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这也是一个人
叶圣陶
伊生在农家,没有享过“呼婢唤女”“傅粉施朱”的福气,也没有受过“三从四德”“自由平等”的教训,简直是很简单的一个动物。伊自出母胎,生长到会说话会行动的时候,就帮着父母拾些稻藁,挑些野菜。到了十五岁,伊父母便把伊嫁了。因为伊早晚总是别人家的人,多留一年,便多破费一年的穿吃零用,倒不如早早把伊嫁了,免得白掷了自己的心思财力,替人家长财产。伊夫家呢,本来田务忙碌,要雇人帮助,如今把伊娶了,即使不能省一个帮佣,也得抵半条耕牛。伊嫁了不上一年,就生了个孩子,伊也莫名其妙,只觉得自己睡在母亲怀抱里还是昨天的事,如今自己是抱孩儿的人了。伊的孩子没有摇篮睡,没有柔软的衣服穿,没有清气阳光充足的地方住,连睡在伊的怀里也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得享受,白天只睡在黑魆魆的屋角里。不到半岁,他就死了。伊哭得不可开交,只觉以前从没这么伤心过。伊婆婆说伊不会领小孩,好好一个孙儿被伊糟蹋死了,实在可恨!伊公公说伊命硬,怎不绝了他一门的嗣!伊丈夫却没别的话说,只说要是在赌场里百战百胜,便死十个儿子也不关我事!伊听了也不去想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朝晚地哭。
有一天伊发现了新奇的事了:开开板箱,那嫁时的几件青布大袄不知哪里去了。后来伊丈夫喝醉了,自己说是他当掉的。冬天来得很快,几阵西风吹得人彻骨地冷。伊大着胆央求丈夫把青布袄赎回来,却吃了两个巴掌。原来伊吃丈夫的巴掌早已习以为常,惟一的结局便是哭。这一天伊又哭了。伊婆婆喊道:“再哭?一家人家给你哭完了!”伊听了更不住地哭。婆婆动了怒,拉起捣衣的杵在伊背上抽了几下。伊丈夫还加上两个巴掌。
这一番伊吃得苦太重了。想到明天,后天……将来,不由得害怕起来。第二天朝晨,天还没亮透,伊轻轻地走了出来,私幸伊丈夫还没醒。西风像刀,吹到脸上很痛,但是伊觉得比吃丈夫的巴掌痛得轻些,就也满足极了。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到了一条河边,才停了脚步。这条河里是有航船经过的。
等了好久,航船经过了,伊就上了船。那些乘客好似个个会催眠术的,一见了伊,便知道是在家里受了气,私自逃走的。他们对伊说道:“总是你自己没长进,才使家里人和你生气。即使他们委屈了你,你是年幼小娘,总该忍耐一二。这么使性子,碰不起,苦还有得吃!况且如今逃了出去,靠傍谁呢?不如趁原船归去罢。”伊听了不答应,只低着头不响。众客便有些不耐烦。一个道:“不知伊想的什么心思,论不定还约下了汉子同走!”众人便哗笑起来。伊也不去管他们。
伊进了城,就到一家荐头。荐头把伊荐到一家人家当佣妇。伊的新生活从此开始了:虽也是一天到晚地操作,却没下田耕作这么费力,又没人说伊,骂伊,打伊,便觉得眼前的境地非常舒服,永远不愿更换了。伊惟一的不快,就是夜半梦醒时思念伊已死的孩子。
一天,伊到市上买东西,遇见一个人,心里就老大不自在,这个人是村里的邻居。不到三天,就发生影响了:伊公公寻了来。开口便嚷道:“你会逃,如今寻到了,可再能逃?你若是乖乖的,快跟我回去!”伊听了不敢开口,奔到里面,伏在主妇的背后,只是发呆。主妇便唤伊公公进来对他说:“你媳妇为我家帮佣,此刻约期还没满,怎能司去?”伊公公无可辩论,只得狠狠地叮嘱伊道:“期满了赶紧归家!倘若再逃,我家也不要你了,你逃到哪里,就在哪里卖掉你,或是打折你的腿!”
伊觉得这舒服的境地,转眼就成空虚的,非常舍不得。想到将来更害怕起来。这几天里眼睛就肿了,饭就吃不下了,事也就做不动了。主人知道伊的情况,心想如今的法律,请求离婚,并不烦难,便问伊道:“可情愿和夫家断绝?”伊答道:“哪有不愿!”主人便代伊草了个呈子,把种种以往的事实,和如今的心愿,都叙述明白,预备呈请县长替伊作主。主妇说道:“替伊请求离婚,固然很好,但伊不一定永久做我家帮佣的。一旦伊离开了我家,又没别人家雇伊,那时候伊便怎样?论情呢,母家原该收留伊,但是伊的母家可能办到?”主人听了主妇的话,把一腔侠情冷了下来,只说一声“无可奈何!”
隔几天,伊父来了,是伊公公叫他来的。主妇问他:“可有救你女儿的法子?”他答道:“既做人家媳妇,要打要骂,概由人家,我怎能作得主?我如今单是传伊公公的话叫伊回去罢了。”但是伊仗着主母回护,没有跟伊父同走。
后来伊家公婆托着邻居进城的带个口信,说伊丈夫正害病,要伊回去服侍。伊心里只是怕回去,主母就替伊回绝了。
过了四天,伊父亲又来了。对伊说:“你的丈夫害病死了,再不回去,我可担当不起。你须得跟我走!”主母也说:“这一番你只得回去了。否则你家的人就会打到这里来!”伊见眼前的人没一个不叫伊回去,心想这一番必定应该回去了。但总是害怕,总是不愿意。
伊到了家里,见丈夫直僵僵地躺在床上,心里很有些儿悲伤。但也想,他是骂我打,我的!伊公婆也不叫伊哭,也不叫伊服孝,却领伊到一家人家,受了廿千钱,把伊卖了。伊的父亲,公公,婆婆,都以为这个办法是应当的。他们心里原有个成例:不种了田,便卖耕牛。伊是一条牛,——一样地不该有自己的主见——如今用不着了,便该卖掉。把伊的身价充伊丈夫的殓费,便是伊最后的义务!
1919年2月14日作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嫁了不上一年,就生了个孩子”,自己“也莫明其妙”;孩子夭折,伊“哭得不可开交”,只觉从没这么伤心过,这表明伊对自己的命运缺乏清醒的认知。 |
B.作者写伊的“新生活”,意在表现其“暂时坐稳了奴隶”时的满足心理,这和鲁迅写祥林嫂“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也白胖了”的用意一致。 |
C.主妇以“约期还没满”为由维护伊的选择权利,主人更是主动帮助她拟写了离,婚的呈子,可见其雇主应该是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读书人。 |
D.“见丈夫直僵僵地躺在床上,心里有些儿悲伤”,表现出伊作为正常女性的真实情感;而伊公婆却“不叫伊哭”,表现了封建礼教毒害下人性的异化。 |
A.“想到明天,后天……将来,不由得害怕起来”,既写出伊由悲伤到畏惧的心理变化,又为伊由愚昧麻木走向觉醒反抗蓄势。 |
B.小说用语言描写刻画乘客的群像,他们对伊的规劝带有批评和揶揄的语气,表现了当时社会民众对待农村女性的态度。 |
C.第六段划线句子中“嚷”“奔”“伏”“发呆”等用词,精炼传神地刻画出公公恼怒、儿媳惊惧无助的情态和心理。 |
D.本文采用第三人称视角,按照事件发展顺序,紧紧围绕人物的命运展开叙事,这与《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写法一致。 |
4.你所在的读书小组发现本文的结尾很有特点,欲以“不奇而奇,冷峻有力”为题写一则文学短评,请据此写出评论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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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文章,完成各题。
没有秋虫的地方
①阶前看不见一
②秋天来了,记忆就轻轻提示道:“凄凄切切的秋虫又要响起来了。”可是一点影响也没有,邻舍儿啼人闹弦歌杂作的深夜,街上轮震石响邪许①并起的清晨,无论你靠着枕头听,凭着窗沿听,甚至贴着墙角听,总听不到一
③若是在鄙野的乡间,这时候满耳朵是虫声了。白天与夜间一样地【甲】;一切人物或动或静,都有自得之趣;嫩暖的阳光和轻淡的云影【乙】在场②上。到夜呢,明耀的星月和轻微的凉风看守着整夜,在这境界这时间里唯一足以感动心情的就是秋虫的合奏。它们高低宏细疾徐作歇,仿佛经过乐师的精心【丙】,所以这样地无可批评,踌躇满志。其实它们每一个都是神妙的乐师;众妙毕集,各抒灵趣,哪有不成人间绝响的呢。
④虽然这些虫声会引起劳人的感叹,秋士的伤怀,独客的微
⑤大概我们所祈求的不在于某种味道,只要时时有点儿味道尝尝,就自
⑥所以心如
⑦所以虫声终于是足系恋念的东西。何况劳人秋士独客思妇以外还有无量数的人,他们当然也是酷嗜趣味的,当这凉意微逗的时候,谁能不忆起那美妙的秋之音乐?
⑧可是没有,绝对没有!井底似的庭院,铅色的水门汀地,秋虫早已避去惟恐不速了。而我们没有它们的翅膀与大腿,不能飞又不能跳,还是死守在这里。想到“井底”与“铅色”觉得象征的意味丰富极了。
1923年8月31日作
(取材于叶圣陶的同名文章)
注:①邪许(yé hǔ):象声词。②场(cháng):晒打粮食的平坦空地。
1.下列加点字的注音,不正确的一项是( )A.微 | B. | C.自 | D. |
A.安静 覆盖 练习 | B.安静 遮盖 练习 |
C.安闲 覆盖 训练 | D.安闲 遮盖 训练 |
A.第一段作者通过所处环境入手,运用象征的手法,通过写鹁鸪箱表达了自身情感。 |
B.第二段中“儿啼人闹弦歌杂作、轮震石响”等声音衬托出作者对都市生活的喜爱。 |
C.第五段中作者认为生活中的苦味酸味比没有味道好,表达了他积极的人生态度。 |
D.本文秋虫为切入点,借物抒情,意蕴丰厚、味道隽永,读之耐人咀嚼,令人深思。 |
①一
②一
5.根据文意,简要地回答“秋虫所不屑居留的地方”中的“地方”有哪些特点。
6.阅读全文,解读第④段划线句子“这种味道在另一方面是非常隽永的”中“味道”的含义。
我们的骄傲
叶圣陶
我们四个四十五以上的人一路走着,谈着幼年同学时候的情形:某先生上理科,开头讲油菜,那十字形的小黄花的观察引起了大家对自然界的惊奇;某先生教体操,说明开步走必须用力在脚尖上,大家听了,连平时走路也是一步一踢的了;为了偷看《红楼梦》一类的小说,大家把学校发的蜡烛省下来,息灯铃后,就点起来,几个人围在一起看,偶尔听到老鼠的响动,以为黄先生查寝室来了,急忙吹灭了蜡烛,伏在暗中连气也不敢透……
重庆市上横冲直撞的人力车、突然窜过的汽车、难走的坡子也好像没有什么了。我们的心都沉没在三十多年前的回忆里了。
“黄先生并不顶严厉,可是大家怕他;怕他又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是真心地信服他。”邹君自言自语。
我接着说:“他的一句话不只是一句话,还带着一股深入人心的力量,所以能叫人信服。我小时候常陪父亲喝酒,有半斤的酒量,自从听了黄先生的修身课,说喝酒有种种害处,就立志不喝,一直继续了三年。在那三年里,真是一点一滴也没有沾唇。”
“教室里的讲话能在学生生活上发生影响,那是顶了不起的事。”当了十多年中学校长的孙君感叹地说。
我们这样谈着走着,不觉已到了黄先生借住的那所学校。走上坡子,绕过了两棵黄桷树,我们敲那屋子的门。
门开了,“啊,你们四位,准时来了,”那声音沉着有力,跟我们小时候听惯的一模一样,“咱们多年不见。你们四位,往常也难得见面吧?今天在这儿聚会,真是料想不到的事。”
我在上海跟黄先生遇见,还在十二三年以前,那十二三年的时间加在黄先生身上的痕迹,仅仅是一头白发,一脸纤细的皱纹。他的眼光依然那么敏锐有神,他的躯干依然那么挺拔,岂但跟十二三年前没有两样,简直可以说三十多年来没有丝毫改变。我这么想着,就问他一路跋涉该受了很多辛苦吧。
黄先生就叙述这回辗转入川的经历。他说在广州遇到了八次空袭,有一次最危险,落弹的地点就在两丈以外,他在浑忘生死的心境中体验到彻底的宁定。他说桂林的山好像盆景,形状尽有奇怪的,可惜没有千岩万壑茫茫苍苍的气概,就只能引人赏玩,不足以移人神情了。他说在海棠溪小茶馆里躲避空袭,一班工人不知道利害,还在呼幺喝六地赌钱,他就给他们讲,叫他们非守秩序不可。
他说得很多,滔滔汩汩,有条理又有情趣,也跟三十多年前授课时候一个样儿。
等他的叙述告个段落,邹君就问他从家乡沦陷直到离开家乡的经过。
“我不能不离开了,”他的声音有些激昂,“我是将近六十的人了,不能像他们一样,糊糊涂涂的。我宁肯挤在公路车里跑长途,几乎把肠子都震断;我宁肯伏在树林里避空袭,差不多把性命跟日本飞机打赌;我宁肯两手空空,跑到这儿来,做一个无业难民:我再不愿留在家乡了。”
黄先生说那时候在家乡,这个来找他,那个也来找他:县政府成立了,要请他当学务委员,薪水多少;省政府成立了,要请他当教育厅科长,薪水多少。话都说得挺好听,家乡糜烂,不能不设法挽救啊,无非那一套。他的回答非常干脆:“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为避免麻烦起见,他到上海的教会女校里任国文教师,咬紧了牙对城门口的日本兵鞠躬,侧转了头让车站上的日本兵检验良民证。说到这儿,他掏出一个旧皮夹子,从里边取出一张纸来授给我们看,他说:“你们一定想看看这东西。这东西上贴得有照片,我算是到上海办米去的米店的掌柜。你们看,还像吗?”我们四个传观之后,良民证回到黄先生手里,黄先生又授给孙君说:“送给你吧。你拿去叫你的学生知道,现在正有不知多少同胞在忍辱受屈,让敌人在身上打着耻辱的戳记!”
黄先生又说他到上海后的最初半年,教书很愉快,那些女学生不但用心听课,还知道现在是个非常严重的时代,一个人必须在书本以外懂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两个月之前,纠缠又来了,上海的什么政府突然送来聘书,请他当教育委员,没有特定的事务,只要在开会的时候出几回席,尽不妨兼任,月薪两百元。事前不经过商谈,显而易见的,那意思是你识抬举便罢,要是说半个不字,哼,那可不行!
“我不能不走了。我回想光绪末年的时候,一壁办学校,一壁捧着教育学心理学的书本子死啃,穷,辛苦,都不当一回事,原来认定教育是一种神圣的事业,它的前程展开着一个美善的境界。后来我总是不肯脱离教育界,缘故也就在此。我筹措了两百块钱,也不通知家里人,就跨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
“我们有黄先生这样一位老师,是我们的骄傲!”戈君激动地说着。
我心里想,戈君的话正是我要说的。再看黄先生,他那敏锐的眼光普遍注射到我们四个,脸上现出一种感慰的神情。他大概在想我们四个都知道自好,能够做点儿正当事情,还不愧为他的学生吧。
1940年3月5日作(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选取幼年时学校生活的几个有趣片段,又写不在乎眼前难走的路,表现“我们”对幼时学校生活的怀念。 |
B.小说中,黄先生躲避空袭时仍不忘教育不知利害的赌钱的工人非守秩序不可,体现黄先生有以教育为己任的自觉。 |
C.黄先生在家乡用“人各有志,不能相强”的理由断然拒绝各种工作邀约,这体现出黄先生对现实清醒透彻的认识。 |
D.小说中先后两次提到“我不能不离开了”“我不能不走了” ,全都表现了黄先生被迫离开家乡的无奈和郁愤不平。 |
A.小说写黄先生三十多年丝毫未变的依然敏锐有神的眼光、依然挺拔的躯干,既是描写其外貌,也是摹写其精神。 |
B.黄先生在讲述自己被迫离开家乡时,用排比、反复的手法不断强调自己不愿糊涂度日,希望寻求新出路的决心。. |
C.小说还刻画了四个次要人物,虽着墨不多,但作用各不相同,其中尤以当了十多年中学校长的孙君作用最突出。 |
D.小说结尾处对戈君激动神情的外貌描写和赞美黄先生“是我们的骄傲”的语言描写,既照应题目,又直抒胸臆。 |
4.小说特别写了黄先生展示“良民证”的情节,结合全文,简要分析有何作用。
苦菜
叶圣陶
我家屋后有一亩多空地,泥土里时常翻出墙砖的小块来。我想空地废弃未免可惜,向熟识的农人说:“我要雇一个人在那里种菜,兼做些杂事,看有相当的人可以荐来试试。”
劳动是人生的真义,从此可以得到精神上真实的愉快,我热烈而深切地期望着。
农人福堂因此被荐到我家来了。他紫赤的皮肤,粗糙而有坚皮的手,直视而不灵动的眼睛,嘴周围短而黄的胡子,都和别的农人没甚分别;但他还有一种悒郁的神情,将农人固有的浑朴无虑的特征笼罩住。
“我从小就种田,米麦菜豆都种过,都会。”他的语音很诚恳,欲将自己的经历称述得详细而动听,但是他仅能说这么一句。
“那很好,我屋后那片空地将由你去种。”
他去察看了他新的工作地:“那里可以划作二十畦,二十天之后,每畦可出一担菜哩。”我也想:土地真足赞颂呀,生生不息,取之无尽。
福堂带来一柄四齿耙,五斤多重,他举起高出头顶一尺光景,用力往下垦,四齿齐没入泥里。他那执柄端的左手向上一捉,再举起耙来,泥土便松了一方,砖瓦的小块一显露。他工作了两个多钟点,把空地的六分之一翻松了,坐在阶上吸黄烟休息。
我希望、艳羡的心情,在他下第一耙的时候已欲进溢而出,人生真实的愉快的滋味,这回我可要尝一尝了。他一停手,我急急地执着耙的柄,学着他那姿势和动作工作起来。但是那柄耙似乎不服从我的样子:我举它起来时,它在空中只是前后左右地摇晃;着地时它的四齿入土仅一寸光景;我再用力将它举起,平而结实的泥土上只有四个掘松的痕迹。我绝不灰心,再下第二耙,第三……不到二十耙,我再也不能举起了。呼吸急促了,外面的空气钻入我的鼻管,几乎容受不得。
福堂在石阶上敲去烟管里面的烟灰,说道:“这个不是先生做得来的,你还是捡砖瓦罢。待我先耙成几畦,你就可以下菜秧了。”
我服从他的指挥,况且捡砖瓦一样是一种劳动。那句“就可以下菜秧”又何等地可喜,何等地足以勖勉我。我两手不停地拾起砖瓦,投在粗竹丝编的大畚箕里。他继续先前的工作,手里那柄耙一上一下,着地的声音沉重而调匀,竟像一架机器。泥土的气息一阵一阵透入鼻管,引起一种新鲜而快适的感觉。
我看福堂造畦,心里很佩服他。他不用尺量,只将耙轻轻地爬别,自然成了极正确的长方形的畦,而且各个畦的面积都相等呢!至于下秧是我的工作了,插满了一畦,我又提一桶水来灌溉。
菜园里再没有繁重的工作了。每天展晚福堂都去浇一回水,有时他蹲在畦间捉食叶的小虫。我家事务简单,他常常大半天闲着,于是只是坐在廊下吸烟,一管完了又一管,他那副悒郁的神情和烟管里嘴里缭绕的烟气总将他密密地笼罩住。
教书之余,我每天去看亲手种的菜,距下秧的时候已有十五六天了,叶柄还是细细的,叶瓣也没有长大许多,这个很引起我的疑惑。福堂懒懒地向我说:“大约这里是生地的缘故。但二十天之后,三棵一斤总有的。”他这句话,超过预料的成熟期有半个月,成色又打了三折,不由我不动摇对他的坚信。这里是生地,他来时不是不晓得。他从小就种菜,根据他的经验推测种植的成绩,也不至相差到三分之二。究竟为什么呢?
我细看叶瓣,几乎瓣瓣有小孔,前几天固然也有发现,但如今更是普遍而稠密了。有些瓣子上多孔通连,成为曲线描绘的大窟座。我满腔的惋惜,不禁责备福堂道:“你捕虫大不留心了,菜竟被吃到这般地步。”
何以他竟不负职务上的责任,对于菜的不发育和被侵害又全无同情心呢?以我主观的意见替他想,他过着最有意思最有趣味的生活,就应当勤于他的职务。何以他喜欢吸黄烟胜于农作?我再四推想,断定他是怠业了。
福堂依他的老例,坐在廊下吸烟。我趁着没事,问他家里的状况,他就告诉我以下的话。“我种四亩田,到今二十多年了。我听先生说,种田最有滋味,这话不大对。滋味呢,固然有的,但是苦,苦到说不出!我夜夜做梦,梦见我不种田了,真有这一天,我才乐呢。”
“我终年种田,只有一个念头时时迫着我,就是‘还租’。租固然是应当还的,但我要吃,我要穿,一还租,那些就办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才明白,他厌恶种田,我却仍使他做老本行,这便是怠业的缘故。
我和福堂做同一的事务,感受的滋味却绝对相反。我所知于人生的,终究简单而浅薄。偶尔使一柄耙,种几棵菜,就自以为得到了真实的愉快、认识了生命的真谛,其实不过是虚浮的幻想罢了。
又隔了二十多天,园里的菜真离了土了,叶瓣是薄薄的,一手可以将叶柄捏拢来,平均四棵重一斤。煮熟了尝新,味道是苦的。
现在的我吃味道不好的菜蔬和果子,或者遇见粗制的器物,就联想到我家园里的苦菜。
1921年2月6日(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写“我”找农人来种菜,认为劳动能让人“得到精神上真实的愉快”,既表现了“我”对劳动的期盼,也为情节的发展埋下伏笔。 |
B.叶圣陶善于运用细节表现人物,“着地的声音沉重而调匀”,形象地刻画出福堂劳作的娴熟有力,表现了“我”对他由衷的佩服。 |
C.福堂两次预测菜地的收成,“每畦可出一担菜”,“三棵一斤总有的”,但结果未达预期,“我”对他渐渐怀疑、失望甚至心生怨恨。 |
D.文中“吸黄烟”“还租”“息业”等词语富有时代特点,反映了上世纪二十年代像福堂一样的中国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状况和劳动心态。 |
3.《苦菜》选自叶圣陶小说集《隔膜》,请结合文本简析造成“我”和福堂“隔膜”的原因。
父亲和我的时代(节选)
杨遥
①有一天,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让我加他的微信,帮他在微信朋友圈里转发一下视频。我欣喜父亲终于有变化了,赶忙加上他的微信,打开发来的视频。父亲在施肥,他穿着脏兮兮的蓝色中山装,头上脸上都是土,不多的头发被风扬起,上面沾着碎草屑。他施的肥黑乎乎的,父亲捧着一捧,用我们老家的方言说:“这是纯天然的羊粪,我们的农产品不用化肥、不打农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视频中的父亲样子很认真,像背课文的小学生。因为他的认真,方言听起来特别生硬、难听。
②原来父亲让我转发这样的内容。看架势,他要卖啥农产品了。
③现在父亲竟要做微商了,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想起微信圈里被我屏蔽掉的那些卖东西的朋友,做微商一定很难,怎样能让别人信任你,买你的东西?我们镇坐落在山西中北部,一半盆地,一半山丘。人们在盆地种些玉米、高粱等大田作物,山坡上种谷子、荞麦、胡麦、豆类等小杂粮,没啥特别的东西,谁买呢?而且想到父亲邋遢的样子,如果被朋友们看到……我便没有帮他转发,想过段时间,父亲或许会知难而退。他不适合干这个。
④没想到到了晚上,父亲在微信里问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转发的视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父亲,便索性装作没看见他的信息。侥幸地想,父亲刚用微信,大概不太熟悉它的功能,能糊弄过去;或者,他能猜测到我的想法,不再问。但是第二天一早,刚打开手机就窜出父亲的微信。他还是问怎么没有看到我转发的视频。没办法搪塞了,想到父亲的执拗,便不情愿地转发了。
⑤到了傍晚,父亲的微信又来了,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联系过。这次他是来批评我的,他说朋友圈要互动,你不回复别人的留言,人家就不会给你点赞、留言了。
⑥过了几天,父亲又给我打来电话,很认真地说需要帮他一个忙。我对父亲的电话已经有些头疼了,我情愿他问我要一些东西,哪怕贵些也不怕。现在他这样认真和我说话,我预感不大好。果然,父亲说:“你在外面工作,认识的人多,拉我进你的几个微信朋友群。那里面肯定有许多人需要绿色食品。”我一听头大了,怎么能把父亲拉进我的微信朋友群呢?便回绝道:“拉不进来,进这些群都要群主审核。”父亲不死心地问:“你和他们说一下不行吗?”我说:“人家都是搞文艺的。”父亲叹口气,挂了电话。拒绝了父亲,我心里有些不安,想父亲这样着急是不是缺钱?便给他微信转账发去个大红包。父亲打都没有打开,回复说他不缺钱,这些年挣的钱连他死后打发也够用了,只是想让我多帮他做宣传,多帮他加一些微信好友。
⑦芒种过后十多天,父亲又发来他的视频。他在锄草。这次他脱下长衫了,却换了件穿过很多年的湖蓝色半袖衫,当初那鲜亮的湖蓝早已褪去,变得发灰,像湖水被大面积污染了。
⑧父亲满脸的胡子和头发连在一起,像从草堆里长出来的一棵最高的草。我气愤给父亲买了那么多件新衣服他不穿,总是让我转发他邋里邋遢的视频,便索性关掉朋友圈。
⑨一日有同学问,乡下可有绿色农产品?忽然想到有次父亲好像谈到在种什么“羊粪小米”,给他打电话。父亲的手机意外地占线,等了好长时间,才把电话打进去。我问父亲能不能买下好小米,父亲大概没有想到我问小米,有些意外,马上回答:“新米刚下来,今年咱家种的是羊粪小米,完全没污染,口感特别好。”我找到父亲的微信朋友圈,让同学们看视频,但没有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父亲。
⑩父亲记日记一样,在微信朋友圈里记录着谷子成长的过程。几天过去,谷子已经冒出一截儿。然后父亲锄草、施肥,施的是羊粪肥。长出谷穗了,刚开始手指头肚那么大,慢慢变成狗尾巴那么大。突然长出虫子了,父亲对着镜头说:“我们不打农药。”他每天用小刷子蘸着烟蒂泡的水刷谷穗,好半天才刷完一只。刷谷穗的时候,父亲的脸拼命往上凑。我知道他眼神不好,看不清那些小虫子。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沾着黑一道、绿一道的植物汁液。谷子地一眼望不到尽头。同学们没有把视频看完,就敲定了买父亲的小米,五斤、十斤下了订单。那天帮父亲卖了五十斤小米。第二天父亲告诉我已经快递发货了。他对我说:“你认识的人不一样,以后有机会多给我介绍啊!”
⑪没几天,一位西藏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我有些诧异,他这么快就和我联系?没想到他开口就说:“你介绍的米贵,熬上不好喝。”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说给他问一下。我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听完后说:“放心,我还能让你丢脸?”几天后,西藏的朋友又打来电话,他说:“我错怪你介绍的那位卖米的大爷了,是我们这儿的水有问题。以后我就吃他家的小米。”我不清楚父亲怎样处理的,忙去问。父亲说“咱的米能有啥问题,我自己种的还不知道?肯定是他的水出了问题。我给他又寄了三斤小米,同时寄了三瓶矿泉水。我告诉他说你熬的米不好喝,可能是水的问题,这次你用矿泉水熬上,不要拿你们的水,要是不好喝就是我的米有问题。”父亲笑了一下:“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水土,他们那儿和咱们的水土不一样。一用矿泉水熬上,他就告诉我好喝。”我心里叹服父亲能想到这么个点子。说以后有朋友要小米,我就给介绍。父亲说:“我不光卖小米,还有核桃、蜂蜜、酸枣、荞麦、胡油、土鸡蛋。需要啥有啥,质量绝对没问题。”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要“我”加他微信,帮他加一些微信好友,帮他宣传农产品,这些情节暗示父亲有变化了,懂得了用新媒体卖农产品的便利好处。 |
B.“我便没有帮他转发,想过段时间,父亲或许会知难而退”,没转发的主要原因是“我”推测父亲推销的农产品没有销路,转发也没用。 |
C.“像从草堆里长出来的一棵最高的草”,这既写出了父亲田间劳作时的“邋里邋遢”形象,也暗示了“我”对父亲有一种看不起的情绪。 |
D.文章写的虽是父亲推销农产品的小事,但微信朋友圈、视频转发、快递发货等新事物的出现,却构成了社会大背景,反映了农村的新变化。 |
3.有人评论说本文中“父亲与传统农民相比,具有新时代特色”,对此你是如何理解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文本一:
启示
王愿坚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滚跌、跋涉,小部队终于走出了这段充满着艰难和危险的烂泥潭。
排长钟彦标踏上了一块大些的草墩,把背上的伤员轻轻放下,抬头看了看天,西北方向,一块乌云正缓缓地漫上来。再向前望去,他的心不由得一沉。这块不过亩把地大的高地上,散散乱乱地挤着五六十个红军战士;有一多半是伤病员。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像他们一样,是掉队下来的。有的在拍打着空空的粮袋;有的寻找着野菜;有的干脆在矮树丛间找柴火、生篝火、搭帐篷,准备宿营了;有的吵吵嚷嚷,在辩论着什么:
“谁爱走谁走,我可是不走了!”
“对,反正是赶不上大队了,明天早点走还不是一样!”
“不行!”人群里有个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暴雨马上就到,得往前赶呀!……”钟彦标循着这个声音望去,只见讲话的是个重伤员,他从一个临时绑起的担架上欠起身,喘息着,焦急地摆着手:“同志们!……”
可是,他那微弱的声音却被杂乱的吵嚷声淹没了。
雨,来得又突然又猛烈。西北风斜推着急骤的雨点,夹杂着指尖大的冰雹,密集地扫射过来,本来就乱着的人群,更是混乱了。
钟彦标的心急得像几把刀子在戳,在搅。他一会儿招呼伤员向他这边靠,一会儿又俯到担架上,掩住一个伤员的上半身,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分成几半。
就在这时,忽然人影一闪,一个人大步奔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解着衣扣,然后,两手猛地扯起衣襟,用身躯掩住了两个伤员。冰雹,正在他的军帽上、肩头上和握着衣襟的双手上,四散飞迸;雨水,顺着浓黑的眉毛和胡须急急地流下来。这些,那人全不在意,只是叉开两腿,稳稳地站在那里,身躯略略前倾,两眼定定地注视着身前的伤员。
突然,他那浓密的胡须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喊声:
“共产党员们,到这边来!”
这喊声不高,还有些沙哑,却一下子冲进了钟彦标的心。仿佛借着这喊声的冲力,他的心顿时开了一条缝,透进了一线亮光:“是呀,应该号召党员们……”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和那个同志一起,齐声喊道:“共产党员们,到这边来!”
口号,由一个老党员和一个年轻党员同声喊出来,更加响亮了。他们来到了这个老同志身边,你挨着我,我靠着你,像雁行一样一字排开,筑成了一堵人墙,用那些宽阔的脊背,为伤病员遮挡着狂风、暴雨、冰雹。
看着眼前的情景,钟彦标的心头宽松了。他感激地向着那个老同志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向他靠得更紧了。
老同志转过头来,低声问道:“你是干部?”
“是。”钟彦标回答,“红五团二连的排长。”
“为什么停下?”问话里透着不满,“为什么不带着同志们走?”
“这……人员复杂……不太好带……”钟彦标望着这双眼里闪着的严厉的光,慌忙低下了头。
“不对!”老同志把声音提高了,“单位再多,也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嘛!怎么能说没法带呢!”接着,俯到那个戴大八角帽的伤员身边,帮他擦抹脸上的水点。
伤员感激地点了点头,喘息了一阵,挣扎着欠起身,从怀里掏出装着一小截炒青株的粮袋子,递给了老同志,说道:“同志,拿去,分给断粮的同志……吃了,好往前走……”
老同志没有接粮袋,却紧紧抓住了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过了一会儿,老同志又说话了。话是对着钟彦标说的:“看,我们有多好的同志啊!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说‘不好带’?”
老同志的话音更低、更沙哑了。钟彦标却从这话音里觉出了深沉的感情,得到了启发。他激动地抬起头,又看到了浓眉下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明亮、清澈又充满着热情。
“排长同志,”老同志温和地说,“我们军队的党支部,不在营,不在团,却在连里,这是为什么呢?”
“知道。”钟彦标回答。总支部书记讲过:1927年秋天,毛主席领导着秋收起义军向井冈山进军的时候,亲自在连队建党,把党支部建在连上。从那以后,红军不管怎样艰难困苦也顶得住、拖不垮,从不溃散……回忆着这历史的经验,想着老同志问话的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心头更敞亮了。
“知道就好哇!”老同志胡须缓缓展开,笑了,“那么,现在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应该依靠党员同志……”
“对,并且把他们组织起来,成为一个核心,一个堡垒,”老同志接过了他的话,“带领大家,继续前进,去赶上大队!”
接二连三的启示,使钟彦标的心头完全豁亮了。他猛地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个珍藏的油布小包,打开来,拿出自己的党证,然后,把手一挥,叫道:“共产党员,到这里来开会!”
他高高举起了党证,权且代替了党旗。党证上那红色印章——红星、镰刀、斧头,虽然不大,却像一簇火焰一样,鲜红、明亮,照耀着草地,照耀着会场。连伤病员在内,15个来自各个部队的共产党员,这些被饥饿、寒冷、疾病、战伤折磨着的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员们,围着这一簇火焰,成了一个战斗的集体。
党员大会在庄严地进行。热烈的讨论开始了,一项项提议提出来了,一项项决议做出来了。开会的工夫,那位老同志一直注视着会议的进行。钟彦标看见,在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高兴和赞许的神情。
当通过了最后一项决议,老同志举起了手:“我提议,大家唱支歌!”
老同志站起来,用那充满感情的胸音唱了个起句,然后,胳膊猛然一挥,歌声,随着他的指尖爆发出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有删改)
注:本文节选自同名小说。故事发生于红军长征期间,文中老同志的原型是周恩来。
文本二:
在文学作品中再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形象,这是全国人民的共同愿望,也是文艺工作者的神圣职责。王愿坚选择了这个当代文艺创作的重大课题,认真地进行了大胆而又有意义的革命探索。王愿坚的作品,是通过描绘毛主席和周总理、朱委员长在长征生活中的一点侧影,来展现他们的崇高思想和伟大丰采的。作家根据他们在长征途中的光辉业绩,通过自己的深入理解和思索,进行了高度的艺术概括,把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辩证地统一起来,读者从中看到自己所崇敬的、所热爱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面容和身影。
(节选自陈绍华《试谈王愿坚的短篇小说》)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雨,来得又突然又猛烈”是对行军途中恶劣环境的描写,既烘托了钟彦标焦急复杂的心情,又暗示了上文混乱的局面。 |
B.小说虽以钟彦标为核心组织情节,但文中的“老同志”是关键人物,他是艰难困苦时期发挥坚强领导作用的党员代表。 |
C.小说对党证的相关描写细致生动,形成特写镜头的效果,突出党在艰难困苦时期强大的感召力、凝聚力和战斗力。 |
D.小说以大家高唱《国际歌》结尾,庄重严肃,体现了红军战士坚定的革命信念,并与开头的混乱形成对比,有力突出了主题。 |
A.钟彦标的心不由得“一沉”,因为他意识到暴雨将至,这么多人聚集在高地上不继续赶路会很危险。 |
B.战士们“散乱地挤着”“吵吵嚷嚷”等表现,表明因钟彦标的指挥不当而导致队伍陷入混乱局面。 |
C.呼吁大家继续赶路的重伤员是一位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的老战士,但他的意见并未得到大家响应。 |
D.作者采用现场实录的方式,综合运用环境、动作、语言描写来渲染气氛,使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
4.文本二指出,王愿坚的作品“把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辩证地统一起来”,请结合文本一简要分析。
【甲文】
最后一课
郑振铎
这一天的清晨,天色还不曾大亮,我在睡梦里被电话的铃声惊醒。
“听到了炮声和机关枪声没有?”C在电话里说。
“没有听见。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日本人占领租界,把英国兵缴了械,黄浦江上的一只英国炮舰被轰沉,一只美国炮舰投降了。”
接连的又来了几个电话,有的是报馆里的朋友打来的。事实渐渐地明白。
英国军舰被轰沉,官兵们凫水上岸,却遇到了岸上的机关枪的扫射,纷纷地死在水里。
日本兵依照着预定的计划,开始从虹口或郊外开进租界。
被认为孤岛的最后一块弹丸地,终于也沦陷于敌手。
我匆匆地跑到了康脑脱路的暨大。
校长和许多重要的负责者们都已经到了。立刻举行了一次会议,简短而悲壮地,立刻议决了:
“看到一个日本兵或一面日本旗经过校门时,立刻停课,将这大学关闭结束。”
太阳光很红亮地晒着,街上依然地熙来攘往,没有一点儿异样。
我们依旧地摇铃上课。
我授课的地方,在楼下临街的一个课室,站在讲台上可以望得见街。
学生们不到的人很少。
“今天的事,”我说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学生们都点点头。“我们已经议决,一看到一个日本兵或一面日本旗经过校门,立刻便停课,并且立即地将学校关闭结束。”
学生们的脸上都显现着坚毅的神色,坐得挺直的,但没有一句话。
“但是我这一门功课还要照常地讲下去,一分一秒钟也不停顿,直到看见了一个日本兵或一面日本旗为止。”
我不荒废一秒钟的工夫,开始照常地讲下去。学生们照常地笔记着,默默无声的。
这一课似乎讲得格外地亲切,格外地清朗,语音里自己觉得有点儿异样;似带着坚毅的决心,最后的沉着;像殉难者的最后的晚餐,像冲锋前的士兵们的上了刺刀,“引满待发”。
然而镇定、安详、没有一丝的紧张的神色。该来的事变,一定会来的。一切都已准备好。
谁都明白这“最后一课”的意义。我愿意讲得愈多愈好;学生们愿意笔记得愈多愈好。
讲下去,讲下去,讲下去。恨不得把所有的应该讲授的东西,统在这一课里讲完了它:学生们也沙沙地不停地在抄记着。心无旁用,笔不停挥。
别的十几个课室里也都是这样的情形。
对于要“辞别”的,要“离开”的东西,觉得格外的恋恋。黑板显得格外地光亮,粉笔是分外地白而柔软适用,小小的课桌,觉得十分地可爱;学生们靠在课椅的扶手上,抚摸着,也觉得十分的难分难舍。那晨夕与共的椅子,曾经在扶手上面用钢笔、铅笔或铅笔刀,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涂写着、刻划着许多字或句的,如何舍得一旦离别了呢!
街上依然地平滑光鲜,小贩们不时地走过,太阳光很有精神地晒着。
我的表在衣袋里嘀嘀地嗒嗒地走着,那声音仿佛听得见。
没有伤感,没有悲哀,只有坚定的决心,沉毅异常地在等待着;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远远地有沉重的车轮碾地的声音可听到。
几分钟后,有几辆满载着日本兵的军用车,经过校门口,由东向西,徐徐地走过,当头一面旭日旗,血红的一个圆圈,在迎风飘荡着。
时间是上午十时三十分。
我一眼看见了这些车子走过去,立刻挺直了身体,作着立正的姿势,沉毅地合上了书本,以坚决的口气宣布道:“现在下课”
学生们一致地立了起来,默默地不说一句话;有几个女生似在低低地啜泣着。
没有一个学生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迟疑,没有踌躇,没有彷徨,没有顾虑。
各个人都已决定了应该怎么办,应该向哪一个方向走去。
赤热的心,像钢铁铸成似的坚固,像走着鹅步的仪仗队似的一致。
从来没有那么无纷纭地一致地坚决过,从校长到工役。
这样地,光荣的国立暨南大学在上海暂时结束了她的生命。默默地在忙着迁校的工作。
【乙文】
最后一课
老舍
铃声,对于一个作惯了教员的,有时候很好听,有时候很不悦耳。瑞宣向来不讨厌铃声,因为他只要决定上课,他必定已经把应教的功课或该发还的卷子准备得好好的。他不怕学生质问,所以也不怕铃声。今天,他可是怕听那个管辖着全校的人的行动的铃声,像一个受死刑的囚犯怕那绑赴刑场的号声或鼓声似的。他一向镇定,就是十年前他首次上课堂讲书的时节,他的手也没有发颤。现在,他的手在袖口里颤起来。
铃声响了。他迷迷糊糊的往外走,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他似乎不晓得往哪里走呢。凭着几年的习惯,他的脚把他领到讲堂上去。低着头,他进了课堂。屋里极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上了讲台,把颤动着的右手放在讲桌上,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学生们坐得很齐,一致的竖直了背,仰着脸,在看他。他们的脸都是白的,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石头刻的。一点辣味儿堵塞住他的嗓子,他嗽了两声。泪开始在他的眼眶里转。
他应当安慰他们,但是怎样安慰呢?他应当鼓舞起他们的爱国心,告诉他们抵抗敌人,但是他自己怎么还在这里装聋卖傻的教书,而不到战场上去呢?他应当劝告他们忍耐,但是怎么忍耐呢他可以教他们忍受亡国的耻辱吗?
把左手也放在桌上,支持着他的身体,他用极大的力量张开了口。他的声音,好像一根细鱼刺似的横在了喉中。张了几次嘴,他并没说出话来。他希望学生们问他点什么。可是,学生们没有任何动作除了有几个年纪较大的把泪在脸上流成很长很亮的道子,没有人出声。城亡了,民族的春花也都变成了木头。
糊里糊涂的,他从嗓子里挤出两句话来:“明天上课。今天,今天,不上了!”
学生们的眼睛开始活动,似乎都希望他说点与国事有关的消息或意见。他也很想说,好使他们或者能够得着一点点安慰。可是,他说不出来。真正的苦痛是说不出来的!狠了狠心,他走下了讲台……
(节选自老舍《四世同堂》)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两篇文章跟都德的《最后一课》一样,都是从老师的角度写师生们对敌人入侵的共同反应,从一件特定的小事——“最后一课”去表现了爱国主义的大主题。 |
B.“当头一面旭日旗,血红的一个圆圈,在迎风飘荡着”,日本的侵略充满了血腥,连日本的国旗也充满了血腥,通过描写太阳旗来表现日本入侵者的嚣张气焰。 |
C.“(我)立刻挺直了身体,作着立正的姿势”表现了“我”对日本人的痛恨,体现出“我”的坚定和决绝,绝不在日本人的铁蹄下教书育人。 |
D.【甲文】第2段中写到郑振铎的抽噎,第5段中写到几个女生的啜泣,说明他们为国土的沦丧而感到屈辱,极度的悲痛正是他们爱国主义的表现。 |
A.【甲文】写学生们对课桌等的依恋和在宣布下课时“没有迟疑,没有踌躇,没有彷徨”并不矛盾,都表达了学生们对学校、祖国的依恋,对日本侵略者的强烈愤慨。 |
B.【甲文】写下课后,“每个人都已觉得了应该怎么办,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去。”表明师生们会集中力量,一致抗日,他们会向抗日队伍当中走去。 |
C.【乙文】祁瑞宣老师“一向镇定”,而“现在,他的手在袖口里颤抖起来”,这种反常的表现说明做亡国奴的苦痛使他失去了平日里的镇静。 |
D.【乙文】“城亡了,民族的春花也都变成了木头”运用了比喻,说明青少年面对战争的麻木,与祁瑞宣老师今天“不上课了”的举动有类似的表达效果。 |
4.老舍先生擅长“底层叙事”。底层叙事,指文学创作对底层人物或者底层社会的一种关注的表现形式,运用日常性的叙述话语讲述了底层日常生活中的琐细事件使作品更紧密地贴近社会,并探讨底层苦难生活的社会根源。试结合【乙文】谈一谈这一方式在文中是如何体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