五个共产党,都是蛮好的青年,花一样的年纪,其中还有三个女的。为什么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多么“诚恳”的语言,血淋淋得可怕。
“卑贱的灵魂永远不能理解什么叫崇高的事业!”道静的眼睛看着窗户和门外,她冷静下来了。
胡梦安见说不动,威胁着以三天为限,挟着皮包走了。
道静怔怔地走回屋里,颓然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软弱。屋子虽然小,但却变得这样空旷、这样冷清。看看凌乱的屋子,她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
“不要难过啦,那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欺负人?”只见屋子里站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全是同院的房客,多半都是北大的学生。一霎间,道静觉得欣慰而胆壮了。
之前,她简单地只想到死,一死不是什么都完了么?现在,她不再愿意死,她要斗争。
第二天下午,来了一个瘦小而活泼的女学生。女学生热情地拉起道静的手,说:“道静,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这正是纪念“三一八”时打阎庚的徐辉,是邻居姐妹特意请来帮助道静的。
“请你说说你这次被捕的经过吧。”徐辉的眼睛忽然变得像锥子一样,锐利而明亮。
接着,道静把被捕经过和碰见胡梦安的情况,向徐辉说了一遍。
徐辉侧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时而摇头笑笑,时而拍拍道静的肩膀,皱皱眉头。听完了,她道:“你的斗争勇气还不错,性格也直爽可爱。对刽子手,你干吗那么诚实?你不该承认传单是你散的。”
道静紧紧拉住徐辉的手,望着她好像两盏小灯一样精明的眼睛,红着脸说:“徐大姐,我真是傻极啦。”
徐辉沉思了一会,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想逃脱。但是不知道怎么逃。”
徐辉笑了。
“明天傍晚在家等着,会有人把你带走。千万机密!”
孤独的感觉消失了。林道静被随处都能遇到的、人类最珍贵的同情与正义的支援鼓舞着。她想: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她开始整理东西,幻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节选部分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林道静在关押时回忆过去家庭生活的情节,与下文她和胡梦安抗争过程中表现出的与家庭决裂的情节相呼应。 |
B.胡梦安一开始柔声细语,言谈间充满关心,实际上,他的劝说只是为了拉拢林道静,软化林道静的革命意志。 |
C.文章从多个角度对林道静进行细致的刻画,运用了外貌描写、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等手法,突出了人物形象。 |
D.林道静在牢房中不安,在公寓中愤怒,得到帮助后坚定,展现了一个热血青年走上革命道路的心理历程。 |
3.小说以“青春之歌”为题,有何妙处?请简要分析。
林红牺牲的这一夜,又有十个不屈的战士同时被活埋了。
囚房里冷清清,只剩下道静和小俞两个人了,她们互相摸索着,紧紧地把瘦削的手指握在一块儿,好像两个失掉了母亲的孤儿互相偎依在一起。
“林姐姐,现在就剩下咱两个啦,我,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啦!”
小俞抱住道静的头痛哭着。她哭林红,也哭自己明白这世界上的事太晚了。虽然她才只有十六岁,但是地却惭愧自己过去糊里糊涂什么也不懂。
“小俞,好妹妹,不要哭啦!”道静含着满眶热泪在黑暗中温存地抚摩着她的头发,“记住这一夜,永远记住这一夜!永远记住郑姐姐的血……“
林红一死,不知不觉地,道静竟自动代替了她的任务,对于小俞,她怀着母性的也是同志的感情,把教育她、关怀她的责任担负到自己的肩上来。
但是,道静的身体太坏了,她成天昏昏迷迷地倒在污脏潮湿的木板上,极度的贫血和恶劣的饮食,以及烙伤的地方化着脓,林红死后,她几乎也要死去了,幸而那个女看守还不错,时常替她弄来点面汤或鸡蛋汤;又找来狱医替她诊治:小俞更是细心热情她照护着她:终于使她青春的生命又活了下来。
林红牺牲后的第五天,道静她们的囚屋里又抬来了一个女病囚。这是个三十岁左右圆脸微胖的女人,脸皮黯黄,肌肉松弛,可是嗓门却很响亮。她刚一睡到床上,就冲着小俞——小俞正用惊异的眠色望着这个新来的难友——亲切地问道:“小妹妹,你十几了?这点年纪也被捕,真是……”
道静微微睁开眼皮,看见小俞正在热诚地回答她:“十六岁了。大姐,你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闹革命呗。你为什么吃的官司?——共产党吗?”她把头转向道静,又和颜悦色地用同样的话问她。
道静心里起了疑问:这个人不像做革命工作的人,如果是普通犯人,为什么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
道静无力地摇摇脑袋没有答话,小俞却替她答道:“这位小林姐姐受刑很重。前几天我们屋里有位郑瑾——她太好啦,叫他们处死了。小林姐姐一难过伤更重了!……”小俞天真地还要说下去。道静咳嗽一声轻轻说道:“小俞,给我一口水喝,”小俞住了嘴赶快下床从一个破旧的洋瓷缸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静侧着头用手接杯子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捏了一下小俞的手,并且使了个眼色。小俞明白了,脸突然一红,轻轻点点头。
那个女人继续问起小俞。因为这个女孩子年纪又轻又好说话。
“小妹妹,这个屋子真好,真安静。”她仰着头点起了一根香烟,看着青烟袅袅飞上黯黑的低矮的屋顶,她扭头对小俞笑着:“我从东头的女监房来的,饿得受不住了,那儿闹绝食已经三天啦,你们早就知道吧?”
道静心里陡地一动,忍不住问道:“绝食?哪儿绝了食?啊,听说啦!就是!那些人怎么这么傻啊,”
“对啦!那些人真是傻得要命。”女人高兴地侧过头来盯着道静。“就是那些不在共产党的,也跟着共产党闹起绝食来。他们喊什么反对国民党的秘密逮捕啦,秘密处死啦,又反对什么卖国不抗日啦……嘿,还是咱们这屋子里清静——他们闹,叫他们闹去吧。“她又把头转向小俞笑道,“小妹妹,有人给咱们这屋里送过小条吗?听说关在这儿的三四百人一齐绝了食,就是用秘密传条来商议的。”
道静着了急,正想怎么回答这个女奸细,小俞这孩子抢先说了话:“你问的正对!我们正想打听打听是什么人出主意要绝食的!我们没看见小条——他们为什么不给我们送一个看看?真糟糕!”
“哦,傻妹子,你们不可靠,所以那些共产党才没有给这屋里送条来。活该咱们吃几天饱饭!陪着她们,她们强迫我也饿饭,可受不了啦。”伪装囚犯的女奸细饿极了,来到这儿再也掩饰不住她那丑恶的真面目。
突然,小俞变了脸。她瞪着眼睛盯住那女人,狠狠地向那虚肿的脸上呸了一口唾沫:“呸,你这臭女人!真正不要脸!真没骨头。这么馋嘴!你怕挨饿,上这屋来也白搭,我们也就要绝食啦!”
那个女人愣住了,道静望着小俞那机灵、气愤的面孔,脸上浮上了浅浅地看不出的微笑。沉了一下,她对女奸细说道:“谢谢你来给我们送了消息,不然我们也要变成罪人了。”
她把眼睛转向小俞,坚决地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小俞,咱俩不能再延迟,从现在起咱们不要再吃任何东西啦!”
小俞点点头。忽然扑簌扑簌掉下眼泪。她一边掉泪,一边对道静小声说:“林姐姐,我听你的!郑姐姐死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听你的话好吗?”
那女奸细脸孔转向她俩,盯住她们,好像不认识她们似的,仔细听着她们的每一句话,看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
(节选自杨沫《青春之歌))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中人物语言颇具个性化,如“记住这一夜,永远记住这一夜!永远记住郑姐姐的血……”铿锵有力,突出道静对敌斗争的坚定决心。 |
B.“污脏潮湿的木板”“黯黑的低矮的屋顶”,这些对囚房环境的描写,虽着不多,但也揭示了斗争环境的艰苦,从侧面烘托了人物形象。 |
C.小说善于将人物的特点置于具体的矛盾冲突之中来表现,比如道静对女奸细的戒备心理和言语上的交锋,充分展示了其沉着冷静的特点。 |
D.小说中在处理人物的主次关系上,一反常态,将涉世不深的小俞放在主人公的位置上来重点刻画,这样就更能达到突出小说主题的效果。 |
A.林红等战士的牺牲,既表明了敌人的凶残,也使道静在斗争中变得愈发坚强。 |
B.道静白动担起照顾和教育小俞的重任,说明她的革命责任意识正在逐步形成。 |
C.新来的女病囚在言谈举止上毫不掩饰,这让道静很容易就识破她的奸细身份。 |
D.小俞面对女奸细的表现明显缺少斗争经验,这也使得道静对她难免有些担心。 |
4.在情节安排上,女奸细的出现说明了什么?有何作用?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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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瑾牺牲
杨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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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你还没有睡着觉?”后半夜了,窗外透进朦胧的月光,郑瑾听见了道静沉重的呼吸,知道她还没有睡着。
“郑姐姐,我在想,如果反动派再审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你告诉我,我没有经验。”
“有什么证据落在他们手里吗?你和组织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吗?——如果相信我,就说实话。”
在这个全身都充满了党性的老同志面前,道静坚决相信了自己的观察,坦率地说:“我和别的党员没有关系,也没有证据落在他们手里。”
“看样子他们对你和小俞并不怎么太注意,以后也许能够放出去。所以你,你必须一口咬住是群众。如果再受刑那就还要咬牙忍住……你的伤很重,他们大概不会再动刑的。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向敌人屈服,你要相信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郑瑾一口气讲了这些话,累得喘息起来,一阵窒息似的咳嗽,使她痛苦得许久讲不出话。
“郑瑾同志,”道静拉住她瘦削柔软的手,声音颤抖着,“我一定向你学习,斗争到最后一口气。如果我死了我也要求党——追认我……”
“我真高兴,亲爱的同志!”黑沉沉的深夜里,当郑瑾热烈地握住道静的双手时,道静的心突然被这种崇高而真挚的友谊感动了,不能自抑地流下了眼泪!
“小林,我应当告诉你,”沉了沉,郑瑾又说话了,她的声音仍然是又温柔又平静,“从上次过了堂,我就明白,他们不会再让我活多久了……他们认为我是从中央调来的党员,所以我准备着……”
道静惊呆了,猛然像被人把心摘去似的,她用力抓住郑瑾的手,呼吸急促地说:“郑姐姐,你说什么?……”
俞淑秀也醒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郑瑾后面的话,吃惊地喊道:“郑姐姐,你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郑瑾小心地说,“我和林道静都睡不着,正闲聊。小林,你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好像尼姑的法号。”
“我父亲信佛,他想出家又舍不得姨太太。所以……”道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个讨厌的名字。”
小俞高兴了,她嘻嘻笑着:“嘿,告诉你们,我又梦见我妈妈啦!”她带着梦中的欢喜喃喃着,“小弟弟也看见了。他们看见我从狱里回了家,都高兴地围住我……”
郑瑾替左边的道静擦拭眼泪,又替右边的小俞拉拉被角,然后静静地说:“天不早了,咱们都睡觉吧。回头卫兵听见又该麻烦了。”
第二天上午,卫兵来提郑瑾去过堂。郑瑾躺在床上说:“等我梳一梳头。”
她慢慢理好了柔长的头发,被抬走了。
时间不大,她又被抬回来。她像疲倦了,躺在板床上有一会儿子没有出声。当她能够再讲话的时候,两个同屋的难友都同时关切地问她:“郑姐姐,他们问你些什么?官司怎么样?”
“没什么。他们问我的病好些没有,不好,也许要替我另换个地方。”
小俞放心了。道静却沉重地忧虑着,但她不能说出来。
整个上午,郑瑾低低地教给她们唱一首监狱的歌子。这个歌子在1930年以后,曾流行在上海、杭州和苏州的监狱里。
“囚徒,时代的囚徒!死的虽然牺牲了,活的依旧在战斗。黄饭和臭菜,蚊蝇和虱蚤,瘦得了我们的肉,瘦不了我们的骨。……”
歌子很长,郑瑾虚弱的身体,只能教给她们这些,她们三个人整个上午过得很愉快。
午后,道静在睡梦中被推醒。郑瑾低声对她说:“林道静同志,请你以后有机会转告党:我真名是林红,去年十月间从上海调来北平工作。不幸叛徒告密,刚刚工作没有多久就被捕了。我没有辱没党,尽我一切力量斗争到最后。”林红美丽的大眼睛在薄暗的囚房里闪着熠熠耀人的光辉,多么明亮、多么热烈呵。她不像在谈死、在谈她生命中的最后时刻,而仿佛是些令人快乐、令人兴奋和最有意思的事使她激动着。她疲惫地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忽然又睁开那热情的大眼睛问道静:“林,你保证能够把我的话带给组织吗?”
道静不能再说一句话,她流着泪使劲点着头。
夜晚,临睡觉时,林红脱下穿在身上的一件玫瑰色的毛背心递给道静:“小林,你身体很差,把这件背心穿在身上吧。”她又拿起枕边一把从上海带来的精美的梳子对小俞笑笑:“小妹妹,你喜欢这把梳子吗?我想送给你留做纪念。”
小俞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她和道静两个同时哭了。夜是这样黑暗、阴沉,似乎要起暴风雨。多么难捱的漫漫长夜呵!
夜半时分,铁门开了。林红被用一扇门板抬了出去。临出门口,她在门板上向两个难友伸出手来,虽然握不到她们的手,却频频热情地说:“告别啦,小妹妹们!好好保重!”
门板刚刚抬出囚房,一阵急雨似的声音,猛然激荡在黑暗的监狱的屋顶,激荡在整个监狱的夜空,“打倒反动的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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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累得喘息起来,一阵窒息似的咳嗽”的描写,表现了郑瑾此时身体的虚弱,暗示出敌人的凶狠残暴,也能体现出她革命意志的坚定。 |
B.“猛然像叫人把心摘去似的”一句,通过林道静的心理感受,表现了她想到自己可能要牺牲时内心无比的震惊与痛苦之情。 |
C.郑瑾教给林道静和俞淑秀的监狱的歌子,揭露了监狱环境的恶劣,反映了革命者前仆后继的奋斗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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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者在小说中设置俞淑秀这个人物有怎样的意图?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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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静从严重的创伤中苏醒过来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呻吟一下,脑子里朦胧地、混沌地浮现出各种梦幻似的景象。
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轻轻地飘到她耳边:“醒过来啦?真叫人急坏啦。”
道静向送过声音的那面侧过头去,在黯黑的发着霉臭的囚房里,就着铁窗外透过来的薄暗的微光,她看见她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苍白而消瘦的女人。
“我还活着吗?你……”
那个女人一见道静能够讲话了,且不答应她,却冲着窗外用力喊道:“来人!来人啊!这屋里受伤的人醒过来啦!”她冲着窗外喊罢了,这才回过头来对道静带着鼓动的热情低声说:“叫他们来给你治疗——我们要争取活下去!”
道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张苍白、热情的脸。这时,她才看出,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岁。她的脸色苍白而带光泽,仿佛大理石似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在黯淡的囚房中,宝石似的闪着晶莹的光。
“希腊女神……”一霎间,道静的脑子里竟闪过这个与现实非常不调和的字眼。她衰弱、疼痛得动也不能动,只能勉强对这个同屋难友轻轻说道:“谢谢!不要治啦——反正活不了……”
看守打开门上的铁锁进来了,那同屋的女人躺在她旁边的床上还在热情地注视着她;狱医拿着一个小药箱站在她床前,他看着道静,对那个女人说:
“这次也许不至于再昏迷了。放心!她的身体还挺不错呵……”他回过头又对道静笑了笑,“他们叫我给你治,我就治吧。没有伤到骨头,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又过了半天,喝了一点稀米汤,道静年轻的生命真的复活了。她望着她床边的年轻女人,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忽然好奇地想到:“她是个什么人呢?共产党员吗?”
“好,不要紧啦!多吃点东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年轻女人对她轻轻笑道。屋里另外还有一个也受了刑伤的女学生,这个女人就对她们两个絮絮地说着。她似乎有病,躺在冰硬的木板床上,动也不能动,但她却用眼睛和嘴巴不停地照顾着道静和那个小女学生。囚室外的小走廊里,时常可以听到她低微的喊声:“看守,来呀!她们要喝水!”
“来呀!看守!看守!”
“看守,”她对走进来的女看守说,“你们该给这位受重刑的弄点东西吃。”看见端进来的是一块发黑的窝头、一碗漂着几片黄菜叶的臭菜汤,她皱着眉说:“这怎么能吃呢,你想法弄点好些的——我们以后不会忘记你的!”
那位瘦瘦的女看守说来也奇怪,她似乎很听这个女人的话,她支使她,她差不多都能瞒过其他警卫和看守照着去办。
小女学生,约莫有十五六岁,细长脸,长得机灵而清秀。她受刑不太重,还能勉强下地走几步。但是她被恐怖吓住了,一句话不说,成天躺在木板床上哭。夜间道静听见她在睡梦里惊悸地喊道:“妈妈!妈妈!我怕,怕呀!……”
这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睡觉,她伸出手拉住女孩子的手,在黑夜中轻声说道:“疼吗?我猜你一定是想家、想妈妈,对吗?……不要哭啦!小妹妹,哭,一点用也没有的。”她喘口气,歇歇,听见小姑娘不哭了,又接着说下去,“我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在上海,也被捕过一次。那时我吓得哭呀,哭呀,哭起没完。可是我越哭反动派就越打我,越吓唬我;后来我一赌气,就一声也不哭了。我就向我同牢的大姐姐们学——跟反动派斗争,跟他们讲理。这些反动家伙们都是雷公打豆腐,专捡软的欺。等我一厉害起来,他们反倒不打我了……”说到这里,她轻声地笑了,道静和那个女孩子也笑了。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被捕?”第二天晚上,卫兵查过夜之后,那个女人这样低声问道静。
“我不知道为什么。”道静衰弱地低声回答。“我是个失学的学生,我相信共产主义,相信共产党——也许就为这个把我捕来的吧。我还不是个党员,可是我希望为党、为人类最崇高的事业献出我的生命。——我想这个日子是到了。我什么也不想,就准备这最后的时刻。”
那个女人静静地听着道静的话,神情变得冷峻而严肃。半晌,她才慢慢地仰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道静说:“不要以为被捕就是你生命的终点,就一定是死。不是的!共产主义者到任何地方——包括在监狱里都要做工作,也都可以工作的。我们要工作到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口气。我们要亲眼看到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实现,快乐地迎接这个日子。”说到这里,她看看道静又侧过头去看看小女学生,黑眼睛里突然闪耀着幸福的光彩。道静听着,吃惊地望着她。啊,多么美丽的大眼睛呵,那里面荡漾着多么深邃的智慧和摄人灵魂的美呵!道静忽然觉得心里是这样温暖、这样舒畅,好像一下子飞到了自由的世界。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刚从昏迷中醒来,道静疼痛难耐,虽感受到“那个女人”的鼓舞,但她依旧悲观绝望。 |
B.因为害怕其他看守听见,“那个女人”时常小声地喊瘦瘦的女看守,以求得一点吃的。 |
C.面对残暴冷血的反动派,“那个女人”始终温和热情地安慰、鼓励道静和小女学生。 |
D.“这个日子是到了”与前文“不要治啦”呼应,表明道静为革命事业早已做好牺牲准备。 |
3.陈独秀说,“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新发于硎。”青春宝贵,也常迷茫,人生当中这段最宝贵的时期,究竟应如何度过呢?本文中“那个女人”的话给我们很多启示,请具体举例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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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节选)
杨沫
林道静像在做噩梦。上车后还没容她想,就有一大块黑布把她的两眼捆得严严的。世界突然变得漆黑而可怕,她的心像掉在无底的深渊中停止了跳动。“匪徒们绑架青年”她听说过,国民党常用这种阴毒的手段捕走青年。有许多人就这样一去不返。
“死吧——牺牲的时候到了!”下了车,她想着,被推进一个门里。潮湿、阴暗、拥挤、发着霉气的臭味,使她立刻明白这是到了牢房。许多女犯人包围着她。
“这屋里都是什么案?”林道静问。
一个镶着金牙的胖女人,扳着指头道:“花案、赌案、烟案、抢案,外带上拐带呀,私逃呀,白面瘾客呀!”
林道静把拥塞着的女人一个个看了一下,觉得眼熟。忽然,父亲的姨太太,母亲凶狠的脸,淫荡的小调,噼啪的麻将牌响……许多忘了的情景和人物,此刻全在她脑际清晰地浮动起来了,她厌恶地吐了口唾沫,不愿再想这些。
第二天下午,她被担保释放。
林道静雇车赶回公寓,关上门,正想查查丢了什么东西,一个西服革履的瘦长男出现了。
“林小姐,受惊了!我特来慰问。”胡梦安摘下精致的灰色呢帽,露着笑脸向道静点头鞠躬。道静盯住那精瘦的闪动着白眼珠的黄脸,暗自想道:“他不是那个曾经买通母亲,要讨我的胡局长吗?”
“林小姐不必害怕。时光真快,我们不见已经两年多了。”胡梦安柔声说着,“你一走,林伯母急坏了;我也急……林小姐,你晓得吗?我是如何地敬慕着你……”
他眯缝着眼睛,露着惋惜的神色:“令堂大人已经去世了,令尊去了南方;至于小风小弟,我本想留下,跟着我在北平读书,后来他愿意跟着父亲,所以也去了南方——他们大概都在南京。”道静突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但她仍旧从牙齿缝里向外迸着字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照直说吧!那个家庭与我毫不相干!”
胡梦安不动声色,拿起了纸烟;“宪兵三团晓得你参加了共产党的活动,因此逮捕了你。林小姐,你跑出家庭闯来闯去,闯到共产党的怀抱里。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连声慨叹着,“林小姐,你放心好了。不管你过去有过多少危害民国的严重问题,有我——可以帮助你……”
“我没有危害国家!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道静的心里像有一颗埋藏的炸弹爆炸了,她瞪着眼睛激怒地喊道。
胡梦安的笑容收敛了,拿起桌上的大皮包,掏出几张红绿纸片和几本刊物,像亮宝一样向她眼前一亮:“这是什么?林小姐!”
望着那些熟悉的纸片——“中国共产党”几个字赫然映到她的眼里,她的《北方红旗》也落入强盗们的手里……看见这些,她心里一阵发热,脸色由惨白变成了深红。愤怒使她忘掉了怎样对付狡猾的敌人,她喊道:“传单是我的!我恨你们!”
“林道静呵,我和你家里是老世交喽。你还是个孩子,很年轻,不懂得社会的复杂黑暗。世界能凭一点点盲目的热情救得了吗?这腐烂透顶的社会能凭一些像你这样热情的孩子获救吗?我劝你醒一醒……蒋孝先这小子手狠得很,昨晚上又枪毙了十五个共产党,都是蛮好的青年,花一样的年纪,其中还有三个女的。为什么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多么“诚恳”的语言,血淋淋得可怕。
“卑贱的灵魂永远不能理解什么叫崇高的事业!”道静的眼睛看着窗户和门外,她冷静下来了。
胡梦安见说不动,威胁着以三天为限,挟着皮包走了。
道静怔怔地走回屋里,颓然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软弱。屋子虽然小,但却变得这样空旷、这样冷清。看看凌乱的屋子,她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
“不要难过啦,那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欺负人?”只见屋子里站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全是同院的房客,多半都是北大的学生。一霎间,道静觉得欣慰而胆壮了。
之前,她简单地只想到死,一死不是什么都完了么?现在,她不再愿意死,她要斗争。
第二天下午,来了一个瘦小而活泼的女学生。女学生热情地拉起道静的手,说:“道静,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这正是纪念“三一八”时打阎庚的徐辉,是邻居姐妹特意请来帮助道静的。
“请你说说你这次被捕的经过吧。”徐辉的眼睛忽然变得像锥子一样,锐利而明亮。
接着,道静把被捕经过和碰见胡梦安的情况,向徐辉说了一遍。
徐辉侧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时而摇头笑笑,时而拍拍道静的肩膀,皱皱眉头。听完了,她道:“你的斗争勇气还不错,性格也直爽可爱。对刽子手,你干吗那么诚实?你不该承认传单是你散的。”
道静紧紧拉住徐辉的手,望着她好像两盏小灯一样精明的眼睛,红着脸说:“徐大姐,我真是傻极啦。”
徐辉沉思了一会,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想逃脱。但是不知道怎么逃。”
徐辉笑了。
“明天傍晚在家等着,会有人把你带走。千万机密!”
孤独的感觉消失了。林道静被随处都能遇到的、人类最珍贵的同情与正义的支援鼓舞着。她想: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她开始整理东西,幻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节选部分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林道静在关押时回忆过去家庭生活的情节,与下文她和胡梦安抗争过程中表现出的与家庭决裂的情节相呼应。 |
B.胡梦安一开始柔声细语,言谈间充满关心,实际上,他的劝说只是为了拉拢林道静,软化林道静的革命意志。 |
C.文章从多个角度对林道静进行细致的刻画,运用了外貌描写、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等手法,突出了人物形象。 |
D.林道静在牢房中不安,在公寓中愤怒,得到帮助后坚定,展现了一个热血青年走上革命道路的心理历程。 |
3.小说以“青春之歌”为题,有何妙处?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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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
杨沫
黎明前,道静回到自己冷清的小屋里。疲倦、想睡,但是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除夕的鞭炮搅扰着她,这一夜的生活,像突然的暴风雨袭击着她。她一个个想着这些又生疏又亲切的面影,卢嘉川、罗大方、许宁、崔秀玉、白莉苹……都是多么可爱的人呵,他们都有一颗热烈的心,这心是在寻找祖国的出路,是在引人去过真正的生活……想着这一夜的情景,想着和卢嘉川的许多谈话,①她紧抱双臂,望着发白的窗纸忍不住独自微笑了。
二踢脚和小挂鞭响得正欢,②白莉苹的小洋炉子也正旺,时间到了夜间两点钟,可是这屋子里的年轻人还有的在高谈,有的在玩耍,许宁和小崔跑到院子里放起鞭炮;罗大方和白莉苹坐在床边小声谈着、争论着,他似乎在劝说白莉苹什么,白莉苹哭了。
道静和卢嘉川两个人一直同坐在一个角落里谈着话。从短短的几个钟点的观察中,道静竟特别喜欢起她这个新朋友了。他诚恳、机敏、活泼、热情。他对于国家大事的卓见更是道静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他们坐在一块,他对她谈话一直都是自然而亲切。他问她的家庭情况,问她的出身经历。还问了一些她想不到的思想和见解。她呢,她忽然丢掉了过去的矜持和沉默,一下子,好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什么都倾心告诉了他。尤其使她感觉惊异的是:他的每一句问话或者每一句简单的解释,全给她的心灵开了一个窍门,全能使她对事情的真相了解得更清楚。于是她就不知疲倦地和他谈起来。
“卢兄(她跟许宁一样地这样称呼他),你可以告诉我吗?红军和共产党是怎么回事?他们真是为人民为国家的吗?怎么有人骂他们——土匪?”
卢嘉川坐在阴影里,面上浮着一丝调皮的微笑。他慢慢回过头来,睁着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她,说:
“偷东西的人最喜欢骂别人是贼;三妻四妾的道德家,最会攻击女人不守贞操;中国的统治者自己杀害了几十万青年,却说别人是杀人放火的强盗和土匪……这些你不明白吗?”
道静笑了。这个人多么富有风趣呀!她和他谈话就更加大胆和自由了。
“卢兄,”道静又发问道,“你刚才说青年人要斗争、要反抗才有出路,可是,我还有点不大相信。”
卢嘉川稍稍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你以为要当顺民才有出路么?”
③道静低着头,摆弄着一条素白麻纱手绢,好像有些难过,她低声说:“你不知道……我斗争过,我也反抗过,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出路。”
卢嘉川突然挥着手笑起来了。他笑得那么爽朗、诚恳,像对熟朋友一般地更加亲切和随便。
“原来如此!来,小林,我来给你打个比方……”他看看一屋子喝酒畅谈的青年人都在一边说着、吃着,就用手比划着对道静说起来,“小林,这么说吧,一个木字是独木,两个木就成了你那个林,三个木变成巨大的森林时,那么,狂风再也吹不倒它们。你一个人孤身奋斗,当然只会碰钉子。可是当你投身到集体的斗争中,当你把个人的命运和广大群众的命运联结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你,你就再也不是小林,而是——而是那巨大的森林啦。”
林道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卢兄,你说话真有意思。过去,我是只想自己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别的事我真很少去想。今夜里,听了你们那些谈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个糊涂虫!”林道静天真地迸出了这句话,自己也不禁为在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面前竟放肆地说出这种话而吃惊了。
卢嘉川还是随便地笑道:
“大概,这是你在象牙之塔里住得太久的缘故。小林,在这个狂风暴雨的时代,你应当赶快从个人的小圈子走出来,看看这广大的世界——这世界是多么悲惨,可是又是多么美好……你赶快走出来看看吧!”
多么热情地关心别人,多么活泼洒脱,多么富于打开人的心灵的机智的谈话呵……④道静越往下回忆,心头就越发快活而开朗。
“小林,你很纯洁、很直爽。”后来他又那么诚恳地赞扬了她,“你想知道许多各方面的事,那很好。我们今晚一下谈不清,我过一两天给你送些书来——你没有读过社会科学方面的书吧?可以读一读。还有苏联的文学著作也很好,你喜欢文艺,该读读《铁流》《毁灭》,还有高尔基的《母亲》。”
第一次听到有人鼓励自己读书,道静感激地望着那张英俊的脸。
道静和白莉苹在深夜寒冷的马路上送着卢嘉川和罗大方。白莉苹和罗大方在一边谈着,道静和卢嘉川也边走边说:
“真糟糕!卢兄,我对于革命救国的道理真是一窍不通。明天,请你一定把书给我送来吧。”
“好的,一定送来。再见!”卢嘉川的两只手热烈地握着白莉苹和道静的手。多么奇怪,道静竟有点不愿和他们分别了。
“这是些多么聪明能干的人啊!……”清晨的麻雀在窗外树上吱吱叫着,道静想到这儿微笑了。但是这时她也想起了余永泽。他放了寒假独自回家过年去了,和父母团聚去了,因此一个人留在公寓里,这才参加了这群流浪者的年夜聚会。想到他,一种沉痛的感觉突然攫住了她的心。
“和他们一比……呵,我多么不幸!”她叹息着,使劲用棉被蒙住了头。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林道静参加聚会回到小屋之后心潮澎湃难以入眠,开篇以心理活动描写展开情节,在回想中介绍人物并概述人物形象的共同特点。 |
B.文章第二段是典型的场景描写,简笔勾勒参加聚会的青年们的行为状态。既呼应了第一段中的人物,也是青年群体的集中展示。 |
C.小说多次写到卢嘉川的笑,有调皮的笑,有爽朗的笑,也有随便的笑。从林道静的眼里,我们看到了一位风趣、开朗、活泼的新青年。 |
D.卢嘉川用小林的姓打比方,形象的阐释了参加集体斗争的重要意义,幽默风趣的表达,让林道静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也使她的革命信念进一步坚定。 |
A.第①句“她紧抱双臂”这个姿势表达的不只是谨慎和防备心理,更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和力量。 |
B.第②句,“小洋炉子也正旺”既渲染了热闹的除夕氛围,也暗示出此刻林道静的内心的昂扬和热烈。 |
C.第③句,对林道静低着头摆弄手绢的细节刻画,表现了她历经抗争后无路可走的迷茫和无奈。 |
D.第④句,把叙事从回忆拉回现实,既强化了回忆的氛围,也为下文林道静情感的进一步发展张目。 |
4.“无论谁挨着你都会被你这种热情所感动。”这是书中人物江华对林道静的评价,也是每一位读者掩卷深思后的由衷赞美。请结合文本分析林道静的这些“热情”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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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先生(节选)
陈忠实
我爷爷徐敬儒,是清帝的最末一茬秀才,因为科举制度的废止而不能中举高升,爷爷只好穿上蓝袍在杨徐村坐馆执教,教的是他的“四书五经”。我爷爷把门楼上那副“耕读传家”的题匾挖掉了,换上一副“读耕传家”的题匾,把“耕”和“读”的位置做了调换。我父亲初看时,还以为我爷爷笔下失误,问时,爷爷一拂袖子,瞪了父亲一眼,没有回答。我父亲不敢再问,却明白了是有意调换而不属于笔误,该当慢慢地去体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凿刻起来。
爷爷瞑目前,选定我父亲做他的接班人,父亲穿上了爷爷留下的蓝袍去私塾坐馆执教。后来因为家庭内部变化,在我刚满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让我做他的替身去坐馆执教去。正月十五,私塾又开学了。我也穿上了蓝布长袍,第一次去坐馆,心里怎么也稳实不下来。走出我家那幢雕刻着“读耕传家”字样的门楼,似乎这村巷一夜之间变得十分陌生了,街巷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树木,一搂抱粗的古槐,端直的白杨,夏天结出像蒜墨一样的长英的楸树,现在好像都在瞅着我,看我这个十六岁的先生会不会像先生那样走路!那些拥拥挤挤的一家一户的门楼里,有人在窥视我的可笑的走路的姿势吧?不管怎样,我已经走出街门了,没有再退回去的余地了,只有朝前走。这时候,像面对一个十分面熟而又确实读不出字音的生字时顺手掀开字典,我想到了父亲走路的姿势。我多少次看见父亲来去学堂时走在村巷里的身姿,而他训导我的如何走路的条文倒模糊了。
我抬起头,像父亲那样,既不仰高,也不低垂,两目平视,梗直脖根,绝不左顾右盼,努力做到不紧不慢,朝前走过去。
走进学堂的黑漆大门了,三间敞通的瓦房里,学生们已经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满了学生自己从家里搬来的方桌和条凳,排列整齐,桌子四周围坐着年龄差别很大的学生,在哇啦哇啦背书。除了新添的几个启蒙生,教室里坐着的全是那些春节以前和我同窗的本村的熟人、同伴、同学,有的个子比我长得还高还壮实,我今天看见他们,心里却怯了,我完全知道他们和我父亲捣蛋的故伎,尤其是杨马娃和徐拴拴两人,念书笨得很,却尽鬼点子捣蛋。我一进门就瞅见他俩的诡秘的脸相,倒有点怯场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脸相!
我立即走向那张四方教桌,偏不注意那几个扮着怪相的脸。我在父亲坐过的那把直背黑漆木椅上坐下来,腰似乎自然地挺直了,父亲就是这样挺着身坐。桌子角上压着一叠打好了格子的空影格纸,那是学生们递上来的,等待我在那些空格里写上正楷字,他们再领回去,铺在仿纸下照描,我取下一张空格纸,从铜笔帽里拔出毛笔,蘸了墨,刚写下一个字,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蓝袍先生——”
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爆响,耳朵里传来学堂里恣意放肆地哄笑的声浪。我转过头,看见一张傻乎乎愣笑着的脸,这是村子里一个半傻的大孩子。他的嘴角吊着涎水,一只手在背后抓挠着屁股,得意地傻笑着,我立即追问:“谁叫你这么称呼我?”
教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静默中潜伏着许多期待。
我从桌上摸过板子,那块被父亲的手攥得把柄溜光的柳木板子,攥到我的手里了,心里微微忐忑了一下,我就毫不退让地说:"伸出手来!"
傻子脸色立时大变,眼里掠过惊恐的阴影,把双手藏到背后去了。
我从他的背后拉过一只左手,抽了一板子,傻子当下就弯下腰去,用右手护住左手嚎啕起来:"马娃子!你教我把人家叫'蓝袍先生',让我挨打……呜呜呜……"
我立即站起,一下子揪住杨马娃,这个暗中专门出鬼点子捣乱的“坏头头”。不压住这个杨马娃,我日后就难得在这张椅子上坐安稳。我命令:“杨马娃,到前头来!”
杨马娃虎不失威,晃一下脑袋,走到前头来了。他个子虽不高,年岁不小了,也是个老学生。他应付差事似的朝我草草鞠了一躬,就站住了。
我早已不能忍耐这种恶作剧还在继续往下演,“伸出手——”
杨马娃伸出手来。他的眼里滑过一缕冤枉的无可奈何的神色,既不看我,也不看任何人,漫不经心地瞅着对面的墙壁。
我抽一下板子,那只手往下闪了一下,又自动闪上来,没有躲避,也听不到挨打者的呻唤,更听不到求饶声了,我突然觉得那只手在向我示威,甚至蔑视我。教室里很静,听不到一丝声响。我感到了两方的对峙在继续,我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不然就会被压倒,难得起来。我也不吭气,谁也不看,只看着那只要击中的手。我记得父亲打板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从来不看被打者的脸,更不听他们的呻唤和求饶,只是打够要打的数字。我抽下五板子了……
傻子突然跪倒在地,抱住我的板子,哭喊说:“先……先先生!马娃叫我叫你‘蓝袍先生’,我说你要打手的,他说不会,你和俺俩都是在一块念下书的,不会打手的。他就叫我跟你耍玩,叫‘蓝袍先生’……我往后再不……”
我似乎觉得胳膊有点沉,抬不起来了,再一想,如果马娃一直不开口,我能一直打下去吗?倒是借傻瓜求情的机会,正好下台,不失威风也不失体面。
傻瓜先爬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跑下去了,杨马娃则不慌不忙,文质彬彬地鞠了躬,慢慢走回到座位上去了。
我重新坐好,提起毛笔,题写那张未写完的影格儿,手却在抖。我第一次执板打人,心里却没有享受打人的畅快,反倒添加了一缕说不清的滋味……
就这样,我穿着蓝袍,像爷爷,像父亲,做起了先生……人说,我活脱就是二十年前我爸的原样儿!连脾气也跟我爸一模一样了。
杨徐村解放了,人民政府废止了我的课程,让我到城南的师范学校去进修。我来到了师范学校,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我脱掉篮袍,穿上了“列宁装”,无论如何,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我像卸下了钢铸铁浇的铠甲,顿时感到浑身舒展了。我挺直了脊背,向前走去……
(选自《蓝袍先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的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介绍门楼雕刻着“读耕传家”字样,体现出爷爷对“读”,对知识的重视,同时也为下文塑造“我”的形象做了铺垫。 |
B.小说第一段的环境描写主要是“我”在赴学馆途中的所见,在写树木古槐时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意在表现“我”初次去学堂途中的敏感与忐忑。 |
C.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叙述亲切自然,既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令人信服,也让读者能够感受到人物的喜怒哀乐,从而引起读者共情。 |
D.小说心理描写细腻,从赴学馆途中的不自信到进入学堂后的胆怯,再到与杨马娃冲突后的暴怒,最后惩戒学生后的满足,让读者看到了“我”的成熟。 |
3.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是儿子“我”,但行文中却多次提到父亲,这样安排有什么好处?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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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风记(节选)
徐怀中
“野政文工团”派出一个小分队,来九团慰问演出。思想内容没得说,可是出来进去总是那么几个熟悉面孔,太乏味了!台下开始发难:“不看!不看!不看!"
最初只有少数人起哄,像是受到恶性传染,到处尖声刺耳地打起了口哨。
报幕人从大幕中缝处钻出来,他每次出现,观众都以为演出将会做出重新调整。台下又狂呼乱喊起来:“出来一个坤角儿!出来一个坤角儿!”
宣传队队长亲自到大幕前讲话,面目严肃到不可能更加严肃:“我可以负责地向你们声明,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坤角儿,绝对没有!”
“有!”“有!”台下齐声揭露。
小分队里确实有两位女演员,可是今晚排定的节目单里没有女角,分派她们俩反串鬼子兵。团长齐竞接到报告,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有人认出了团长,彼此提醒:“一号!”“一号!”
前面几排观众端端正正坐好了,远处的人似乎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头,也都不敢再出声了。齐竞这才开始队前训话:“丢人现眼!给八路军丢人观眼!给‘虎团’全团将士丢人现眠!”
全场空气像是凝结在一处,紧张极了,大家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齐竞转身向当值的现场总指挥挥手说:“解散!各单位带回!”
老乡们叹息说,可惜一台好节目,就这样吹灯拔蜡了。“请等一下!请等一下!”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呼喊声。
"虎团"团长齐竞远远看到,那个女孩子站在场地最后,一只手抱着长长的个什么物件。她很有自信的样子,脸上总挂着那么一丝天然的微笑。
女孩仰起脸,向高居于舞台台口的齐竞提出交涉:“首长同志,你好!碰巧我带着古琴,就由我为大家弹奏一支曲子可以吗?”
一个花季少女怀抱古琴,突然出现在队列前,齐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陪同女孩子的地方干部上前说明,她是从北平来的女学生,名叫汪可逾。路经此地,正好赶上"虎团"在开晚会。
齐竞脸上顿时感觉热辣辣的,这一下,让沦陷区来的女学生看笑话了!应该欣然接受,还是婉言谢绝呢?他心想,作为现场的最高指挥员,决不可冷冰冰地板起面孔,对着如此天真烂漫的一种想法,劈头一瓢冷水浇下来。
"欢迎欢迎!请到台上来!请到台上来!”齐竞正式发出邀请。汪可逾登上舞台,她已经高兴得迫不及待解开琴囊,取出了古琴。
“啊哟!这不是一张宋代古琴吗?”齐竞随口吟诵出了白居易《废琴》诗句:“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女学生也来了兴致,以白居易的另一首诗做回应:“士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
老乡们也都重新围拢上来,等待恢复演出。自然是由齐竞担任了报幕员:“安静!安静!现在请小汪同学为大家演奏一支古琴曲,好不好啊?"
“好!”
只见汪姑娘缓缓抬起右臂腕,纤纤素手弹出了一个散音——空弦音。她的这张宋琴共鸣极佳,洪亮一如铜钟。
离开舞台一段距离,便可以隐约听到远处接连不断的炮声。台下观众早把战火纷飞隆隆炮声抛诸脑后了,一支古琴曲营造出了超乎音响感受的一种空幻氛围,清风明月,万籁俱寂,今全场军民泰然心悦,陶醉不已。
二十世纪末,军事科学院一个战史编写小组重访太行山根据地。抗战初期许多著名战例,便发生在这一带,日军发起规模空前的一九四二年五月“大扫荡”,此地也正是遭受祸害的中心地区。当地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都作为亲历者接受了采访。
让来访者大失所望,老人们对当年战斗中许多生动感人的细节记忆很模糊,掏不出他们几句话了。而要成年未成年的一个北平女学生,以她尚不娴熟的技艺弹奏了几支古琴曲,老人们却至今难以忘怀,连种种细节都能讲得出来。那位汪姑娘怎样席地而坐,怎样将古琴架在双腿上,又怎样缓缓抬起右腕,以右手中指尖弹拨出一个空弦音。
那天独立第九旅举办的军民同乐晚会,远远超出了娱乐的涵义,令战史编写组各位将校难以置信。
而事实上,那个夜晚军情正是十万火急。日军已经完成隐蔽合围部署,并组成了"挺进杀入支队”,企图对太行区领导机关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向心奔袭。我军则采取“敌进我退”战术,适时向日军后方交通线和据点发起猛烈攻击,变被动为主动。敌我双方作战指挥的电报讯号往返交错,在茫茫夜空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汪姑娘的古琴曲,悠悠然穿过那张炽热的电讯网,随疾风流云远远传向四方。
齐竞接到指挥部加急电报,来不及先向汪姑娘打一声招呼,让她终止演奏,而是直接向全场宣布:“全体起立!出发!”
转眼之间,台上已经空空的了,幕布一收,再看不出这里有过什么舞台的痕迹。"一号"和他的两名警卫员已经上马了,团民运科科长跑来报告,说那个北平女学生向他报名参军,非跟着部队走不可。齐竞一听就急了:“你有脑子没有?她拿着边区政府的介绍信,要去太行二中,你半路把人给拐跑了,怎么交代?”远远看见小汪深一脚浅一脚向这边跟跑过来,他指头戳着民运科科长的鼻子尖喝令:“甩掉她!听清楚了,甩掉她!”
齐竞一抖缰绳飞奔而去,两名骑兵通信员紧随其后,消失在黑暗中。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慰问演出的演员人数少,都是老面孔,加上没有女角,导致战士对节目失去兴致,在台下起哄乱喊。 |
B.团长齐竞的出场让慰问现场乱糟糟的局面迅速发生了改变,由此可见齐竞在战士中的巨大影响力。 |
C.老人们对汪可逾的演奏记忆犹新,而对当年战斗中的细节记忆模糊,说明他们当时对战事习以为常。 |
D.齐竞对民运科科长的喝令简短而有力,果断拒绝汪可逾参军,显示了其军人气质,也暗示出军情紧急。 |
3.作者说:“我们的战争文学,当然要写金戈铁马,要写血与火的考验,但不能一味局限于此,沦为套路。”据此,你认为《牵风记》为何要写一次差点夭折的慰问演出?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最后一碟毛豆
吕志军
夏夜的楼下是一溜儿小吃摊,串串、烤肉、炒米皮、胡南粉、炸鸡柳……十几家摊子把夜市烘托得热闹了近百米,每天晚上来这里宵夜的,十一二点才渐渐消停。
我不太喜欢吃夜摊,觉得不卫生,但耐不住女儿央求,在一家鸡柳摊子坐下。鸡柳是女儿的挚爱,每次逛街,只要碰见必会买,要么捧着袋子要么边走边吃,要么带回家慢慢品尝。
鸡柳摊子在夜市最西头,倒也清静一些,偶尔听见聚会朋友的猜拳声,已是隐隐约约的了。女儿和妻子要了鸡柳,又去别的摊子选吃的。不多一会儿,鸡柳、烤肉、其它的小吃纷纷上了桌。我不喝酒,妻子点了小木屋,吃着喝着,时间慢慢消磨着。
这时,有一个特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麦豆,卖麦豆。”
是一个半大小子。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笼,竹笼里铺着塑料纸,上面盖着毛巾。小子念叨着“麦豆,麦豆”,一条腿一拉一拉地从夜市东头往西头过来了。有人要了,他把笼放在地上,用碟子从笼里盛出“麦豆”来,抖抖索索地放在客人桌子上。显然,他不仅手脚有疾病,大脑也是有毛病的,说话都成问题,把毛豆说成了麦豆。待客人扫他胸前的二维码付了账,他又把竹笼像先前一样在胳膊上挎好,腿一拉一拉地寻找下一位买主,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麦豆,卖麦豆”。
“不要买。”我提醒妻子。女儿喜欢鸡柳,妻子喜欢菜蔬,但晚上的毛豆让我一点也不放心。
“是啊,他手那么笨拙,谁知道洗得净不净?”女儿很快和我达成共识。
“毛豆要煮得好,味道很鲜的。”妻子说。
“总之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再次给她打预防针。
“有一次咱们吃完夜摊,肚子……”我继续说,妻子把我碰了碰,她怕影响女儿的食欲。
“麦豆,卖麦豆。”小子已经到了身边。他的脚拖拉着地,嘶嘶地响。灯光下,他其实并不是半大小子,而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胡子密密乱乱地,贴上去一样假,含糊不清的“卖麦豆”吆喝从这胡子下跑出来,加重了这种虚假感。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不买的念头。
“最后一碟,麦豆,卖麦豆。”我们已是夜摊尽头,他似乎也希望在我们这里售罄毛豆。
我掀开竹笼看了一眼,嚷道,“最后一碟?起码还有两碟!你还会骗人哩!可怜之人必有……”妻子又把我碰了碰。
“你看,你看,为了卖他的毛豆他真的骗人呢!”我对女儿说,力图证明我是对的。
真的,笼底还有一些毛豆,绝不止一碟。
“麦豆,卖麦豆,最后一碟。”男人并不和我争辩,他把笼子放下,毛巾揭开,碟子铲下去,抖抖索索端出满满一碟毛豆说,“麦豆,最后一碟。”我们看着筐底剩下的毛豆哈哈大笑。
这么明显的谎话,也只有他这样不够用的脑袋相信吧。
我把空碟子铲下去,又是满满一碟。“这是几碟子?”
“麦豆,最后一碟,卖麦豆。”男人盯着两碟子毛豆继续吆喝着。
妻子尝了一角毛豆说,“很鲜的。来一碟。”我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扫码付了钱。男人给妻子鞠个躬,腿一拉一拉地走了。
“你怜悯人,但不能纵容撒谎。”我说。
“三块钱,就当你少抽了几根烟。真的很新鲜。”妻子愉快地吃起来,给我和女儿也递过来。
我拒绝。这顿宵夜因为这碟毛豆而有些郁闷。
临走,一个摊主把一包毛豆递到了妻子手中,“看您挺喜欢的,这点儿毛豆带回家吃吧。”我们一家莫名其妙,因为这片夜市卖毛豆的只有那个残疾男人,摊主的毛豆哪里来的?
摊主笑了,解释道,“我原来摊子也带卖毛豆的,他来了,我就不卖了。”
“你也一样,怜悯一个骗子?”我反对道。
“他哪是骗子啊。卖给你们的确实是最后一碟。他是孤儿,和奶奶过活,奶奶快八十了,就靠卖毛豆挣生活呢。奶奶淘洗干净煮好毛豆,他驮出来卖。他来了,我就不卖毛豆了,市场就这么大。作为感谢,他每天都要把最后一碟毛豆送给我。这就是他今天留给我的那一碟。”
原来如此!我忽然脸烧烫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儿急急返回鸡柳摊子,买了一包炸鸡柳,向渐渐远去的那个腿一拉一拉的背影追去。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多次写卖毛豆的男子“腿一拉一拉地”走路的细节,意在暗示卖毛豆的男子出来卖毛豆是非常不容易的,是值得同情的。 |
B.小说写“我不太喜欢吃夜摊,觉得不卫生”,但毕竟女儿与妻子喜欢吃夜摊,为的是显示“我”是一位豁达、通情达理的父亲与丈夫。 |
C.小说中的“我”与妻子喜好恰好相反,我不喜欢吃夜摊,而妻子偏偏喜欢,并且购买了小贩的毛豆,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D.小说最后写女儿买了一包炸鸡柳向小贩追去凸现女儿的善良、富有同情心,同时也是女儿对小贩误解的一种心理补偿。 |
A.小说开头写夜市热闹的环境氛围,一方面介绍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同时也从情节上为故事的发生发展做好了铺垫。 |
B.小说标题“最后一碟毛豆”有突出核心情节,强化主题的作用,文章通过对“最后一碟毛豆”的不同理解强化了平凡人的善良这一主题。 |
C.文章使用“误会”的方式层层铺垫,以至于“我”把残疾小贩误会成骗子,在结局处通过摊主的解释使情节发生突转,小说的主题也瞬间明朗。 |
D.小说中的“我”是一个反面角色,缺少悲悯心,不善同情弱者,文章正是通过“我”的不近人情反衬和凸显了妻子和女儿的善良。 |
4.成功的小说往往把“金子般的情节”放在结尾部分,好像相声抖包袱。这样的构思往往具有极佳的艺术效果,请赏析文中“摊主的出现”这一关键情节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