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
铁凝
日落之后,天黑以前,她要出去走路。一天的时光里,她尤其喜欢这个段落。日落之后,天黑以前,是黄昏。
她穿上薄绒衣和哈伦裤,换上走路的鞋,出了家门。她有些自嘲地暗想,她要保持整体的青春感。至于下巴的松懈或者鼻梁旁边的几粒雀斑,其实无碍大局。当一个六十岁的女人敢于穿着质地柔软、裤角裹腿、裤裆却突然肥坠以模糊臀部的哈伦裤出行时,谁还会注意她脸上的雀斑呢?
她走上柿子林边的这条小马路时,发现马路对面,一个老者几乎正和她齐头并进。老者拖着一把平头铁锨,铁锨和柏油路面摩擦出刺拉、刺拉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噪音。他为什么不把铁锨扛在肩上呢?她心里有点抱怨,由不得偏过脸扫了一眼老者——这老头!她心说。
路灯及时地亮起来,在她斜后方的老头停住脚,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和火柴,仿佛是路灯提醒了他的抽烟。他将铁锨把儿夹在胳肢窝底下,腾出手点着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大口。借着路灯和老头点烟的那一忽儿光亮,她看见老头的齐耳短发是灰白色的中分缝,皱纹深刻的没有表情的脸木刻一般。他咳着喘着向路边半人高的冬青树丛里吐着痰,确切地说,是向那树丛吼着痰,费力地把喉咙深处的痰给吼出来。那吼是疙疙瘩瘩低沉、粗砺的吼,犹如老旧的轮胎隆隆碾轧着碎石。
丁字路口到了,她闻见一股子花椒油炝锅的白菜汤味儿,网球馆工地正在开饭。她看见一个体型壮实的工人正朝她和老头这边张望,望了一阵,就扑着身子快步朝他们走来。当他和他们相距两三米的时候,她看出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听他急切地高喊起来:“妈!妈!”他喊着“妈”说,快点儿!菜汤都凉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看,路上没有别人。他是在喊她吗?他错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妈?或者她竟然很像这位施工队成员的妈?
这个端着空饭盆的年轻工人,就见他很确定地走到老头跟前,从他手里接过铁锨,又叫了一声“妈”,他催促说快点儿!菜汤都凉了!“老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急不火的,由着儿子接过了铁锨。
她从年轻人浓重的中原口音里,听出焦急和惦记。他的头发落满了白灰和水泥粉末,接近了老头——不,应该是他的妈那齐耳乱发的颜色。
那么,他没有把身穿哈伦裤的她错认成自己的妈,他是在管那老头叫“妈”;那么,她一路以为的老头并不是个老头,而是个老太太,是——妈。
年轻人扛着铁锨在前,引着他的妈往一盏路灯下走,那儿停着一辆为工地送饭的“三马子”,车上有一笸箩馒头和一只一抱粗的不锈钢汤桶,白菜汤味儿就从这桶里漾出。母子二人舀了菜汤,每人又各拿两个大白馒头,躲开路灯和路灯下的“三马子”,找个暗处,先把汤盆放在地上,两人就并排站在路边吃起晚饭。
她佯装在近处溜达,观察着从容、安静地嚼着馒头的这对母子,怎么看也更像是一对父子。路边的年轻人很快就把饭吃完,从地上端起妈那份菜汤递到她手上。妈吃完馒头喝完汤,拍打拍打双手,在裤子两侧蹭蹭,从肥大中山式上衣的肥大口袋里掏出两只壮硕的胡萝卜,递给儿子一只,另一只留给自己,好比是饭后的奖赏。
她看见儿子拿着萝卜,和妈稍做争执,要把自己手中那个大些的塞给妈,换回妈手里那个小一点的。妈伸出举着萝卜的手挡了挡儿子,便抢先咬下一大口,很响地嚼起来。儿子也就咬着手中那大些的萝卜,很响地嚼起来。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那两根在他们手中晃动的胡萝卜格外显出小火把似的新鲜光亮,和一股脆生生的精神劲儿,让她想起在她的少年时代,夜晚的交通警察手中那发着荧光的指挥棒。
会所传来一阵鼓声,是某个庆典或者某场欢宴开始了。会所的承包商早年是太行山区农民鼓队的鼓手,村里的喜事,镇上县上的赛事都少不了那鼓队。如今他将一面一人高的牛皮大鼓引进美优墅会所金碧辉煌的大堂,屏风似地竖在一侧,让擂鼓成为一些仪式的开场白,让仪式中身份最高的人手持鼓槌击鼓,如同证券交易所开市的鸣锣。
她对会所的鼓声并不陌生,她和家人都在会所举办或者参加过这种仪式。虽然,和旷野的鼓声相比,圈进会所的鼓声有点喑哑,有点憋闷,好比被黑布蒙住了嘴脸的人的呐喊。但鼓声响起,还是能引人驻足的。她望望那路边的母子,他们仍然站在黑暗中专注地嚼着胡萝卜,对这近切的鼓声充耳不闻。
她迎着鼓声往回家的路上走,尽可能不把自己的心绪形容成无聊的踏实。也许鼓声早已停止,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世间的声响里,只有鼓声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中的“她”是一位城市的暮年女性,对自己保持整体的青春感极为自信。“她”因“观察”打工母子而得到了生活和生命的启迪。 |
B.在“她”的眼里,那一对站在路边嚼着馒头的母子更像是一对父子,仅仅是因为老年母亲的外貌和行为方式实在像一位父亲。 |
C.文章中描写“那两根在他们手中晃动的胡萝卜格外显出小火把似的新鲜光亮”,表达出城市的“她”对农民工母子生活方式的羡慕。 |
D.会所里的暮鼓有点喑哑和憋闷,但依然是生命的勇敢呐喊,六十岁的“她”迎着鼓声回家,此刻,生命的积极鼓点在她心中敲响了。 |
A.小说环境描写关联全篇,十分生动。如开头“日落之后,天黑以前”的描写,点明时间,渲染了城市的“黄昏”氛围,结合后文烘托出人物暮年感伤的心理。 |
B.小说人物描写细腻传神,体型壮实的儿子急切地反复呼喊“妈!妈!”“快点儿!菜汤都凉了!”,一个憨厚孝顺的儿子形象跃然纸上。 |
C.小说以“暮鼓”为题,富有艺术魅力,是串联故事的线索,使文章情节紧凑,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且在结束部分以此点明主旨。 |
D.小说情节平实,语言简约洗练,比喻生动形象,使平凡的人物形象可感,琐碎的日常更让人感动,字里行间让人领会到人生启悟。 |
4.最后三段呼应标题,着意写“暮鼓”。结合全篇,从不同层面探究“暮鼓”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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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每晚七点钟,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火车停了,香雪看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用鸡蛋换回铅笔盒。她朝车门跑去,上了火车。列车载着香雪飞奔到下一站西山口,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香雪。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害怕小树林发出的寒寒窣窣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对了,四十个鸡蛋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并不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觉得很精神。她向前望去,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节选自《哦,香雪》,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制改)
文本二: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中国社会生活开始大面积地解冻了,到处都能听见冰层的断裂声。在村里和家里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候,孙少平却陷入了极大的苦恼之中。三年的教师生涯结束了,孙少平不得不回家当了农民。他倒不仅仅是为此而苦恼,他的苦恼发自一个青年自立意识的觉醒。他很快就满二十二岁,可是,他仍像一个不成事的孩子生活在一大家人之中,他只是在他们设计的生活框架中干自己的一份活。他渴望独立地寻找自己的生活啊!这并不是说他奢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不,哪怕比当农民更苦,只要他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生活一生,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种强烈的愿望就不断从内心升起:他不能甘心在双水村静悄悄地生活一辈子!他老感觉远方有一种东西在向他召唤,他在不间断地做着远行的梦。外面等待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难以想象。当然,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切都将无比艰难;他赤手空拳,无异于一丛飘蓬。
唉!有时他又动摇了,还是顺从命运的安排吧!生活在家里虽说精神不痛快,但一日三餐总不要自己操心;再说,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亲人的关怀和照料……
可是,到外面去闯荡世界的想法,随着他在双水村的苦闷不断加深,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内心为此而炽热地燃烧,有时激动得像打摆子似的颤抖。他意识到,要走就得赶快走!要不,他就可能丧失时机和勇气,那个梦想就将永远成为梦想。现在正当年轻气盛,他为什么不去实现他的梦想呢?哪怕他闯荡一回,碰得头破血流再回到双水村来,他也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聊以自慰了。
孙少平已经下决心离开双水村,到外面去闯荡世界。少平已经暗暗把自己外出的目的地选在黄原城。他将在那里怎样生活?他只能像大部分流落异地的农民一样去揽工——在包工头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小工,扛石头,提泥包,钻炮眼……不管怎样,他是非去不可了。
(节选自《平凡的世界》,有剥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香雪用四十个鸡蛋换回了梦寐以求的铅笔盒,她盼望明天同学们会再三盘问她,体现了她爱慕虚荣的性格以及激动的心情。 |
B.香雪独自走了三十里夜路,她的内心经历了从害怕到不怕,再从犹豫到兴奋的变化过程;表现出她的勇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
C.火车开进了深山,为封闭的台儿沟带来了外面的信息,为人们打开了瞭望世界的窗口,预示着台儿沟走向开放文明的必然趋势。 |
D.孙少平心中苦恼,主要不是因为他回家当农民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独立自主的空间,他想要摆脱束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
A.“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句中“黯淡”一词既写出了香雪眼中月光的状态,又衬托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安与犹豫。 |
B.“哦,香雪!香雪!”运用反复手法,赞美了香雪以及山区淳朴善良的姑娘们,以群山的回音结束,令人回味无穷。 |
C.两篇文章语言风格不同,文本一清新、优美、纯净,形象生动富有诗情画意;文本二质朴、凝练、生活化,有着黄土高原的乡土气息。 |
D.两篇选文都有散文化的倾向,不以情节取胜,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用第一人称的叙事,凸显了人物面对生活变化时内心的挣扎。 |
4.学校举办文学经典人物画展,香雪和孙少平入选“青春与梦想”这一板块,请结合文本内容,阐述入选理由。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列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
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一位旅客。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现在,香雪一个人站在西山口,目送列车远去。列车终于在她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了,眼前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
(原载《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火车象征着现代文明,它为台儿沟打开了一扇了望外面世界的窗口,唤醒了山村姑娘心中的精神向往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
B.“迎候贵宾”“接受检阅”,姑娘们将自己客体化,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低微的地位上,体现了她们谦卑、好客的形象特征。 |
C.作者通过人物外貌和心理活动的描写,表现了山村少女们纯真善良、洁白无瑕的心灵洋溢着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 |
D.作者选取了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把叙述者确定在城市人的位置上,根据情感抒发的内在逻辑将情节片段加以组接。 |
A.“吸吮”写出了香雪生理和心理上寒冷的感受,与下句中的“缩”字呼应。 |
B.“盘问”写出香雪虽然希望同学们再三询问铅笔盒,但仍然有些紧张不安。 |
C.“怂恿”运用比拟修辞手法,贬词褒用,突出香雪对风的感受产生了变化。 |
D.“央求”写出台儿沟的姑娘在面对山外世界时既不自信又无限向往的心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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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少年今何在
铁凝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写过一个名叫《意外》的短篇小说,小说大意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中国北方深山里的小村子台儿沟,很少有人家挂照片,因为很少有人出去照相。镇上没有照相馆,去趟县城,跋山涉水来回五百里。谁家要是挂张照片,顿时满屋生辉,半个村子也会跟着热闹几天。
小说主人公山杏的哥哥来信向家里要张“全家福”照片,信中特别提到,最想念妹妹山杏。他在南方一个小岛上当兵已经两年,走的时候山杏才八岁。接到哥哥的信,山杏就催爹妈去县城照相,从春天催到秋天。
后来,摘完了核桃、柿子,山杏一家终于决定远征县城去照相。那天晚上山杏一夜没睡好,看妈在灶前弯着腰烙饼,爹替她添柴烧火。他们用半夜的时间准备路上的干粮,如同过年一样。
天不亮,他们就换上过年才穿的新罩衣,挎起沉甸甸的干粮篮子出了村。他们搭了五十里汽车,走了二百里山路,喝凉水、住小店,吃了多半篮子干饼,第三天才来到县城。他们找到了照相馆,照相师傅将他们领进摄影间。
当满屋灯光哗的一下亮了起来,当高楼大厦、鲜花喷泉之类的他们从未见过的华丽布景把这一家三口人包围时,他们甚至来不及惊叹,照相已经开始。在照相师傅的指挥下,他们努力把自己坐端正,同时大睁着眼睛向前方看去。随着灯光哗地灭掉,这隆重的事件,几乎一瞬间就结束了。
半个月后,山杏爹从村委会拿回一个照相馆寄来的信封。山杏抢着撕开封口,里面果然有张照片。但这张照片上没有大睁着眼睛的山杏一家,照片上只有一个人,一个正冲她们全家微笑的好看的卷发姑娘。
第二天,山杏家的墙上挂出了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冲所有来参观的人微笑着。有人问起这是谁,爹妈吞吞吐吐不说话,山杏说,那是她未来的新嫂子。
二十多年前,我是一家文学杂志的小说编辑,有时候我会在小说《意外》那样的深山农村短暂地生活,或者说“采访”。在一个名叫瓦片的村子里,我在“山杏”的家里住过。
那一带太行山风景峻美,交通不便。村子很穷,土地很少,河滩里到处是石头。因为不能耕种小麦,白面就特别珍贵,家里有人生重病时,男主人才会说一句:煮碗挂面吃吧。我却被当成贵客款待。山杏的母亲为我煮挂面,煎过年才舍得吃的封存在小瓦罐里的腊肉。当我临走把饭费留下来时,他们全家吃惊地涨红了脸,好像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在这个家庭,我见到了被常年的灶烟熏黑的土墙上挂着唯一一张城市年轻女性的照片,由此才有了这篇美丽的小说。
二十年之后,小村庄瓦片已是河北省一个著名旅游风景区的一部分了,因为铁路和高速公路铺了过来,一列由北京发车的火车经过瓦片通向了更深的深山。
火车和汽车终于让更多的外来人发现原来这里有珍禽异兽出没的原始森林,有气势磅礴的百里大峡谷,有清澈明丽的拒马河,从前那些无用的石头们在今天也变成了可以欣赏的风景,而风景就是财富的资源。
我曾经为了自己一部电影的拍摄再次来到这山里,电影里需要深山农户的院落,我毫不犹豫地向导演推荐了山杏的家。
我看见从前的瓦片村民大多开起家庭旅馆,山杏们有的考入度假村做了服务员、导游,有的则成为家庭旅馆的女店主。
她们不再会为拍一张照片跑几百里地,旅游景点到处都有照相的生意。
她们的眼光从容自信,她们的衣裳干净时尚,她们懂得了价值,也知道谈论信息。
那一次导演对我的推荐很满意,山杏家几乎原封不动地成为了电影里女主角的家。制片主任问我场地租金怎么算,我想起从前山杏一家的纯朴,有把握地说,你就随便给吧,他们不会计较。
但事情并不似我的预料,当我回到我的城市后,遥远的山杏爹快速把我找到并申诉摄制组付他报酬的不合理。比方他说摄制组用墨汁把他的新房的白屋顶刷成了黑色;大灯把院里一棵石榴树烤成了半死;为了剧情需要他们还往河里摔过他的羊,摔了一次又一次,五只羊被摔得十天站不起来……这都是钱啊,可他们都没给钱。
交通、通讯和旅游业给瓦片带来了财富,同时也成为一种运载欲望的挑衅的力量。现代化的强大辐射面对封闭的山谷,是有着产生这种力量的资格的,虽然它的挑衅意味是间接的,不像它所携带的物质那么确凿和体面。并且我始终认为,它带给我们的积极的惊异永远大于其后产生的消极效果。
我在这时想起一个深山里的少年。上世纪90年代,一个初秋的下午,我在一个名叫小道的村子里,顺着雨后泥泞的小道走进一户人家,看见在堆着破铁桶和山药干的窗台上靠着一块手绢大的石板,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行字:
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落下去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呢?
问过院子的女主人,她告诉我这是她九岁的儿子写的。
我又问孩子是否在家,女主人说他割山韭菜去了。
那天我很想看见这个九岁的深山少年,因为他那三行字迹歪扭的诗打动了我——我认为那是诗。
为什么我常会心疼和怀念瓦片村的山杏和她的一家?为什么处在信息时代的我们,还是那么爱看电影里慢跑的火车上发生的那些缠绵或者惊险?
我不认为这仅仅是怀旧,我想说,当我们渴望精神发展的速度和心灵成长的速度能够跟上科学发明和财富积累的速度,有时候我们必须有放慢脚步回望从前的勇气,有屏住呼吸回望心灵的能力。
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落下去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呢!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山杏父母像筹备年货一样准备路上的干粮,既因为前去县城的路途遥远,又体现出全家人对照相这件事格外重视。 |
B.《意外》这篇小说的故事内容来源于“我”在瓦片村“采访”到的农家生活,作者用了冷峻理性的口吻来讲述这段经历。 |
C.“山杏”既是小说《意外》的主人公,也成为“我”印象里那些来自深山农村而又纯朴善良的年轻女孩们的统一代名词。 |
D.火车汽车等现代化交通工具给瓦片村带去财富,同时伴生了物欲的追求、人性的贪婪,但作者认为其意义利大于弊。 |
A.《意外》中的照片和《哦,香雪》中的铅笔盒一样,都寄托着深山农村中的女孩们对新生活的向往,体现出强烈的时代意义。 |
B.过去的山杏爹娘热情款待“我”并不计报酬,而如今山杏爹却很在意自己的财物得失,前后形成鲜明对比,反映出物欲对村民的侵蚀。 |
C.结尾处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呢”这句诗由问号变成感叹号,标点的巧妙运用暗示着少年的美好期待以及作者对未来生活的隐忧。 |
D.本文采用线性叙事手法,先回忆小说内容,再结合瓦片村现时变化及少年的诗,在回忆与现实的交织中探讨物质与精神的协调问题。 |
4.有评论说,《意外》这篇小说呈现出一种真实动人的美,请结合文章内容分析作者是如何写出这种真实动人的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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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
韩映山
“你这就去吗?”娘在屋里问,“早些回来,记着赶鸭子。”
中秋答应着出来,把鸭子赶到淀沿上,鸭子“噗隆隆”地飞到水里去了。中秋像嘱咐小孩儿似的说:“别老在水里玩!傍晚我撑船赶你们。大凸头再调皮,八月十五就杀肉吃。”鸭子好像没理会,扎着猛子跑了。
淀边有一只漂在水里的小船,油光锃亮。中秋提了锚,登上小船,小船轻轻一歪。他点了一篙,小船翘着头离开岸。
这个小村,在白洋淀的东南岸。潴泷河的水流到这儿,向西一拐,注入白洋淀。村东是河套,种着满洼的高粱、棒子。闲时,淀里可以搞副业。
别看中秋只有十八岁,摆弄小船是他的拿手戏,他撑的小船不偏不斜不晃。小船前头的水,涌得哗哗响。
这只小船,是他父亲亲手制造的。中秋小时受穷,全家就靠它摆脚度日。没脚摆,便到北淀摘菱角卖钱。父亲临死,把船遗留给他,嘱咐他好好珍重,说这是他们的“传家宝”。中秋记住父亲的遗言,小心地使用,不让小船磕着碰着,每年都刷一次油。
小船穿过一片苇塘,来到河门,河门处,有一个人在打鱼,戴个大草帽。他知道这是支书李光月。
“叫嘛吓住了?把网拉得那么慢。”中秋笑着问。
支书抬起头来,笑着说:“紧打鱼,慢拉网——拉快了,有鱼也得跳喽。你这是干吗去呀?”
“去看看河岸上那高粱。——打了多少鱼了?”中秋近前看了看,笑了,指着篓里那条小黄瓜鱼说,“这条鱼有好几斤,可是得让它再活个百儿八十年的。”
支书也笑了,说:“打了一早上,就那么一个。谁知道为什么没鱼?”他沉下脸去,“莫非河里又要发水?鱼们等着接水头?”
“不会吧。”中秋说,“鱼知道吗?”
“这是打鱼的经验,一没鱼,河里就要来水。常说:鱼知万里江洪。你没见前两天那场大雨浇山来?我们要防备着。”
中秋撑着小船,看着前边的河岸,心里想:庄稼快要丰收了,要是再来了水……不会的,就是来了也不怕。他想着,小船入了河门,顺着河往南撑。河里水很平静,金黄色的蜻蜓,一群群地,在河面上空飞舞。
小船又走一段路,靠了岸。中秋跳下来,拴好船,上了河岸,来到高粱地。
高粱正晒红米,沉甸甸的大穗头,左播右摆。那边地里的棒子,一棵上长两三个。花红线儿在微风中飘抖。有两棵叫风吹倒了,他赶紧过去扶好。又拣着脚儿走,生怕踩了垄间种植的豆丛。
他钻进高粱地去做活儿。傍晌,西北上起了风,高粱叶子哗哗地响,一低一扬,高粱秆子乱摇摆,直搅中秋的身子。
中秋急忙出了高粱地,看见西北天际,一大片黑云,像野马一样,四面奔驰,一会儿布满天空。他担心地跑上河岸。
“呀!”他惊叫了出来,“河里涨了水了!”
水势非常汹涌,河中心漂着一片片的白沫,水浑得像泥粥,滚滚地打着漩涡流向下边去。小船被水冲得打转转,原先拴船的地方,现在满是水了,看着将要平槽。
中秋把船靠拢岸,跳了上去,小船自己就开了。他赶紧把锚提上船,点起一篙,小船顺流下去。他要急忙告诉村里去,叫大伙儿来护险——保护一年来辛勤劳累所种植的果实。
中秋撑的小船,离开了水皮,像要飞起来。
两岸的土块,“劈劈啦啦”地塌下来。
“哗哗哗哗”——这是流水的声音。中秋细听,有人喊:“快堵!我去寻秫秸。”
“我看不行了,我去叫人!”
他顺着声音,来到近前,支书李光月正领着三个人,慌慌张张地堵口子。
支书向他喊:“快些!帮帮忙。河岸开了!”
中秋使劲儿撑了一篙,小船靠了岸。他紧忙地拴好船,跳上岸,抓过别人的一只锨,往口子里填土。
口子越开越大,填上的土,都被水冲走了。天上又掉下雨来,支书急忙纵身一跃,跳到口子里;中秋紧跟着也下去,一面招呼那两个人:“我们挡着水,你俩赶快往我们身后填土,这样水流慢些。”
支书又说:“赶紧拿过我那网来堵上口子!”
雨越下越大,两只锹不顶事,放上的土,还没冲走的多。口子越开越宽,看看将有一丈多宽了。
中秋看看满洼的庄稼,又看看支书。他突地从水中跳上来说:“光月叔!你也上来。”他三步两步走到船上。对于他的举动谁也不明白。只见他把小船用力一撑,左边一篙,小船横在口子里,大声招呼两个拿锹的人:“快动手!往船舱里填土,把小船压沉,口子便堵住了。”
两个人看看油光锃亮的小船,有点犹豫。支书说:“只有这样了!填吧。”
小船慢慢地下沉,冒了一阵泡儿,沉入水底,堵塞住口子。中秋轻松地嘘了口气,支书也微微一笑。
村里赶来好多人,知道了这件事,都受了很大感动。雨渐渐停了,中秋脱下湿透的衣服,拧了拧又穿上。他忽地想起淀里的鸭子还没往家赶呢。水来了,不往家赶,就会把它们冲跑的。他急忙要去赶鸭子。
有一个人说:“两只鸭子值什么?这样的小船都不要了呢!算了。”
中秋说:“小船不要了倒是有价值,鸭子不要了是不必要的损失呀!”
支书点点头,笑了笑。
中秋顺着河沿跑下去了。
(原载《天津日报》1952年10月6日,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中秋对鸭子说的一番话,就像嘱咐小孩子似的,情趣盎然,读之令人忍俊不禁,生动地展现出这个十八岁青年天真纯朴的一面。 |
B.小说中巧妙运用插叙手法,交代小船的来历及其对于中秋一家的重要意义,这样更能彰显后文中秋为保护河岸而舍弃小船的无私奉献精神。 |
C.小说叙述中秋一天之内的经历,时间集中,情节紧凑,故事简单但写得曲折有致,引人入胜,主人公中秋的形象随着情节发展愈来愈丰满。 |
D.小说将清丽幽静的水乡风景与纯朴善良的美好人性有机结合,相得益彰,创造出一个情景交融、天人合一的美学境界,非常富有诗情画意。 |
3.小说中两次写到支书“笑”,请分析“笑”中所包含的支书心理以及这样写的作用。
出 警
弋舟
那天在所里做笔录,报案人是个姑娘,说是“心爱的”电动车被盗了。刚写好,又接到社区的电话,说他们晚上有个群众活动,可能参与的人比较多,需要我们帮助维持秩序。
那天晚上社区的活动就是广场舞表演,实际上围观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他们高估了自己的风头。过去看了看情况,安排几个保安维持秩序,我独自去人员密集的场所巡逻,而同事小吕去了片区。因为又有人报警说邻居在家里制毒,我没怎么考虑就把这案子交给了小吕。
在小吕心目中,警察就该是神探,破大案,捕顽凶,除暴安良。这情绪我也有过。直到今天,我也不太跟妻子说我每天都忙活些什么。我不做英雄梦了,但希望我妻子还接着做,那样回了家,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喊累。所以有时候遇着邻里纠纷之类的事儿,我都不忍心让小吕去处理。
开始小吕挺兴奋的,像是张网以待,翘望已久,终于来了条大鱼。涉案的小区是教师新村,里面住的都是教师。报案人是位退休多年的小学校长,信誓旦旦地说,以他所掌握的丰富的化学知识,完全能够通过阳台上飘来的怪味儿做出判断。他的邻居也是一对教师,两口子带着个十多岁的孩子,女主人倒还真是个教化学的。可查来查去,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小吕不太甘心,加上老校长半年报了五十多次警,这个案子就成了小吕的心事。他不觉得我们就只能维持秩序、追回一辆“心爱的”电动车。
回来后小吕眉头不展,说他又趴在老校长家的阳台上闻了半天,隔壁飘来的只有红烧肉味儿。我想的却是正值炎夏,这会儿的阳台上怕是得有五十度的高温。
那天算得上是平安无事,我们本来可以在宿舍睡个好觉,假如我没有说起老查的事。
老查七十多岁,老伴十几年前过世了,他一直独自过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早年外出打工后,就一去不返。老查经济状况还过得去,有两套房子,住一套,租出去一套。如今这一片的房价可不低。
先是他突然失踪,发了协查函,一城里寻不到,以为他可能不在人世了。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却突然打来电话报警,说是自己在家摔倒了,现在根本爬不起来。
等我们赶到时,他正坐在屋子中间的矮凳上,根本不曾摔倒,更不会爬不起来。我们哭笑不得。撤警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一刹那,我有着突然被什么抓牢了的感觉。
几天后老查又报假警了。还是说他摔得起不来了。等我赶到的时候,老查照旧坐在小板凳上,臊眉耷眼,像个坐在黑暗舞台中央的老猿猴。
这回,老查主动说他之前是去找打工的闺女了。
走的时候,老查送了送我。他颤巍巍地踅到门前替我开门。手伸出去,捞一把,又捞一把,第三把才捞到门把手上。
又过了几天,还是在半夜,老查的求助电话又来了。我让一个协警过去看看。小伙子回来跟我说,老查点名要我去。这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问明白他没什么事儿后,干脆就置之不理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老查竟然找上门来。
他一拐到我前面坐下,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自首。”我按接警程序示意他进来说时,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掩藏不住的幸福感。
果然,这又是他的恶作剧,案情很快排除。
就这样他反反复复地闹了有小半年,我们都被折腾得够呛。
这一年的除夕,为了防止他再“闹事”,我们主动邀请他来所里参加新年聚会。他好像被一种氛围感染了。突然挨近我,嘀咕了一句:“就是孤单么,想跟人说话。”
老查的事讲完了,半天都没听到声音。我以为小吕已经睡着了。
“孤单。”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回味。
我探出头,看到小吕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小吕跳了起来。临出门他还没忘记戴上帽子。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小吕才回来。我迷迷糊糊地被他吵醒,看见他兴奋地坐在我床沿上,腋窝下全是汗渍。
“没错,老校长承认是报假案了。”他说,“本来问清楚我就打算回来,可老头硬是拽着我说了一宿的话。他儿子去美国三年了,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吕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着实像一只兔子。
“他那是诬陷,”我说,“涉嫌犯罪了。”
“算了,我教育过他了。”他说,“老头就是见不得邻居家三口其乐融融,说是看了堵心。”我想,我没看错人,这小伙子能当个好警察。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两段既交代了“我”的身份,也表现了当今部分警察的职业现实,在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其实弥漫着“我”壮志难酬的愤懑情感。 |
B.“我”不忍心让小吕去处理芝麻蒜皮的小事,是因为“我”虽然不做英雄梦了,但还是想托举别人的英雄梦,这个细节表现了“我”的善意。 |
C.“老查的故事”告诉读者,人的幸福不是靠物质充裕就能得来的,情感的交流和心灵的慰藉也特别重要,尤其对于年迈孤独的老人来说。 |
D.“我”比小吕有工作经验,告诉他“老查的故事”以及说老校长“涉嫌犯罪”,本身可能都包含一点试探小吕的成分,结果都让“我”很满意。 |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变形记
陈巨飞
王太贵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醒来后变成了公众人物。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群人笑盈盈地、用他从未享受过的表情看着他。吴老三走了过来,他是王太贵的老板,一个包工头。平时一向比较张狂,这时,他拿着锦旗走到王太贵身边,蹲在病床前,把锦旗的另一端放在王太贵虚弱的手上。长枪短炮又咔嚓咔嚓地闪了一通。王太贵感到头晕目眩,闭上眼睛睡一觉再说。
等王太贵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终于看清“见义勇为”四个烫金的大字。锦旗压着几份报纸,王太贵从报纸的大标题上骤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吓了他一跳。他抽出报纸一看,标题写着:农民工制服绑匪,王太贵大义灭亲。王太贵就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了。
故事要从之前说起。
王太贵因吃苦耐劳而成为钢筋工带班班长。张勇是王太贵大舅的儿子,一直娇生惯养。为了给表弟盖房子,大舅还欠王太贵三万块钱呢。张勇心里也急,他在村里当个小电工,赚不了什么钱。在王太贵的说情下,张勇很快就成了吴老三手下的水电工。
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是买方市场。张勇接了这个差事后,身边就围满了各种推销建材的业务员。王太贵对张勇说,不能被别人的好处冲昏了头脑,工程验收不掉,自己就要吃大亏了。
张勇的活还真没验收掉。张勇越想越气,心想自己出来干了半年活,一开始信了业务员的哄骗,没通过验收也就算了,后来整改得很认真,凭什么吴老三不验收?就是想赖账!还打我,我看他就是黑心包工头……
张勇气不过,三杯酒下肚,各种委屈涌上心头。正当吴老三向客人介绍工程进展情况时,张勇一把揪住吴老三,腾地从背后抽出菜刀将他绑架了。就在警察多项营救方案失败、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却突然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张勇的身上。巨大的惯性撞开了吴老三,直接把张勇扑倒在地上。等大家缓过神,发现张勇在这个人身下一动不动,汩汩地流着鲜血。
报道后面,王太贵看到记者的名字,他叫胡文。他决定天亮联系胡文,说明真实情况,再按事实报道。
事实是:王太贵正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轧钢筋,叫张勇不要冲动,放下菜刀,他就朝脚手架的边缘挪了挪,没想到一时不慎,从五层楼上摔下,落到张勇的头上,出于偶然救下了吴老三,压死了张勇,这才捡了自己一条命。当然不是见义勇为,更不是什么大义灭亲。这个报道要是被家人或是大舅看见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误会。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王太贵醒了。病房里多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他说他叫胡文,报道是他写的,应上级要求,想再作深入报道……王太贵心想,怎么就送上门来了。
王太贵向胡文说明了真实情况。他说,我害死表弟,还成了英雄,家里人怎么看我?
胡文说,你说了谁会信?如果说出事实,你大舅一家仍然要找你麻烦,社会上反而会笑话你。一旦知道你是因为看热闹摔下去的,这些鲜花、水果就会变成唾沫,直接把你淹死。你把挣来的钱孝敬你大舅一家,我再帮你证明。这样于你、于我、于大家,都很有好处。
他也想了想,胡文说的好像真有些道理。可是这样“顺其自然”,心里又很不安。老婆说自己都回娘家了,大舅和大舅妈吵得受不了……
胡文建议王太贵继续“装英雄”,一方面可能是“装”比“不装”好,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胡文马上要评定高级记者的职称。胡文前一段时间一直努力,就是想制造一些响动,给自己加分。
胡文从医院出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谁绑架了。
胡文的稿子发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也引起了新安县的文明办主任刘义民的注意。他已经干了十五年正科了,这么多年来,提拔的机会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王太贵的出现让刘主任看到了这种运气。他叫来胡文,问起王太贵的情况。胡文说,如果想上报他为亮点人物,还是要慎重。
紧接着,王太贵就作为亮点人物候选人报上去了。今年的评选和以往稍有不同,增加了微信投票的环节。
王太贵的伤幸亏无大碍。住院期间,家人来了几次,听家人说,大舅妈之前几乎是每天来哭一次,现在偶尔还会来家里哭一场,但成为一种习惯,都见怪不怪了。
有一天,有个医生对他说,王太贵,我们都在给你投票呢!你现在全省有名了。
王太贵了解了怎么回事后,就让胡文联系刘主任。胡文说,你忘了我们当初约定的事吗?再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王太贵说,不行,我要找刘主任。见到了刘主任,王太贵说明了情况,表示要退出评选。
刘主任生气地说,你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马上评选结果都要下来了,你在这里搞什么飞机?既然误会已经形成,就不可挽回了。再说,这已经不是你个人的事了,这是全县的大事。你骗了人,也就是胡记者和我骗了人,也就是我们全县骗了人,你难道让别人喊我们县是骗子县吗?刘主任说。
王太贵说,我不想当骗子。
刘主任说,那不就成了,你一个人用善意的谎言化解全县的诚信危机,也是一种见义勇为。你现在不就是担心对不起你大舅一家?到时候我和胡记者一起去你大舅家说明情况,化解误会。
王太贵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刘主任和胡文相视一笑。
王太贵也就顺利评上了亮点人物,也因为这一因素,新安县被评为先进县。当然王太贵不知道,胡文已经获得高级记者职称。刘主任也得到了重用,任政府办主任。
他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看一看镜子,一看就是半天。有一天,他想他得回家看看了。
一回到家,大舅和大舅妈就来了,大舅妈突然号啕大哭,紧接着,大舅也泣不成声…… 王太贵看见夕阳渐渐地熄灭,掉入山那边的深渊去了。
他摸清了刘主任的生活轨迹。当刘主任迎上去接女儿的时候,王太贵挡住了刘主任和女儿的去路。
刘主任说,不是我不帮你,你用脚趾头想想,木已成舟的事,我说了又有什么用?王太贵拉住刘主任说,不行,你要帮我证明,我们到电视台去……
神经病!刘主任挣脱王太贵,把他推倒在地。
王太贵起来后,扑上前去抓住了刘主任的女儿,从背后抽出水果刀,用命令的语气对惊魂未定的刘主任说,快报警!快叫记者来,我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警察和媒体都来了,劫持着人质的王太贵被包围在中间。看到刘主任紧锁的眉头,王太贵一阵释然。
(选自 2021 年第 5 期《小说林》,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笑盈盈地、用他从未享受过的表情看着他”,既表现了人们对王太贵敬仰的心情,也表现了王太贵身份变化后难以适应的心理。 |
B.“刘主任和胡文相视一笑”,这一细节不仅写出了刘主任和胡文说服王太贵后的开心,而且写出了他们对王太贵盲目顺从的轻蔑。 |
C.“夕阳渐渐地熄灭,掉入山那边的深渊去了”,既是实写也是虚写,实写王太贵所看到的眼前之景,虚写王太贵绝望又无助的心境。 |
D.作者善于运用对比来刻画人物,既有不同人物之间的对比,也有同一人物前后不同表现的对比,不同类型的对比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 |
3.卡夫卡的《变形记》讲述的是小职员“变形”的故事,本文也是以“变形记”为题,本文的“变形”与卡夫卡的“变形”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