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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回忆
孙犁
从阜平乡下来了一位农民代表,参观天津的工业展览会。我们是老交情,快有十年不见面了。临走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点东西给他,我想买几尺布。
为什么我偏偏想起买布来?因为他身上穿的还是那样一种浅蓝的土靛染的粗布裤褂。这种蓝的颜色,使我想起在阜平度过的三年战斗的岁月。
阜平的天气冷,山地不容易见到太阳。那里不种棉花,我刚到那里的时候,老大娘们手里搓着线锤。很多活计用麻代线,连袜底也是用麻纳的。
就是因为袜子,我和这家人认识了,并且成了老交情。那是个冬天,该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我打游击打到了这个小村庄,情况缓和了,部队决定休整。
我每天到河边去洗脸。有一天早晨,刮着冷风,只有一抹阳光,黄黄的落在河对面的山坡上。我又蹬在那块石头上。砸开那个冰口,正要洗脸,听见在下水流有人喊:
“你看不见我在这里洗菜吗?洗脸到下边洗去!”
这样冷天。我来砸冰洗脸,反倒妨碍了人。心里一时挂火,就也大声说:
“离着这么远,会弄脏你的菜?”
洗菜的人也恼了,说:
“菜是下口的东西呀!你在上流洗脸,为什么不脏?”
我站立起来转过身去,才看见洗菜的是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吹红了她的脸,像带霜的柿叶,水冻肿了她的手,像上冻的红萝卜。她穿的衣服很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
十月严冬的河滩上,敌人往返烧毁过几次的村庄的边沿,在寒风里,她抱着一篮子水沤的杨树叶,这该是早饭的食粮。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心平气和下来。我说:
“我错了,我不洗了,你在这块石头上来洗吧!”
她冷冷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刚在那石头上洗了脸,又叫我站上去洗菜!”
我笑着说:
“你看你这人,我在上水洗,你说下水脏。现在叫你到上水来,我到下水去,你还说不行,那怎么办哩?”
“怎么办,我还得往上走!”
她说着,扭着身子逆着河流往上去了。蹬在一块尖石上,把菜篮浸进水里,把两手插在袄襟底下取暖,望着我笑了。
“这是物质条件不好,不是我们不愿意讲卫生。等我们打败了日本,到了北平,我们就可以吃饭有吃饭的家伙,喝水有喝水的家伙了,我们就可以一切齐备了。”
“什么时候,才能打败鬼子?”女孩子望着我,“我们的房,叫他们烧过两三回了!”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们总是要打下去。”“光着脚打下去?”女孩子转脸望了我脚上一下,就又低下头去洗菜了。
我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问:
“你说什么?”
“说什么?”女孩子也装没有听见,“我问你为什么不穿袜子,脚不冷吗?不会求人做一双?”“哪里有布呀?就是有布,求谁做去呀?”"
“我给你做。”女孩子洗好菜站起来,“我家就住在那个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没有布,我家里有点,还够做一双袜子。”
她端着菜走了,我看了看我那只穿着一双“踢倒山【注】”的鞋子,冻得发黑的脚,一时觉得我对于面前这山,这水,这沙滩,永远不能分离了。
第五天,我穿上了新袜子。
女孩子的父亲计划贩红枣到曲阳去卖。上级允许我帮老乡去做运输,每天打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百多斤红枣,顺着河滩,爬山越岭,送到曲阳去。女孩子早起晚睡给我们做饭,饭食很好。一天,大伯说:
“同志,你知道我是沾你的光吗?”
“怎么沾了我的光?”
“往年,我一个人背枣,我们妞儿是不会给我吃这么好的!”
我笑了。女孩子说:
“沾他什么,他穿了我们的袜子,就该给我们做活了!”
又说:“你们跑了快半月,赚了多少钱?”
我们一同数了票子,一共赚了五千多块钱,女孩子说:“够了。”
“够干什么了?”大伯问。
“够给我买张织布机子了!”
我们到了曲阳,把枣卖了,就去买了一架机子。大伯不怕多花钱,一定要买一架好的,把全部盈余都用光了。我们分着背了回来,累得浑身流汗。
这一天,这一家人最高兴。这像要了几亩地,买回一头牛。
以后,女孩子就学习纺织的全套手艺了:纺,拐,浆,落,经,镶,织。
当她卸下第一匹布的那天,我出发了。从此以后,我走遍山南塞北,那双袜子,整整穿了三年也没有破绽。
我同大伯一同到百货公司去买布,送他和大娘一人一身蓝士林布,送给女孩子一身红色的。大伯没见过这样鲜艳的红布,对我说:“多买上几尺,再买点黄色的!”
“干什么用?”我问。
“这里家家门口挂着新旗,咱那山沟里准还没有哩!你给了我一张国旗的样子,一块带回去,叫妞儿给做一个,开会过年的时候,挂起来!”
1949年12月(选自《白洋淀纪事》,有删改)
【注】踢倒山:旧时山区农村常穿的老式布鞋。
1.下列对文章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我”想给农民代表买几匹布。是出于对他粗陋衣着的怜悯,同时也包含了对他当年给予自己慷慨帮助的感激。 |
B.小说叙述“我”与女孩因为“卫生”的问题发生争论,表明革命队伍与百姓之间存在矛盾。 |
C.小说写到买布做旗,戛然而止,读来余韵缭绕。从“送袜子”到“做国旗”,也反映了时代的伟大进程。 |
D.小说的语言将通俗与优美,简练与细腻、清淡与浓烈等特色和谐地统一起来,形成了清新明净的风格。 |
A.小说通过描写女孩的肖像,女孩关织布机的要求,人们关于饭食的揶揄,以及富有生活美的画面,多角度塑造了人物憨厚勤劳的特点。 |
B.小说以小见大,把送袜子、做国旗等生活琐事与国家、民族情怀紧密联系起来,在细微之处中凸显时代特点。 |
C.小说围绕一双袜子展开故事,通过河边“争吵”、贩枣、买织布机子等生活片段,再现地方风俗之美,表现抗战军民鱼水之情。 |
D.小说用“……烧过两三回”“……也许五年……”描写战争,写出了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从侧面突出了战争的残酷与持久。 |
4.孙犁的小说常被人称为“散文化小说”或“诗化小说”,请结合本文内容,说说《山地回忆》的“散文化”“诗化”的特点体现在哪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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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孙犁
晚上,我又到小鸭家放哨,小鸭听见动静就跑出来,说:“纪同志,俺爹来信了!”
“怎么这样巧,拿来我看看净写的什么?”
母亲也掩饰不住快乐的心情,把信交给我,并且把灯剔亮。我把信看了一遍,这是走了很远路程的一封信,信封磨破了,信纸也磨去了头,还带着风霜雨露的痕迹。可是,别提信上的言词是多么热情激动!我拿着信纸,好像握着一块又红又热的炭。信上面写着他在这八九年里,走遍了河北、山西、陕西,现在又开到了冰天雪地的东北;上面写着他怎样和日本鬼子作战,现在已经升为营长;上面写着他们解放了东北多少万苦难的人民,那里的人民十四年经历的是什么样的苦难!上面写着他身体很好,胜利的日子就要到来;上面写着希望妻子进步,积极参加土地改革和反顽的斗争;上面问到小鸭长得怎么样了……小鸭嘻嘻笑着,指一指门楼说:“上面没提他!”“那时他……”母亲像是要安慰门楼,说着脸红了。我明白那意思是,爹走的时候,门楼还在娘肚子里,出远门的人,恐怕是忘记临行时遗留的这块血肉了。
我回到我的岗位上去。想到我的同志们解放了我的家乡,我分外兴奋,对于眼前的敌人,我分外觉得有彻底消灭他们的把握。我轻轻地爬到柳树上面去。
天已经黑了,星星还没出全,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树枝也纹丝不动,只有些干黄的叶子,因为我的震动,轻轻落下来。我把身子靠在那根大干上,把背包架在老鸹窠里,把枪抱紧,望着堤坡那里。
堤坡外面那条汽车路,泛着灰白色,像一条刚刚蜕皮的大蛇。我想起,这八九年,多少敌人从这条路上踏过,多少灾难在这条路上发生,多少人死在这条路的中间和旁边的深沟里。多少次,我们从这条路上赶走了敌人。
这时,屋里吹灭了灯,母亲打发孩子们睡下了,对于紧张的情况,好像并不在意。这是八九年来一家人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了,这个夜晚,当母亲的想来是很难入睡。她会想起许多不愿再想也不能不想的事。
夜深了,天空飞过一只水鸟,可是天并没有阴。月亮升上来,照亮半个窗户,我听见
门楼像大人一样呼呼地憩睡。像是小鸭翻了一个身,说:
“多讨厌呀,人家越睡不着,他越打呼噜!”
“鸭,你还没睡着吗?”母亲问。
“没有呀,怎么也睡不着了!”
“鸭,明天我们给你爹写一封信吧!”
“叫他回来吗?”
“干吗叫他回来?把家里的事情和他学说学说。写上咱新添了三亩地。”
“对!给爹写封信,我老是想不起爹的模样来了!”
“他走的时候你还小。”
“我们给他写封信。娘,我们给他缝一个布信封吧,布信封就磨不破了,我见人家都做一个小布袋。”
“对。鸭,要不是顽军来进攻,你爹也许就家来了。”
过了一会,小鸭又说:
“娘!我看还是叫爹回来吧,听说陈宝三的大儿子参加了还乡队,要领着人回来夺地哩!”
“不要听他们胡嚷嚷!”母亲说,“有八路军在这里,他们不敢回来。天不早了,快睡吧。”
我不禁心里一震。原来在深深的夜晚,有这么些母亲和孩子,把他们的信心,放在我们身上,把我们当作了保护人。我觉得肩头加上了很重的东西,我摸了摸枪栓。西边远远的一声火车叫,叫得那么凄惨吓人,在堤坡外面的麦地里过宿的一群大雁,惊慌地叫着,向着月亮飞,飞上去又飞回来。接着是轰的一声雷,震得柳树摇动,窗户纸乱响。小鸭大声说:
“好,又炸了老蒋的火车,我叫你来回送兵!”
从此就听不见母女两个的交谈,月亮也落下去。我望一望那明亮的三星,很像一张木犁,它长年在天空游动,密密层层的星星,很像是它翻起的土花、播散的种子。
母子三个睡熟了,听他们的鼻息睡得很香甜,他们的梦境很远也很幸福。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和三星,我望着很远的西方。
(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放哨、读信这样的普通小事展开叙述,将笔触伸向抗战后方人民的生活细节,以小见大,反映时代主题。 |
B.孩子们睡下后,母亲“对于紧张的情况,好像并不在意”,主要是因为有“我”在他们家门外放哨,感到安全。 |
C.小说并未着力描写军民关系,但又能让读者在人物的互动中分明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笔力深厚,匠心独到。 |
D.小说用第一人称叙述,写“我”的所见所闻,穿插“我”的心理活动,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使作品真实亲切。 |
3.孙犁的小说有散文化的特点,请就本文作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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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识字班
孙犁
鲜姜台的识字班开学了。
鲜姜台是个小村子,三姓,十几家人家,差不多都是佃户。
冬天到来了,一个机关住在这村里,住得很好,分不出你我来啦。过阳历年,机关杀了个猪,请村里的男人坐席,吃了一顿,又叫小鬼们端着菜,托着饼,挨门挨户送给女人和小孩子去吃。而村里呢,买了一只山羊,送到机关的厨房。
大家住在一起,住在一个院里,吃饭的时候,小孩子们总是拿着块红薯,走进同志们的房子:“你们吃吧!”
同志们也就接过来,再给他些干饭,站在院里观望的妈妈也就笑了。
“这孩子几岁了?”
“七岁了呢。”
“认识字吧?”
“哪里去识字呢!”
接着,边区又在提倡着冬学运动,鲜姜台也就为这件事忙起来。
打扫了一间房子,找了一块黑板——那是临时把一块箱盖涂上烟子的。又找了几支粉笔。定了个功课表:识字,讲报,唱歌。
全村的人都参加学习。
分成了两个班:自卫队和青抗先一班,这算第一班;妇女和儿童团一班,这算第二班。
每天吃过午饭,要是轮到第二班上课了,那位长脚板的班长,便挨户去告诉了。
“大青他妈,吃了饭上学去呵!”
“等我刷了碗吧!”
“不要去晚了。”
第二班的“先生”,原先是女同志来担任,可是有一回,一个女同志病了,叫一个男“先生”去代课,一进门,女人们便叫起来:
“呵!不行!我们不叫他上!”
有的便立起来掉过脸去,有的便要走出去,还是儿童团的班长说话了:
“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这些顽固!”
虽然还是报复了几声“王八羔子”,可也终于听下去了。
这一回,弄得这个男“先生”也不好意思,他整整两点钟,把身子退到墙角去,说话小心翼翼的。
等到下课的时候,小孩子都是兴头很高的,互相问:
“你学会了几个字?”
“五个。”
可有一天,有两个女人这样谈论着:
“念什么书呢?快过年了,孩子们还没新鞋。”
“念老鼠!我心里总惦记着孩子会睡醒!”
“坐在板凳上,不舒服,不如坐在家里的炕上!”
“明天,我们带鞋底子去吧,偷着纳两针。”
第二天,“先生”果然看见有一个女人,坐在角落里偷偷地做活计。先生指了出来,大家哄堂大笑,那女人红了脸。
其实,这都是头几天的事。后来这些女人们都变样了。一轮到她们上学,她们总是提前把饭做好,赶紧吃完,刷了锅,把孩子一把送到丈夫手里说:
“你看着他,我去上学了!”
并且有的着了急,她们想:“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看报呵!”
对不起鲜姜台的自卫队、青抗先同志们,这里很少提到他们。可是,在这里,我向你们报告吧:他们进步是顶快的,因为他们都觉到了这两点:
第一,要不是这个年头,我们能念书?别做梦了!活了半辈子,谁认得一个大字呢!
第二,只有这年头,念书、认字,才重要,查个路条,看个公事,看个报,不认字,不只是别扭,有时还会误事呢!
觉到了这两点,他们用不着人督促,学习便很努力了。
末了,我向读者报告一个“场面”作为结尾吧。
晚上,房子里并没有点灯,只有火盆里的火,闪着光亮。
鲜姜台的妇女班长,和她的丈夫、儿子们坐在炕上,围着火盆。她丈夫是自卫队,大儿子是青抗先,小孩子还小,正躺在妈妈怀里吃奶。
这个女班长开腔了:
“你们第一班,今天上的什么课?”
“讲报说是日本又换了……”当自卫队的父亲记不起来了。
妻子想笑话他,然而儿子接下去:
“换一个内阁!”
“当爹的还不如儿子,不害羞!”当妻的终于笑了。
当丈夫的有些不服气,紧接着:
“你说日本又想换什么花样?”
这个问题,不但叫当妻的一怔,就是和爹在一班的孩子也怔了。他虽然和爹是一班,应该站在一条战线上,可是他不同意他爹拿这个难题来故意难别人,他说:
“什么时候讲过这个呢?这个不是说明天才讲吗?”
当爹的便没话说了,可是当妻子的并没有示弱,她说:
“不用看还没讲,可是,我知道这个。不管日本换什么花样,只要我们有那三个坚持,他换什么花样,也不要紧,我们总能打胜它!”
接着,她又转向丈夫,笑着问:
“又得问住你:你说三个坚持,是坚持些什么?”
这回丈夫只说出了一个,那是“坚持抗战”。
儿子又添了一个,是“坚持团结”。
最后,还是丈夫的妻、儿子的娘、这位女班长告诉了他们这全的:“坚持抗战,坚持团结,坚持进步。”
当盆里的火要熄下去而外面又飘起雪来的时候,儿子提议父、母、子三个人合唱了一个新学会的歌,便铺上炕睡觉了。
躺在妈妈怀里的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撒了一大泡尿,已经湿透妈妈的棉裤。
1940年1月19日于阜平鲜姜台
(有删改)
文本二:
在孙犁的小说当中,女性人物是被突出的,这主要是与孙犁一贯以来的创作观念有关:孙犁认为女性身上保留了很多人类古老的美好传统。因此,在孙犁的作品当中,女性往往成了“美”的承担者。
(摘编自肖益坚《孙犁小说人物形象塑造手法研究》)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鲜姜台村民大多是不识字的佃户,是开办识字班缘起,小说在前后对比中彰显新旧世界的差异。 |
B.见孩子拿红薯换到干饭后,妈妈笑了,这一情节真实揭示了农村妇女落后自私的一面。 |
C.闹着不叫男“先生”上课,是女人们潜意识中的本能反应,颇具时代气息和生活趣味。 |
D.小孩子不知何时撒尿湿透了妈妈的棉裤,从侧面体现了大人们讨论学习的投入程度。 |
A.小说开头通过简单生活场景反映了机关人员和村民之间和谐融洽的鱼水关系,为识字班的开办营造了良好的氛围。 |
B.作者没有赋予小说人物以具体姓名,也未着意呈现他们独特的外貌特征,这样写更能够显示人物形象的普遍意义。 |
C.小说大量使用独句段,多以人物之间的对话来结构全文,省略了交代环节,在表达上更加简洁,更容易吸引读者。 |
D.小说语言风格独特,用华丽的辞藻、流畅的笔调呈现出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区广大农村群众的思想境界和生活状态。 |
4.小说结尾部分写一家三口坐在炕上讨论学习有何作用?
风云初记①(节选)
孙犁
就差田大瞎子家的七双鞋。春儿找了俗儿,要一同去催,俗儿这两天不积极了。俗儿丈夫那天吃了田大瞎子一顿饭,回来对俗儿说:“你不要当她们的枪使,日本人占了河间,高阳不知道能不能存站得住。我们得留一只后手,不要再得罪田大瞎子!”
今天早晨,又听见日本人进攻的炮响,俗儿有点害怕。当春儿叫她一块到田大瞎子家里催鞋,她说:“我这主任还想推出去哩!上回我出了阵,这回该你试试了。享好名声儿不是一个人的事,得罪人也不能只我一个人!”
老蒋也走过来,对着春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谁有工夫,谁是满街腿,谁就一个人跑去,来回上我们家来干什么?俺们俗儿不去干那瞎踹子勾当,从有了妇女会,我们家就没得安生过,门限子也叫你们给踢破了!”
真把春儿气坏了,她说:“你家的门限,是我踢破的?我看是那些有钱有脸的大汉子们踢的!”
春儿抱着一捆鞋,哭着出来,可是她没有绝望,她挺直身子,一个人进了田大瞎子的庄宅。
外院里,只有老温正在起大猪圈里的粪,满院子的臭气。
看见春儿今天大不像往常,老温停下铁锨,探出头来说:“春儿,干什么呀?”
“我还是劝你回去。”老温扒着猪圈沿儿说,“你不同俗儿,她是一个破罐子,属卖炸馃子的,带着一身油,只许别人怕她,她可不怕别人。你不行,从小本分家的女儿,骂骂咋咋你张不开嘴儿,动手打架,你伸不出手来,就会哭!我们当家的,男的是一只虎,女的是一只母老虎,他们会欺侮你!”
“我不怕,看看他们还能把我吃了?”春儿一步登上二门的台阶。
正赶上田大瞎子送他的客人出来。这客人像一个退休的官员,又像一个跑合的商人。他从敌人占据的保定来,那天请俗儿丈夫吃饭,陪的就是他。望见春儿,田大瞎子把眼一翻说:“又来干什么?”
“来拿鞋!”春儿站住说。
“什么鞋?”客人问。
春儿说:“给抗日战士做的鞋!”
“你看,”那个客人对着田大瞎子一笑,“这么大的闺女,要不坐在炕头上纺线,要不就到野地里拾柴火去,她也跟着抗日抗日!日本那么好抗?你能抗住飞机大炮?日本人就快过来了!”
“日本人过来,有人打它!”春儿说,“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愿意叫我们抗日吗?”
“我是为你好,”客人嘻嘻地笑着说,“一个庄稼人,谁过来了不是做活吃饭,谁来了不是出差纳粮?不要听那些学生胡说八道,整天价花着爷娘的钱不心痛,不好生念书,抗日,抗日,我说吧,日本人进攻中国,都是他们招惹来的是非!”
“听你的口气,像是个汉奸!”春儿狠狠地说。
“野闺女!”田大瞎子推了春儿个后仰说,“你敢骂我的客!”
春儿爬起来,哭着喊:“你们怕人骂汉奸,就别放那些汉奸屁呀!”
田大瞎子追过来,还要动手。老温用起粪叉一拄,跳出了粪坑。他穿得很单薄,带着两鞋泥粪,跑过来一把拦住说:“当家的,你别打人啊!人家是个女孩子,才有多么大?这说的下理去吗?”
田大瞎子大声叫:“你一个臭做活的,敢来管当家的事!快给我跳下猪圈起粪去!”
“好,出力气做活,吃不饱,穿不暖,我们倒臭了?”老温说,“从今天起,看看在大众面前,臭不可闻的,到底是谁吧!”
“真他妈的是五鬼闹宅,”田大瞎子说,“你也反了,你不要只看见城里那么一班人,你听见炮响了没有?”
“没听见。”老温说,“我们不盼望外国人,我们不想当汉奸!”
“你给我滚蛋!”田大瞎子飞起一条腿,正踢在老温的小肚子上。老温抱着肚子,趴在地上,哼哼着喊叫:“春儿,去到县里告他!”
春儿答应着走了。田大瞎子说:“看见你们那群毛毛官儿了,走,我和你们去当堂对质!老常,套车!”
老常正在村北近处耕地哩,听见家里吵嚷,丢下犁杖跑了来,一来看见老温趴在地下打滚,就过去扶了起来。田大瞎子叫套车,他说:“我们不干了!你自己套吧!”
“好!”田大瞎子说,“天下缺少的是金银,做活的有的是,你们马上离开我这院子!”
老常扶着老温到别人家去。田大瞎子从槽上牵出牲口来,怎样也套不到车上,客人帮着他,好容易把骡子塞进了车辕,忘了结肚带,田大瞎子一抓鞭把,牲口窜了套,惊了车,差一点没把他轧在梢门限上撞翻,墙角塌了一大块,骡子向野地里跑去了。
“我走着去!”田大瞎子把鞭子往地下一扔,说。
田大瞎子这回敢去告状,是因为听见了日本进攻抗日人民的炮响,是因为俗儿丈夫曾经在他家吃了一顿饭,也有点仗持他的儿媳妇新近又升了县政指导员。他要在来客面前显显他的威风,做他恢复政权、重新统治人民的本钱。
春儿、老温、老常走在通向城里的路上,春儿在最前边。现在是立冬前后,快晌午了,太阳融化着大道两边树枝上的霜花,不断地滴落在她的头上。今天,遍地是部队,各地的人民自卫军,正奉命向前方转移。西北方向,腾起滚滚的黄土。冀中人民组成的部队,在家乡的冬天的早晨,披带着呼吸和热汗凝冻成的霜雪,庄严前进。在田野工作和在道路上行走的农民,都停下来望着他们,在村庄的入口,男女拥挤着,在房沿草垛上,有雄鸡接连的热情的长鸣。这是平原伟大战争的开始,坚决打击进犯的敌人,民族愤怒沉重的向前滚动了,它的每一个儿女,都激动地跑来,伸手在牵引上,加上自己的一把力量。
(有删改)
【注】①《风云初记》,孙犁创作的长篇小说,从“七七事变”展开故事,表现了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在滹沱河两岸组织人民武装、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曲折历程,反映了冀中劳动人民的觉醒进步和澎湃高涨的战斗热情。本文选自小说的第一章。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俗儿丈夫对俗儿说的一番话影响了俗儿对妇女会的态度,以致她不愿意和春儿一起去田大瞎子家催要那七双鞋。 |
B.老温将俗儿与春儿的个性进行对比,认为春儿老实本分,会受到田大瞎子夫妇的欺负,表现了老温的老于世故。 |
C.小说通过运用大量不同人物之间的对话描写,既充分地表现了人物各自的身份特点和个性特征,又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D.小说结尾的环境描写,既描写了天气,又涉及人物感受,既表现了军民汇聚的巨大洪流,又揭示了民族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
3.小说中写到日本人进攻的炮响,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章内容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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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 戏
陈德鸿
①秋收过后,农事便闲了下来。这时节,村里有请戏的传统。以往到城里请出戏,一两百块钱就行。
今年,那六子从远房亲戚孙团长那儿了解到,请戏的钱已经涨到了四百。四百就四百。村长和村民们一商量,能在家门口看场大戏,每口人还不到五毛钱,值!
大清早,老韩便套好车,拉着村长往城里赶。两人都是戏迷,一路上,谈论着县剧团这些年到村里演过的几出戏,谈论着哪个演员长相好、唱腔好。老韩偶尔还会学着某个女演员,捏鼻压嗓地唱上几句,惹得村长哈哈大笑。②大青马也很精神,飞快地迈动四蹄,脖子上的铃铛响得十分悦耳。
两个多小时后,马车进了县城。买好村民们预定的东西后,老韩把车赶到了县剧团院外。村长拎起那六子捎给孙团长的那袋花生对老韩说:“你先喂喂马,我谈成了就出来。”孙团长见到村长很高兴,忙不迭地让座和倒水,不待村长屁股坐稳,便说:“叔这是请戏来了吧?”
“正是,我把钱都带来了。”村长说完,从怀里掏出用橡皮筋扎好的一捆钱,递给孙团长,“你数数,四百元,一分不差。”
孙团长愣了一下,并没有把钱接过去:“老李啊,您带了四百元来请戏?”
“对呀,前些天那老六不是问过你嘛。”村长说。
孙用长说:“当时是这价不假,可现在请戏的钱已经定为六百了。”
“啥,六百?”村长喝到嘴里的半口水一下全喷了出来,“咋一下子涨这么老高啊!”
孙团长说:“这不是涨,这叫行情,咱们的土地不是也要承包了嘛。老李啊,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两天,③有好几个村子甚至想掏八百块钱来请戏。就是希望剧团早点儿去演出,我们都没同意。我们感觉还是六百比较合适,起码每个村子都能掏得起。”
村长苦着脸说:“我们村今年遭了雹子,收成比往年减少了二成以上。”顿了一下,又说:“这样、我个人再加五十,四百五咋样?”
孙团长摇头说:“老李呀,你就是再加一百也不行。我要是应了,跟别的村子咋交代?六百,一分也不能少了。你不知道,有的村子掏了钱,还想排前边,又拿烟又送酒的,我都没答应。你们村要是肯出六百块钱,我可以考虑往前排一排。毕竟,前些年没少和你在村里喝酒。”
村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再回去琢磨琢磨。”说完,起身便往外走,却被孙团长喊住了:“老李呀,你还是把这袋花生带回去吧。
老韩看村长阴着脸从院里出来,手里还拎着那袋花生。知道事情出了岔头,便小心翼翼地说:“到饭点了,喝点儿酒解解闷吧。”
“喝个六。气都气饱了。”村长把那袋花生扔上车,没好气地说。
“天天能气饱倒是省粮了。”老韩说,“那我就往回赶了,别车一颠,气一泄,也像我似的成了瘪肚子。”
村长被老韩逗笑了:“得,没心情喝酒了,还是吃点儿饺子得了。”
吃过饺子,老韩赶着马车往回走。两人骂了一通孙团长后,便默默无话。大青马好像也理解主人的心思,走得无精打采。脖子上的铃铛也响得七零八落。
走到半路,马车的侧后方突然响起了一声震耳的爆炸声。大青马的身子抖了一下,停住了。村长朝后面瞧了瞧说:“这是谁用雷管炸鱼呢?”话音刚落,又一声更强烈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大青马的身子抖个不停,猛然间撒开四蹄,向前狂奔起来。
老韩紧刹车闸,车子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大青马拼了命似的往前挣,不多时,车闸竟然失灵了。
老韩和村长急得通身是汗,怎么也无法让大青马停下来。马车到了山口的一处拐弯处,迎面正有一辆拖拉机驶来。老韩使劲儿拽住马嚼子,大青马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扭身拐下路基,沿着山坡,径直冲进了一个鱼塘。
村长灌了一肚子冷水,命虽然保住了,却断了左腿。老韩多处受伤,倒并无大碍,只是头肿得猪头似的多天不消。那匹大青马则扭断脖子,很快断了气。给村民们代买的粉条、红纸、白糖、豆饼等,包括那六子给孙团长的二十斤小粒花生,统统填了鱼塘。那六子说:“早知这样,还不如把花生喂猪,起码还能向自己摇摇尾巴呢!”
孙团长很快得知了此事,竟然掉了眼泪。④他和演员们一商量,决定免费为村里演出一场。于是,选了一个日子,一行人坐着大客车,一路烟尘朝村里驶去。
车到村口时,竟然被村长拦住了。村长坐在老韩推的车子上,手中晃着拐杖对孙团长说;“请回吧,我们村没有白看戏的传统。”
死了的大青马被那六子剥皮卖肉,卖了两百元,村长从镇上请来一个二人转班子,热闹了两三天。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简明扼要交代了以往请戏只需要一两百块钱,这和后来四百元、六百元一路上涨的价格形成对照,凸显了矛盾冲突。 |
B.文中描写了请戏路上老韩和村长兴致勃勃的状态,从而烘托了两人因请戏不成功在回家路上默默无话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 |
C.文章多处运用呼应,如文末用大青马被剥皮卖肉后的两百元请二人转之事呼应了前文中大青马受惊扭断脖子而很快断了气。 |
D.文章内容集中,环环相扣,情节紧凑而一波三折,人物简单而不多,但个性形象鲜明,如村长的直截了当、老韩的风趣幽默。 |
A.句子①“秋收过后”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农事便闲了下来”自然引入“请戏”之事。 |
B.句子②刻画了大青马欢快奔腾的状态,烘托出老韩等人前去城里请戏一路上的喜悦。 |
C.句子③借孙团长之语说明剧团演出供不应求的状况,体现了农村传承传统文化成效显著。 |
D.句子④写出了孙团长和演员们在听闻老韩等人受伤之后的举动,彰显了他们的善良人性。 |
4.小说以“请戏”为中心叙事写人,这样处理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果树园①
丁玲
这时张裕民和杨亮还留在果树园里。从树叶中漏进来的稀疏的阳光,斑斑点点铺在地上,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已经摘了满满的一篮。这是张裕民舅舅郭全的。杨亮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致。葫芦冰的枝条,向树干周围伸张,像一座大的宝盖。一棵葫芦冰所覆盖的地面,简直可以修一所小房子。上边密密地垂着深红、浅红,深绿、淡绿,红红绿绿的肥硕的果实。果子以葫芦冰为最多,间或有几棵苹果树,或者海棠果。海棠果一串串垂下来,红得比花还鲜艳。杨亮忍不住摘了一小串拿在手里玩着。
杨亮每走过一棵树,就要问这是谁家的。当知道又是属于穷人的时候,他就禁不住满心喜悦。那葫芦冰就似乎更闪耀着胜利的红润,他便替这些树主计算起来了,他问道:“这么一株树的果子,至少有二百斤吧?”
“差太远了。像今年这么个大年,每棵树至少也有八九百,千来斤呢。要是火车通了,价钱就要高些。一亩果子顶不上十亩水地,也顶上七八亩。”
杨亮被这个数字骇着了,把眼睛睁得更大。张裕民便又解释道:“真正受苦人还是喜欢水地,水地不像果树靠不住。果子结得好,究竟不能当饭。”
杨亮又计算着,假如这十亩地可以收获三万斤,那么至少值钱三百万元。每家可分得十五万,合市价能折小米七百五十斤。三口之家,再拉扯点别的活计,就勉强可以过活了。杨亮不觉对这果树园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便更详细地问着全村果树的数字,和属主的姓名,也就是那些地主和富农的名字。
他们把果子账算到一个阶段的时候,张裕民又接着他们在路上没谈完的话:“在会上我当然不能提,干部里面就有他②的耳目呢。再说,提出来了,通不过也是白费,谁心里也在琢磨着‘出头椽子先烂’咧。你说,他们真的还不明白?”
“你不是已经派了民兵暗地监视着吗?”
“民兵也不敢全告诉呀!要是都能像张正国那样才好。这是一条汉子,大义灭亲,死活只有一个党。”
“赵得禄是个老村长了,我看倒也是个精明人。他家里穷得那样子,老婆连件上衣也没有,这样的人也靠不住?”“这人心里明白,就脸软,拉不下来。今年借了江世荣两石粮食,还当人不知道,欠了人家的,就硬不起来了。唉,这几个人呀,各有各的藤藤绊绊。所以斗哪一个,也有人不愿意!”
张裕民又说老百姓脑子没有转变的时候,凭你怎么讲也没用。他听从了杨亮的嘱咐,今晚开农会,大家要共同商量出一个办法来。他看到天色已经不早,就先提着一篮果子回去。杨亮便再走到郭全住的看园子的小屋来。
这个老头有两撇八字胡,是一个不爱多说话的老头子。他靠在屋外的一个树根上,仿佛很悠然自得。
杨亮看见他膝前篮子里捡得有十几个烂了的果子,便问:
“这有什么用呢?”
老头子笑了,含糊地说:“全是烂的,唉……还有半边不坏,晒干喝茶可好呢……”后来他睁眼望着杨亮说:“同志,以前连捡这么个烂的也不成呀!干望着这几棵树五六十年了,今年才算有了三棵半树,就敢把这烂的丢了?”
杨亮一听,便说:“你这人太好了,看我们刚才摘了你那么多。”“多?不多。”老头子又一本正经地说,“这还不全是你们给咱的。你们是好人,你们把富人的东西全分给咱们穷人了。你们这回又来干这号子事,村子上人全明白呢。”
“咱们是什么人呢?为啥要干这号子事呢?”杨亮觉得这老头很有趣。
“你们,”老头子确切地笑了,“你们是八路军,是共产党。你们的头子毛主席叫你们这么干的嘛!”
“毛主席又为啥呢?老伯,你再说说看。”
“他为咱们嘛!他为的是穷人,他是穷人王。”老头子仍然很肯定地笑着。“老伯,假若你们村上有共产党,你入不入?”杨亮试探着他。
“为啥不入?只要有人我就入,要是没有人,我一个人就不入。”
“一个人怕什么呢?”
“不怕什么,一个老头子办不了事呀!”
“呵……”杨亮觉得意外的高兴了,他劝他参加党,参加了党,大家团结得更紧,更不怕那些坏蛋。翻身只有靠自己,才翻得牢。老头子听得迷迷糊糊地笑着,结果他也告诉杨亮,假如他入党,得先找一个人商量商量。杨亮说:“这种事怎么能找人商量呢?只能你自己做主呀!万一碰着坏人了呢?”老头子便显出为难的样子,最后杨亮只好问他想和谁商量,老头子低低地说:“咱外甥嘛!你看能成不能?”杨亮便又呵呵地大笑了,连连点头说:“能成,能成。”
天已经在黑下来,杨亮觉得这果园真使人留恋。老头子憨憨地笑着,要留杨亮吃晚饭。但杨亮却不得不去了,走以后还时时回头望着这渐渐被黑暗模糊了的果树林,和模糊在林中的郭全老头儿。
【注】①节选自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作品反映的是1946年华北解放区土地改革运动初期的情况。节选部分的前文,写的是暖水屯党支部书记张裕民与下乡干部杨亮在路上交流斗争恶霸地主钱文贵的事,张裕民诉苦说村干部们不团结。正交流时,他们到了果树园。②指村中恶霸地主钱文贵。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杨亮和张裕民在密谋斗争恶霸地主钱文贵时,因为干部中有钱文贵耳目,怕被听到后泄密,所以特意来到安静的果树园。 |
B.对一棵葫芦冰能产多少斤果子,杨亮说的数目与实际产量相差太远,说明他长期在上层工作,不熟悉农村,工作尚未深入到农民之中。 |
C.与恶霸钱文贵斗争的形势非常严峻,杨亮和张裕民孤掌难鸣。这时党员身份需保密,所以郭全不知道外甥是共产党。 |
D.《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具体真实地表现了土改运动时期我国农村社会生活的复杂面貌,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优秀的长篇小说。 |
A.小说以“深红、浅红,深绿、淡绿,红红绿绿”作“果实”的定语,其间使用的逗号,使本句读起来语气舒缓,有强调之意,透露出人物内心的喜悦。 |
B.小说对张正国的描写是从张裕民的视角进行的,属于侧面描写:用张裕民对他的简短评价,写出其铁面无私,对党的忠诚,人物形象鲜明。 |
C.郭全老头的话语具有浓郁的口语色彩,如“你们这回又来干这号子事”“你们的头子”“他是穷人王”之类,这与杨亮文绉绉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D.结尾“渐渐被黑暗模糊了的果树林,和模糊在林中的郭全老头儿”是动态描写,显示了果树林愈来愈暗、郭全的身影愈来愈模糊的过程,画面如在眼前。 |
4.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评论说:“作为红色文学经典,《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思想深刻,生动活泼地反映了时代的变革。”请结合节选部分,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奔 丧
江 岸
王魁还是在他娘升天的那一年回的老家。屈指算来,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故乡黄泥湾了。爹虽然老了,但没有老到犯糊涂的份儿上。就这几个手指头,他掰得过来。
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给宝儿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怎么跟他说呢?”
“就说我不行了,要见他最后一面。”
王魁的几个姐姐分别叫王凤、王琴、王芳,爹叫了她们半辈子王凤、王琴、王芳。王魁有大号,可爹偏不叫,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爹还宝儿宝儿地喊他。王魁出生的时候,爹已经四十七岁了,娘四十五。这么大年龄结出个老秋瓜,怎么不是个宝儿呢?
王魁跟流星似的从广州赶回来。一进院子,他就丢了行李,长嚎一声,“爹啊”,救火似的往爹的卧室冲。
按照女儿们事先的安排,王魁进来以后,爹只能缓缓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哼几声,然后在女儿们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和王魁拉呱儿……可是爹憋不住。爹双手一撑,竟然呼啦一下直起腰,一把抱住王魁,大声地说:“宝儿,宝儿,俺的宝儿……”
这个戏至此彻底演砸了!
王魁从爹的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黑。王琴递给他一杯茶,他劈手接过来,掼了个粉碎;王芳递给他一块馍,他也摔在她脚边。
王凤黑了脸,喝道:“王魁,你疯了吗?”
王魁吼道:“我就是疯了。你们知道吗?我们厂现在正是生产旺季,忙得吃饭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老板死活不批假,我是赌气辞职回来的。”
王芳嘀咕:“不就是打个工吗?以后再找活儿,还能找不到?”
王魁一下子蹦到王芳面前,手指着她的鼻尖,说:“我在这个厂干了十三年,从小工到主管,我容易吗?小工拼死拼活干一个月,才三千元,主管一个月一万多,你知道吗?你去给我找个主管的活儿试试!”
王芳吓哭了,躲到了王凤身后。
王琴气恼地:“爹五年没见你,能不想你吗?”
王魁说:“想我,看看照片行不行,打打电话行不行,把他送去广州一趟行不行,非得让我回来?我哪个月不给他汇钱?他缺吃缺喝缺穿了?”
王凤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们鱼贯走进屋,走进爹的卧室,围坐在爹的床边。显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爹尽收耳底。爹浑浊的眼泪像雨天屋檐滴水似的落下来。王凤给爹擦眼泪,爹的眼泪没擦干,她自己的眼泪反倒流了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王魁说:“我已经给老板打电话了,想收回辞职报告。老板同意了,让我尽快赶回去上班。”顿了顿,王魁又说,“明天一早,我就走。”
爹一口饭含在嘴里,不嚼了,呆呆地看王魁,嚼得半碎的饭粒一点一点从嘴角掉出来。
三个姐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默默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王魁就背着行李,要离家远行。王魁向爹辞行,院内院外,却没有爹的影子。姐姐们簇拥着他,把他送出村庄。
回到家,天大亮了。王芳清扫爹的卧室时发现,爹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烟盒,背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宝儿,爹对不起你,今后不再拖累你了。王芳还发现,爹的床上,堆着一摞红彤彤的百元钞票,钞票下面,也是几个打开的烟盒。她把烟盒抽出来,只见每个烟盒的背面,都写着一行行日期和几百、上千不等的金额。
王芳凄厉地喊:“大姐,二姐!”
王凤和王琴应声而入,接过烟盒一看,都慌了神儿。王凤哽咽着说:“快,快,给王魁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摘编自《微型小说选刊》,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写王魁还是在他娘升天的那一年回过老家的情节,主要是说明王魁在外打工很久没有回家了,侧面表现王魁的爹对儿子的强烈思念之情。 |
B.王魁回到家,他父亲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撑”“呼啦”“抱”这些词语生动地表现了王魁父亲见到儿子时的激动心情,这也让装病的事被戳穿。 |
C.王凤在行事风格上符合家里老大的特点,她批评了发脾气的弟弟,也明白弟弟在外打工的难处,看到爹的留言就赶紧要妹妹们打电话告诉王魁。 |
D.小说通过一个老父亲因思念儿子而装病骗儿子回家的故事表现了对当前农村老人生活现状的关注,也表现了年轻人与父辈思想观念的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