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万年青
冯骥才
西门外往西再走三百步,有一个岔道口是块三角地,上边住了几户人家,这块地迎前那个尖儿,太小太短,没法用,没人要。
住在三角地上的老蔡家动了脑子,拿它盖了一间很小的砖瓦屋,不住人,开一个小杂货铺。过日子还真缺不了这杂货铺!有人便给这小杂货铺起个好听的名字,叫万年青。
老蔡家在这一带住了几辈,与这里的人家都是几辈子的交情。这种交情最金贵的地方是彼此“信得过”。信得过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嘴上的东西才信不过呢。这得用多少年的时间较量,与多少件事情较真,才较出来的。老蔡家有个规矩,从早上日出,到下晌日落,一年到头,刨去过年,无论嘛时候,店门都是开着的,决不叫乡亲们吃闭门羹。
这规矩,既是万年青的店规,也是老蔡家的家规。虽然老蔡家没出过状元,没人开疆拓土,更没有当朝一品,可是就凭这天下独有的店规家规,一样叫人敬佩,脸上有光。
一天,老蔡遇到挠头的事。他的堂兄在唐山挖煤砸断了腿,他必得去一趟看看,连去带回大约要五天,可是铺子就没人照看了。这怎么办?正这时候,家住西马路一个发小马得贵来看他,便说他一个远亲在北洋大学堂念书,名叫金子美,现在放暑假,回家一趟得花不少钱,便待在学堂没走,不如请来帮忙。
老蔡把金子美约来一见,这人二十多岁,白净脸儿,戴副圆眼镜,目光实诚,说话不多,有条有理,看上去叫人放心。寻思一天后,便把万年青交给他了。说好五天,日出开门,日落关门,诚心待客,收钱记账。老蔡家的店铺虽小,规矩挺多,连掸尘土的鸡毛掸子用完了放在哪儿都有一定的规矩。金子美脑袋像是玻璃的,放进什么都清清楚楚。老蔡交代完,又叮嘱一句:“记着一定守在铺子里,千万别离身。”
金子美每天刚天亮就从学堂赶到万年青,开了地锁,卸下门板,把各类货品里里外外归置好,掸尘净扫,一切遵从老蔡的交代。他一天三顿饭都吃自己带来的干粮。一连三天,没出意外,一切相安无事。
转天一早刚到了万年青,一位同室学友找来说,从租界来了一个洋人,喜欢摄影,个子很高,下巴上长满胡子,来拍他们的学堂。金子美说店主交代他这铺子白天不能关门,不能叫老主顾吃闭门羹。学友笑了,说:“谁这么死性子,你关门了,人家不会到别的地方去买?”他见金子美还在犹豫,便说:“你关了一会儿门怕什么,他也不会知道。”子美觉得也有道理,就关上门,随着这学友跑到了远处西沽运河边的北洋大学堂。
大家干得高兴,玩得尽兴,直到日头偏西,赶回到城西时,天暗下来。在他走到街口,面对着关着门黑乎乎的店铺,一时竟没有认出来,以为走错了路。待走近了,认出这闭门的小店就是万年青,心里有点愧疚。他辜负了人家老蔡。在点货结账时,由于一整天没开门,一个铜钱的收入也没有,这不亏了人家老蔡了吗?他便按照前三天每日售货的钱数,从铺子里取出价钱相当的货品,充当当日的售出;再从自己腰包里拿出相当货价的钱,放在钱匣子里。这样一来,便觉得心安了。
再过一天,老蔡回来了,金子美向他交代了一连五日小店铺的种种状况,报了太平,然后拿出账目和钱匣子,钱货两清。老蔡原先还有些莫名的担心,这一听一看,咧开满是胡茬的嘴巴子笑了。给子美高高付了几天的工酬。子美说:“这么多钱都够回家一趟了。”
这事便结了。可是还没结。
金子美在学堂忽接到老蔡找人送来的信儿,约他后晌去万年青。子美去了,老蔡弄几个菜半斤酒摆在桌上,没别的事,只为对子美先前帮忙,以酒相谢。老蔡没酒量,子美不会喝,很快都上了头。老蔡说:“我真的挺喜欢你。像你这种实诚人,打灯都没法找。我虽然帮不了你嘛忙,我这个铺子就是你的,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就来拿!随你拿!”
子美为了表示自己人好,心里一激动,便把他照看铺子时,由于学堂有事关了门,事后怕亏了老蔡而掏钱补款的事说了出来。他认为老蔡会更觉得他好。谁想到老蔡听了,脸上的笑意登时没了,酒意也没了,直眉瞪眼看着他。好像他把老蔡的铺子一把火烧了。
静了一会儿。忽然老蔡朝他大叫起来:“你算把我毁了!我说这些天老街坊见了我神气不对。你坑了我,还坑了我祖宗!你——给我走!”
子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惊讶莫解,但老蔡的愤怒与绝望,使他也无法再开口。老蔡的眼珠子瞪出了眼白,指着门的手剧烈地抖。他慌忙退身,出来,走掉。
这事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说,但奇怪的是,从此之后这一带人再也没人说老蔡家的那个“家规”了;万年青这块牌子变得平平常常了;原先老蔡身上那有点神奇的光也不见了。
一年后,人说老蔡得了病,治不好,躺在家里开不了店,杂货铺常常上着门板,万年青不像先前了!过了年,儿子把他接到北京治病养病,老伴也跟着去了,居然再没回来。铺子里的东西渐渐折腾出去了,小砖房空了,闲置一久,屋顶生满野草,像个野庙荒屋。那块“万年青”的店牌早不知嘛时候没的。再过多半年,老蔡的儿子又回来一趟,把这小屋盘给了一个杨柳青人,开一个早点铺,炸油条、烙白面饼、大碗豆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就像江山社稷改朝换代又一番景象。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具体写出万年青“信得过”口碑形成的过程,意在表现老蔡对诚信店规的认同、践行与坚守。 |
B.文中多处用天津方言“嘛”“无论嘛时候”“我虽然帮不了你嘛忙”等,体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 |
C.小说写老蔡知道金子美帮忙看店的真相后,对金子美的态度急剧转变,表现出他恩怨分明的个性。 |
D.“就像江山社稷改朝换代又一番景象”,表现出作者对万年青消逝及其终将被新事物取代的惋惜。 |
A.金子美起初给人留下实诚可信的印象,与下文金子美的形象转变形成对比,达到了欲抑先扬的创作意图。 |
B.“日出开门,日落关门,诚心待客,收钱记账”,连用短句,明快利落,可见老蔡嘱托金子美时的郑重。 |
C.小说注重细节描写,“连掸尘土的鸡毛掸子用完了放在哪儿都有一定的规矩”表现出老蔡的细心与严谨。 |
D.“金子美脑袋像是玻璃的”,这一比喻新奇且有趣,字里行间透露着俏皮幽默,表现出浓厚的生活气息。 |
4.小说在叙述中适时穿插评说,这样处理有何好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相似题推荐
斗寒图
冯骥才
老沈和我,还有国画系另一名教师潘大年,是二十多年前北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的老同学。在那个风云多变的时代,老沈的处境并不稳,随时都会因波涛骤起而覆舟落水【注】,我一直暗暗为他揪心,同时预感到祸事迟早要飞到他头上。
想到这儿,我饭也没吃,戴上一顶厚厚的棉帽子,去他家看他。我推开门。只见老沈坐在一张破旧的、掉了漆皮儿的小圆桌前。手里捏着一个六边形的白瓷小酒盅闷闷独酌。他见我来了,没有起身,只略略抬一抬他胡茬浓密的稍尖的下巴,叫我坐在他对面。
他穿着一件对襟的黑绸面的中式小棉袄,紧紧包着瘦瘦的身子。他头发白了不少,梳成老年式的背头,但头发硬,总有一些不服贴地翘起来,散开,并像野草那样横竖穿插着。
我俩像在小酒店偶然同桌的陌客,都在喝自己的闷酒。这时,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画案前,在毡子上铺开一张雪白的画纸,磨好墨,又从墙上的筷子篓里取出一支长锋、尖头磨秃的狼毫画笔。
老沈手握笔管,对平展展的白纸凝视片刻。忽然,他的双眉就像受惊的燕子的一双翅膀抖动一下,仿佛胸中有股激情奔涌上来。跟着,这激情跑到他的笔管上,这笔管就在他手中狂乱地抖颤,随即他的臂肘一抬,那饱蘸浓墨汁的画笔如同鹤鹰击兔一般倏然落到纸上。笔管闪电似地挥动,笔锋在纸面上来回翻转、戳擦,宛如狂风吹舞的柳条拂扫水面,洁白的纸面上出现一条变幻着的捉摸不定的墨色的形体——但这只是须臾间的感觉。随后,一株苍拙劲拔的老梅树跃然而生。这时他的笔头落入盛满清水的水盆里一扰,笔上的墨在水中像乌云一样化开,混成灰色。那笔又在粉罐里猛点两下,重新落回到纸上。冲动而颤抖不止的笔头横皴竖抹,一边豪放而不经意地把水点、墨点、粉点弄得淋漓满纸。于是,狂风暴雪,立时成形。
他的肘腕肩臂乃至全身都在用力,左手撑着桌边,仿佛不这样,身子就要扑在画上。两绺头发滑落到额前,他也不去管,任它们在光滑的鼓脑门上像穗子一般摆动。静静的屋中,只响着他带着腕力的笔锋在纸上的磨擦声,还有笔管磕碰水盆和色碟的叮当声。我斜瞅他一眼,只见他的嘴角用力向下一撇一撇,不知是浑身用力之故,是嘴里没有嚼尽的干辣椒所致,还是一种苦涩心情的流露。此时,他额上的青筋全都鼓凸出来,暗暗发红,是激动的热血在那里奔流……
这时屋门开了,从外边走进两个人来。我一看,原来一个是潘大年,另一个是老沈的女学生范瑛。
老沈落好墨,换一支洁净的大羊毫笔,从洋红碗儿里蘸了浓浓的颜色,在梅树枝头点朵花儿,补上蕊。花丰蕊饱,艳丽如洗,光颜夺目。于是一株傲霜斗雪、不畏强暴的梅树便十分神气地跳了出来。它毫无淡雅幽娴之态,而全然是一派处在逆境中豪杰志士的风姿。然后他又拿起那支狼毫画笔,用枯笔墨在画幅上端写了“斗寒图”三个醒目的大字。字迹端庄沉着,刚毅跌宕,颇含金石气息,好像是熔了铁水铸上去似的,挖也挖不掉,并与画风十分相合。
我受了强烈的感染。范瑛和潘大年也挺激动。我画了多年的画,但从来没被一幅画这样感动过。当然它打动我的一半理由在于画外。潘大年冲动地说:“老沈,你这幅画扫除了我们心里的担忧。看了它,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了。人就该这样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老沈听了,顿时感动得眼圈都发红了。他咬着下唇,似乎在克制自己要奔涌出来的一种快感。潘大年对他说“我有个要求!”潘大年的表情郑重又诚恳。
“什么?”
“把你这幅画送给我吧! 这幅画可以说是你的代表作。”老沈把我们送到院门外,范瑛忽疑虑重重地说:“沈老师,您参加市美展那幅画是不是先撤回来?”
“为什么?”
“赵雄肯定要去市美展审画。我看他已经盯上您了。别叫他再来找您的麻烦。”“不!”老沈坚决地说,“我那幅画找不出什么毛病。甭理他!”
我和潘大年、范瑛三人同行一段路,所谈内容主要是怎样劝动老沈撤回他参加市美展的作品。在我们三人该分手各自回家的当口,我觉得心里还有件什么悬而未决、隐隐不安的事似的,跟着我明白为了什么。便对潘大年说:“画你可得收好了。别给人乱看!”
大年听了,摇了摇他胖胖而扁平的脸,含着笑反问我:“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听他这话,我便放心回家去。脚步比来时略觉轻快些。
(节选自冯骥才中短篇小说选《斗寒图》有删改)
【注】老沈参加市友谊宾馆大厅布置,画了几幅画,遭到了不懂绘画艺术的市委文教书记赵雄公开批评。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中“我一直暗暗为他揪心,同时预感到祸事迟早要飞到他头上”,“祸事”是指赵雄要找老沈的麻烦,“揪心”是指“我”对老沈的担忧。 |
B.文中对老沈“头发硬,总有一些不服贴地翘起来,散开,并像野草那样横竖穿插着”的描述,有利于老沈形象的塑造。 |
C.文中“他额上的青筋全都鼓凸出来,暗暗发红,是激动的热血在那里奔流”,既写出了老沈绘画的激情状态,也含蓄写出了他应对不稳处境的精神状态。 |
D.“我”画了多年的画,但从来没被一幅画这样感动过,被打动的理由是“我”受到了老沈精神的感染,从中得到了人生启示。 |
A.小说开头“在那个风云多变的时代,老沈的处境并不稳,随时都会因波涛骤起而覆舟落水”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丰富了老沈艺术者的形象。 |
B.人物形象塑造的方法比较丰富。本文通过肖像描写、语言描写,正面描写、侧面烘托等多种手法,突出了老沈的形象特点。 |
C.老沈挥毫作画是小说描写的重点,既突出了老沈绘画技艺的高超,又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
D.小说结尾处潘大年的话让“我”放心了,与开头“我一直暗暗为他揪心”内容形成了照应,表达了“我”为大家关心保护老沈而感到欣慰。 |
4.小说以“我”的视角叙述老沈的故事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
冯骥才
她比他高十七厘米。
她身高一米七五,在女人们中间算做鹤立鸡群了;她丈夫只有一米五八,上大学时绰号“武大郎”。他和她的耳垂儿一般齐,看上去却好像差两头!两人在一起,没有谐调,只有对比,可是他俩还总在一起,形影不离。
他俩究竟是怎么凑成一对的?
这早就是团结大楼几十户住家所关注的问题了。自从他俩结婚时搬进这大楼,楼里的老住户无不抛以好奇莫解的目光。尤其是下雨天气,他俩出门,总是那高女人打伞。如果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矮男人去拾便是最方便了。大楼里一些闲得没事儿的婆娘们,就对着他俩这不相称的背影指指画画。有些孩子一见到他俩就哄笑,叫喊着:“扁担长,板凳宽……”他俩闻如未闻,对孩子们的哄闹从不发火,也不搭理。
团结大楼的楼外住着个裁缝。裁缝的老婆是个精力充裕、走家串户、专好说长道短的女人,最喜欢刺探别人家里的私事和隐秘。可她再能耐,也无法获知这对天天从眼前走来走去的怪夫妻结合的缘由。凭着经验,她苦苦琢磨,终于想出一条最能说服人的道理:夫妻俩中,必定一方有某种生理缺陷。你瞧,这对夫妻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呢!于是团结大楼的人都相信裁缝老婆这一聪明的判断。
事实向来不给任何人留情面,它打败了裁缝老婆!高女人怀孕了。在人们的惊奇、质疑、困惑中,高女人的孩子呱呱坠地了。每逢大太阳或下雨天气,两口子出门,高女人抱着孩子,打伞的事就落到矮男人身上。人们看他迈着滚圆的小腿、半举着伞儿、紧紧跟在后面滑稽的样子,对他俩居然成为夫妻,居然这样形影不离,好奇心仍然不减当初。
后来,裁缝老婆做了团结大院的街道居民代表。凭着工作便利,她终于找到了多年来经常叫她费心的问题答案——原来这矮男人是化工研究所的总工程师,工资达一百八十元之多!高女人只是一名化验员,收入不足六十元,而且出生在一个辛苦而赚钱又少的邮递员家庭。不然她怎么会嫁给一个比自己矮一头的男人?她立即把这珍贵情报告诉给团结大楼里闲得难受的婆娘们。多年来留在人们心里的谜,一下子被打开了。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矮男人是个先天不足的富翁,高女人是个见钱眼开、命里有福的穷娘儿们。当人们谈到这个模样像匹大洋马、却偏偏命好的高女人时,语调中往往带一股气。
生活处处都是巨变和急变。一九六六年,身为总工程师的矮男人,迎头遭到横祸,家被抄,家具被搬得一空,人挨过斗,关进牛棚。研究所的人死死缠住他不放,吓他、揍他、施加各种压力,同时还逼迫高女人交代她男人的罪状,但没效果。跟着,研究所的人又在高女人家搜查一遍,撬开地板,掀掉墙皮,一无所获,最后押着矮男人走了,只留下高女人。
矮男人被押走后,一直没放回来。此后据消息灵通的裁缝老婆说,矮男人又出了什么问题,进了监狱。高女人成了在押囚犯的老婆,落到了生活的最底层。
过了一年,矮男人还是没放出来,高女人依旧不声不响地生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但有一天,矮男人重新出现了。高女人蹲在门口劈木柴,一听到他的招呼,刷地站起身,直怔怔看着他。两年未见的夫妻,都给对方的明显变化惊呆了。一个枯槁,一个憔悴;一个显得更高,一个显得更矮。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赶紧掉过头去,高女人扭身跑进屋去,半天没出来;而他蹲在地上拾起斧头劈木柴,直把两大筐木块都劈成细木条。此后,他俩又是形影不离地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回家,一切如旧。大楼里的人们从他俩身上找不出任何异样,兴趣也就渐渐减少。
一天早上,矮男人惊慌失措从家里跑出去。不一会儿,来了一辆救护车把高女人拉走了。二十多天后,高女人躺在担架上回了家,直到转年天气回暖时才重新出屋。她久久没见阳光的脸,白得像刷一层粉那样难看。刚刚立起的身子左倒右歪。从这天起,矮男人每天清早和傍晚都搀扶着高女人在当院遛两圈。高女人抬不起左脚,他就用一根麻绳,套在高女人的左脚上,绳子的另一端拿在手里。高女人每要抬起左脚,他就使劲向上一提绳子。这情景奇异、可怜,又颇为壮观,使团结大楼的人们看了,不由得受到感动。这些人再与他俩打头碰面时,情不自禁地向他俩主动而友善地点头了……
高女人走了,只留下矮男人了。偏偏这时幸运重新来吻矮男人的脑门。他被落实了政策,抄走的东西发还给他了,扣掉的工资补发给他了。不少人都来帮助他续弦,然而几年过去,他还是单身寡居,只在周日,从外边把孩子接回来,与他为伴。大楼里的人们看着他矮墩墩而孤寂的身影,想到他十多年来一桩桩事,渐渐好像悟到他坚持这种独身生活的缘故……逢到下雨天气,矮男人打伞去上班时,可能由于习惯,仍旧半举着伞。这时,人们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伞下好像有长长一大块空间,空空的,世界上任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上。
(选自《短篇小说百年经典》,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通过描写团结大楼的婆娘们对高女人夫妇的指指画画和孩子们的嘲弄,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社会环境。 |
B.作者先写人们认定高女人爱慕虚荣、贪图钱财,后写她对丈夫的深情与坚守,前后反差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张力。 |
C.文中有三处关于“伞”的描写,“伞”既贯穿了故事情节,又见证了高女人和矮丈夫真挚不渝的爱情。 |
D.高女人夫妇是小说的主要人物,但作者只是通过普通生活场景来侧面表现他们,没有对他们进行言语和心理描写。 |
3.社会生活中,“偏见”无所不在。请从“偏见”这一角度,谈谈对小说主题的理解。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大关丁
冯骥才
丁家原本是浙江绍兴的一个望族,燕王扫北来到天津,祖上在北城外南运河边弄到一个肥差——钞关的主事。丁家掌管这钞关在城北,人称“大关丁”。他家的大少爷丁伯钰也非比常人,他玩有玩的绝门,吃有吃的特色。
就说吃。他不爱吃全聚楼的高丽银鱼,不爱吃天丰园的银沙紫蟹,不爱吃广东馆、宁波馆、京饭庄和紫竹林洋菜馆所有的名菜。丁大少爷口味个别,他顶爱吃一样,这东西吃不腻吃不够,却并不金贵,也不稀罕,街头巷尾到处见,就是——糖堆。
人笑他“富人穷嘴”,他不在乎。坐着胶皮车穿过估衣街时,只要看到街口有小贩卖糖堆,立时叫停了车,打发车夫去买一根,坐在车上,大口“咔哧咔哧”嚼起来。这模样城北的人全都见过。一次,一位京城阔少问丁大少:“这糖堆在我们京城叫作糖葫芦。老佛爷也爱吃糖葫芦,你可知道?”丁大少摇头。京城阔少神气起来,笑道:“老佛爷吃的糖葫芦是仙品,与你们这儿街头货色可是一天一地了。”随后他顺口又说了一句,“现在京城鼓楼前九龙斋饭庄掌勺的王老五,在御膳房里干过,据说就给老佛爷蘸过糖葫芦。”
等京城阔少一走,丁大少马上派两个能人,带许多银子,跑到京城把这退了役却正缺钱的御膳房的厨师请到了天津。
待王老五到丁家院子当中,先支起火炉,架上铁锅,铺好石板和案板,随后把从京城带来的两个大包袱打开,将各种见所未见的干活的家伙,还有花花绿绿、奇香异味的食材,有章有法地铺开摆开。这阵势,叫四周围观的男仆女婢全都看傻了眼。丁大少咧开笑嘴,他家当院成了御膳房!
他头次见糖堆还能做得这么晶亮悦眼,五彩斑斓,玲珑剔透,好似一串串小花灯。他叫人把蘸好的糖堆送到家中各房,自己挑了新奇俏皮的一串,张口一咬,立时觉得自己已经是老佛爷了。从此,他只要想吃老佛爷的糖葫芦,就用车把王老五从京城拉来。有一次他还在家摆上一桌糖堆宴,把城中一些吃过见过的大人物全请来。一席过后,便将明里暗里笑话他吃糖堆的臭嘴们全堵了。要说天津卫会吃加上会玩的,大关丁的丁大少顶了天。
天底下无论坏事好事不会总在一个人身上,这叫物极必反。庚子年间,天降大祸,朝廷内乱,跟着是聚在紫竹林里的八国联军血洗了天津老城。大关丁家富得惹眼,便被联军抄得精光,此后他家的摇钱树——钞关也不叫干了。一下子,他从天上掉在了地上。联军屠城后不久,天就凉下来。大关丁只剩几间没烧毁的破屋子,他一家好几口,饥肠饿肚,睡觉没被,没东西可卖。
一天,他在估衣街上看见一个卖山里红的老乡,脑筋一动。他口袋只有几个铜子儿,便买了三五十个山里红,又去杂货店买了一小包糖,回家后切果、剔核、热糖稀,然后从堆在墙角的苇帘中抽出几根苇秆,剥去干皮,露出白秆,截断削尖,穿果蘸糖,拿到街上一卖,都说好吃,顷刻卖光。他攥着钱又去买山里红、买糖、做糖堆,这么来来去去,跑来跑去,快断绝了的一口气就这么一点点缓过来了。
两个月后,大关丁居然有模有样站在估衣街江西会馆对面一条胡同口卖糖堆了。看样子他有几个钱了。天气凉,他居然穿上了一件二大棉袄,头戴无檐毡帽,脚下蹬兔皮里子的一双毡靴。一根裹着厚厚一圈稻草的木杆上,插满红通通的糖堆。估衣街上平日总有几个卖糖堆的,可人嘴挑好的,很快都认大关丁的了。大关丁的糖堆果大,足实透亮,糖裹得又厚又匀,松脱不粘牙;吃他一串,赛别人两串。
快到年底,丁大少手头阔绰些,开始在糖堆上玩起花活,夹豆馅的,裹黑白芝麻的,镶上各种干鲜杂果的,愈做愈好愈奇愈精,天津人吃了多少年的糖堆,还没吃过大关丁这些花样翻新的糖堆。
这一来,大关丁又站了起来。
于是,估衣街上天天能见到他。他富裕起来后,衣装也更像样。小瓜皮帽是用俄国的材料定做的,褂子裤子干干净净。他面有红晕,眸子发光。自己不再担糖堆挑子,专门雇一个人替他担。他大腹便便走在前边,右手不离一根长柄的花鸡毛的掸子。每到一个小胡同口,必朝胡同里边喊一声:“堆儿……”
天津人卖糖堆,从来不吆喝“糖堆”两个字,只一个“堆儿……”。
他人高腹圆,嗓门粗,中气足。一声可以直贯胡同深处。如果是死胡同,这个“堆儿”的声音撞到墙还会返回来。
他身上总还有点当年大关丁的派头。
天津再没人贬他,反而佩服这人。人要阔得起,也得穷得起。阔不糟钱,穷就挣钱。能阔也能穷,世间自称雄。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人笑他“富人穷嘴”,是因为丁家富得惹眼但丁大少爷却偏爱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糖堆儿,体现当地人眼“俗”。 |
B.王老五做糖堆儿的准备工作,“叫四周围观的男仆女婢全都看傻了眼”,这从侧面说明王老五有绝活,照应了上文京城阔少的话。 |
C.“联军屠城后不久,天就凉下来”,这一“凉”字,不仅指天气转凉,还烘托了丁家的悲惨遭遇。 |
D.小说后半部分,从大关丁的衣着和卖糖葫芦场景的变化,可以推知他从“从天上掉到地下”到“又站起来了”的过程。 |
A.王老五做的糖堆儿“晶亮悦眼,五彩斑斓,玲珑剔透,好似一串串小花灯”,是正面描写;而大关丁的糖堆儿,“吃他一串,赛别人两串”“很快都认大关丁的了”,是侧面描写。两处都能体现当地糖堆儿“好、奇、精”的特点。 |
B.作者在塑造大关丁这一人物时,用质朴的白描手法,不加渲染,不事铺陈,紧紧扣住人物的妙语绝招,一气呵成。 |
C.小说中写丁大少邀请王老五做糖堆的情节,为后文写他落魄时自己做糖堆并加以翻新做了铺垫,同时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D.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视角,对大关丁一生起落娓娓道来,有天津味,更有天津劲。 |
4.晚清时期,社会动荡,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受窘,但大关丁“能阔也能穷”,请分析大关丁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呈现出的不同特点。
菜园
沈从文
玉家菜园出白菜,因为种子特别,本地任何种菜人所种的都没有那种大卷心。这原因从姓上可以明白,玉姓原本是旗人,菜是当年从北京带来的菜。玉太太和她的儿子靠卖菜过日子,从此玉家菜园在本县成为人人皆知的地方了。菜园二十亩地,除了白菜还种了不少其他蔬菜,使本城人一年任何时节都可得到极好的蔬菜。玉太太还把白菜制成各样干菜,根、叶、心各用不同方法制作成各种不同味道。也便因此,收入数目不小。十年来,因祸得福,渐渐成为小康之家了。本地新兴绅士阶级,因切齿过去旗人的行为,极看不起旗人,如今又是卖菜,很少同这家来往,但这人家却依然受人相当尊敬。
夏日薄暮,玉太太拿把宫扇,在菜园外小溪边站立纳凉。儿子侍立在身边。两人常常沉默着半天不说话,听柳上晚蝉拖长了声音飞去,或者听溪水声音。做母亲的想着古人的诗歌,可想不起谁曾写下形容晚天如落霞孤鹜一类好诗句。又总觉得有人写过这样恰如其境的好诗。
儿子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做母亲的备了酒席,到晚来两人对坐饮酒。窗外就是菜园,时正十二月,大雪刚过,园中一片白。①已经摘下还未落窖的白菜,全成堆的在园中,白雪盖满,正像一座座大坟。
“你今天满二十二岁,不单是天下变得不同,就是我们家中,也变得真可怕。我今年五十,人也老了。总算把你教养成人,玉家不至于绝了香火。你爹若在世,就太好了。”
听说“母亲也老了”这类话的少琛,不知如何,忽想起一件心事来了。他蓄了许久的意思今天才有机会说出。他说他想去北京。
北京方面他有一个舅父,听说在旗章胡同开铺子,生意不恶。
听说儿子要到北京去,做母亲的似乎稍稍吃了一惊。这惊讶是儿子料得到的,正因为不愿意使母亲惊讶,所以直到最近才说出来。然而她也挂念着那胞兄的。
“你去看看你三舅,还是做别的事?”
“我想读点书。”
“我们这人家还读什么书?世界天天变,我真怕。”
“我去三个月又回来,也说不定。”
②“要去,我不妨碍你。你希望走走就走走,只是书,不读也不什么要紧。像我们这种人,知识多,也是灾难!”
这妇人这样慨乎其言的说后,问他预备过年再去还是到北京过年。儿子说赶考试,还是年前走好,且趁路上清静,也极难得。
时间过了三年。玉家菜园还是玉家菜园。地方一切新的变故甚多,随同革命,北伐……于是许多青壮年死到野外。……于是北京改成了北平。
当母亲接到了儿子的一封信,说本学期终了可以回家来住一月时,欢喜极了。
儿子如期回来了。更出于意外叫人惊喜的,是同时还有一个新媳妇回来。这事情直到进了家门母亲才知道,做母亲的似乎人年轻了十岁。
因为媳妇特别爱菊花,今年回家,拟定看过菊花,方回北平,所以做母亲的特别令工人留出一块地种菊花,母亲见一对年轻人,在菊圃边料理菊花,便做着一种无害于事极其合理的祖母的幻梦。
儿子同母亲正说北平如何栽培菊花的,忽然县里有人来说,有点事情,请两个年青人去谈一谈。来人连洗手的暇裕也没有留给主人,把一对年青人就“请”去了。从此一去,便不再回家了。
做母亲的当时纵稍稍吃惊,也仍然没有想到此后事情。
第二天,做母亲的已病倒在床,原来儿子同媳妇,已与三个因其他缘故而得着同样灾难的青年人,陈尸到教场的一隅了。
做母亲的为这种意外不幸晕去数次,却并没有死去。儿子虽如此死了,办理善后,罚款,具结,她还有许多事得做。
三天后大街上贴了告示,才使她同本城人同时知道儿子原来是共产党。仿佛还亏得衙门中人因为想到要白菜吃,才把老的留下来,也没有把菜园产业全部充公。这样打量着苦笑的老年人,不应当就死去,还得经营菜园才行。她于是仍然卖菜,活下来了。
玉家菜园或者终有一天会改作玉家花园,因为园中菊花多而且好,有地方绅士和新贵强借作宴客的地方了。
玉家菜园从此简直成了玉家花园。内战不兴,天下太平,到秋天来地方有势力的绅士在园中宴客,吃的是园中所出产的蔬菜,喝着好酒,同赏菊花。因为赏菊,大家在兴头中必赋诗,有祝主人有功国家,多福多寿,比之于古人某某典雅切题的好诗,有吟诵玉太太写的卖菜媪对于旧事加以感叹的好诗,名士伟人,相聚一堂,人人尽欢而散,扶醉归去。
玉家菜园改称玉家花园,是主人在儿子死去三年后的事。这妇人沉默寂寞的活了三年。到儿子生日那一天,天落大雪,想这样活下去日子已够了,春天同秋天不用再来了,把一点家产全分派给几个工人,忽然用一根丝绦套在颈子上,便缢死了。
一九二九年夏
1.下列选项中,对课文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 )A.文中划线①句中的“大坟”是一种隐喻和象征,形成对后文的一种暗示。 |
B.文中划线②句采用语言描写,玉太太表面上同意儿子去北京,实际上是想阻拦儿子,不让他离开家,留在自己身边。 |
C.本文笔意清淡柔和,透着一缕淡淡的哀愁,但却不缺乏平和幽远的深韵,读来如一首抒情诗回味无穷,余音袅袅。 |
D.本文最后一段“天落大雪,想这样活下去日子已够了”,渲染了一种悲凉的气氛,暗示着人物悲惨的命运,预示着玉太太的悲剧结局。 |
A.小说以旁观者的立场和视角讲述故事,作者与故事拉开距离,笔调客观冷静,读者自可体会其中真情。 |
B.小说主要以菜园为环境依托,用了大量笔墨通过对菜园环境的描写来塑造人物,美丽的菜园与和善的主人相融无间。 |
C.小说既讴歌了人性的美,也对罪恶势力进行了揭露和鞭挞,这与沈从文的另一篇作品《边城》在主旨上是一致的。 |
D.小说运用情绪的流动自由地表现旨蕴意念,通过诗意的画面呈现唯美的意境,用抒情性因素代替了严密的结构框架。 |
4.小说以“菜园”为标题有何意蕴?请结合文本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钓
邓力
几年前,麻老师大学毕业,去了一所远离城市的农村中学任教,心却安定不下来。
学校在山的半腰,坡下有个水库,麻时常去钓鱼,越钓兴致越高,同仁开玩笑,说麻除了在课堂,要么在水库,要么在去水库的路上。
①玩笑含讥带讽,麻却一点不在乎。
年底,天冷,鱼儿不咋咬钩,麻想到水库的尾部去试试运气。
水库环山而卧,尾入深沟,蛇行斗折,止于竹笼烟罩的山脚。
麻绕行数里,到了水库尾部的一处深潭,撒窝,调漂,拉饵,下钩……
运气还好,小半天,钓了几尾白鲫。面对湖光山色,麻陡生感慨:白天有鱼钓,晚上有酒喝,身在即是福地,人生到处恰好,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来了个老者,用不带痰的咳嗽提醒麻他的到来。
老者七十来岁的样子,用方言问麻:“教细娃儿的?”嘴巴呶向半山腰的学校。
麻点头,眼神在鱼漂,问老者:“本地人?”
②老者说:“原本不是,现在是了。”
何谓原本不是,现在是了。麻心思在鱼,没去细究。
老者安静一旁,身影让香烟模糊。
冬天水冷,鱼儿久不咬钩。老者香烟吸完一支,烟屁股滋一声入水,忍不住摇起头来:“我说你呀,钓鱼不行,比起人家麻老师你差远了。”
麻一愣:“哪个麻老师?”
老者说:“芝麻的麻,单名一个利。”
麻差点说就是我呀!
老者递烟给麻。
麻说:“谢谢,不抽!”
老者说:“好习惯!”香烟自己点了,边吸,边自顾自说,“那个麻老师,常来水库钓,天热钓浅,寒露后钓潭,好厉害哟!鱼线比蛛丝还细,能钓起来三五斤的大鱼,每次来钓,想钓多少钓多少,钓到太阳下山,抓大放小,拎了中意的鱼,才嘘着口哨回家。”
麻心里一乐,老者口中的他好像东坡笔下的汝州笔仙,笔仙风度于他也有?不禁暗中欢喜。
又听老者言:“这麻老师是真能钓,钓出名声,还钓出了绰号,人们悄悄叫他‘钓麻了’。”
钓麻了,当地土话,有钓鱼成瘾了的意思,双关了“麻”的姓。
我还有这等绰号!
麻脸微红,悄悄睃老者,老者正好斜眼瞟他,两人之间牵一根尴尬的眼线。麻慌慌断开。正好七星漂下沉,麻竿稍一昂,出水一条白鲫。
老者深吸一口香烟,继续:“这麻老师不光钓鱼行,教书也行。听他们的校长说,麻老师呀,要是有一半心思用在课堂,就会是最好的老师,可惜人家心思不在教学。唉,学生急,家长急,校长也急呀,农村娃儿的未来是穿皮鞋还是草鞋,都在指望老师呀。麻老师这个样子,如何是好!听说家长们正在商议,要凑钱包口堰塘养鱼,请麻老师钓,让他一钓就起鱼,钓一会儿就收竿,既省了时间,又过了钓鱼的瘾,钓麻了不就有更多心思花在教学上了。”
老者还说:“堰塘还不能太远,最好就在学校附近,你说是不是?”
七星漂又在下沉,麻装作没看见。老者喊:“拉呀,拉呀!”
稍一迟钝,拉了空竿。
老者哎哎摇头:“你比人家‘钓麻了’差远了!”
麻悄然慢慢收竿,将桶里的鱼儿一一放了,对老者说:“凑钱包塘养鱼就不必了,听说那位麻老师已经不爱钓鱼了。”
又两年,麻去市里参加教师节表彰大会,在关工委代表席上见到了老者,麻有点意外,老者却似早有预料,喊他“钓麻了”。
麻说:“你早就知道我就是麻老师?”
老者哈哈一笑:“你钓鱼,我钓你,并非偶然!”
原来老者也曾在麻所在的学校教书,几年前去了关工委,某天听人谈起学校有个“钓麻了”,遂萌生了要与麻“邂逅”的念头。
③为了那天的“邂逅”,老者悄悄尾随跟踪了好远好久。
麻问:“家长凑钱包塘养鱼请我钓,当真?”
老者说:“说是真的,也未必不可。”
又说:“不过,说它是真的也未必不可。”
老者讲了他的故事。
老者是第一个来此任教的名牌大学生,情绪低落的他,疯狂地爱上了钓鱼。当时学校坡下还没有修水库,他要钓鱼,得走很远的路,下很深的沟。家长们知道后,将学校附近一处废弃的采石坑关水养鱼,供他免费钓,只为了他能扎根此地,安心教书。他知道后,内心五味杂陈,从此反而不再钓鱼了。
麻说:“要问哪个会钓鱼,还要数先生您啦,您把我这位钓鱼高手钓了。”
老者又是一阵哈哈:④“我‘钓’你,不过鱼饵—却是你自带。”老者扪了扪心窝。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钓”为题,一语双关,既指麻老师“钓”鱼,也指老者“钓”麻老师,暗喻老者引导并唤醒麻老师重拾工作热情。 |
B.文中对水库的描写寥寥数笔却富有诗意,既写出了水库的优美静谧,也自然地引出了下文麻老师的感慨。 |
C.老者说麻老师“教书也行”,是对他教学能力的肯定,接着又借用校长的话,对他不端正的工作态度进行批评。 |
D.家长们为老者当年关水养鱼是真的,家长们凑钱为麻老师包塘养鱼是假的,这真与假两件事,都起到了让人觉醒的作用。 |
A.句子①麻老师的不在乎,表明了他对同事误解的不屑和面对现实的无奈。 |
B.句子②老者的回答看似不经意,却话中有话,既暗示了自己的经历,又有对麻老师的点拨。 |
C.句子③中老者为这次“邂逅”,精心设计,煞费苦心,表现他对山村教育的热忱和担当。 |
D.句子④中“鱼饵”是指为人师者潜在良心和责任感,也是得以唤醒麻老师的关键因素。 |
4.小说家是“会讲故事的人”,高超的叙事技巧,使得他们笔下的故事精彩纷呈,引人入胜。本篇小说也不例外,请谈谈它在叙事技巧方面的独特之处。
明天(节选)
鲁迅
“没有声音,——小东西怎了?”
红鼻子老拱手里擎了一碗黄酒,说着,向间壁努一努嘴。蓝皮阿五便放下酒碗,在他脊梁上用死劲的打了一掌,含含糊糊嚷道:
“你……你你又在想心思……。”
原来鲁镇是僻静地方,还有些古风:不上一更,大家便都关门睡觉。深更半夜没有睡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咸亨酒店,几个酒肉朋友围着柜台,吃喝得正高兴;一家便是隔壁的单四嫂子,他自从前年守了寡,便须专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纺出棉纱来,养活他自己和他三岁的儿子,所以睡的也迟。
这时候,单四嫂子正抱着他的宝儿,坐在床沿上,纺车静静的立在地上。黑沉沉的灯光,照着宝儿的脸,绯红里带一点青。单四嫂子心里计算:神签也求过了,愿心也许过了,单方也吃过了,要是还不见效,怎么好?——那只有去诊何小仙了。但宝儿也许是日轻夜重,到了明天,太阳一出,热也会退,气喘也会平的:这实在是病人常有的事。
单四嫂子是一个粗笨女人,不明白这“但”字的可怕:许多坏事固然幸亏有了他才变好,许多好事却也因为有了他都弄糟。夏天夜短,老拱①们呜呜的唱完了不多时,东方已经发白;不一会,窗缝里透进了银白色的曙光。
单四嫂子等候天明,却不像别人这样容易,觉得非常之慢,宝儿的一呼吸,几乎长过一年。现在居然明亮了;天的明亮,压倒了灯光,——看见宝儿的鼻翼,已经一放一收的扇动。
单四嫂子知道不妙,暗暗叫一声“啊呀!”心里计算:怎么好?只有去诊何小仙这一条路了。他虽然是粗笨女人,心里却有决断,便站起身,从木柜子里掏出每天节省下来的十三个小银元和一百八十铜钱,都装在衣袋里,锁上门,抱着宝儿直向何家奔过去。
天气还早,何家已经坐着四个病人了。他摸出四角银元,买了号签,第五个轮到宝儿。何小仙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多长,单四嫂子暗地纳罕,心里计算:宝儿该有活命了。但总免不了着急,忍不住要问,便局局促促的说:
“先生,——我家的宝儿什么病呀?”
“他中焦塞着②。”
“不妨事么?他……”
“先去吃两帖。这第一味保婴活命丸,须是贾家济世老店才有!”
“他喘不过气来,鼻翅子都扇着呢。”
“这是火克金……”
何小仙说了半句话,便闭上眼睛;单四嫂子也不好意思再问。单四嫂子接过药方,一面走,一面想。他虽是粗笨女人,却知道何家与济世老店与自己的家,正是一个三角点;自然是买了药回去便宜了。于是又径向济世老店奔过去。店伙也翘了长指甲慢慢的看方,慢慢的包药。单四嫂子抱了宝儿等着;宝儿忽然擎起小手来,用力拔他散乱着的一绺头发,这是从来没有的举动,单四嫂子怕得发怔。
宝儿吃下药,已经是午后了。单四嫂子留心看他神情,似乎仿佛平稳了不少;到得下午,忽然睁开眼叫一声“妈!”又仍然合上眼,像是睡去了。他睡了一刻,额上鼻尖都沁出一粒一粒的汗珠,单四嫂子轻轻一摸,胶水般粘着手;慌忙去摸胸口,便禁不住呜咽起来。
宝儿的呼吸从平稳到没有,单四嫂子的声音也就从呜咽变成号啕。这时聚集了几堆人:门内是王九妈蓝皮阿五之类,门外是咸亨的掌柜和红鼻老拱之类。王九妈便发命令,烧了一串纸钱;又将两条板凳和五件衣服作抵,替单四嫂子借了两块洋钱,给帮忙的人备饭。
第一个问题是棺木。单四嫂子还有一副银耳环和一支裹金的银簪,都交给了咸亨的掌柜,托他作一个保,半现半赊的买一具棺木。蓝皮阿五也伸出手来,很愿意自告奋勇;王九妈却不许他,只准他明天抬棺材的差使,阿五骂了一声“老畜生”,怏怏的努了嘴站着。掌柜便自去了;晚上回来,说棺木须得现做,后半夜才成功。
下半天,棺木才合上盖:因为单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总不肯死心塌地的盖上;幸亏王九妈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的盖上了。
这一日里,蓝皮阿五简直整天没有到;咸亨掌柜便替单四嫂子雇了两名脚夫,每名二百另十个大钱,抬棺木到义冢地上安放。王九妈又帮他煮了饭,凡是动过手开过口的人都吃了饭。太阳渐渐显出要落山的颜色;吃过饭的人也不觉都显出要回家的颜色,——于是他们终于都回了家。
这时候,单四嫂子坐在床沿上哭着,宝儿在床上躺着,纺车静静的在地上立着。许多工夫,单四嫂子的眼泪宣告完结了,眼睛张得很大,看看四面的情形,觉得奇怪:所有的都是不会有的事。他心里计算:不过是梦罢了,这些事都是梦。明天醒过来,自己好好的睡在床上,宝儿也好好的睡在自己身边。他也醒过来,叫一声“妈”,生龙活虎似的跳去玩了。
但单四嫂子虽然粗笨,却知道还魂是不能有的事,他的宝儿也的确不能再见了。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宝儿,你该还在这里,你给我梦里见见罢。”于是合上眼,想赶快睡去,会他的宝儿,苦苦的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自己听得明白。
单四嫂子终于朦朦胧胧的走入睡乡,全屋子都很静。这时红鼻子老拱的小曲,也早经唱完;跄跄踉踉出了咸亨,却又提尖了喉咙,唱道:“我的冤家呀!——可怜你,——孤零零的……”
蓝皮阿五便伸手揪住了老拱的肩头,两个人七歪八斜的笑着挤着走去。
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
(节选自鲁迅小说《明天》有删改)
【注】①老拱:泛指普通百姓。②中焦塞着:中医用语。指消化不良一类的病症。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头,写鲁镇的古风,不上一更,大家便都关门睡觉,这与夜半三更没睡的只有两家——咸亨酒店和单四嫂子家,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
B.单四嫂子,夫丧子幼,只能靠纺纱来维生。半夜不息的灯光不仅是她生活艰辛的表现,也是她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的一线希望。 |
C.为了治好儿子的病,单四嫂子使尽浑身解数,求神、许愿、吃单方,到最后甚至寄希望于何小仙,可见宝儿的死亡是单四嫂子的愚昧导致的。 |
D.小说通过对寡妇单四嫂子痛失独子的描写,展示了一幅令人震悚的图景,抨击了黑暗社会的吃人本质和没落社会中人们的无情和冷漠。 |
3.这篇写作于1919年前后的收集在《呐喊》中的小说,写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却以“明天”为题,其用意是什么?请结合文本内容简要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