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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
【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
她坐在窗口,凝视着夜幕渐渐笼罩在林荫道上。她的头依在窗帘上,鼻孔里嗅到沾满灰尘的窗帘布的味儿。她累了。
路上人迹稀少。有个男子从最后一幢屋子里出来,经过窗前回家去。她听见他的脚步踏在混凝土人行道上,发出橐橐声;尔后又踩在那些新造的红房子前的煤屑路上,嘎吱嘎吱地响着。以前,那里是一片旷地,他们常在那儿同邻居家的孩子们玩耍。她的父亲常常跑到地里来,提着一根木拐杖,想把他们撵回去。那时他们似乎很快活,父亲的脾气不像现在这么坏,妈妈还在世呢。如今她和兄弟都长大了,母亲已经过世。现在她和别人一样,也要离乡背井了。
家!她环顾四周,望着房间里所有熟悉的物件,多少年来她每周打扫一次,心里老是纳罕: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多灰尘?!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些熟悉的东西了,她连做梦都没想到跟它们分手呐。
她已经同意出走,要离家了。这样做妥当吗?她试着从各个角度权衡这一问题。无论怎么说,在家里她有安顿之处,有吃的,四周是从小朝夕相处的亲人。自然,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店里,都得拼命干活。一旦店里的伙伴发现她跟一个汉子私奔了,会怎么议论呢?也许会说她是个傻瓜吧。很可能会登广告,招人补她的缺。这下子,加万小姐该高兴啦。平时她总要炫耀自己比伊芙琳高明,特别在旁边有人的时候。
伊芙琳离开这百货店是不会痛哭流涕的。
可是,在新的家,在那遥远的陌生的地方,情况会多么不同啊!她将结婚——正是她,伊芙琳,人们将尊重她,她不会像妈妈生前那样遭受虐待。她已经十九岁出头了,有时还会觉得受着父亲暴虐的威胁。小时候,父亲常常对哈利和欧内斯特很粗暴,对她却不这样,因为她是女孩子。可是近来,他竟吓唬说: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娘面上,就要教训教训她。欧内斯特早已夭折,哈利干的是装饰教堂的活儿,几乎成天在乡下奔波。她总是把挣来的工资——七个先令——都给家里,哈利也尽量寄些钱来。但父亲说她老是乱花钱,骂她糊里糊涂,但最后,他还是把钱给她,她只好尽快奔出家门,到菜场去。当她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回到家时,已经深夜了。她管这个家是很辛劳的;妈妈去世后,就得她来照料两个弟弟,务必让他们准时吃饭,准时上学。真是辛苦的家务——艰难的生活——不过,此刻就要离别了,她却有些依依不舍了。
她将和弗兰克一起去开辟新的生活。弗兰克心地善良、性格开朗,又有男子汉气概。她将乘夜半船随他私奔,做他的妻子,同他到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首都)住下来——他已在那里为她准备好一个家了。人们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每当他哼起一支姑娘爱上水手的歌儿时,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陶醉的感觉。他告诉她在哪几条船上待过,干过哪些活儿。他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走运了,这次是回祖国来度假来的。父亲窥破了他俩的秘密,不许她再跟弗兰克讲一句话了。
“我知道那些水手是什么货色。”他说。
有一天,父亲同弗兰克吵了一场,从此,她只得偷着去会情郎了。
大街上暮色渐浓。搁在她膝盖上的两只白信封变得模糊不清。一封是给哈利的,另一封给父亲。她最喜欢欧内斯特,但也爱哈利。她注意到近来父亲一天天见老了,他会想念她的。有时,他会显得很慈爱。不久前,她身子不好,睡了一天;他特意为女儿念了一篇鬼故事,还亲自在炉上替她烘面包片呢。还有一次,那时妈妈还在世,一家人到霍斯山去野餐。她还记得,那一回父亲为了逗孩子们发笑,故意戴上了妈妈的女帽呐。
出走的时刻迫在眉睫了,她仍然坐在窗口,头依着窗帘,闻着沾满灰尘的窗帘布的气味。窗下,从大街远处飘来街头艺人拉手风琴的乐声。她很熟悉那曲调,她想起了自己对妈妈许下的诺言:保证尽力支撑这个家。她记得妈妈临终前夕的情景:她又待在客厅那边黑黝黝的小屋里,户外,传来一支凄凉的意大利乐曲的琴声。
当她在沉思的时候,妈妈一生悲惨的景象历历在目,震慑了她的灵魂深处——妈妈在平凡的生活中牺牲了一切,结果竟发疯而死。此刻,她浑身战栗,仿佛又听见母亲疯疯癫癫地不断呓语:“小乖乖!小乖乖!”
她吓得惊跳起来。逃!非逃不可!弗兰克会救她的。他会给她美好的生活,也许,还会给她爱情。她渴望生活。为什么她应该受苦?!她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弗兰克会把她搂在怀里,抱住她。弗兰克会救她的。
北墙码头,一片喧嚣,她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他握住她的手,她觉得他在跟自己说话,一遍遍讲着飘洋过海的事儿。码头上挤满了掮着棕色行李的士兵。透过码头棚屋宽敞的大门,她瞥见那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停泊在码头墙边,船舷两侧的舱口闪晃着。她不吭一声,只觉得脸上冰冷发白。她感到痛苦而迷惘,不由得祷告上帝,祈求他老人家指点。迷雾中悠然响起呜咽似的汽笛声,不绝如缕。要是真的走了,明天就会在海上,跟弗兰克一起,向布宜诺斯艾利斯驶去。船票已经预订了。事到如今,他为她尽心出力后,还能反悔吗?!她惶恐地直想吐,不停地翕动嘴唇,默默地、虔诚地向上帝祝祷。
突然,启航铃嘡地一声,她的心怦地一怔。她觉得他抓紧自己的手。
“来!”
刹那间,人间所有的惊涛骇浪在她心头激荡。他在把她拉进波涛中,要把她给淹没了。她双手攥紧铁栅栏。
“来呀!”
不!不!不!决不!她的手狂乱地攫住铁栏。在风涛中,她凄绝地尖叫一声。
“伊芙琳!伊薇(伊芙琳的昵称)!”
他冲出栅栏,一面喊她紧跟。有人对他吆喝,催他快上船,但他仍在喊她。于是,她对他板起一张惨白的脸,无可奈何地,恰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动物。她茫然瞅着他,目光中既没有恋情,也无惜别之情,仿佛望着一个陌路人。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通过神态描写与动作描写画出伊夫琳的简笔像,传达出深深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她很累”,不仅是身体的累,更是自我精神瘫痪的一种体现。 |
B.“沾满灰尘的窗帘布的味儿”“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多灰尘”,室内尘埃遍布,是主人公当前所处困境的形象表达,是日复一日压抑苦闷生活的真实写照。 |
C.伊芙琳发出“为什么她应该受苦?!她有得到幸福的权利”的质疑和呐喊,并决定与弗兰克私奔,可见她对自由的追求,说明她已具备了独立的自我人格意识。 |
D.小说与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伊芙琳放弃离家私奔,《玩偶之家》中的娜拉则离家出走,二者选择看似迥异,结局却未必会有大的不同。 |
A.小说通过对不同时空生活片段的叙述回忆,勾勒出主人公大致的生活经历和复杂的人生体验,展现人物内心深层的意识活动,充分体现了意识流小说的特点。 |
B.小说两次提及主人公伊芙琳坐在窗口,其凝视静听的外表与波澜起伏的内心构成强烈的对比,也与下文其在北墙码头的表现构成鲜明对比,深深震撼读者心灵。 |
C.象征手法的运用是小说的一大特点,作者完美地将象征意义融入故事情节中。比如,小说中黑色的大船象征着远方与自由,铁栏象征固有的生活与陈旧的思想。 |
D.小说塑造了一位不满自身的生活状态,却在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权衡后放弃到异乡开始全新生活的少女形象,以小见大,揭示了当时爱尔兰社会精神瘫痪的现实。 |
4.作者乔伊斯善用“精神顿悟”的手法展现人物内心。“精神顿悟”需要“客观对应物”的刺激与配合,即通过某些特定人物事件或某种特定情境氛围来激发人物情感,使其茅塞顿开。请指出文中的两处“精神顿悟”,并分析其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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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尼依老板的秘密
[法]都德
我们这块地方当年做着好大的磨面粉生意,方圆四十里之内,各庄子的人都把他们的麦子送给我们来磨。村子四周,小山岗子上满是风磨。一队一队的小驴儿驮着口袋顺着大路上上下下;除了星期日,每天只听见山岗上抽鞭子的声音,风翼上帆布干裂的响声和磨房伙计吆喝牲口的声音。到了星期日,我们成群结队来到磨房。那儿,磨房老板请我们喝紫葡萄酒。老板娘带着花边头巾,佩着金十字架,美丽不亚于王后。我总带着风笛,一直到黑夜,大家跳着拉手舞。
倒霉的是巴黎人忽然想起在达拉斯贡大道上开设了一家蒸汽磨厂。人人都爱赶时髦。大家把他们的麦子送到蒸汽磨厂去磨粉,可怜的风磨房从此没有了生意,它们一个跟着一个只好关了门。美丽的老板娘卖掉了金十字架,也没有紫葡萄酒了,也没有拉手舞了。西北风尽管还刮,风翼却一动也不动了。
可是,在这场大崩溃中,有一个风磨房却顶住了风暴,继续在小岗上英勇地旋转,那便是高尼依老板的磨房。高尼依老板是个老磨工,他对自己的职业喜爱得出奇。自从开设了蒸汽磨厂,他简直发疯了。他扯着嗓子喊叫说,有人要用蒸汽磨厂的面粉毒害普洛旺斯省。“别上那儿去,”他说,“那些强盗,那是魔鬼发明出来的玩意儿,我可是靠着西北风和北风干活,风是上帝的呼吸……他就这样想出多多少少好听的话夸奖风磨房,可是没有一个人听他。这个老头儿气得不得了,于是闭门不出躲在磨房,像野兽似的独个过起日子来。连他的孙女维槐特,父母死后世上只有祖父是亲人的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他也不让在身旁。在高尼依老板的生活里,有叫人弄不清楚的地方。好久以来,村里没有人再送麦子给他去磨,可是他的磨房顶上的风翼还跟从前一祥转动……傍晚的时候,总遇得上这个老磨工赶着他的驴在路上走,驴上驮着好几袋面粉。
“晚安,高尼依老板,磨房的生意照常那么好?”乡下人喊着问他。
“老是这样,孩子们,谢谢上帝,活儿并不缺少。”老人这样回答,很快活的样子。
这时候,要是再问他从什么地方会来这么多的活儿,他就伸出一个手指头挡着嘴,很严肃地回道:“别声张!我磨的是出口货……
至于走进他的磨房,那是休想。小维槐特也进不去……
有一天,当我吹风笛伴着青年们跳舞的时候,我发现我那个大孩子和小维槐特互相爱上了。他们要求我允许他们两人到磨房去和高尼依谈一谈。他们来到了岗上,正赶上高尼依老板刚出门。门紧紧地锁着;可是他走的时候把梯子忘在门外,孩子们从窗户爬进去,看看这个远近驰名的磨房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怪事!摆磨盘的屋子是空的……没有一只口袋,没有一颗麦粒。下面的屋子里显出同样的穷困和荒凉:一张粗糙的床,几件破烂衣服,一块面包放在楼梯的一级上;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三四只破袋往外淌着石灰渣子和白土。这就是高尼依老板的秘密!
孩子们泪流满面,回来把看见的事告诉了我。一分钟也不耽误,我跑到各街坊家里,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们。我们商量好,必须立刻把各家现有的全部麦子送到高尼依磨房去。我们领着一长串的驴子来到了岗子上,驴子都驮着麦子,这可是真正的麦子!
磨房门已大开着……就在门前,高尼依老板,坐在一口袋石灰渣子上,两手捧着头在哭。他是刚回家,发现当他不在的时候,有人钻进他的磨房,识破了他的可悲的秘密。“我太可怜了!”他说,“现在我只有一死……磨房的名誉扫地了。”
他抽抽搭搭地哭着,哭得人心都要碎了,他用种种亲昵的名称呼唤着他的磨房,跟对真人似的对磨房说个没完。
这时候,驴子队到了门前的平地,我们大家一齐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跟当年有风磨的时候完全一样:“喂!磨房到了!喂!高尼依老板呢!”
眼看着口袋在磨房门前堆积起来,高尼依老板两眼睁得滚圆。他抓了一把麦子放在枯老的手心里,又是笑又是哭,说道“这是麦子啊!我的天啊!……好麦子!……让我好好地看看吧。”
我们大家都含着眼泪望着这个可怜的老人,只见他东跑西颠,一面解口袋一面照管磨子,麦粒慢慢地碾碎,细细的麦粉飞上了顶棚。
就是从这天起,我们再也没叫这个老磨工缺活儿干。后来,有这么一个早晨,高尼依老板死了,我们最后一个磨房的风翼停止了转动,这一次是永远停止了。
(有删改)
[注]都德,19世纪中后期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家。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描绘了风磨时代的一派美好祥和景象和蒸汽磨厂出现后风磨产业萧条、无人问津的衰败景象,对比鲜明,引人深思。 |
B.小说主要以第一人称来展开叙述,可以让读者随着“我”有限的所见所闻真切地感受到小人物的悲欢和当时法国社会的变迁。 |
C.文末当高尼依老板抓起麦子时又笑又哭,表现了他对风磨房恢复生产的喜极而泣,同时表现了他对众人举动的深深感激之情。 |
D.人们因赶时髦而纷纷倾向蒸汽磨厂,后因高尼依老板的行为而又转向风磨房,证明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仍旧十分热爱传统风磨。 |
3.小说以风磨的兴衰起伏来谋篇布局有何好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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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新娘
契诃夫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一轮明月照着花园。花园里安静、凉快。人可以听见远处有些青蛙呱呱的叫声。现在有五月的气息了,可爱的五月啊!在天空底下,在树木上方,在田野上,在树林里,春天的生活正在展开,神秘,美丽,丰富,神圣。
娜佳看见祖母和母亲正在大厅里的饭桌上摆小吃。隔着窗子望过去,祖母穿着华丽的绸衫在忙这忙那。母亲在傍晚的灯光下,显得很年轻。
娜佳已经二十三岁了,她从十六岁起就热切地盼望着出嫁。她喜欢的那个青年现在正站在窗子里面。婚期已经定在不久后的七月七日,可是她并不高兴,夜里也①睡不着,兴致提不起来……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整个生活似乎会永远像现在这样过下去,没有变化,没有尽头!
有一个人从正房走出来,看到娜佳,就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人是萨沙。他是从莫斯科来到她们家里做客的。祖母有一个远亲,常到她们家来请求周济。萨沙是她的儿子。不知什么缘故,大家都说他是出色的画家。
“我正坐在这儿,瞧着妈妈,”娜佳对萨沙说,“从这儿看过去,她显得那么年轻!”
“是的,她很好……”萨沙同意道,“可是……怎么跟您说好呢?这儿的人什么事都不做。您母亲一天到晚走来走去,奶奶也什么事都不做,您也一样。您的未婚夫也是什么事都不做。
等他们走进大厅,大家已经坐下来吃晚饭了。祖母长得很胖,相貌难看,说话很响,凭她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可以看出她是一家之长。她的财产包括集市上好几排的商店和这所有的圆柱和花园的旧式房子。可是她每天早晨祷告,求上帝保佑她别受穷。娜佳的母亲,尼娜,生着金黄色头发,腰身束得很紧,戴着夹鼻眼镜,每个手指头上都戴着钻石戒指。安德烈,娜佳的未婚夫,是一个丰满而漂亮的青年。他们三个人正在谈催眠术。
晚饭以后,安德烈拉小提琴,尼娜弹钢琴为他伴奏。十年以前,安德烈从大学毕业,可是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做过事,也没有固定的工作。
后来,钟敲十二下,大家开始告辞。
娜佳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两点钟。娜佳②睡不着,在床上坐起来,想心事。
“我的上帝啊,为什么我这样苦恼!”也许每个新娘在婚前都有这样的感觉吧。谁知道呢!要不然这是萨沙的影响?
“滴克搭克,滴克搭克……”守夜人懒洋洋地敲着,“滴克搭克……”
斋日那天午饭后,祖母回她的卧室休息去了。尼娜弹了一会儿钢琴,也回房去了。“唉,亲爱的娜佳!”萨沙照例这样开始饭后的闲谈,“您要出去念书才好!只有受过教育的、神圣的人才是有趣味的人,他们才是社会所需要的。你们这种游手好闲的生活是多么不干净,多么不道德。您的母亲,您的祖母,什么事也不做,那就是说别人在为你们工作,你们在吞吃别人的生命,难道这样干净吗,不肮脏吗?”
娜佳想说:“不错,这话是实在的。”她还想说她自己也明白,可是眼泪涌上她的眼眶,她就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将近傍晚,安德烈来了,照例拉了很久的小提琴。
如同前一天夜里一样,天刚刚亮,娜佳就醒了。她③睡不着,心神不宁。她坐起来,把头抵在膝盖上,想到她的未婚夫,想到她的婚礼……她想起母亲并不爱她那已经去世的丈夫,现在她一无所有,完全靠她婆婆,也就是祖母过活。她其实是个普通的、平凡的、不幸的女人。
“不过,还是不想的好,还是不想的好……”她小声说,“我不应该想这些。”
“滴克搭克……”守夜人在远远的什么地方打更,“滴克搭克……滴克搭克……”
圣彼得节那天下午,安德烈和娜佳一道前往莫斯科街,去看那幢早已租下、准备给这对新婚夫妇居住的房子。“昨天萨沙责备我什么事也不做,”安德烈说,“他的话对极了!我什么事也不做,而且也做不了。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也许会在额头上戴一枚帽章,去办公,我都会觉着那么厌恶,这是为什么?啊,俄罗斯母亲!啊,俄罗斯母亲,你至今还驮着多少游手好闲的、毫无益处的人啊!”他对他什么事不做这一点,得出一个概括的结论,认为这是时代的特征。
娜佳心里觉着气愤,身子也不舒服。当晚,她又一次④睡不着。
第二天早晨喝完茶以后,娜佳走进萨沙的房间。“我忍不下去……”她说,“以前我怎么能一直在这儿生活下来的,我真不懂!我在这儿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明天我就离开这儿!”
说完,娜佳顿觉有一股清爽之气沁透她整个心灵和整个胸膛,使她感到欢欣和兴奋。
随后,她去花园里和街道上散心,瞧那些房屋和灰色的围墙,她觉得这城里样样东西都早已老了,过时了,只不过在等着结束,或者在等着一种年轻的、新鲜的东西开始罢了。
她觉得,她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1903年
(有删改)
文本二:
《新娘》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而这种意义是契诃夫特地加在小说主人公娜佳身上的。面对典型中产阶级的家庭生活,萨沙给她出的方子,不过是让她外出求学,以此打破眼前这一潭死水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就真的那么好吗?娜佳立刻感觉到“有一股清爽之气沁透她整个心灵和整个胸膛,使她感到欢欣和兴奋”,甚至开始明显地厌恶自己那个自以为是而庸俗的未婚夫。于是,在结婚前夜,她毅然决然地跟随萨沙离家出走。
今天重新读来,娜佳选择的是和过去庸俗的生活告别,这一决定有些鲁莽,但依然让我心动。
(节选自肖复兴《不同的时代,契诃夫让我读出不同的味道》)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娜佳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孩,因为对家庭生活不满,她十六岁起就急切盼望出嫁,希望和安德烈过上幸福生活。 |
B.萨沙这一人物虽然着墨不多却至关重要,他既是娜佳的远房亲戚,又是她的精神导师,他的话语震撼了娜佳的心灵。 |
C.讨论催眠术、拉小提琴、弹钢琴伴奏等活动看上去写娜佳的家庭生活非常丰富,却暗示其生活的单调、空虚和无聊。 |
D.小说塑造了祖母、母亲、安德烈等一系列人物形象,描绘了20世纪初俄国中产阶级的颓废、腐朽和寄生的精神状况。 |
A.小说开头的景物描写表现出春天的神秘、美丽、丰富和神圣,这样的景色与后文娜佳低落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
B.小说几次写守夜人懒洋洋的打更声,既暗示了当时环境的一成不变,同时也表现出娜佳在不同场合下情绪没有发生波动。 |
C.小说插叙安德烈十年间没有做过事,是对情节内容的补充,印证了前文萨沙的判断,为下文娜佳和安德烈的决裂埋下伏笔。 |
D.小说通过第三人称视角来叙述故事,借娜佳和萨沙的口吻对旧时代进行指控与批判,体现了作者对当时俄国社会的深刻反思。 |
4.肖复兴说:“娜佳选择的是和过去庸俗的生活告别,这一决定有些鲁莽,但依然让我心动。”请结合文本一的内容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八月的塞瓦斯托波尔
列夫•托尔斯泰
①八月底,在杜凡卡和巴赫契萨拉依之间穿越许多峡谷的大道上,在浓密而灼热的尘土里,一辆军官坐的马车正缓缓向塞瓦斯托波尔行进。这是一种在别处见不到的特别马车。
②马车上,前面蹲着一个勤务兵,身穿黄土布上衣,头戴一顶旧得不成样子的军官制帽,手里拉着缰绳,后面,在盖着马衣的行李堆上,坐着一个穿夏季制服的步兵军官——柯捷尔卓夫中尉。这个军官,个儿并不高。他的脸有点儿浮肿,还有些跟年龄不相称的松弛宽阔的皱纹,损害了脸部的轮廓。他那张被太阳晒成黄褐色的带点病容的脸又显得比较消瘦。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并不大,却非常灵活,甚至有点傲慢不逊。这个军官五月十日那天被弹片击伤头部,直到现在还扎着绷带,但一星期前他觉得身体复元了,就离开辛菲罗波尔的医院回团部。
③迎面来了一长列农民的大车,原来是送军粮到塞瓦斯托波尔去的,此刻正载运伤病员回来,其中有穿灰军服的陆军,穿黑外套的水兵,戴红色土耳其帽的希腊志愿兵,也有留大胡子的民兵。军官的马车只得停下来。路上扬起浓密的尘土,像云雾般悬在空中,也落到军官的眼睛和耳朵里,粘在他那汗津津的脸上。军官眯起眼睛,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冷冷望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伤病员的脸。
④“那个虚弱的小兵是我们连里的。”勤务兵向长官转过身去,指指一辆走到他们旁边的满载伤员的大车说。
⑤车上坐着五六个士兵,姿势各不相同,但都被颠簸得摇摇晃晃。有一个士兵,身上的衬衫十分肮脏,外面披着一件外套,一条手臂用带子吊着,脸庞虽然消瘦苍白,却神气活现地坐在车子中央。他一看见军官,想要举手敬礼,可是大概记起自己是个伤员,就顺势装作只想搔搔头皮。大车上,在他旁边躺着另一个士兵,只露出两只抓住车沿的瘦骨嶙峋的手和一双拱起的左右摇晃得像软皮般的膝盖。还有一个士兵,面目浮肿,头上扎着绷带,上面盖着一顶军帽。他坐在大车的边上,两腿垂向车轮,双肘搁在膝盖上,像是在打瞌睡。那军官就向他喊道:
⑥“陀尔日尼科夫!”“有!”那个兵睁开眼睛,脱下帽子回答,声音洪亮而急促,仿佛有二十个士兵同时在喊叫。
⑦“你是什么时候负的伤,老弟?”士兵的那双眼皮浮肿、暗淡无光的眼睛发亮了;他显然认出了自己的长官。
⑧“您好,长官!”他用同样急促的低音叫道。
⑨“团现在驻在哪里?”“驻在塞瓦斯托波尔。星期三就要转移了,长官!”“转移到哪儿?”
⑩“不知道……大概是转移到北岸吧,长官,今天敌人开始全面打炮,用的多半是榴弹,长官,连海湾里都有炮弹落下,今天打得可凶啦……”他一边戴上帽子,一边拖长声音补充说。
⑪接下去就听不清那个士兵说些什么了,但从他脸部的表情和姿势上看来,这个苦恼的人愤愤地诉说的,不是什么使人宽心的事。
⑫车上的柯捷尔卓夫中尉是位杰出的军官。有些人这样生活,这样行动,就因为别人也这样生活,这样行动,他可不是那种人。他心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别人往往会学他的样,并且相信这样干是对的。他很有点儿才气,人也聪明;歌唱得很好,吉他也弹得不错,能说会道,文笔老练,而在当团副官的时期更练得一套办公文的本领,但他性格中最突出之点是自尊心很强。他的自尊心,虽说多半是因为有点才气,却异常强烈。它已经贯穿到他的日常生活中,使他遇事总是抱着不领先毋宁死的态度。自尊心甚至成了他内在的推动力:他老是拿自己跟别人比较,喜欢抢在人家的前面。
⑬“哼,我才不理那小兵的胡言乱语呢!”中尉喃喃地说,心头感到十分淡漠,脑子里觉得模模糊糊。这种思想感情是在他看到车上的伤员和听了士兵的话之后产生的,而隆隆的炮声自然使这些景象和语言越发显得意味深长了。
【注】本文以俄土战争为背景,不写威武雄壮的队伍和由军乐旌旗前导的扬鞭跃马的将军,而歌颂下级军官的英勇牺牲精神,写战争的真相——流血、痛苦和死亡。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对军官乘坐的马车是“在别处见不到的特别马车”的说明,表现出了战争对人们日常生活产生了极大影响。 |
B.小说第①段的景物描写点明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时间上照应文题,为人物活动布设了场景,引出了下面对主人公的描写。 |
C.小说中除了运用肖像、语言等描写手法外,还运用了作者的叙述语言直接塑造人物,如第②段中对柯捷尔卓夫中尉的介绍。 |
D.小说⑤~⑩段中描写士兵的受伤情况以及士兵和柯捷尔卓夫中尉的对话表现了战斗的激烈和战争的残酷情况。 |
3.细节描写是小说刻画人物形象常用的手法之一,请找出这篇小说和《复活(节选)》中为塑造人物运用细节描写的语句,并结合文本内容简要分析其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