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没有被斗败的人(节选)
海明威
公牛追着帆布,刚冲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它又采取守势。曼纽尔拿着剑和红巾,朝它走去。曼纽尔在它面前挥动红巾。公牛就是不冲。
曼纽尔侧身朝着公牛,顺着下垂的剑锋瞄准地方。公牛一动不动。仿佛站在那儿死掉了,再也不能向前冲似的。
曼纽尔踮起脚尖,顺着钢剑瞄准,猛扎下去。
又是一下冲撞,他只觉得自己给猛的一下顶了回来,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牛在他上面。曼纽尔躺在那儿,像死了似的,头伏在胳臂上,牛在抵他。抵他的背,抵他那埋在沙土里的脸。牛角抵穿他的一个袖子,牛把袖子扯了下来。曼纽尔把袖子给挑了起来甩掉了,牛便去追披风。
曼纽尔爬起身,找到剑和红巾,用拇指试了试剑头,跑到围栏那儿去换一把剑。牛站在那儿,在一场搏斗以后,又变得迟钝和发呆了。
曼纽尔拿着红巾朝它走去,挥动红巾。牛没有反应。他在牛嘴跟前把红巾从右到左,从左到右地摆动。牛用眼睛盯着红巾,身子跟着红巾转动,可是它不冲。
曼纽尔着急了。除了走过去,没别的办法。又快又准。他侧着身子挨近公牛,把红巾横在身前猛地一扑。他把剑扎下去的时候,身子往左一闪避开牛角。公牛打他身边冲过去,剑飞到了空中,在弧光灯下闪闪发光,带着红把儿掉在了沙地上。
曼纽尔跑过去,捡起剑。剑折弯了,他把它放在膝头上扳扳直。
他朝牛奔过去。他从手里拿着披风站在那儿的埃尔南德斯面前经过。
“它全身都是骨头。”那小伙子说。
曼纽尔点点头,一边擦擦脸。他把血污的手帕放进口袋。
公牛就在那儿。它现在离围栏很近。该死的牛。也许它真的全身都是骨头。也许没什么地方可以让剑扎进去。没地方?他偏要扎进去让他们瞧瞧。
他挥动着红巾试了试,公牛不动。曼纽尔像剁肉似的把红巾在公牛面前一前一后地挥动着。还是一动不动。
他收起红巾,拔出剑,侧身往牛身上扎下去。他感到他把剑插进去的时候,剑弯了,他用全身力量压在上面,剑飞到了空中,翻了个身掉进观众当中。剑弹出去的时候,曼纽尔身子一闪,躲开了牛角。
黑地里扔来的第一批坐垫没打中他。接着,有一个打中他的脸,他那血污的脸朝观众看看。坐垫纷纷扔下来,散落在沙地上。有人从附近扔来一个空的香槟酒瓶。它打在曼纽尔的脚上。他站在那儿望着扔东西来的暗处。接着从空中呼的一声飞来一样东西,擦过他身边,曼纽尔俯身把它捡起来。那是他的剑。他把剑放在膝头上扳扳直,然后拿着它向观众挥了挥。
“谢谢你们,”他说,“谢谢你们。”
呸,这些讨厌的杂种!讨厌的杂种!他跑的时候,脚底下给一个坐垫绊了一下。公牛就在那儿。跟以前一样。好吧,你这讨厌的、可恶的杂种!
曼纽尔把红巾在公牛的黑嘴跟前挥动着。
牛一动不动。
你不动!好!他跨前一步把杆子的尖头塞进公牛的潮湿的嘴。
他往回跳的时候,公牛扑到他身上,他在一个坐垫上绊了一下,就在这时候,他感到牛角抵进了他的身子,抵进了他的腰部。他双手抓住牛角,像骑马似的往后退,紧紧抓住那个地方。牛把他甩开,他脱身了。他就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没关系。牛走开了。
他站起身来,咳嗽着,感到好像粉身碎骨,死掉了似的。这些讨厌的杂种!
“把剑给我,”他大声叫道,“把那东西给我。”
埃尔南德斯拿着红巾和剑过来。
他用胳臂搂着他。
“上医务所去吧,老兄,”他说,“别做傻瓜了。”
“走开,”曼纽尔说,“该死的,给我走开。”
他挣脱了身子。埃尔南德斯耸耸肩膀。曼纽尔朝公牛奔去。
公牛站在那儿,庞大而且站得很稳。
好吧,你这杂种!曼纽尔把剑从红巾中抽出来,用同样的动作瞄准,扑到牛身上去。他觉得剑一路扎下去。一直扎到其护圈。四个手指和他的拇指都伸进了牛的身子,鲜血热乎乎地涌到他的指关节上。
牛踉踉跄跄似乎要倒下,接着他站到了地上。他望着,公牛先是慢慢地向一边倒翻在地;接着突然就四脚朝天了。
然后他向观众挥手,他的手刚给牛血暖得热乎乎的。
好吧,你们这些杂种!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咳嗽起来。又热又闷。他低头望望红巾。他得过去向主席行礼。该死的主席!他坐了下来,望着什么。那是公牛。它四脚朝天,粗大的舌头伸了出来。他挣扎着站起来,又开始咳嗽了。有人过来,扶他站直。
他们抬着他,穿过场子到医务所去。医生和两个穿白衣服的人正等着他。他们把他放在手术台上,给他剪开衬衣。曼纽尔觉得很疲乏。他整个胸腔感到发烧。他咳嗽起来,他们把一样东西放在他嘴跟前。人人都十分忙碌。
一道电灯光照着他的眼睛。他把眼睛闭上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线索清晰、情节集中,以曼纽尔多次对牛的进攻为线索,集中选取典型的决斗情节,在多次失败与最后成功的情节中凸显出了曼纽尔对斗牛活动的热爱。 |
B.小说在塑造人物形象时运用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相结合的手法,通过语言、动作、心理描写等手法侧面烘托,通过埃尔南德斯的言行正面塑造曼纽尔的形象。 |
C.小说善于制造反差,从曼纽尔一次次的失败到最后的成功,从观众起初的怒不可遏到最后的鼓励欢呼,小说在巨大的落差中突显了勇者的力量和人性的张力。 |
D.小说使用多种叙述人称,第三人称与第二人称交替,将写作者的客观叙述与主人公的主观情感相融合,既客观冷静地再现了故事,又拉近读者与文本的距离。 |
3.本文和《老人与海》均塑造了硬汉形象,请结合文本分析这两个硬汉形象的异同。
相似题推荐
【推荐1】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桥边的老人
(美)海明成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①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啊。”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②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郡。”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旱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有删改)
【注】①埃布罗河:西班牙境内最长的一条河。②托尔托萨:西班牙塔拉戈纳省城市。③小说取材于20世纪30年代西班牙内战。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爆发,共和政府军和法西斯佛朗哥的叛军展开激战。海明成不但与许多美国知名作家和学者一起捐款支援西班牙人民正义的捍卫民主、反法西斯斗争,而且作为战地记者三次深入前线。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战争前夕,很多人和车在竞相涌过浮桥,老人却坐在桥头不愿离去。表现了他对战争的无奈和怨愤。 |
B.小说多次写到老人唠叨故乡的几只动物,担心它们的安危,表现出老人对动物的关心、不舍。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
C.提到故乡“老人便高兴起来”,因为那里有他惦记的动物们。这时候的他内心充满希望,期待战争结束后回家。 |
D.小说中“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这一系列的动作描写暗示了老人最终的命运可能是凶多吉少。 |
A.第一人称的视角给我们一种“亲历”的感觉。仿佛这是一篇来自战场的报道,一个真实的特写,可以增加真实感和亲切感。 |
B.在情节安排上,小说在对话中采用插叙,把故事一步步推向高潮,让人不禁担忧老人的安危,也更深刻地突出了主题。 |
C.文章主体部分两人的交谈,将老人的内心之痛刻画入微,其形象闪耀着普通人人性的光辉,与残酷的战争形成鲜明对比。 |
D.文章构思巧妙,它以战争到来前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里、一个孤身老人逃亡时的内心世界为媒介,同接揭示出战争的残忍。 |
4.海明威说,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他认为应该把思想、情感乃至语言与动作等八分之七的内涵隐藏起来。请结合这一观点,指出文中画线的语句里所隐藏的语言和情感内涵。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①
[美]海明威
时间很晚了,大家都离开了这咖啡馆,只有一个老人还坐在树叶挡住灯光的阴影里。白天里,街上尽是尘埃,到得晚上,露水压住了尘埃,这老人就喜欢坐得很晚,因为他是个聋子,现在是夜里,十分寂静,他感觉得到跟白天有所不同。咖啡馆内的两个侍者知道老人有点儿醉了,虽然他是个好主顾,他们可知道如果他喝得太醉了,会不付账就走,所以他们一直在留神他。
“上星期他想自杀来着,”一个侍者说。
“为什么?”
“他绝望啦。”
“干吗绝望?”
“没来由。”
“你怎么知道没来由?”
“他有很多钱。”
他们一起坐在咖啡馆大门边墙根里的一张桌子旁,眼睛望着露台,那儿的桌子全都空无一人,只有那老人坐在随风轻轻飘拂的树叶的阴影里。
老人坐在阴影里,用杯子敲敲茶托。那个年纪较轻的侍者走到他身边。
“你要什么?”
老人朝他看看。“再来杯白兰地,”他说。
“你会喝醉的,”侍者说。老人朝他看了一眼。侍者走开了。
“他会通宵待在这里,”他对他的同事说。“我现在很困。我从没在三点前上床过。他该在上星期就自杀算了。”
侍者从咖啡馆内的柜台上拿了一瓶白兰地和一个茶托,大步走出咖啡馆,来到老人桌边。他放下茶托,把杯子倒满了白兰地。
“你该在上星期就自杀算了,”他对这聋子说。老人抬起一指示意。“加一点儿,”他说。
侍者又往杯子里倒白兰地,弄得溢出来,顺着酒杯的高脚淌进下面一叠茶托的第一只。“谢谢你,”老人说。侍者拿着酒瓶回进咖啡馆。他又同他的同事在桌旁坐下。
“他这会儿喝醉了,”他说。
“他每天晚上都喝醉。”
“他干吗要自杀呀?”
“我怎么知道。”
“他上次是怎么自杀的?”
“他用绳子上吊。”
“谁把他放下来的?”
“他侄女。”
“干吗要把他放下来?”
“为他的灵魂安宁担忧。”
“他有多少钱?”
“他有很多钱。”
“他该有八十岁了吧。”
“不管怎样,我算准他有八十岁了。
“但愿他回家去。我从没在三点钟前上床过。那是个什么样的上床时间呀?”
“他迟迟不回去是因为他喜欢这样。”
“他孤孤单单。我可不孤单。我有个老婆在床上等着我呢。”
“他从前也有过老婆。
“如今有个老婆可对他没好处喽。”
“你说不准的。有了老婆他也许会好些。”
“我才不要活得这么老。老人可邋遢呢。”
“不一定都这样。这个老人干干净净。他喝起酒来不会往外洒。哪怕这会儿喝醉了。你瞧他。”
“我才不想瞧他呢。但愿他回家去。他对那些非干活不可的人一点不关心。”
老人从酒杯上抬起头来眺望广场,然后望望这两个侍者。
“再来杯白兰地,”他指指杯子说。那个在着急的侍者跑了过去。
“结了,”他不顾什么句法,简短地说,这是蠢汉在对醉汉或外国人说话时会用的说法。
“今晚上没啦。打烊啦。”
“再来一杯,”老人说。
“不。结了。”侍者拿块毛巾擦擦桌沿,一边摇摇头。
老人站起来,慢慢地数着茶托,打口袋里摸出一只装硬币的小皮袋,付了酒账,还放下半个比塞塔作小费。
那侍者瞅着他顺着大街走去,只见这老迈年高的人脚步不稳地走着,却是神气十足。
“你干吗不让他待下来喝酒呢?”那个不着急的侍者问。他们这会儿正在上铺板。“还不到两点半呢。”
“我要回家上床了。”
“晚一个钟头算啥?”
“他无所谓,我可很在乎。”
“反正一个钟头嘛。”
“你的口气就像你自己也是个老头了。他可以买瓶酒回家去喝嘛。”
“这可不一样。”
“对,是不一样。”那个有老婆的侍者表示同意说。他不希望做得不公正。他只是心里着急。
“那么你呢?你不怕不到你通常的时间就回家吗?”
“不,”那个着急的侍者说,拉下一块块金属门板,站起身来。“我有信心。我完全有信心。”
“你有青春、信心,还有一份工作,”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你什么都有。”
“那,你缺少什么呢?”
“除了工作,什么都缺。
“凡是我有的,你都有嘛。”
“不。我从来就没有信心,而且已不年轻了。
“得啦。别讲废话了,把门锁上吧。”
“我是属于那种喜欢在咖啡馆待得很晚的人,”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我同情所有不想上床睡觉的人。同情所有夜里要有亮光的人。”
“我要回家上床睡觉去了。”
“我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这会儿,他穿好衣服要回家了。“这不光是个青春和信心的问题,虽然这些都是十分美妙的。我每天晚上很不愿意打烊,因为可能有人需要咖啡馆。”
“老兄,通宵营业的酒店有的是。”
“你不懂。这是家干净愉快的咖啡馆,十分明亮,灯光很美妙,这会儿还有树叶的阴影。”
“再见啦,”那个年轻的侍者说。
“再见,”另一个侍者说。他关了电灯,继续自言自语。灯光固然重要,但这地方必须干净愉快。你不需要音乐。你当然不需要音乐。你也没法怀着尊严站在酒吧台前,尽管时间这么晚了,这里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份尊严了。他害怕什么?那不是害怕,也不是发慌。那是他深深体会到的一场空的感觉。全都是一场空,一个男人也只落得一场空。只是这一场空,而少不了的只是灯光,还得有一点干净和有序。有些人生活于其中,却从来感觉不到,但他知道一切都是虚无缥缈。虚无缥缈,因而是虚无缥缈。我们在虚无缥缈中虚无缥缈,愿人都尊你的名为虚无缥缈,愿你的国虚无缥缈,愿你的旨意虚无缥缈。虚无缥缈如同行在虚无缥缈。赐给我们虚无缥缈,我们的虚无缥缈,如同我们行在虚无缥缈。人的虚无缥缈不虚无缥缈,我们遇见虚无缥缈,拯救我们脱离虚无缥缈;因而是虚无缥缈。欢呼一场空,满是一场空,一场空与你同在。
他含笑站在一个吧台前,台上有架亮光光的气压煮咖啡机。
“你要什么?”酒吧招待问。
“虚无缥缈。”
“又是个神经病,”酒吧招待说,便转过头去。
“来一小杯,”那个侍者说。
酒吧招待倒了一杯给他。
“灯光十分明亮,也很愉快,可惜这只吧台没有擦得很光洁,”侍者说。
酒吧招待看看他,但是没有答腔。夜深了,不谈。
“要再来一小杯吗?”酒吧招待问。
“不,谢谢你,”侍者说罢,便走出去。他不喜欢酒吧和酒店。一个干净明亮的咖啡馆可是个天差地远的去处。现在他不再去想什么了,他要回家,到自己屋里去。他要去躺在床上,等天亮了,他终于会入睡的。到头来,他对自己说,也许只是失眠吧。好多人都免不了害这个毛病呢。
(有删改)
【注】本文发表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西班牙内战时期,是海明威早期创作的短篇小说。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采用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视角进行叙说,没有过多感情色彩的介入,不加旁观者的评论,力图呈现给读者一个客观的描述。 |
B.两位侍者“电报式”的对话,作者没有使用谁问谁答的字眼,简洁朴质,却深刻地表现出老人空虚、孤寂与绝望,激起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 |
C.小说的结尾年长的侍者独自回家睡觉,极富有戏剧性,没有呈现文中饮酒老人的最后结果,留下耐人寻味的想象空间。 |
D.这篇小说十分简洁,几乎不像一个故事,在看似简单的对话和情节背后却潜藏着生存、死亡、尊严等严肃的主题。 |
A.年长侍者能够相对清醒地看待自己及所处世界。他喜欢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因为谋生的缘故,是这个干净、明亮、愉快的咖啡馆能够让他暂时逃离虚无世界。 |
B.年长侍者虽然能清醒地认识到世界的虚无,但是他无力改变这一现状。打烊后,他无法找到心灵慰藉之地,只能忍受失眠的煎熬。这不得不说是很悲哀的。 |
C.年轻侍者是一个自私冷漠、肤浅的人,他既没有理解老人内心世界的兴趣,也无法理解老人的生存状态,更没有帮助他的意愿。 |
D.一个老人和两位侍者构成的一个故事,是经历了一场残酷战争后的西方社会的缩影,作者通过这样的故事,意在深刻揭示人与人之间极其冷漠的社会现实。 |
永别了,武器①(节选)
[美]海明威
军队这么庞大,路又这么少,撤退必然混乱。根本没人下令指挥。
“博内罗呢?”我问。
皮安尼望着我。“他走了,中尉。”他说,“他情愿当俘虏去。”我一声不响。
“他怕我们都会被打死。”我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我们对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信心,中尉。”
“他上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中尉。他溜走了。”
我们绕着城的北面走过乌迪内,过了一会儿便走进大撤退的基本行列,整夜往塔利亚门托河赶去。我真想不到撤退的规模这么宏大。不但是军队,整个国家都在撤退。我们整夜赶着路,走得比车辆还要快。博内罗情愿去当俘虏,真傻了。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
路上车辆和军队很拥挤,我们在路的旁边走着。
“我走得发腻了。”“嗯,我们现在只要走就行了。用不着再操心。
“博内罗是个傻瓜。”“他真是傻瓜。
“他的事你怎么处理呢,中尉?”“我还不知道。
“你看,要是战争继续下去,上面会给他家属找大麻烦的。
“战争不会继续下去的。”一个士兵说。
“我们正在回家。战争结束了。
“要是战争真结束了,那就没有关系了,”皮安尼说,“但是我不相信战争已经结束。真这样就太好啦。”
“我们不久就会知道的。”我说。
“我不相信战争结束。他们都这样想,我可不相信。
天亮前,我们赶到了塔利亚门托河的河岸边,便沿着涨满水的河走,走近一条所有的人马要过的桥。我们沿着河岸走,然后挤进了过桥的人群。我紧紧地央在人群中慢慢地过桥,上面是雨,下边隔着几尺便是河水,我从桥边探头望望河水。
没人说话。大家只希望快点过桥,心里就是这么个念头。我们快过去了。木桥的那一头,两边站有一些军官和宪兵,打着手电筒。我们走近他们时,我看见有个军官用手指指队伍中的一个人。一名宪兵走进行列,抓住那人的胳膊,拖了出去。宪兵强迫他离开大路。他们正仔细察看着行列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刚要走到正对面时,他们又抓去了一个人。我看见那人是个中校。他头发灰白,长得又矮又胖。宪兵把他拖到那一排检查行人的军官后面。当我走到那一排军官跟前时,我看到有一两个军官正盯着我。其中有一位指指我,对宪兵说了一声。我看见那宪兵跑过来,挤过队伍的边沿来找我,接着我感到被他抓住了衣领。
“怎么啦?”我说。我伸手到背后去解手枪。
另一个从我身后抓住我,把我的手臂朝上扭,扭得几乎脱了臼。我跟他一起转过身,第一个宪兵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再抵抗就开枪。”我听见有人在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声嚷,但是我的声音并不响亮。他们现在已把我拖到路边来了。
“他再抵抗就开枪,”一个军官说,“押他到后边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战场宪兵②。”另外一位军官说。
“押他到后面那些人那儿去。”第一个军官说。
他们押着我绕到这排军官的后边,走往公路下边临河的田野,那儿有一堆人。有一小组人由宪兵看守着。审问者的旁边站着四名宪兵,人人挂着卡宾枪。我看看那个正在受审问的人。他就是方才从撤退行列中给拖出来的那个灰头发的中校,胖胖的小个子。
“你属于哪一旅的?”他告诉了他们。
“哪一团?”他又说了。
“为什么不跟你那一团人在一起?”他把原因说了出来。
“就是你们这种人,放野蛮人进来糟蹋祖国神圣的国土。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话。”中校说。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叛逆行为,我们才丧失了胜利的果实。
“你们经历过撤退没有?”中校问。
“意大利永远不撤退。”我们站在雨中,听着这番话。
“要枪毙我的话,”中校说,“就请便吧,不必多问。这种问法是愚蠢的。
那些军官会商了一下。其中一个在一本纸薄上写了些什么。
“擅离部队,明令枪决。”他宣读。
两个宪兵押着中校到河岸边去。我没看他们枪毙他,但是我听见了枪声。
我们站在雨中,一次提一人出去受审并枪决。到这时,凡是他们问过话的都被枪决了。
我身子往下一蹲,同时劈开左右两人,低着头往河边直跑。我在河沿上绊了一跤,哗的一声掉进河里。河水很冷,我竭力躲在水下不上来,自以为再也不会上来了。我一冒出水面,便吸一口气,连忙又躲下去。我第二次冒出水面时,看见前头有一根木头,就游过去,一手抓住它。找把头缩在木头后边,连看都不敢往上边看。我快冒出水面时就听见枪声。那根木头顺着水流转,我楼住它。河水很冷。我随波逐流,双手抱住那根木头,由它把我顺流漂去。现在已看不见河岸了。
【注】①小说描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男孩亨利参加意大利军队抗击德国,经历了战争后,最终脱离战争的故事。②战场宪兵: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描写了大撤退的场面,官兵们惊恐不已,狼狈逃命,连宪兵也阻止不了他们。 |
B.“我”机警灵活,看到被问话的都被枪决后,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找机会成功逃离。 |
C.小说详细写了胖胖的中校被审问、枪毙的过程,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并且以点带面,表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甚至荒谬。 |
D.小说结尾写“我”跳河逃生的过程,用了大量的动词,准确地描写人物的一连串动作,将紧张的气氛渲染得扣人心弦。 |
3.有人说,海明威的小说是“零度写作”。所谓零度写作,是指作者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感情,完全客观地陈述;零度写作不是不要感情,而是不让作者感情影响读者。请简要分析本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特点的。
大师的由来
[法]安·莫洛亚
画家比埃·杜什就要画完那张药罐里插着花枝、盘中盛着茄子的静物写生了。这时,小说家保尔·葛雷兹走进画室,看他朋友画了几分钟,大声嚷道:“不行!”
那一位惊愕之下,抬起头来,停下不画了。
“不行!”葛雷兹又嚷道,“不行!这样画法,永无出头之日。你有技巧,有才能,为人正派。可是你的画风平淡无奇……现在作品比买主多,蠢货比行家多。没成名的,不走运的,成千累万,你想想,怎样才能出人头地?”
“靠苦功,靠真诚。”
“咱们说正经的。那些蠢货,想要刺激他们一下,非得干些异乎寻常的事。宣布你要到北极去作画啦,上街穿得像埃及法老一样啦,开创一个画派啦……否认存在什么动态或静态、白色或黑色、圆形或方形……只用红黄两色作画……”
这时,飘来一缕奇妙幽微的清香,宣告涅夫斯卡夫人的到来。这是一位美艳的波兰女子,她那深紫色的眼睛使比埃·杜什赞赏不已。她订有几份名贵的杂志,这些刊物都不惜工本精印三岁孩童的杰作。她坐下,把腿搁在长沙发上,瞅了一眼画布,顺便摇晃了一下金黄色的秀发,娇媚地一笑:
“昨天,我看了个展览,”她的嗓音珠圆玉润,柔婉娇媚,“那是关于全盛时期的黑人艺术。噢!何等的艺术敏感,何等的造型美,何等的表现力!”
画家送上一张自己颇感得意的肖像画,请她鉴赏。
“蛮好。”她轻轻吐出俩字,婉转的,娇媚的,然后,留下—缕清香,走了。
比埃·杜什抄起调色板,朝屋角扔去,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我宁可去当保险公司跑街的……帮闲们只知瞎捧,走红的全是画匠。那些搞批评的,不看重大师,一味提倡怪诞。我受够了,不干了!”
葛雷兹听毕,点上一支烟,想了半天,说道:
“你能不能这样做,向涅夫斯卡夫人,向其他人,郑重其事地宣布,这十年来,你一直着意于革新画法……我写两篇文章,登在显著位置,告诉知识界的俊彦名流,说你开创了一个肖像分解画派。在你之前,所有肖像画家,出于无知,都致力于研究人物的面部表情。这真是愚不可及!真正能体现一个人的,是他在我们心中唤起的意念。因此,画一位上校,就应以天蓝和金黄两色作底,打上五道粗杠,这个角上画匹马,那个角上画几只蟋蟀。实业家的肖像,就用河边的树、街上的人流来表现。比埃·杜什,就得拿这些去应市,懂吗?这种肖像分解画,一个月里你能不能替我炮制二十幅出来?”
画家惨然一笑:“一小时里都画得出……可是我不会胡说八道。”
“那好办,老兄。有人向你请教,你就不慌不忙,点上烟斗,朝他脸上喷一口烟,来上这么一句,‘难道你从来没看到过江流水涌吗?’”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葛雷兹说,“这样,人家会觉得你很高明。你等着让他们发现、介绍、吹捧吧……”
两个月后,杜什的画展,在一片赞叹声中胜利结束。
美丽的涅夫斯卡夫人,那么柔婉娇媚,珠圆王润,香气袭人,跟着她的新名人,寸步不离。
“噢,”她一再说,“何等的艺术敏感,何等的造型美,何等的表现力!哎,亲爱的,真是惊人之笔,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画家略一停顿,点上烟斗,喷出一口浓烟,说道:“难道你,夫人,从来没看到过江流水涌吗?”
一位有名的画商,抓住画家的袖子把他拉到墙角,说道:“好家伙,真有你的!这些作品,我统统包下了。我每年向你买进50幅画……行不行?”
等最后一位观众离去,葛雷兹把门关上,兴高采烈,把手往袋里一插,“哎,老兄,”他说,“你信不信,他们全给骗了!我原就以为人类是愚蠢的,殊不知更在我预料之外!”
他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画家皱皱眉头,突然喝道:“你这蠢货!”
“蠢货?!”
画家傲然环视那二十幅肖像分解画,踌躇满志,一字一顿地说:“是的,葛雷兹,你是蠢货。这种画自有深意……”小说家愣住了。
“真高明!”他吼道,“杜什,你想想,是谁劝你改弦更张,用新方法作画的?你能说说它们的深意在哪儿吗?!”
“难道你,”比埃·杜什从烟斗里吸了一大口烟,答道,“从来没看到过江流水涌吗?”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A.第六自然段画线句中作者用“名贵”“杰作”等词语,有力地讽刺了涅夫斯卡夫人生活富足但艺术见识肤浅,同时也对当时社会上急功近利、追求怪异的艺术氛围进行了嘲讽。 |
B.文中加点词“蛮好”表达肯定的意思,表明涅夫斯卡夫人对还不出名的画家的肖像画的认可;而“炮制”一词则是小说家保尔·葛雷兹要求画家制作肖像分解画,拿出高质量的有创意的作品。 |
C.这篇小说充分运用内心独白、梦境幻觉、环境景物衬托等方式描写人物心理,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表现人物丰富而复杂的思想感情。 |
D.小说结尾,画家用小说家教的话回敬小说家,增强讽刺力量,突出了画家成功之后忘乎所以,根本不把小说家放在眼里;也表明画家胡乱作画,找不出画作的深意,搪塞应付。 |
E.这篇小说以动作性对话披露人物的心理活动,表达人物的愿望,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使得情节曲折、紧张,扣人心弦。 |
(1)画家皱皱眉头,突然喝道:“你这蠢货!”
(2)(画家)一字一顿地说:“是的,葛雷兹,你是蠢货。”
3.小说是如何运用对比手法刻画涅夫斯卡夫人形象的?请简要分析。
4.画家比埃·杜什是怎样成为“大师”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好事一小件
雷蒙德·卡佛
“他走了。”她说着,继续轻拍他的肩头。在他的抽泣声中,安能听见厨房里咖啡壶的嘶鸣。“好了,好了,”她轻柔地说,“霍华德,他走了。他走了,现在我们必须适应这点。适应孤独。”
就在午夜之前,就在他们处理完了很多事情之后,电话又响起来。
“你接,”安说,“霍华德,就是那个人,我知道。”他们正坐在厨桌旁,面前摆着咖啡。霍华德的杯子边上还有一小玻璃杯威士忌。
“喂,”他说,“是哪位?喂!喂!”电话断了。
“就是他,”她说,“那个混蛋。我真想杀了他。”
突然,她明白了过来:“我知道是谁一直打电话来了,就是那个面包师。我在他那儿给斯科蒂订过一个生日蛋糕。他有咱们家的电话号码,一直打电话过来,为那个蛋糕骚扰咱们。那个面包师,那个混蛋。”
晴空,星斗满天。他们在面包房门前停下车。他们能看见里屋的亮光,有一个体积很大的男人系着围裙,在那片平静的白光里不时地进进出出。
“我们打烊了,”他说,“这可是大半夜。你们喝醉了,还是怎么了?”
安向前一步,迈进从敞开的门漫出来的光亮里。
“对于一个面包师来说,你可是够聪明的。”安说,“霍华德,他就是那个一直给咱们打电话的人。”她握紧拳头,愤怒地盯着他。在她的体内,正有一种至深的愤怒燃烧着。
“等会儿,”面包师说,“你想来取走你那个放了三天的蛋糕,是不是?夫人,我可不想和你吵架。我就收你半价。你要吗?”
“还说蛋糕!”她说。她知道自己能控制住正在体内沸腾的情绪。她很镇静。
“夫人,我在这地方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养家糊口。”面包师说着,“现在,别闹事。”
他右手拿起一根擀面杖,开始一颠一颠地拍在左手的掌心上。“你是要那个蛋糕,还是不要?我得回去工作了。面包师得在晚上加班。”
“我知道面包师晚上加班,”安说,“他们晚上还打电话呢。你这个混蛋。”
面包师继续颠着擀面杖。他看了一眼霍华德,对他说:“小心点儿,小心点儿。”
“我儿子死了。”她冰冷而决绝地说,“他周一早晨被车撞了。我们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走了。但是,当然了,你不可能想到这个,是不是?面包师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是不是,面包师先生?但他死了。他死了,你这个混蛋!”就如同愤怒突然爆发一样,愤怒同样突然消弱,让位给了别的东西,一种令人晕眩的反胃感。她斜靠在洒满了面粉的木桌子旁,手捂住脸,哭起来,肩膀来回颤动。“这不公平,”她说,“这不,不公平。”
霍华德的手放在她腰背上,看着面包师。“你真可耻,”霍华德对他说,“可耻!”
面包师把擀面杖放回到台子上,解开围裙,也扔到台子上。他看着他们,慢慢地摇头。
他从桌子下面拉出一把椅子,说:“请坐。”
安擦干眼睛,看着面包师。“我想过要杀了你,”她说,“我想过要你死。”
“让我说说我有多抱歉吧。”面包师说着,把手伸到桌子上,翻过来,露出他的掌心。
“我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我只能想象你们的感受。我不是个邪恶的人。我不认为自己是。”这个男人说,“我能问问你们,你们是否能在心里原谅我呢?”
面包房里很热。霍华德从桌边站起来,脱下外衣,也帮安脱下了外套。面包师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站了起来。他找到杯子,从一台电动咖啡机里倒出咖啡。又在桌上放了一盒奶油和一碗糖。
“你们可能需要吃点儿东西,”面包师说,“我希望你们能吃点儿我的热面包圈。你们得吃东西,像这样的时候,吃是好事一小件。”
他给他们端上来刚出炉的热肉桂面包圈,又在桌上放了黄油和抹黄油的刀子,然后和他们一起坐在桌旁。他等着,一直等到他们都从浅盘子里拿起一个面包圈,吃起来。
“吃点儿东西很好,”他看着他们说,“都吃光啊,想吃多少吃多少。全世界的面包圈都在我这儿呢。”
他们吃着面包圈,喝着咖啡。安突然觉得很饿,面包圈又热乎又香甜。她吃了三个,让面包师很高兴。
面包师聊了起来,他们认真地听。虽然他们既疲惫又痛苦,他们还是听着面包师说的话。
他告诉他们自己这些年里无儿无女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讲起那些插在蛋糕顶上、象征新婚夫妇的小人。还有那些生日,光想想那些燃烧的蜡烛吧!他是个面包师,他很高兴自己不是个花匠。无论何时,面包的味道都比花要好闻。
“闻闻这个,”面包师说着,掰开一条黑面包,“这是口味比较重的面包,但口感丰富。”
他们闻了,面包师又让他们尝了尝,有糖蜜和粗糙的谷粒的味道。他们听着他说,他们吞下了黑面包。荧光灯下,亮得就像白昼一样。他们一直聊到了清晨,窗户高高地投下苍白的亮光,他们还没打算离开。
(肖铁译,有删改)
【注】雷蒙德·卡佛(1938~1988),美国小说家,小说界的“简约主义”大师。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将主要场景放在一间透着亮光和浸润食物芳香的面包房之中,这样的精心安排既让情节集中紧凑,又让面包等相关物象意味深长、耐人咀嚼。 |
B.小说在表现作者的情感态度时,将作者的情感态度隐藏在故事背后,让小说情节和人物自己说话。 |
C.小说的结尾仅是作者观察的结束,而主人公的生活仍在继续,本文打破了传统小说封闭的叙事结构,呈现开放的特点,留下想象空间,余韵无穷。 |
D.小说体现了作者的简约风格,不重场景上的渲染,以工笔般的文字,对现实环境和情感背景进行极简洁的表达,故事简单,叙述平实,辞约义丰。 |
3.这篇小说叙事主要以对话的形式展开,这样有什么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打 赌
契诃夫
一个黑沉沉的秋夜。老银行家在他的书房里踱来踱去,回想起十五年前也是在秋天他举行过的一次晚会。在那次晚会上,来了许多有识之士,谈了不少有趣的话题。他们顺便谈起了死刑。客人们中间有不少学者和新闻记者,大多数人对死刑持否定态度。他们认为这种刑罚已经过时,不适用于信奉基督教的国家,而且不合乎道德。照这些人的看法,死刑应当一律改为无期徒刑。
“我不同意你们的观点,”主人银行家说,“我既没有品尝过死刑的滋味,也没有体验过无期徒刑的磨难,不过如果可以主观评定的话,那么我以为死刑比无期徒刑更合乎道德,更人道。死刑把人一下子处死,而无期徒刑却慢慢地把人处死。究竟哪一个刽子手更人道?是那个几分钟内处死您的人,还是在许多年间把您慢慢折磨死的人?”
客人中间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律师。别人问他的看法时,他说:
“不论死刑还是无期徒刑都是不道德的,不过如果要我在死刑和无期徒刑中作一选择,那么我当然选择后者。活着总比死了好。”
这下热烈的争论开始了。银行家当时年轻气盛,一时兴起,一拳捶到桌上,对着年轻的律师嚷道:
“这话不对!我用两百万打赌,您在囚室里坐不了五年!”
“如果这话当真,”律师回答说,“那我也打赌,我不是坐五年,而是十五年。”
“十五年?行!”银行家喊道,“诸位先生,我下两百万赌注。”
“我同意!您下两百万赌注,我用我的自由作赌注!”律师说。
就这样,这个野蛮而荒唐的打赌算成立了!银行家当时到底有几百万家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娇生惯养,轻浮鲁莽,打完赌兴高采烈。
在监禁的第一年,根据律师的简短便条来看,他又孤独又烦闷,痛苦不堪。不论白天,还是夜晚,从他的小屋里经常传出钢琴的声音!第一年,律师索要的都是内容轻松的读物:情节复杂的爱情小说、侦探小说、神话故事、喜剧等。
第二年,小屋里不再有乐曲声,律师的纸条上只要求古典作品。第五年又传出乐曲声,囚徒要求送酒去。那些从小窗口监视他的人说,整整这一年他只顾吃饭,喝酒,躺在床上,哈欠连连,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他不读书。有时夜里爬起来写东西,写得很久,一到清晨又把写好的东西统统撕碎。他们不止一次听到他在哭泣。
第六年的下半年,囚徒热衷于研究语言、哲学和历史。他如饥似渴地研究这些学问,弄得银行家都来不及订购到他所要的书。
在监禁的最后两年,囚徒不加选择,读了很多的书。有时他研究自然科学,有时要求读拜伦和莎士比亚的作品。
老银行家回忆这些事后想到:
明天十二点他就要获得自由。按契约我应当付他两百万。如果我付清款子,我就彻底破产,一切都完了……
“该诅咒的打赌!”老人嘟哝着,绝望地抱住头,“这个人怎么不死呢?他还只有四十岁。不久他会拿走我最后的钱,然后结婚,享受生活的乐趣,搞证券投机。我呢,变成了乞丐,……摆脱破产和耻辱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人的死!”
“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实现我的意图,”老人想,“那么嫌疑首先会落在看门人身上。”
囚徒室内点着一支昏黄的蜡烛。他本人坐在桌前。从这里只能看到他的背、头发和两条胳膊。在桌子上,在两个圈椅里,在桌子旁的地毯上,到处放着摊开的书。
可怜的人!银行家想,他睡着了,大概正梦见那两百万呢!只要我抱起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把他扔到床上,用枕头闷住他的头,稍稍压一下,那么事后连最仔细的医检也找不出横死的迹象。不过,让我先来看看他写了什么……
银行家拿起桌上的纸,读到下面的文字:
明天十二点我将获得自由,获得跟人交往的权利。不过,……十五年来,我潜心研究人间的生活。的确,我看不见天地和人们,但在你们的书里我喝着香醇的美酒,我唱歌,在树林里追逐鹿群和野猪,和女人谈情说爱……由你们天才的诗人凭借神来之笔创造出的无数美女,轻盈得犹如白云,夜里常常来探访我,对我小声讲述着神奇的故事,听得我神迷心醉。
我也蔑视你们的书,蔑视人间的各种幸福和智慧。一切都微不足道,转瞬即逝,虚幻莫测,不足为信,有如海市蜃楼。
为了用行动向你们表明我蔑视你们赖以生活的一切,我放弃那两百万。为了放弃这一权利,我决定在规定期限之前五个小时离开这里,从而违反契约……
第二天早晨,吓白了脸的看守人跑来告诉他,说他们看到住在小屋里的人爬出窗子,进了花园,往大门走去,后来就不知去向了。银行家带领仆人立即赶到小屋,证实囚徒确实跑掉了。为了杜绝无谓的流言,他取走桌上那份放弃权利的声明,回到房间,把它锁进保险柜里。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以倒叙的方式,交代了在十五年前一个秋天的晚会上发生的银行家与年轻律师之间的赌局。 |
B.小说在描写打赌的经过时,刻画出银行家轻浮鲁莽的纨绔子弟形象,为后文描写他想要谋害律师做了铺垫。 |
C.小说描写律师在被囚禁的十五年里,开始是“痛苦不堪”,最后两年却不加选择地读了很多书,可看出他思想的转变。 |
D.小说通过心理描写及相关情节,揭示了老银行家由萌生杀机到打消念头的过程,其中律师所写的文字起了关键作用。 |
3.据说小说最初的结尾:律师逃走之后,又回来找银行家,因为他逃走后穷困潦倒,故而回来找银行家借钱度日。你认为哪个结尾更好?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