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写于悲痛中
茅盾
十九日下午三时接到我妻由上海拍给我的急电,报告鲁迅先生逝世,促我速回上海,真如晴天霹雳!我不能相信!十月十日下午,我到上海大戏院去看苏联名片《杜勃洛斯基》,恰好遇着鲁迅先生和他夫人、孩子,我们坐在一处,谈了好多话。十日离十九日不过八天,我怎么能够相信会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然而电文上明明写着“周已故”,这“周”不是“大先生”还有哪个?不是他还有哪一个“周”能使我妻发急电来促我速归?
然而我却因为痔疮发作,卧在床上动不得。我恨极了这一次忙里偷闲的旅行!我发了个回电。仍旧希望第二天早上能够勉强就道,夜里我躺在床上,回忆着十日和鲁迅先生在上海大戏院里的谈话,又回忆着十月二日(或三日)我和G君到鲁迅先生家里给他拍照那一个下午的谈话,又痛苦地猜想这“晴天霹雳”的来由。凭那两次最后的晤面,我不能相信鲁迅先生会突然于十九日逝世,虽然和G君去访他那一次回来时,G君在车中对我说:“今天看见鲁迅的面色和精神比我意想中好些,可是他若不赶紧转地疗养,总是危险。”我又记起史沫特菜女士在八月初离上海去避暑时,也对我说:“他此时虽然好得多了,可是靠不住,一定要转地疗养!他自己总说不要紧,可是患肺病的人自己常常是乐观的啊!”八月中旬,鲁迅先生拣定了转地疗养的地点是日本镰仓。可是后来又不果行。夏天却已过去了。九月中我晤见他,他说暑天已过,索性再过几时,或者到香港去换换空气。谁知道十月中旬忽然这晴天霹雳!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若能把转地疗养这问题很早布置得妥当,则鲁迅先生不至于因有事实上的一些困难而迁延了这三个月的工夫,我们太不负责,我们这罪不能宽饶!我们太不中用了!
十九日一夜,在这样悲痛回忆中过去。二十日清晨,我跳起来决定乘早班船再转火车,可是疼痛如割,刚走得一步便蹲下了!我太不中用!我没有法子瞻仰先生最后的遗容了!
“中国只有一个鲁迅,世界文化界也只有几个鲁迅,鲁迅是太可宝贵了!”这是G君在十月二日和我去访鲁迅先生后回来时的话。但是,但是我们太不宝贵鲁迅了,我们没有用尽方法去和鲁迅的病魔斗争,我们只让他独自和病魔挣扎,我们甚至还添了他病中精神上的不快!作为中国人的我们,愧对那几位珍爱鲁迅先生的外国朋友!
(有删改)
文本二:
为了纪念鲁迅的六十生辰
茅盾
第一次见鲁迅先生,是一九二七年十月,那时我由武汉回上海,而鲁迅亦适由广州来。他租的屋,正和我同在一个弄堂。那时我行动不自由,他和老三到我寓中坐了一回,我却没有到他寓里去,因为知道他那边客多。
这以后,我长住上海,不再走动,所以和他见面的时候也多了。不过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私生活,亦不多。现在追忆起来,觉得有些事虽然未经人道及,但是大都牵涉到过去十年间文坛上的“故事”,此刻暂时不提起也好。此外,好像大家都已听说过,我如果再来写,亦殊嫌蛇足。无已,从他治病这方面说一件事吧。
今年是鲁迅先生的六十冥寿,如果我们是在替他做生日,该多么好!他五十岁生日那天,上海文艺界同仁曾在一个荷兰餐馆里为他祝寿。记得那天到会的外宾只有二三人。那时谁也不会想到(或感觉到)鲁迅先生活不过六十岁!
不但那时,在一九三五年如果有人说鲁迅不久于人世,那一定会被认为是“黑老鸦”。鲁迅自己从未说他身体不好,人家看他也认为好;他精神抖擞地战斗着。但在这一年十一月,有人“发现”了鲁迅身体实在不好。
记得是十一月七日(苏联“伟大十月革命社会主义革命节”)的前一天或后一天,上海苏联领事馆招待少数文化人到领事馆去看电影。中国人去的只有五六个,其中有鲁迅和他的夫人、公子。那晚上看了《夏伯阳》,鲁迅精神很好,喝了一两杯“伏特加”。史沫特莱喝得很多,几乎有点醉了;但在电影映完休息时,史沫特莱严肃地对鲁迅说:“我觉得你的身体很不好,你应该好好休养一下,到国外去休养。”
“我直觉到。我说不上你有什么病;可是我直觉,知道你的身体很不行!”
鲁迅以为她醉了,打算撇开这个话题,然而史沫特莱很坚持,似乎马上要决定:何时开始治病,到何处去,等等。她立刻要得一个确定,并且再三说:“你到了外国,一样做文章,而且对于国际的影响更大!”
那晚上没有结论。但在回去的汽车中,史沫特莱又请鲁迅考虑她的建议,鲁迅也答应了。过了一天,史沫特莱找我专谈这问题。总结她的意见:她认为鲁迅如不及时出国休养,则能否再活多少年,很成问题。
鲁迅后来也同意了——虽然他说起史沫特莱的“直觉”时,总幽默地笑着。并且也谈到,在休养时间他有机会完成《中国文学史》的著作了。但在不再反对之中,鲁迅也表示了如果当真出国,问题却还多得很,终究还是不出去为好。
到那年年底,史沫特莱说是接洽已妥,具体地来谈怎样走、何时走的时候,鲁迅早已决定还是暂时不出去。有过几次的争论,但鲁迅之意不能回。鲁迅的意见:自己不觉得一定有致命之病,倘说是衰弱,则一二年的休养也未必有效,因为是年龄关系;再者即使在国外吃胖了,回来后一定立即要瘦,而且也许比没有出去时更瘦些;而且一旦出了国便做哑巴,也太气闷。
据我猜想,那时文坛上的纠纷,恐怕也是鲁迅不愿出国的一个原因;那时期有人在传播他要出国的消息,鲁迅听了很不高兴,曾经幽默地说:他们料我要走,我岂不走,使他们多些不舒服。
出国问题争论的最后结果:过了夏天再说。因为即使要出国,也得有准备,而他经手的事倘要结束一下,也不是一二个月可以完成的。
不幸一九三六年二月尾,鲁迅先生就卧病,这病迁延到了秋季,终于不救。
(有删改)
1.下列对两则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得知鲁迅先生逝世的消息,“我”因痔疮发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仍然希望第二天能赶回上海,表达了对鲁迅先生的无限敬仰。 |
B.“我”因不相信鲁迅先生会突然逝世,就回忆起最近与先生交往的几件事,从这几件事来看,鲁迅先生的突然逝世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
C.“瞻仰”“冥寿”等词语的使用,不仅使得文章的语言典雅,也使文章显得庄重,从而有助于作者表达对鲁迅先生无尽的哀思。 |
D.鲁迅先生说起史沫特莱的“直觉”时总“幽默地笑着”,听了“很不高兴”的话也“幽默”地回复,体现了鲁迅先生幽默的性格。 |
A.1935年,鲁迅先生从未说他身体不好,G君看他也认为好,他仍精神抖擞地战斗着。 |
B.史沫特莱酒后建议鲁迅先生到国外休养,鲁迅先生认为她醉了,对其建议不屑一顾。 |
C.鲁迅先生后来对出国休养不再反对,但他表示出国还有很多问题,还是不出去为好。 |
D.鲁迅先生最终没出国休养,主要是因为他认为一旦出了国自己便做哑巴,也太气闷。 |
4.文本二题为“为了纪念鲁迅的六十生辰”,作者却不惜笔墨详写鲁迅先生治病之事,这是否矛盾呢?请简要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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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账①
茅盾
天又索索地下起冻雨来了。一条街上冷清清地简直没有人行。自有这条街以来,从没见过这样萧索的腊尾岁尽。朔风吹着那些招牌,嚓嚓地响。渐渐地冻雨又变成雪花的模样。沿街店铺里的伙计们靠在柜台上仰起了脸发怔。
林先生和那位收账客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林小姐忽然走出蝴蝶门来站在街边看那索索的冻雨。林先生嘴里应酬着,看看女儿,心里一阵一阵酸上来,想起他的一生简直毫没幸福,然而又不知道坑害他到这地步的,究竟是谁。
那位上海客人似乎气平了一些了,忽然很恳切地说:“林老板,你是个好人。一点嗜好都没有,做生意很巴结认真。放在二十年前,你怕不发财么?可是现今时势不同,混得过也还是你的本事。”
林先生叹一口气苦笑着,算是谦逊。
上海客人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下去:
“贵镇上的市面今年又比上年差些,是不是?内地全靠乡庄生意,乡下人太穷,真是没有法子呀 ,九点钟了!怎么你们的收账伙计还没来呢?这个人靠得住么?”
林先生心里一跳,暂时回答不出来。上海客人看着林先生那迟疑的神气,就笑;那笑声有几分异样。忽然那边林小姐转脸对林先生急促地叫道:
“爸爸,寿生回来了!一身泥!"
显然林小姐的叫声也是异样的。林先生跳起来,又惊又喜,着急地想跑到柜台前去看,可是心慌了,两腿发软。这时寿生已经跑了进来,当真是一身泥,气喘喘地坐下了,说不出话来。林先生估量那情形不对,吓得没有主意,也不开口。上海客人在旁边皱眉头。过了一会儿,寿生方才喘着气说;
“好险呀!差一些儿被他们抓住了。”
“到底是强盗抢了快班船么?”
林先生惊极,心一横,倒逼出话来了。
“不是强盗。是兵队拉夫呀!昨天下午赶不上趁快班。今天一早趁航船,哪里知道航船听得这里要捉船,就停在东栅外了。我上岸走不到半里路,就碰到拉夫。西面宝祥衣庄的阿毛被他们拉去了。我跑得快,抄小路逃了回来。他妈的,性命交关!”
寿生一面说,一面撩起衣服,从肚兜里掏出一个手巾包来递给了林先生,又说道:
“都在这里了。栗市的那家黄茂记很可恶,这种户头,我们明年要留心!——我去洗一个脸, 换件衣服再来。”
林先生接了那手巾包,捏一把,脸上有些笑容了。他到账台里打开那手巾包来。先看一看那张“清单”,打了一会儿算盘 ,然后点检银钱数目:是大洋十一元,小洋二百角,钞票四百二十元,这全部付给上海客人,照账算也还差一百多元。林先生凝神想了半晌,斜眼偷看了坐在那里吸烟的上海客人几次,方才叹一口气,割肉似的捧到上海客人跟前,又说了许多好话,方才得到上海客人点一下头,叹口气:“再加一点吧,我也熬不过这个年关呀。”
林先生几乎想哭出来,没有话回答,只是叹气。除了央求那上海客人再通融,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林先生忍痛又把这几天内卖得的现款凑成了五十元,这才把那位叫人头痛的上海收账客人送走了。
此时已有十一点了,天还是飘飘扬扬落着雪。买客没有半个。林先生纳闷了一会儿,和寿生商量本街的账头怎样去收讨。两个人的眉头都皱紧了,都觉得本镇的六百多元账头收起来真没有把握。寿生挨着林先生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听说南栅的聚隆,西栅的和源,都不稳呢!这两处欠我们的,就有三百光景,这两笔倒账要预先防着,吃下了,可不是玩的!"
林先生脸色变了,嘴唇有点抖。
“不过,师傅,随他们去造谣罢,你不要发急。荒年传乱话,听说是镇上的店铺十家有九家没法过年关。时势不好,市面清得不成话。素来硬朗的铺子今年都打饥荒,也不是我们一家困难!天塌压大家,商会里总得议个办法出来;总不能大家一齐拖倒,弄得市面更加不像市面。”
看见林先生急苦了,寿生姑且安慰着,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雪是愈下愈密了,街上已经见白。偶尔有一条狗垂着尾巴走过,抖一抖身体,摇落了厚积在毛上的那些雪,就又悄悄地夹着尾巴走了。自从有这条街以来,从没见过这样冷落凄凉的年关!此时,远在上海,日本军的重炮正在发狂地轰毁那边繁盛的市廛。
[注]①本文节选自《林家铺子),有改动,标题为编者所加。《林家铺子)讲述的是30年代江南杭嘉湖地区林老板经营的小店铺,虽再三苦苦挣扎而最终破产的故事。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以小见大,一个小商铺的窘境折射出广阔的社会图景:城乡经济衰落萧条,社会动荡不安;征兵拉丁给人民生活带来苦难;帝国主义侵袭加重民族经济危机。 |
B.文中细节描写生动传神。如开头伙计们“靠在柜台上仰起了脸发怔”,结尾狗“垂着尾巴”“抖一抖”“夹着尾巴”有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颇有耐人寻味的意蕴。 |
C.上海客人对林老板回答不出问题的迟疑发出“有几分异样”的笑声,对收账回来“一身泥”“气喘喘”的寿生“皱眉头”,这都是对不幸者的幸灾乐祸式的捉弄。 |
D.文中人物对话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个性特征,这既有利于展示地方风情、刻画人物形象,又丰富了故事内容,也使作品更自然真切、独具韵味,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
3.“收账”是本文故事的核心,作品是怎样叙述“收账”故事的?分别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水藻行
茅盾
江南一带的水田,每年春季“插秧”时施一次肥,七八月稻高及人腰时又施一次肥。在秀生他们乡间,本来老法是注重那第二次的肥,得用豆饼。有一年,豆饼的出产地发生了所谓“事变”,于是豆饼的价钱就一年贵一年,农民买不起,豆饼行也破产。贫穷的农民于是只好单用一次肥,就是第一次的,名为“头壅”;而且这“头壅”的最好的材料,据说是河里的水草,秀生他们乡间叫做“蕰草”。
打蕴草,必得在冬季刮了西北风以后;那时风把蕴草吹聚在一处,打捞容易。但是冬季野外的严寒可又不容易承受。
失却了豆饼的农民只好拼命和生活搏斗。
财喜和秀生驾着一条破烂的“赤膊船”向西去。根据经验,他们知道离村二十多里的一条叉港里,蕰草最多;可是他们又知道在他们出发以前,同村里已经先开出了两条船去,因此他们必得以加倍的速度西行十多里再折南十多里,方能赶在人家的先头到达目的地。这都是财喜的主意。
西北风还是劲得很,他们两个逆风顺水,财喜撑篙,秀生摇橹。
西北风戏弄着财喜身上那蓝布腰带的散头,常常揽住了那支竹篙。财喜随手抓那腰带头,往脸上抹一把汗,又刷的一声,篙子打在河边的冻土上,船唇泼刺刺地激起了银白的浪花来。哦——呵!从财喜的厚实的胸膛来了一声雄壮的长啸,竹篙子飞速地伶俐地使转来,在船的另一边打入水里,财喜双手按住篙梢一送,这才又一拖,将水淋淋的丈二长的竹篙子从头顶上又使转来。
财喜像找着了泄怒的对象,舞着竹篙,越来越有精神,全身淌着胜利的热汗。
约莫行了十多里,河面宽阔起来。广漠无边的新收割后的稻田,展开在眼前。发亮的带子似的港汊在棋盘似的千顷平畴中穿绕着。水车用的茅篷像一些泡头钉,这里那里钉在那些“带子”的近边。疏疏落落灰簇簇一堆的,是小小的村庄,隐隐浮起了白烟。有些水鸟扑索索地从枯苇堆里飞将起来,忽然分散了,像许多小黑点子,落到远远的去处,不见了。
财喜横着竹篙站在船头上,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景物,虽则熟习,然而又新鲜。大自然似乎用了无声的语言对他诉说了一些什么。他感到自己胸里也有些什么要出来。
“哦——呵!”他对那郁沉的田野,发了一声长啸。
西北风把这啸声带走消散。财喜慢慢地放下了竹篙。岸旁的枯苇苏苏地呻吟。从船后来的橹声很清脆,但缓慢而无力。
财喜走到船梢,就帮秀生摇起橹来。水像败北了似的嘶叫着。
不久,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赶快打罢!回头他们也到了,大家抢就伤了和气。”
财喜对秀生说,就拿起了一副最大最重的打蕰草的夹子来。他们都站在船头上了,一边一个,都张开夹子,向厚实实的蕰草堆里刺下去,然后闭了夹子,用力绞着,一拖,举将起来,连河泥带蕰草,都扔到船肚里去。
叉港里泥草像一片生成似的,抵抗着人力的撕扯。河泥与碎冰屑,又增加了重量。财喜是发狠地搅着绞着,他的突出的下巴用力扭着;每一次举起来,他发出胜利的一声叫,那蕰草夹子的粗毛竹弯得弓一般,吱吱地响。
“用劲呀,秀生,赶快打!”财喜吐一口唾沫在手掌里,两手搓了一下,又精神百倍地举起了蕰草夹。
带河泥兼冰屑的蕰草渐渐在船肚里高起来了,船的吃水也渐渐深了;财喜每次举起满满一夹子时,脚下一用力,那船便往外侧,冰冷的河水便漫上了船头,浸过了他的草鞋脚。他已经把破棉袄脱去,只穿件单衣,可是那蓝布腰带依然紧紧地捆着;从头部到腰,他像一只蒸笼,热气腾腾地冒着。
欸乃的橹声和话语声从风里渐来渐近了。前面不远的枯苇墩中,闪过了个毡帽头。接着是一条小船困难地钻了出来,接着又是一条。
“啊哈,你们也来了么?”财喜快活地叫着,用力一顿,把满满一夹的蕴草扔在船肚里了。
“嘿,怪了!你们从哪里来的?路上咋没有碰到?”新来的船上人也高声叫着。船也插进蕴草阵里来了。
“我们是从天上飞来的呢!哈哈!”一边说,第二第三夹子又对准蕴草厚处下去了。
“不要吹!谁不知道你们是钻烂泥的惯家!”新来船上的人笑着说,也就杂乱地抽动了粗毛竹的蕴草夹。
财喜不回答,赶快向拣准的蕴草多处再打了一夹子,然后横着夹子看了看自己的船肚,再看看这像是铺满了乱布的叉港。他的有经验的眼睛知道这里剩下的只是表面一浮层,而且大半是些萍片和细小的苔草。
他放下了竹夹子,捞起腰带头来抹满脸的汗,敏捷地走到了船梢上。
洒滴在船梢板上的泥浆似乎已经冻结了,财喜那件破棉袄也胶住在船板上;财喜扯了它起来,就披在背上,蹲了下去,说:“不打了。这满港的,都让给了你们罢。”
“嘿!拔了鲜儿去,还说好看话!”新来船上的人们一面动手工作起来,一面回答。
这冷静的港汊里登时热闹起来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一段中提到“豆饼的出产地发生了所谓‘事变’”,将小说置于特定历史背景中,说明江南农民的生活困境有着深刻的时代原因。 |
B.小说善用动作描写来刻画人物,如描写财喜撑篙时的“按”“送”“拖”等词,打蕴草时的“刺”“绞”“拖”等词,都极富表现力。 |
C.“大自然似乎用了无声的语言对他诉说了一些什么”,作者从自然的角度巧妙地表现财喜的感情变化,开掘出人物内心的细波微澜。 |
D.小说结尾“这满港的,都让给了你们罢”写出了财喜的善意,而“拔了鲜儿去,还说好看话”则透出其他打蕴草农民的愤怒和嘲讽。 |
3.茅盾回忆《水藻行》的创作时说:“我写这篇小说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塑造一个真正的中国农民的形象。”请以财喜为例概括并分析本文塑造了怎样的“中国农民的形象”。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风景谈(节选)
茅盾
①前夜看了《塞上风云》的预告片,便又回忆起猩猩峡外的沙漠来了。没有隆起的沙丘,也不见有半间泥房,四顾只是茫茫一片,那样的平坦,连一个“坎儿井”也找不到,那样的纯然一色,又是那样的寂静,似乎只有热空气在作哄哄的火响。然而,你不能说,这里就没有“风景”。当地平线上出现了第一个黑点,当更多的黑点成为线,成为队,而且当微风把铃铛的柔声,叮当,叮当,送到你的耳鼓,而最后,当那些昂然高步的骆驼,排成整齐的方阵,安详然而坚定地愈行愈近,当骆驼队中领队驼所掌的那一杆长方形猩红大旗耀入你眼帘,而且大小丁当的谐和的合奏充满了你耳管,多么庄严,多么妩媚呀!这里是大自然的最单调最平板的一面,然而加上了人的活动,就完全改观,难道这不是“风景”吗?自然是伟大的,然而人类更伟大。
②于是我又回忆起另一个画面,这就在所谓的“黄土高原”!那边的山多数是秃顶的,然而层层的梯田里,那些高秆植物颀长而整齐,等待检阅的队伍似的,在晚风中摇曳,别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姿态。可是更妙的是三五月明之夜,天是那样的蓝,月亮离山顶,似乎不过几尺,这时候忽然从山脊上长出两支牛角来,随即牛的全身也出现,掮着犁的人形也出现,并不多,只有三两个,也许还跟着个小孩,他们姗姗而下,在蓝的天,黑的山,银色的月光的背景上,成就了一幅剪影,如果给田园诗人见了,必将赞叹为绝妙的题材。可是没有完。这几位晚归的种地人,还把他们那粗朴的短歌,用愉快的旋律,从山顶上飘下来,直到他们没入了山坳,歌声还是缭绕不散。
③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场面。夕阳在山,干拆的黄土正吐出它在一天内所吸收的热,河水汤汤急流,似乎能把浅浅河床中的鹅卵石都冲走了似的。这时候,沿河的山坳里有一队人,从“生产”归来,兴奋的谈话中,至少有七八种不同的方音。忽然间,他们又用统一的音调,唱起雄壮的歌曲来了,他们的爽朗的笑声,落到水上,使得河水也似在笑。看他们的手,这是惯拿调色板的,那是昨天还拉着提琴的弓子伴奏着《生产曲》的,这是经常不离木刻刀的,那又是洋洋洒洒下笔如有神的,但现在,一律都被锄锹的木柄磨起了老茧了。他们在山坡下,被另一群人迎住。这里正燃起熊熊的野火,多少曾调朱弄粉的手儿,已经将金黄的小米饭,翠绿的油菜,准备齐全。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却将它的余晖幻成了满天的彩霞,河水喧哗得更响了,跌在石上的便喷出了雪白的泡沫,人们把沾着黄土的脚伸在水里,任它冲刷,或者掬起水来,洗一把脸。在背山面水这样一个所在,静穆的自然和弥漫着生命力的人,就织成了美妙的图画。在这里,蓝天明月,秃顶的山,单调的黄土,浅浅的河水,似乎都是最恰当不过的背景,无可更换。自然是伟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的活动,乃是伟大中之尤其伟大者!
④试想一想,如果在一个下雨天,你经过一边是黄褐色的浊水,一边是怪石峭壁的崖岸,马蹄很小心地探入泥浆里,有时还不免打了一下跌撞,四面是静寂灰黄,没有一般所谓的生动鲜艳,然而,你忽然抬头看见高高的山壁上有几个天然的石洞,三层楼的亭子间似的,一对人儿促膝而坐,只凭剪发式样的不同,你方能辨认出一个是女的,他们被雨赶到了那里,大概聊天也聊够了,现在是摊开着一本札记簿,头凑在一处,一同在看,试想一想,这样一个场面到了你眼前时,总该和在公园里看见一对儿在偎倚低语,颇有点味儿不同罢?那样一个沉闷的雨天,寂寞的荒山,原始的石洞,安上这么两个人,是一个“奇迹”,使大自然顿时生色!他们是否恋人,落在问题之外。你所见的,是两个生命力旺盛的人,是两个清楚明白生活意义的人,在任何情形之下,他们不倦怠,也不会百无聊赖,更不至于从胡闹中求刺激,他们能够在任何情况之下,拿出他们那一套来,怡然自得。
⑤这里的“风景”也就值得留恋,人类的高贵精神的辐射,填补了自然界的疲乏,增添了景色,形式的和内容的。人创造了第二自然!
⑥最后一段回忆是五月的北国。清晨,窗纸微微透白,万籁俱静,嘹亮的喇叭声,破空而来。我忽然想起了白天在一本相册上所见的第一张,银白色的背景前一个淡黑的侧影,一个号兵举起了喇叭在吹,严肃,坚决,勇敢和高度的警觉,都表现在小号兵的挺直的胸膛和高高的眉棱上边。我赞美这摄影家的艺术。我披衣出去,空气非常清冽,朝霞笼住了左面的山,我看见山峰上的小号兵了。霞光射住他,只觉得他的额角异常发亮,然而,使我惊叹叫出声来的,是离他不远有一位荷枪的战士,面向着东方,严肃地站在那里,犹如雕像一般。晨风吹着喇叭的红绸子,只这是动的,战士枪尖的刺刀闪着寒光,在粉红的霞色中,只这是刚性的。我看得呆了,我仿佛看见了民族的精神化身而为他们两个。
⑦如果你也当它是“风景”,那便是真的风景,是伟大中之最伟大者!
1940年12月,于枣子岚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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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5月茅盾从新疆回内地,途经延安,应朱德邀请到延安参观讲学。1940年5月26日到10月10日,茅盾在延安生活了近五个月,11月下旬到达重庆后不久,就写了这篇“见闻录”式的文章。为了在国统区发表,全篇从谈风景的角度下笔,写得比较含蓄,用一幅幅有特点的风景画来表现延安解放区军民的战斗生活。他在《回忆录二十七》中说:“我写了延安的‘风景’,而把政治寓于风景之中。”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戈壁荒漠是死寂苍凉的,但因为人率领驼队、排列方阵、举掌大旗这些活动,给沙漠带来了庄严妩媚的美。 |
B.“从山脊上长出两支牛角来”,通过巧妙的错位描写,增强了画面感,展现出了一幅淳朴的月夜农归图。 |
C.在延安,来自天南地北的青年知识分子们原有的身份、趣味在农业生产中被改变,生成了崭新的集体劳动者身份。 |
D.作者笔下的自然风光是人类活动的背景,也烘托着伟大的革命精神。所以本文的“风景”特指对革命精神的赞美。 |
A.本文运用电影“蒙太奇”手法,不断转换角度,给读者展现了沙漠驼阵、高原归耕等风景,画面独立,颠倒文序也不影响读者的阅读。 |
B.作者擅长用动静结合的方式描写,沙漠与驼阵、荒山石洞与促膝读书的青年男女、号兵与哨兵,都在动静之中展现出极强的艺术效果。 |
C.“干坼的黄土正吐出它在一天内所吸收的热”“使得河水也似在笑”等句用夸张的修辞,生动形象地描绘了黄土高原人们的生存环境。 |
D.死寂的荒漠与“猩红大旗”,“调朱弄粉的手儿”与“金黄的小米饭”“翠绿的油菜”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勾勒出一幅幅浓墨重彩的革命生活画卷。 |
4.作者是如何做到在自然风景的描述中寄寓深刻的思想感情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百合花
茹志鹃
一九四六年的中秋。
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到包扎所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那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一边放东西,一边喘息地喝水,同时还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他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好像是说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向老百姓去借,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
我和通讯员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分头去动员。不一会,我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却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向里“大姐、大嫂”地喊。一会儿门帘一挑,露出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我看她头上已硬翘翘的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道歉,讪讪地开口借被子。被子拿出来,我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原来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斯花被子,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着脸,垂着眼皮,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走出门不远,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是她唯一的嫁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后来她问我:“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说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炮响起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能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擦洗身上的污泥血迹,或是喂一点饭食。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做我的下手。
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他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他自己一下子扑在冒烟的手榴弹上……”
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啊”了一声。我看见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擦着身子……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说完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
(有删节)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的开头写分派文工团人员到战斗连去帮助工作,接着写向老百姓借被子,较详细地以某战斗连为焦点记叙了军队在紧急情况下有条不紊地备战全过程。 |
B.作者善用白描,文中“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后的描写,使读者像一个见证者,站在近旁,听着屋子里的“响动”,看着通讯员“不服气”的样子。 |
C.小通讯员为借被子向“我”求助时欲言又止“我”向新媳妇解释后,她只是笑,却不说明第一次借被子时的情形,这两处“留白”都引发了读者联想。 |
D.小说以“我”的视角叙事写人,不仅巧妙地在小通讯员和新媳妇之间穿针引线,而且将“借被”“献被”的情节天衣无缝地连接起来,使结构谨严有序。 |
A.《百合花》是一篇将战争主题和人性审美意蕴巧妙结合的佳作,对战争的描写用笔俭省,而对通讯员、新媳妇则不惜笔墨,从中我们能体会作者的审美感受。 |
B.“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表达通讯员因没借到被子而看不起新媳妇,也为他得知真相后自责埋下伏笔,两处省略号则勾勒出他不善言辞的窘态。 |
C.小说中有不少意蕴丰富的意象,如“百合花”,一方面指被子上的百合花图案,预示新婚夫妻百年好合,另一方面又象征了年轻媳妇的朴实美丽与纯洁无瑕。 |
D.“天边涌起一轮满月”的描写充满了诗情画意,它为人物活动提供了背景,对战斗的激烈残酷起到了反衬作用,同时对人物的思想情感美起到了正衬作用。 |
4.分析新媳妇的态度与情感的转变。
飘 零
朱自清
一个秋夜,我和P坐在他的小书房里,在晕黄的电灯光下,谈到W的小说。“他还在河南吧?C大学那边很好吧?”我随便问着。
“不,他上法国去了。”
“法国?做什么去?”
“你觉得很奇怪吧?——巴黎乔治蓬皮杜欧洲医院打电报约他做助手去。”
“哦!就是他研究心理学的地方!他在那边成绩总很好?——这回去他很愿意吧?”
“不见得愿意。他动身前到北京来过,我请他在启新吃饭,他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又为什么呢?”
“他觉得国内没有他做事的地方。”
“他回来才一年呢。C大学那边没有钱吧?”
“不但没有钱,他们说他是疯子!”
“疯子!”
我们默然相对,暂时无话可说。
我想起第一回认识W的名字,是在《新生》杂志上。那时我在P大学读书,W也在那里。我在《新生》上看见的是他的小说,但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心理学的书读得真多,P大学图书馆里所有的,他都读了。文学书他也读得不少。他说他是无一刻不读书的。我第一次见他的面,是在P大学宿舍的走道上,他正和朋友走着。有人告诉我,这就是W了。微曲的背,小而黑的脸,长头发和近视眼,这就是W了。以后我常常看他的文字,记起他这样一个人。
有一回我拿一篇心理学的译文,托一个朋友请他看看。他逐一给我改正了好几十条,不曾放松一个字。永远的惭愧和感谢留在我心里。我又想到杭州那一晚上。他突然来看我了。他说和P游了三日,明早就要到上海去。他原是山东人,这回来上海,是要上法国去的。我问起巴黎第一大学的《心理学与科学方法》杂志,我知道那是有名的杂志。但他说里面往往一年没有一篇好文章,没有什么意思。他说近来各心理学家在英国开了一个会,有几个人的话有味。他又用铅笔随便的在桌上一本簿子的后面,写了《哲学的科学》一个书名与其出版处,说是新书,可以看看。他说要走了。我送他到旅馆里,见他床上摊着一本《人生与地理》,随便拿过来翻着。他说这本小书很著名,很好的。我们在晕黄的电灯光下,默然相对了一会,又问答了几句简单的话,我就走了。直到现在,还不曾见过他。他到法国去后,初时还写了些文字,后来就没有了。他的名字,在一般人心里,已如远处的云烟了。
我倒还记着他。两三年以后,才又在《文学日报》上见到他一篇诗,是写一种情趣的。我只念过他这一篇诗。他的小说我却念过不少,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那篇《雨夜》,是写北京人力车夫的生活的。W是学科学的人,应该很冷静,但他的小说却又很热很热的。这就是W了。
P也上法国去,但不久就回来了。他在巴黎住了些日子,W是常常见着的。他回国后,有一个热天,和我在南京清凉山上谈起W的事。他说W在研究行为派的心理学。他几乎终日在实验室里,他解剖过许多老鼠,研究它们的行为。P说自己本来也愿意学心理学的,但看了老鼠临终的颤动,他执刀的手便战战的放不下去了,因此只好改行。而W是“奏刀騞然”,“踌躇满志”,P觉得那是不可及的。
P又说W研究动物行为既久,看明它们所有的生活,只是那几种生理的欲望,如食欲,性欲,所玩的把戏,毫无什么大道理存乎其间。因而推想人的生活,也未必别有何种高贵的动机,我们第一要承认我们是动物,这便是真人。W的确是如此做人的。P说他也相信W的话,真的,P回国后的态度是大大的不同了。W只管做他自己的人,却得着P这样一个信徒,他自己也未必料得着的。P又告诉我W恋爱的故事。是的,恋爱的故事!P说这是一个日本人,和W一同研究的,但后来走了,这件事也就完了。P说得如此冷淡,毫不像我们所想的恋爱的故事!P又曾指出《来日》上W的一篇《月光》给我看。这是一篇小说,叙述一对男女趁着月光在河边一只空船里密谈。
那女的是个有夫之妇。这时四无人迹,他俩谈得亲热极了。
但P说W的胆子太小了,所以这一回密谈之后,便撒了手。这篇文字是W自己写的,虽没有如火如荼的热闹,但却别有一种意思。科学与文学,科学与恋爱,这就是W了。
“疯子!”我这时忽然似乎彻悟了说,“也许是的吧?”我想。
“一个人冷而又热,是会变疯子的。”
“唔”,P点头。
“他其实大可以不必管什么中国不中国了,偏偏又恋恋不舍的!”
“是啰。W这回真不高兴。K在法国借了他的钱。这回他到北京,特地老远的跑去和K要钱。K的没钱,他也知道,他也并不指望这笔钱用。只想借此去骂他一顿罢了,据说拍了桌子大骂呢!”
“这与他的写小说一样的道理呀!唉,这就是W了。”
P无语,我却想起一件事:
“W到法国后有信来么?”
“长远了,没有信。”
我们于是都又默然。
1926年7月20日,白马湖。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A.W说国外大学知名杂志没有什么意思,可见他见解独到,不趋俗随众,不一味崇洋。 |
B.W写北京人力车夫的生活的小说令作者印象深刻,可见他颇有文才并关注底层社会。 |
C.W说人的生活未必别有何种高贵的动机,这是他作为心理学学者对社会的冷静认识。 |
D.W跑去向K要钱,还拍桌子大骂,这是因为他对人欲有清醒的认识,所以他只管做自己。 |
A.文章开头写秋夜晕黄的灯光,营造了怀念故人的氛围,也为全篇定下了忧郁感伤的行文基调。 |
B.文章通过作者和P以及众人的角度来刻画W,运用全知视角塑造了一个立体的W的形象。 |
C.文章写了W的学习、科研、恋爱、求职等内容,但都未作细腻的刻画,写得简洁而含蓄。 |
D.文章首尾的两次漠然相对有无声的力量,这股力量类似全文平淡的用墨中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
4.“W是学科学的人,应该很冷静,但他的小说却又很热很热的。”类似的“冷”“热”并存的情况在本文中还有多处表现,请指出三处。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昨日的临汾
杨朔
鸡叫了。
曙色像一片翠蓝的湖水,流动在原野的尽头。从模糊的轮廓里,我可以辨出远处的村落、树木、齿形的临汾城墙……北方的早春又是那么寒冷,我不愿意滞留在阴晦而冰冷的车站里,只好决定进城,虽然时间是那样早。
翻起大衣的领子,两只僵硬的手交插在袖口里,我的思绪随着牛车的颠簸而波动着。我感到烦躁,容易动怒,我不耐烦地向车夫说:“城门能开吗?”
“差不多啦。”车夫望一眼渐渐开朗的高空,转过脸对着我打了一个呵欠。我的心一跳,第一次注意到他可怕的面貌:一张麻脸,粗硬的胡须同鬓角的乱发纠缠到一起。当我到山西前线来时,一位熟悉山西情形的朋友曾经警告我说:
“你得小心点,路上可有散兵剥人的衣裳!”
车夫虽然不是散兵,他那一副狞恶的脸面却不能不使我有所戒备,特别是现在——
日本强盗夸口说准备在二十天里攻到风陵渡,进逼潼关天险。而我一路上所见的我们后方的情景,竟是那么纷乱。许多富人、军官的家属都在逃跑。在风陵渡口,我还遇到一个乡下青年,背着简单的行李,要搭火车到运城去。他曾经对我叹息说:“乡下不能住啦,军队里拉人,只好跑出来……”
这一切,使我疑心自己跌进污浊的泥塘里,见不到一滴清水。
现在,旷野里死沉沉的,没有第二个行人,只有我坐的这一辆牛车辗动在不平坦的大道上。
“临汾炸得很厉害吧?”我随时都在注意车夫的举动。
“没有什么,鬼子的飞机倒是常来。”他扬一扬鞭子。
“鬼子来了你怕不怕?”
“要怕,我就不当自卫队了。”他变得十分兴奋,自动地同我攀谈起来。
在他的村里,车夫说每个男人都要武装自己。最近,因着前线吃紧,车夫对我说,他们村里赶打了一百五十把大刀,预备砍鬼子的脑袋。
“你们没有新式的枪吗?”我不禁这样问。
“鬼子会送来的!鬼子要是来,我们都躲到野地里,等到黑夜摸进村子,把他们杀光,手枪盒子炮不有的是!”他说得那样自信,这使我感到羞惭,我以前竟会疑心他是个危险的人物!
“山西还是活着的!”我默默地念着。
城门刚刚打开,经过守门兵士的几句盘查,牛车赶进城里,临汾仍然在睡梦中呢。
醒了,一切都醒了。
临汾的气象竟是意想不到的活泼和紧张。墙壁上随处张贴着警惕的标语。从标语中,我知道这边有少先队、牺盟会等许多救亡的团体。
火药的气息已经可以嗅到,敌人的飞机几次来抛炸弹——然而民众的精神和生活并不曾遭到侵扰。商店大开着门,马路上填塞着行人。行人当中,时时可以见到穿着灰军装的青年男女。这些革命青年们一边在训练自己,一边在干着救亡和锄奸的工作。临汾的革命气息固然浓厚,但汉奸的活动也确实可怕。
朋友告诉我一件事实:旧历元宵的夜晚,许多救亡团体联合举行了提灯大会,游行,喊口号,宣传。队伍像是一条龙,游走在夜的市街上,群众的情绪,同挥舞着的火炬一样的炽热和明亮。
谁在放枪?啪啪……
队伍混乱了,枪声淹没在人的吼叫声里:
“打倒汉奸!”
因着混乱的状态,汉奸并不曾被捉住,一位纠察队员却被枪杀了。这一次游行虽然发生了不幸的变故,所取得的效果,反而特别大。因为血的宣传比任何口号和演说都来得深刻动人!
我曾经亲身遇到一件有趣味的小事。在一个村庄里,农民们有一次隆重地举行春耕运动大会。因为有事住在这个小村里,而且想看看农民的集体活动,我也跑到了乡公所。
村里的百姓大半全集拢来了,每个农民的脸上都挂着兴奋的色彩。乡公所的墙边摆满了三角形的大旗,红的、蓝的、紫的……孩子们在绕着旗杆互相追逐。
我在人丛里挤了一会儿,走到乡公所办公室的窗外,那儿晒着许多椭圆形的蓝色小牌,上面用白粉写着:“抗日军人家属光荣”。
这当儿,一位穿着黄布制服的中年男子从房里走出来,含着笑向我打个招呼,而且回答我的问话说:
“我们村里已经有二百多人打鬼子去了,谁家有当兵的,就在他们门上钉一块——先生是哪一部的?”
“我住在八路军政治部。春耕大会几时开呢?”
“人到齐了,现在就要游行,下半天才开会演戏。”他不住地打量我的服装,那并不是八路军一律穿的灰色军服,而是一套鬼子穿的什么玩意儿。
“好的,午后我来参加你们的大会。”我向他点点头,在农民们惶惑的目光下走出乡公所。刚走了不远的路,后边有人把我叫住:
“同志,请等一等。”
来人左臂上绾着一块白布徽章,明白地告诉我他是八路军的人员。他一开口就说:
“请别生气,乡下人看见您奇怪,恐怕你是……”
“——我是汉奸?”
“哈哈,当然不是。不过他们心细,所以找我同你谈谈。”
我把身边带的证明书给他看过,彼此笑着走开。我不曾想到山西的民众,这样有组织,这样富有政治警觉性,我不能不高兴。
离开临汾不久,敌人便逼近这座古城,在汾河上扬起险恶的风浪。虽然他们会得到这个城池,但他们永远得不到我们的民众。我们不怕任何利器,我们有坚固的精神堡垒建筑在民众火热的心脏上!
一九三八年(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虽然坐上了牛车进城,但依然感到烦躁易怒,这是因为北方早春的清晨太过寒冷。 |
B.在战场后方,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四处逃难,一派纷乱景象,呈现出当时社会的动荡不安。 |
C.“山西还是活着的!”既有对部分国人一味逃跑的不满,更有对国家和民族未来的信心。 |
D.“我”相信即使临汾城被敌人一时占领,临汾的民众也一定不会屈服,他们会顽强反抗。 |
A.文章开篇几句简略的环境描写同孙犁《荷花淀》开篇的环境描写一样,都能产生以景衬人的作用。 |
B.“醒了,一切都醒了”单独成段,引出了对临汾城街头景象的描写,展现了临汾民众的抗日豪情。 |
C.穿黄布制服的中年男子在说话时不住地打量“我”的服装这一细节描写,表现了他内心的警惕。 |
D.文章中既有“我”和车夫心理的对比,也有“我”自身前后心理的对比,增强了文章的情绪感染力。 |
4.有评论家认为,杨朔的散文风格独特,借鉴了很多写作小说时会用的创作技巧。本文运用了哪些小说的创作技巧?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