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作品,按要求完成下面小题。
“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墺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墺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四婶起初还踌蹰,待到听完她自己的话,眼圈就有些红了。她想了一想,便教拿圆篮和铺盖到下房去。卫老婆子仿佛卸了一肩重担似的嘘一口气;祥林嫂比初来时候神气舒畅些,不待指引,自己驯熟的安放了铺盖。她从此又在鲁镇做女工了。
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
然而这一回,她的境遇却改变得非常大。上工之后的两三天,主人们就觉得她手脚已没有先前一样灵活,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当她初到的时候,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也就并不大反对,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婶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菜,只好自己做,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时候也就是祭祀,这回她却清闲了。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帏,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
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了。她全不理会那些事,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自己日夜不忘的故事:
“我真傻,真的,”她说,“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他就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各处去一问,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去。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墺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果然,他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可怜他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于是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这故事倒颇有效,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个人来听她。但不久,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后来全镇的人们几乎都能背诵她的话,一听到就烦厌得头痛。
“我真傻,真的,”她开首说。
“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里来的。”他们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她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看他们,接着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但她还妄想,希图从别的事,如小篮,豆,别人的孩子上,引出她的阿毛的故事来。倘一看见两三岁的小孩子,她就说:
“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
孩子看见她的眼光就吃惊,牵着母亲的衣襟催她走。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终于没趣的也走了,后来大家又都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似笑非笑的先问她,道:
“祥林嫂,
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烦厌和唾弃;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又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
(节选自鲁迅《祝福》)
1.祥林嫂反复向人们讲述阿毛的故事,反映了她怎样的心理?文中这样写有什么作用?2.“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了么?”鲁镇人为什么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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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杨铨①
鲁迅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②哭健儿。
①杨铨:鲁迅友人,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发起人之一,因反对蒋介石的法西斯统治,1933年6月18日终被国民政府特务暗杀。②斯民:此民,指人民。
1.下列对这首诗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诗悼念亡友,较少涉及被悼念者身世品学,主要抒发诗人不局限于友谊的深情哀思。 |
B.诗的前两句欲抑先扬,写暮年诗人面对人事枯荣已经处之淡然,豪情锐气大不如从前。 |
C.第三句融情于景,写诗人痛失战友挥洒如江南梅雨之泪,“何期”二字道尽无限沉痛。 |
D.最后一句照应前文紧扣诗题,表明悼亡乃革命之常事,揭露国民政府专制统治的残酷。 |
【推荐2】理水(节选)
鲁迅
当两位大员回到京都的时候,别的考察员也大抵陆续回来了,只有禹还在外。他们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水利局的同事们就在局里大排筵宴,替他们接风。这一天真是车水马龙,不到黄昏时候,主客就全都到齐了,院子里却已经点起庭燎来,鼎中的牛肉香,一直透到门外虎贲的鼻子跟前,大家就一齐咽口水。酒过三巡,大员们就讲了一些水乡沿途的风景,芦花似雪,泥水如金,黄鳝膏腴,青苔滑溜等等。微醺之后,才取出大家采集了来的民食来,都装着细巧的木匣子,盖上写着文字,有的是伏羲八卦体,有的是仓颉鬼哭体,大家就先来赏鉴这些字,争论得几乎打架之后,才决定以写着“国泰民安”的一块为第一,因为不但文字质朴难识,有上古淳厚之风,而且立言也很得体,可以宣付史馆的。
局外面也起了一阵喧嚷。一群乞丐似的大汉,面目黧黑,衣服破旧,竟冲破了断绝交通的界线,闯到局里来了。卫兵们大喝一声,连忙左右交叉了明晃晃的戈,挡住他们的去路。
“什么?——看明白!”当头是一条瘦长的莽汉,粗手粗脚的,怔了一下,大声说。
卫兵们在昏黄中定睛一看,就恭恭敬敬的立正,举戈,放他们进去了。
局里的大厅上发生了扰乱。大家一望见一群莽汉们奔来,纷纷都想躲避,但看不见耀眼的兵器,就又硬着头皮,定睛去看。头一个虽然面貌黑瘦,但从神情上,也就认识他正是禹;其余的自然是他的随员。
这一吓,把大家的酒意都吓退了,沙沙的一阵衣裳声,立刻都退在下面。禹便一径跨到席上,并不屈膝而坐,却伸开了两脚,把大脚底对着大员们,又不穿袜子,满脚底都是栗子一般的老茧。随员们就分坐在他的左右。
“大人是今天回京的?”一位大胆的属员,膝行而前了一点,恭敬的问。
“你们坐近一点来!”禹不答他的询问,只对大家说。“查的怎么样?”
大员们一面膝行而前,一面面面相觑,列坐在残筵的下面,看见咬过的松皮饼和啃光的牛骨头。非常不自在——却又不敢叫膳夫来收去。
“禀大人,”一位大员终于说。“倒还像个样子——印象甚佳。松皮水草,出产不少;饮料呢,那可丰富得很。百姓都很老实,他们是过惯了的。”
“卑职可是已经拟好了募捐的计划,”又一位大员说。“准备开一个奇异食品展览会,另请女隗小姐来做时装表演,来看的可以多一点。”“这很好。”禹说着,向他弯一弯腰。
“不过第一要紧的是赶快派一批大木筏去,把学者们接上高原来。”第三位大员说,“学者们有一个公呈在这里,他们以为文化是一国的命脉,学者是文化的灵魂,只要文化存在,华夏也就存在,别的一切,倒还在其次……”
“他们以为华夏的人口太多了,”第一位大员道,“减少一些倒也是致太平之道。况且那些不过是愚民,那喜怒哀乐,也决没有智者所推想的那么精微的。……”
“放他妈的屁!”禹心里想,但嘴上却大声的说道:“我经过查考,知道先前的方法:‘湮’,确是错误了。以后应该用‘导’!不知道诸位的意见怎么样?”
静得好像坟山;大员们的脸上也显出死色,许多人还觉得自己生了病,明天恐怕要请病假了。
“这是蚩尤的法子!”一个勇敢的青年官员悄悄的愤激着。
“卑职的愚见,窃以为大人是似乎应该收回成命的。”一位白须白发的大员,这时觉得天下兴亡,系在他的嘴上了,便把心一横,置死生于度外,坚决的抗议道:“湮是老大人的成法。‘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老大人升天还不到三年。” 禹一声也不响。
“况且老大人化过多少心力呢。借了上帝的息壤,来湮洪水,虽然触了上帝的恼怒,洪水的深度可也浅了一点了。这似乎还是照例的治下去。”另一位花白须发的大员说,他是禹的母舅的干儿子。禹一声也不响。
“我看大人还不如‘干父之蛊’,”一位胖大官员看得禹不作声,以为他就要折服了,便带些轻薄的大声说,不过脸上还流出着一层油汗。“照着家法,挽回家声。大人大约未必知道人们在怎么讲说老大人罢……”
“要而言之,‘湮’是世界上已有定评的好法子,”白须发的老官恐怕胖子闹出岔子来,就抢着说道。“别的种种,所谓‘摩登’者也,昔者蚩尤氏就坏在这一点上。”
禹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有人说我的爸爸变了黄熊,也有人说他变了三足鳖,也有人说我在求名,图利。说就是了。我要说的是我查了山泽的情形,征了百姓的意见,已经看透实情,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非‘导’不可!这些同事,也都和我同意的。”
他举手向两旁一指。白须发的,花须发的,小白脸的,胖而流着油汗的,胖而不流油汗的官员们,跟着他的指头看过去,只见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东西,不动,不言,不笑,像铁铸的一样。
(节选鲁迅《故事新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5月版)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一段中,洪灾中的民间疾苦被筵宴上大啖酒肉的大员们转化为“水乡沿途的风景”等谈资,这不仅是讽刺,更表达了忧愤。 |
B.鲁迅善以细节传神,文中写胖大官员脸上“流出着一层油汗”,与写祥林嫂“眼珠间或一轮”一样,都是以外在细节刻画人物内在特征。 |
C.针对禹提出的“导”的治水方法,众大员软硬兼施,口口声声“老大人”,是以所谓“孝”给禹施压,实质上还是反对禹的变革。 |
D.文中有意使用“水利局”“时装表演”“摩登”等现代词语,以游戏笔墨颠覆了“大禹治水”的严肃性与真实性,从而传达出历史的虚无感。 |
一
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况且,一直到昨天遇见祥林嫂的事,也就使我不能安住。那是下午,我到镇的东头访过一个朋友,走出来,就在河边遇见她;而且见她瞪着的眼睛的视线,就知道明明是向我走来的。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
我就站住,豫备她来讨钱。
“你回来了?”她先这样问。
“是的。”
“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 ”她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我万料不到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的站着。
“就是——” 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盯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豫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的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想,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也许有罢,——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啊!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吾着,“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来管这等事……”
“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
“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说不清”是一句极有用的话。不更事的勇敢的少年,往往敢于给人解决疑问,选定医生,万一结果不佳,大抵反成了怨府,然而一用这说不清来作结束,便事事逍遥自在了。我在这时,更感到这一句话的必要,即使和讨饭的女人说话,也是万不可省的。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过了一夜,也仍然时时记忆起来,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豫感,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果然,特别的情形开始了。傍晚,我竟听到有些人聚在内室里谈话,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但不一会,说话声也就止了,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我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试望门外,谁也没有。好容易待到晚饭前他们的短工来冲茶,我才得了打听消息的机会。
“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我问。
“还不是和样林嫂?”那短工简捷的说。
“祥林嫂?怎么了?"我又赶紧的问。
“死了。”
“死了?”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但他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全不觉。我也就镇定了自己,接着问:
“什么时候死的?”
“什么时候?——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罢。——我说不清。”
“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他淡然的回答,仍然没有抬头向我看,出去了。
……
二
然而我的惊惶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得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仗我自己的“说不清”和他之所谓“穷死的”的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负疚。晚饭摆出来了,四叔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市镇。人们都在灯下匆忙,但窗外很寂静。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去似乎瑟瑟有声,使人更加感得沉寂。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菜油灯下,想,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从活得有趣的人们看来,恐怕要怪讶她何以还要存在,现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了。魂灵的有无,我不知道;然而在现世,则无聊生者不生,即使厌见者不见,为人为己,也还都不错。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一面想,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
(节选自鲁迅《祝福》)
1.解释下列词语的意思。①间或一轮:
2.理解文中划线语句的表达效果。
①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
②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去似乎瑟瑟有声。
③然而在现世,则无聊生者不生,即使厌见者不见,为人为己,也还都不错。
3.选段(一)概括出“我”对祥林嫂复杂的心理变化历程。从“我”对祥林嫂的心理变化看,看出“我”是一个怎样的小知识分子?
一条大河波浪宽
刘建超
老街南有条大河,叫洛河。
洛河,又叫洛水,源头在秦岭龙凤山,从豫西熊耳山、伏牛山的崇山峻岭间奔泻,贴着老街蜿蜒而下,曲回折转在巩义汇入黄河。
老街有了这样一条大河,自然会有许多与这条大河相关的故事。
相传曹植在年轻的时候,看中了一个姓甄的姑娘,两情相悦。可曹操却将此女指予二儿子曹丕。曹操死后,曹丕继承了王位。曹丕封甄夫人为皇后,后又娶了郭贵妃,对甄皇后逐渐冷淡,不久,甄皇后在郁郁寡欢中去世。曹植怀念甄后,心神不定。曹植走出老街,来到洛河边,对着西沉的太阳和滔滔东流的洛河水出神,便有了流芳后世的名篇《洛神赋》。
有一条在城市间穿行的大河已经令人垂涎了,偏偏又有了诸多的文化积淀搅拌着浪花,让老街人靠着洛河生艳,滋长些许得意与自负。
水生提起洛河就满身得意,张口闭口都是洛河的故事,不管别人听他讲了多少遍,只要说起洛河来,他那张老脸就会眉飞色舞,爱听不爱听都要给你絮叨絮叨。
当年的水生爹洛老大在洛河捕鱼,鱼还没有见到,却看到沿河上游漂来一些烧焦的船板杂物。
兵荒马乱时期,洛老大估摸着是有船只失火出事了。
一只木盆晃晃悠悠从洛老大的眼前漂过,木盆里居然躺着一个婴儿。洛老大截住木盆,抱起了襁褓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枚如意玉佩,孩子的小肚兜兜上用毛笔写有“水生”二字。
孩子看到洛老大,竟然咧开小嘴笑了。洛老大说:“看来是咱爷儿俩有缘啊。”
从此水生跟着洛老大在洛河上漂大。水生十六岁那年,洛老大告诉了水生他的身世,并叮咛水生:“这如意玉佩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好生收着,说不准他们会来找你呢。”
水生连连点头。
可是水生还真的把这块玉佩弄丢过。
9月的洛河秋爽鱼肥,水生和巴义划着木船在河上捕鱼。巴义和水生是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巴义大水生两岁。
一条十几斤重的白鲢鱼落网,鱼挣扎得厉害,小网有点儿吃不住力,水生立马跳进水中,扑扑腾腾把大鱼抓上船,却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
水生扎了几个猛子也没有捞到,急了,急得直哭。
巴义找了几个石头片,系上鱼线,抛入水中,看着石片下沉的位置,画出一个区域,说:“咱俩分班,轮流下去摸,不能慌啊。”
两人从晌午摸到太阳偏西,最后巴义手举着玉佩浮出水面。两人筋疲力尽躺在河滩上。水生说:“这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巴义说:“嗯,不说。”水生说:“巴哥,我欠着你。”巴义说:“嗯, 欠着呢。”
河水在两人身边欢快地流淌,扯不住的岁月随水而逝。水生划着木船,停靠在河心洲。
绿柳成荫的草坪上,巴义虎着脸在钓鱼。水生不说话,挨着巴义坐下。
巴义盯着水面,“我请你啦?脸皮咋恁厚呢。”“巴哥,你不请我咋把竹墩儿都预备下了?”“就你能是吧?那咱娃的饭店你也敢去封?”
“巴哥,我就是在巡视的时候,看到河边水里有气泡冒出来了。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又偷偷地往洛河里放污水了。我也是一时着急,就通知了环保。谁知道咱娃听说要停业就和环保动了手脚。”
“你就为了护住环保,脊梁上挨了娃一铁锹?亏不亏?活该不活该?”“不亏,活该。”
巴义从衣兜里掏出一瓶药说:“治跌打损伤的,祖传的,抹两次就好了。”水生脱掉上衣,把脊背转给巴义,够不着。
巴义把药倒些在掌中,按在水生乌青的脊背上,轻轻地揉着,“你也是七十岁的人了,弄事咋还恁起急?你该先来跟我说说,再让我去找娃说道。再说了,咱娃做个营生容易吗?你给封了,他能不急?”
“巴哥,咱俩光着屁股在洛河里从小扑腾到大又扑腾到老的。咱俩当年在洛河里玩耍,渴了,咕咚咕咚灌几口河水,饿了,啃着干馍,捞几只河虾嘎巴嘎巴就吃了。可现在的河水,你还能喝吗?你和我一样心疼着这条河呢,我知道。”
巴义给水生穿好衣服,“就你这老脊梁,还能抗住几铁锨?”“扛到哪是哪吧,谁让咱是洛河人哩。”
巴义看着水生脖子上的玉佩,“亲爹亲妈的事,还找不?”水生指着洛河说:“不惦记了。咱这洛河就是我的亲爹亲妈。”
巴义收拾起渔具。
水生掂起网兜,“好家伙,这几条鲫鱼够大的了。让嫂子烧个鲫鱼豆腐汤,我陪哥喝两盅。”
巴义夺过网兜,“你想得老美啊,我还要请你喝酒?”
水生说:“我家稻花可是说了,今黑儿要是不在巴哥家混碗酒喝,就不让我进屋。”巴义笑了:“娘们儿家都这德行,你嫂子也是说,要是不把水生兄弟带回家来喝酒,就不让我上床。”
“那还癔症啥,走。”
“走。”
夕阳坠落在洛河的尽头,给波光粼粼的河水涂了层耀眼的金黄,几只鹭鸟在河面上嬉戏。
“巴义哥,咱洛河美着哩。”“嗯,美着哩。”
(选自《芒种》,2021年第1期)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引述了甄皇后的故事,表明洛河深厚的文化积淀,老街人为之感到自豪,水生提起洛河就满身得意。 |
B.“我请你啦?脸皮咋恁厚呢”,这句话带有强烈的拒斥,表明巴义对水生举报巴义娃排放污水,心存不满,想要断绝交往。 |
C.巴义帮过水生的忙,水生却恩将仇报,巴义最终原谅了水生,可见巴义比水生更重视两人的深情厚谊。 |
D.小说结尾巴义和水生都说洛河“美着哩”,表明了他们对洛河的喜爱,也表现了他们为保护洛河付出巨大努力而感到自豪。 |
A.洛老大救水生,巴义帮水生捞玉佩,水生举报巴义娃排污等情节都与洛河有关,洛河为人物活动提供了背景。 |
B.小说的时间跨度大,从水生幼年写到水生老年,但小说情节却并不粗疏,主要因为小说情节的详略安排得当。 |
C.小说用了较多的篇幅描绘了巴义和水生的对话,他们的对话表现了他们的性格和情感,小说的所有情节也都是在他们的对话中展开。 |
D.小说语言通俗易懂而又简洁精炼,清新自然而又细腻多情,在质朴口语与诗化环境的交融中塑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 |
4.请结合小说进行简要分析巴义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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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荡
废名
陶家村在菱荡圩的坝上,离城不过半里,下坝过桥,走一个沙洲,到城西门。
一条线排着,十来重瓦屋,泥墙,石灰画得砖块分明,太阳底下更有一种光泽,表示陶家村总是兴旺的。屋后竹林,绿叶堆成了台阶的样子,倾斜至河岸,河水沿竹子打一个弯,潺潺流过。这里离城才是真近,中间就只有河,城墙的一段正对了竹子临水而立,竹林里一条小路,城上也窥得见,不当心河边忽然站了一个人——陶家村人出来挑水。落山的太阳射不过陶家村的时候(这时游城的很多),少不了有人攀了城垛子探首望水,但结果城上人望城下人,仿佛不会说水清竹叶绿——城下人亦望城上。
陶家村过桥的地方有一座石塔,名叫洗手塔。人说,当初是没有桥的,往来要“摆渡”。摆渡者,是指以大乌竹做成的筏载行人过河。一位姓张的老汉,专在这里摆渡过日,头发白得像银丝。一天,何仙姑下凡来,度老汉升天,老汉道:“我不去。城里人如何下乡?乡下人如何进城?”但老汉这天晚上死了。清早起来,河有桥,桥头有塔。何仙姑一夜修了桥。修了桥洗一洗手,成洗手塔。这个故事,陶家村的陈聋子独不相信,他说:“张老头子摆渡,不是要渡钱吗?”摆渡依然要人家给他钱,同聋子“打长工”是一样,所以决不能升天。
菱荡圩是以这个菱荡得名。
菱荡属陶家村,周围常青树的矮林,密得很。走在坝上,望见白水的一角。荡岸,绿草散着野花,成一个圈圈。两个通口,一个连菜园,陈聋子种的几畦园也在这里。
菱荡的深,陶家村的二老爹知道,二老爹是七十八岁的老人,说,道光十九年,剩了他们的菱荡没有成干土,但也快要见底了。网起来的大小鱼真不少,鲤鱼大的有二十斤。这回陶家村可热闹,六城的人来看,洗手塔上是人,荡当中人挤人,树都挤得稀疏了。
城里人并不以为菱荡是陶家村的,是陈聋子的。大家都熟识这个聋子,喜欢他,打趣他,尤其是那般洗衣的女人——洗衣的多半住在西城根,河水渴了到菱荡来洗。菱荡的深,这才被她们搅动了。太阳落山以及天刚刚破晓的时候,坝上也听得见她们喉咙叫,甚至,衣篮太重了坐在坝脚下草地上“打一栈”的也与正在捶捣忤的相呼应。野花做了她们的蒲团,原来青青的草她们踏成了路。
陈聋子,平常略去了陈字,只称聋子。他在陶家村打了十几年长工,轻易不见他说话,别人说话他偏肯听,大家都嫉妒他似的这样叫他。但这或者不始于陶家村,他到陶家村来似乎就没有带来别的名字了。二老爹的园是他种,园里出的菜也要他挑上街去卖,二老爹相信他一人,回来一文一文的钱向二老爹手上数。洗衣女人问他讨萝卜吃——好比他正在萝卜田里,他也连忙拔起一个大的,连叶子给她。不过讨萝卜他就答应一个萝卜,再说他的萝卜不好,他无话回,笑是笑的。菱荡圩的萝卜吃在口里实在甜。
菱荡满菱角的时候,菱荡里不时有一个小划子(这划子一个人背得起),坐划子菱叶上打回旋的常是陈聋子。聋子到哪里去了,二老爹也不知道,二老爹或者在坝脚下看他的牛吃草,没有留心他的聋子进菱荡。聋子挑了菱角回家——聋子是在菱荡摘菱角!
聋子总是这样的去摘菱角,恰如菱荡在菱荡圩不现其水。
有一回聋子送一篮菱角到石家井去——石家井是城里有名的巷子,石姓所居,两边院墙夹成一条深巷,石铺的道,小孩子走这里过,故意踏得响,逗回声。聋子走到石家大门,站住了,抬了头望院子里的石榴,仿佛这样望得出人来。两匹狗朝外一奔,跳到他的肩膀上叫。一匹是黑的,一匹白的,聋子分不开眼睛,尽站在一块石上转,两手紧握篮子,一直到狗叫出了石家的小姑娘,替他喝住狗。石家姑娘见了一篮红菱角,笑道:“是我家买的吗?”聋子被狗呆住了的模样,一言没有发,但他对了小姑娘牙齿都笑出来了。小姑娘引他进来,一会儿又送他出门。他连走路也不响。
以后逢着二老爹的孙女儿吵嘴,聋子就咕噜一句:“你看街上的小姑娘是多么好!”
他的话总是这样的说。
一日,太阳已下西山,青天罩着菱荡圩照样的绿,不同的颜色,坝上庙的白墙,坝下聋子人一个,他刚刚从家里上园来,挑了水桶,挟了锄头。他要挑水浇一浇园里的青椒。他一听——菱荡洗衣的有好几个。
走回了原处,扁担横在水桶上,他坐在扁担上,拿出烟竿来吃,他的全副家伙都在腰边。聋子这个脾气厉害,倘是别个,二老爹一天少不了啰嗦几遍,但是他的聋子(圩里下湾的王四牛却这样说:一年四吊毛钱,不吃烟做什么?何况聋子挑了水,卖菜卖菱角!)。
衔了烟偏了头,听——
是张大嫂,张大嫂讲了一句好笑的话。聋子也笑。
烟竿系上腰。扁担挑上肩。
“今天真热!”张大嫂的破喉咙。
“来了人看怎么办?”
“把人热死了怎么办?”张大嫂解开了她的汗湿的褂子兜风。
“哎呀——”
“我道是谁——聋子。”
聋子眼睛望了水,笑着自语——“聋子!”
1927年10月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对何仙姑修桥、张老汉升天的民间故事,陈聋子却用人间常理去判断它的真实性,可见他敢说敢想,追求与众不同。 |
B.洗衣女人们的月刻喧闹,不仅搅动了菱荡的水,也搅动了菱荡惯常的深谧、寂静,给菱荡注入了活泼的生活气息。 |
C.陈聋子去摘菱角,无入留心他,就像菱荡在菱荡圩不现其水,无声无息,这种遭遇与《种树郭橐驼传》主人公相似。 |
D.小说结尾张大嫂解褂兜风的情带,有朴实的生活气息,浓郁的人情味,但也反映出农射的言行粗陋,教化不足。 |
A.本文开篇的景物描写,既交代了菱荡所处的地理位置,表明菱荡与陶家村的密切关系。又自然引出了后文的其人其事,使前后文脉连贯无隙。 |
B.本文写“城上人望城下人……城下人亦望城上”,与卞之琳《断章》中“你站在桥上着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诗句内涵有异曲同工之妙。 |
C.本文笔调舒缓自如,情节曲折有致,从结构上看有点“散”,语言又常“跳跃”,也没有丰富的人物形象,诗化倾向明显,但是它仍是一篇小说。 |
D.本文以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相结合的笔法状物摹人,人物形象和景物形象相互晕染,画面感强,渗透出独特的乡土意识,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 |
4.周作人曾经把废名小说的风格用“平淡朴讷”四个字加以概括,“平淡朴讷”不仅指语言特点,也包含思想内容,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香皂,甚至能松能紧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如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嗒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在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在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像是在抱怨台儿沟的寒冷,今天,它对台儿沟表现出了少有的冷漠。
香雪顺着车身不停地跑着。她在第三节车厢内的一张小桌上,发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扒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她挽紧篮子,小心地朝车厢迈出了第一步。这时车身忽然颤动了一下,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在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就是香雪。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塞到那个女学生座位下面了。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台儿沟呢?她想,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今晚台儿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对了,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地去回忆呢?四十个鸡蛋也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 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窸窸窣窣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儿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离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旧汗褂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呢。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件小事? 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一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很精神。她告别了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出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洪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A.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过来的这趟火车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这给台儿沟带来热闹和变化,也反映出台儿沟的闭塞与贫穷。 |
B.香雪沿铁轨步行回台儿沟时,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一番历险虽给香雪带来了考验,但更让她感受到了成熟蜕变的喜悦。 |
C.文中通过满月、山谷、小路、败草、树干等景物的描写,烘托寂静、清冷的氛围,为下文香雪心境的变化做了铺垫。 |
D.火车上的女学生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执意用鸡蛋来交换,这表明她自尊心极强,有着不轻易接受他人施舍的性格特点。 |
A.《哦,香雪》基调清新、婉丽、优美、纯净,但并不纤弱、单薄、浅显,相反它寄予了作者对现实和时代深沉而严肃的思考。 |
B.在叙事上,两篇小说都以宏大的时代为背景,《百合花》的故事发生于1946年的解放战争,《哦,香雪》以改革开放初期为背景,选材以小见大,都以情节取胜。 |
C.《百合花》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整个故事情节是由“我”讲述出来的;《哦,香雪》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以近似抒情散文的笔触,根据情感抒发的内在逻辑将情节片段加以组接。 |
D.《百合花》和《哦,香雪》两篇小说在审美取向上追求诗美效果,语言充满诗意美,重视营造氛围,有诗的象征和意境,抒情性强。 |
4.美国作家称赞《哦,香雪》表达了“一种人类能够共同感受到的东西”。请说说这篇小说感动人心的“东西”表现在哪些方面,并做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