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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选)①
[俄]列夫·托尔斯泰
阴森森的监狱,门前站着岗哨,门口点着风灯,尽管蒙着一层洁白的雪幕,使大门、屋顶和墙壁都显出一片雪白,尽管监狱正面一排排窗子灯火通明,它给聂赫留朵夫的印象却比早晨更加阴森。
威风凛凛的典狱长走到大门口,凑近门灯,看了看聂赫留朵夫和英国人的通行证,困惑不解地耸耸强壮的肩膀,但还是执行命令,邀请这两位来访者跟他进去。他先领他们走进院子,然后走进右边的门,沿着楼梯走上办公室。他请他们坐下,问他们有什么事要他效劳。他听说聂赫留朵夫要跟玛丝洛娃见面,就派看守去把她找来,自己则准备回答英国人通过聂赫留朵夫的翻译向他提出的问题。
“这座监狱照规定可以容纳多少人?”英国人问,“现在监禁着多少人?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儿童?有多少苦役犯,多少流放犯,多少自愿跟着来的?有多少害病的?”
聂赫留朵夫随口翻译英国人和狱长所说的话,没有深究那些话的含义。他想到马上就要跟玛丝洛娃见面,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地心慌起来。他给英国人翻译到一半,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办公室的门开了,像以往历次探监那样,先是一个看守走进来,接着是身穿囚服、头包头巾的玛丝洛娃。他一见玛丝洛娃,立刻感到心情沉重。
“我要生活,我要家庭和儿女,我要过人的生活。”正当她垂着眼睛,迈着快步走进房来时,这样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他站起来,迎着她走出几步,他觉得她的脸色严肃而痛苦,就像上次她责备他时那样。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指头拘挛着揉搓她衣服的边缘,时而看他一下,时而低下眼睛。
“您知道减刑的事成功了吧?”聂赫留朵夫说。
“是的,看守已经告诉我了。”
“那么,只要公文一到,您就可以出去,在您愿意住的地方住下来。我们要考虑一下……
她赶紧打断他的话说:“我有什么可考虑的?西蒙松到哪儿去,我就跟着他到哪儿去。”
尽管她非常激动,她却抬起眼睛来瞧着聂赫留朵夫,把这几句话讲得又快又清楚,倒好像事先准备好了似的。
“哦,是这样!”聂赫留朵夫说。
“喏,这是说如果他要我跟他一块儿生活的话,”她惊慌地停住嘴,然后又纠正自己的话说,“这是说如果他要我留在他身边的话。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我得把这看作幸福才是。我还图个什么呢?”
“也许她真的爱上西蒙松,根本不要我为她作什么牺牲;也许她仍旧爱我,拒绝我是为了我好,不惜破釜沉舟,把自己的命运同西蒙松结合在一起。二者必居其一。”聂赫留朵夫想,不禁感到害臊。他觉得自己脸红了。
“如果您爱他……”他说。
“什么爱不爱的?这种事我早就丢掉了。不过,西蒙松是个十分特殊的人。”
“是啊,当然,”聂赫留朵夫开口说,“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我想……”
她又打断他的话,仿佛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或者生怕她没机会把她要说的话说完似的。
“要是我做得不合您的心意,您要原谅我才好,”她说着,用神秘的、斜睨的目光瞅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就该这么办。您也得生活啊。”
她说的恰好是刚才他所想的。然而现在他已经不这样想,他的想法和他的感情已然不同了。他不但感到羞愧,而且舍不得失去由于她的决定而要失去的一切。
“我没有料到会这样。”他说。
“您何必在这儿生活和受苦呢。您已经受够苦了。”她说着,古怪地微微一笑。
“我并没有受苦,我过得挺好。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想为您出力。”
“我们,”她说到“我们”的时候,看了聂赫留朵夫一眼,“我们什么也不需要了。您为我出力已经够了。要不是您……”她本想说什么,可她的嗓音发抖了。
“您总不能对我道谢。”聂赫留朵夫说。
“那么我该走了吧?”她发现英国人在等他,就说道。
“我不想告别,我还要跟您见面的。”聂赫留朵夫说。
“那我们就分手了。”她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们的目光相遇了,聂赫留朵夫听着她说“那我们就分手了”而没有说一般的告别话,看着她那古怪的、斜睨的目光和凄凉的笑容,心里明白过来,在他刚才对她的决定的原因所做的两种推测当中,第二种才是正确的:她爱他,认为同他结合在一起,就会破坏他的生活,而她跟西蒙松一块儿走掉,就会使得他自由。
现在她想到她办成了她所要办的事,不由得暗暗高兴,不过转念想到她就要跟他分手,又不免心里难过。她握一下他的手,慌忙转身走出办公室。
聂赫留朵夫回过头去看英国人一眼,准备跟他一块儿走,可是英国人正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什么。聂赫留朵夫不愿意打断他,就在靠墙的木榻上坐下,忽然感到很疲倦。他所以疲倦,不是因为昨夜失眠,也不是由于旅途劳顿,更不是由于激动,而是他感到对全部生活厌倦极了。他靠着小木榻的靠背,闭上眼睛,立刻睡着了,而且睡得又熟又酣畅。
(有删改)
【注】①本文节选自《复活》第三章第二十五节,记叙了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的最后一次见面。在此之前的内容是,聂赫留朵夫为玛丝洛娃争取到了减刑,并决心和玛丝洛娃结婚,但是他前往探监,却遭到了狱长的拒绝。聂赫留朵夫只能求助于当地的长官,在那里他得到了允许,作为一位翻译,陪同前来采访的英国人进入了监狱。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玛丝洛娃两次打断聂赫留朵夫的话,表现对聂赫留朵夫的主动反击和厌恶。 |
B.玛丝洛娃所说的“我们什么也不需要了”中的“我们”应该指她和西蒙松。 |
C.“她办成了她所要办的事”指玛丝洛娃让聂赫留朵夫明白自己选择的目的。 |
D.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二人相见全过程互称“您”,表现了对彼此的尊重。 |
A.选文中的环境描写不多,但开头“门前站着岗哨,门口点着风灯”的简单描写,却增添了监狱的阴森气氛,烘托了聂赫留朵夫此刻的心境。 |
B.选文主要以人物对话的方式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再现人物的性格,这是由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狱中相见的特殊情景决定的。 |
C.本选文和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节选)》都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但因所用叙述视角不同,故批判社会现状的力度也不同。 |
D.本选文和《复活》的教材选文,都写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狱中相见情景,都透过场面、细节生动细腻地表现人物身上寄寓的人性理想。 |
4.选文只写英国人提问题而不写典狱长如何回答问题,这样安排有怎样的文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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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安娜·卡列尼娜(节选)
[俄]列夫·托尔斯泰
①安娜坐的那节车厢,在铁轨接合处有规律地震荡着,轰隆轰隆地开过月台,开过一堵砖墙、一座信号房、还开过一些别的车辆。安娜忘记了她的旅伴们;随着车厢的轻微颤动摇晃着,呼吸着新鲜空气,安娜又开始沉思起来:
②“我刚才想到哪里了呢?我想到简直想像不出一种不痛苦的生活环境;我们生来就是受苦受难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是却都千方百计地欺骗着自己。但是就是你看清真相的时候,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③“我苦恼万分,赋予我理智就是为了使我能够摆脱;因此我一定要摆脱。如果再也没有可看的,而且一切看起来都让人生厌的话,那么为什么不把蜡烛熄了呢?但是怎么办呢?为什么这个乘务员顺着栏杆跑过去?为什么下面那辆车厢里的那些年轻人在大声喊叫?为什么他们又说又笑?这全是虚伪的,全是谎话,全是欺骗,全是罪恶!……”
④在火车进站的时候,安娜夹在一群乘客中间下了车,好像躲避麻风病患者一样避开他们,她站在月台上,极力回忆着她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她打算做些什么。以前看起来可能办到的一切,现在却那样难以理解,特别是在这群闹嚷嚷的不让她安静一下的讨厌的人中间。有时脚夫们冲上来,表示愿意为她效劳,有时年轻人们从月台上走过去,鞋后跟在地上格格地响着,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凝视着她;有时又遇见一些给她让错了路的人。回想着如果没有回信她就打算再往下走,她拦住一个脚夫,打听有没有一个从弗龙斯基伯爵那里带了信来的车夫。
⑤“弗龙斯基伯爵?刚刚这里还有一个从那里来的人呢。他是来接索罗金公爵夫人和她女儿的。那个车夫长得什么模样?”
⑥她正在对那个脚夫讲话的时候,那个面色红润、神情愉快、穿着一件挂着表链的时髦蓝外套、显然很得意那么顺利就完成了使命的车夫米哈伊尔,走上来交给她一封信。她撕开信,还没有看,她的心就绞痛起来。
⑦“很抱歉,那封信没有交到我手里。十点钟我就回来。”弗龙斯基字迹潦草地写道。
⑧“是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含着恶意的微笑自言自语。
⑨“好,你回家去吧,”她轻轻地对米哈伊尔说。她说得很轻,因为她的心脏的急促跳动使她透不过气来。“不,我不让你折磨我了,”她想,既不是威胁他,也不是威胁她自己,而是威胁什么迫使她受苦的人,她顺着月台走过去,走过了车站。
⑩两个在月台上踱来踱去的使女,扭过头来凝视她,大声地评论了几句她的服装。“质地是真的,”她们在议论她身上的花边。年轻人们不让她安静。他们又凝视着她的面孔,不自然地又笑又叫地走过她身边。站长走上来,问她是否要到什么地方去。一个卖克瓦斯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天啊,我到哪里去呢?”她想,沿着月台越走越远了。她在月台尽头停下来。几个太太和孩子来迎接一个戴眼镜的绅士,高声谈笑着,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沉默下来,紧盯着她。她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到月台边上。一辆货车驶近了,月台震撼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坐在火车里了。
⑪突然间回忆起她和弗龙斯基初次相逢那一天被火车轧死的那个人,她醒悟到她该怎么办了。她迈着迅速而轻盈的步伐走下从水塔通到铁轨的台阶,直到匆匆开过来的火车那儿才停下来。她凝视着车厢下面,凝视着螺旋推进器、锁链和缓缓开来的第一节车的大铁轮,试着衡量前轮和后轮的中心点,和那个中心点正对着她的时间。
⑫“到那里去!”她自言自语,望着投到布满砂土和煤灰的枕木上的车辆的阴影。“到那里去,投到正中间,我要惩罚他,摆脱所有的人和我自己!”
⑬她想倒在和她拉平了的第一辆车厢的车轮中间。但是她因为从胳臂上往下取小红皮包而耽搁了,已经太晚了;中心点已经开过去。她不得不等待下一节车厢。一种仿佛她准备入浴时所体会到的心情袭上了她的心头,于是她画了个十字。这种熟悉的画十字的姿势在她心中唤起了一系列少女时代和童年时代的回忆,笼罩着一切的黑暗突然破裂了,转瞬间生命以它过去的全部辉煌的欢乐呈现在她面前。但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开过来的第二节车厢的车轮,车轮与车轮之间的中心点刚一和她对正了,她就抛掉红皮包,缩着脖子,两手扶着地投到车厢下面,她微微地动了一动,好像准备马上又站起来一样,扑通跪下去了。同一瞬间,一想到她在做什么,她吓得毛骨悚然。“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为什么呀?”她想站起身来,把身子仰到后面去,但是什么巨大的无情的东西撞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背上碾过去了。“上帝,饶恕我的一切!”她说,感觉得无法挣扎……一个正在铁轨上干活的矮小的农民,咕噜了句什么。那枝蜡烛,她曾借着它的烛光浏览过充满了苦难、虚伪、悲哀和罪恶的书籍,比以往更加明亮地闪烁起来,为她照亮了以前笼罩在黑暗中的一切,哔剥响起来,开始昏暗下去,永远熄灭了。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A.安娜对“哪里”“做什么”“为什么”反复追问,试图通过种种“理智”的思考使自己摆脱困境。 |
B.喧闹的环境使安娜焦躁不安,她的异样引起了乘客的警觉,大家都像躲避麻风病患者一样避开她。 |
C.“被火车轧死的那个人”给了安娜启示,她找到了摆脱所有人、摆脱自己、惩罚弗龙斯基的办法。 |
D.选文结尾一句表现了安娜临终前的内心感受,是作者对安娜之死的总结,暗含着作者的喟叹同情。 |
A.第⑥段对车夫米哈伊尔的外貌、神态进行了细致的刻画,他貌似光明的使者,实为催命的无常。 |
B.第⑩段中对周围人物的描写既具有客观性,又折射出此时安娜恍惚、敏感、神经质的心理状态。 |
C.第⑬段体现了全知视角叙述的特点,作者既能保持叙述的客观全面,又能洞察人物的内心世界。 |
D.第⑬段中“蜡烛”运用比拟,写出了安娜死亡前意识从异常清醒到渐趋模糊、直到消失的过程。 |
4.“绝望”的色调充斥选文,请结合文本概述安娜绝望的具体内容。
玛丝洛娃出庭受审
列夫·托尔斯泰
好几十万人聚居在一小块地方,竭力把土地糟蹋得面目全非。尽管他们肆意把石头砸进地里,不让花草树木生长,尽管他们除尽刚出土的小草,把煤炭和石油烧得烟雾腾腾,尽管他们滥伐树木,驱逐鸟兽,但在城市里,春天毕竟还是春天。阳光和煦,青草又到处生长,不仅在林荫道上,而且在石板缝里。凡是青草没有锄尽的地方,都一片翠绿,生意盎然。桦树、杨树和稠李纷纷抽出芬芳的粘稠嫩叶,菩提树上鼓起一个个胀裂的新芽。寒鸦、麻雀和鸽子感到春天已经来临,都在欢乐地筑巢。花草树木也好,鸟雀昆虫也好,儿童也好,全都欢欢喜喜,生气蓬勃。唯独人,唯独成年人,却一直在自欺欺人,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不是这春色迷人的早晨,不是那种使万物趋向和平、协调、互爱的美;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发明的统治别人的种种手段。
就因为这个缘故,省监狱办公室官员认为神圣而重要的,是昨天接到的那份编号盖印、写明案由的公文。公文指定今天,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时以前把三名受过侦讯的在押犯,一男两女,解送法院受审。其中一名女的是主犯,须单独押解送审。八时,监狱看守长走进又暗又臭的女监走廊。他后面跟着一个面容憔悴、鬓发花白的女人,身穿袖口镶金绦的制服,腰束一根蓝边带子。这是女看守。
“您是要玛丝洛娃吧?”她同值班的看守来到一间直通走廊的牢房门口,问看守长说。
值班的看守哐啷一声开了铁锁,打开牢门,一股比走廊里更难闻的恶臭立即从里面冲了出来。看守吆喝道“玛丝洛娃,过堂去”随即又带上牢门,等待着。
牢房里传出女人的说话声和光脚板的走路声。
“喂,玛丝洛娃,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看守长对着牢门喝道。
过了两分钟光景,一个个儿不高的年轻女人,身穿白衣白裙,外面套着一件灰色囚袍,大踏步走出牢房,在看守长旁边站住。这个女人脚穿麻布袜,外套囚犯穿的棉鞋,头上扎着一块白头巾,显然有意让几绺乌黑的鬓发从头巾里露出来。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仿佛储存在地窖里的土豆的新芽。从囚袍宽大领口里露出来的丰满脖子,也是那样苍白。她那双眼睛,显得格外乌黑发亮,虽然有点浮肿,但十分灵活。其中一只眼睛稍微有点斜视。她挺直身子站着,丰满的胸部高高地隆起。她来到走廊里,微微仰起头,盯住看守长的眼睛,现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看守长刚要关门,一个没戴头巾的白发老太婆,从牢房里探出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来。老太婆对玛丝洛娃说了几句话。看守长就对着老太婆的脑袋推上牢门,把她们隔开了。牢房里响起了女人的哄笑声。玛丝洛娃也微微一笑,向牢门上装有铁栅的小窗洞转过脸去。老太婆在里面凑近窗洞,哑着嗓子说:
“千万别跟他们多罗唆,咬定了别改口,就行了。”
“只要有个结局就行,不会比现在更糟的。”玛丝洛娃晃了晃脑袋说。
“结局当然只有一个,不会有两个。”看守长煞有介事地摆出长官的架势,显然自以为说得很俏皮。
老太婆的眼睛从窗洞里消失了。玛丝洛娃来到走廊中间,跟在看守长后面,急步走着。他们走下石楼梯,经过比女监更臭更闹、每个窗洞里都有眼睛盯着他们的男监,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有两个持枪的押送兵等着。坐在那里的文书把一份烟味很重的公文交给一个押送兵,说“把她带去。”
那押送兵是红脸,有麻子,他把公文掖在军大衣翻袖里,目光对着那女犯,笑嘻嘻地向颧骨很高的楚瓦什同伴挤挤眼。这两个士兵押着女犯走下台阶,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上的一扇便门开了,两个士兵押着女犯走到院子里,再走出围墙,来到石子铺成的大街上。
马车夫、小店老板、厨娘纷纷站住,好奇地打量着女犯。有人摇摇头,心里想:“瞧,不像我们那样规规矩矩做人,就会弄到这个下场!”孩子们恐惧地望着这个女强盗,唯一可以放心的是她被士兵押着,不能再干坏事了。一个乡下人卖掉了煤炭,在茶馆里喝够了茶,走到她身边,画了个十字,送给她一个戈比。女犯脸红了,低下头,嘴里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女犯察觉向她射来的一道道目光,并不转过头,却悄悄地斜睨着那些向她注视的人。大家在注意她,她觉得高兴。这里的空气比牢房里清爽些,带有春天的气息,这也使她高兴。不过,她好久没有在石子路上行走,这会儿又穿着笨重的囚鞋,她的脚感到疼痛。她瞧瞧自己的双脚,竭力走得轻一点。他们经过一家面粉店,店门前有许多鸽子,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没有人来打扰它们。女犯的脚差点儿碰到一只瓦灰鸽。那只鸽子拍拍翅膀飞起来,从女犯耳边飞过,给她送来一阵清风。女犯微微一笑,接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长叹了一声。
(《复活》第一章,略有删节)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女牢里比走廊有“更难闻的恶臭”,而男牢房“比女监更臭更闹”,突出了监狱卫生条件之差,以及统治者对犯人的冷酷。 |
B.小说交代“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时”等,能够给读者以具体的印象,有利于把读者引入情节,引发其对当时情景的想象。 |
C.凑近窗洞叮嘱玛丝洛娃“千万别跟他们多罗唆,咬定了别改口”,强调了老太婆屡经审讯、对抗经验十分丰富的个性特征。 |
D.《复活》尽管是长篇,但即使刻画小人物,也照样一丝不苟,使其活灵活现,如写押送兵“红脸,有麻子”,笑嘻嘻地挤眼。 |
A.较为详细地描写玛丝洛娃的个头、穿戴、相貌,初步确立了她的俊美形象。 |
B.有意在巾下露几绺乌黑鬓发,突出了玛丝洛娃自信能够引起男人们的注意。 |
C.脸色和脖子都异常苍白,眼睛也有点浮肿,从侧面反映了监狱生活之艰苦。 |
D.“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的细节,反映了玛丝洛娃“复活”前的自暴自弃。 |
4.从文中看,哪些情节可暗示玛丝洛娃能够“复活”?
穷苦人
(俄)列夫·托尔斯泰
在一间茅屋里,渔夫的妻子冉娜坐在灯下缝补旧渔帆。风在院子里呼啸、哀嚎,浪涛冲击着海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天又黑又冷,但茅屋里却温暖如春,炉火还没有熄灭。在大海的咆哮声中,有五个小孩在挂着白蚊帐的床上熟睡。丈夫一大早就出海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冉娜倾听着波涛的喧嚣和狂风的呼啸,心里忐忑不安。
旧式的木制钟嘶哑地敲过了十点、十一点……丈夫还是没有回来。冉娜更担心了。丈夫从不顾自己的身体,时常冒着严寒在风浪中打渔。他们从早忙到晚,又怎样呢?一家人勉强糊口而已。孩子们连鞋都穿不上,不管夏天还是冬天都光着脚跑路。吃的不是白面包,就是黑面包也不够吃;下饭的只有鱼。“咳,总算命好,孩子们没灾没病。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冉娜这样想道,又留心听着风暴的呼啸。“他在哪儿呢?上帝保佑他,救救他,可怜他吧!”她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
睡觉还嫌太早。冉娜点着提灯,往头上披了一块厚头巾,走出门外,看看大海是不是平静一些了,灯塔上的灯是不是还亮着,能不能看得见丈夫的小船。但是,海上什么也看不见。风使劲地刮着她的头巾,一块掉下来的什么东西叩打着街坊西玛小屋的门,于是冉娜突然想起来,从傍晚起她就想去看望生病的街坊西玛。“还没有人去照料过她呢!”冉娜想道,敲了敲房门。仔细听着……没有人应声。
“寡妇的处境真难啊!”冉娜站在门口想道,“孩子虽然并不多,只有两个,可是一切都得她一个人操心。而她自己又有病!唉,寡妇的处境真艰难啊!我进去看看她。”
冉娜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声。
“哎,西玛!”冉娜喊了一声。
“出了什么事情了?!”她想道,推了一下门。门开了,冉娜提着灯,走进了屋。冉娜发现西玛已经一动也不动地仰卧着。冉娜把提灯再靠近一些,不错,西玛已经咽气了,她脑袋向后仰着,在那冰凉发青的脸上呈现出死的安详。死者一只苍白的手仿佛要去拿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垂在草垫上。而就在死者旁边,睡着两个胖脸蛋、鬈头发的娃娃,身上盖着一件破衣,蜷着腿,两个黄头发的小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显然,母亲临终前还曾来得及用旧头巾裹住他们的小腿,用自己的衣服把他们盖上。他们呼吸得均匀而平静,睡得香甜而酣畅。
冉娜不假思索地取下摇篮,用头巾把他们裹好,抱回家来。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觉得非这样做不可。
回到家,她把没醒的孩子放在床上自己孩子的旁边,急忙把帐子拉好。她激动得脸色发白,似乎心里正受到巨大的折磨。“他会说什么呢?”她自言自语道,“养活五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还不够他操心的……是他回来了?不是,他还没有回来,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孩子领回来呢?……他会揍我一顿?那也活该,我该挨揍。他回来了!不是!……哎,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门响了一下,仿佛有人进来了。冉娜颤抖了一下,从椅子上欠起身子。
“没人。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上帝啊!我干吗要做这件事?”冉娜心事重重,久久坐在床边,默不作声。
雨停了,但是风还在呼啸,海仍在咆哮。
突然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渔夫拖着湿漉漉的鱼网走进小屋,说道:
“我回来了,冉娜!”
“哎,是你!”冉娜说道,没有勇气抬头看丈夫。
“糟糕透了,什么也没有打着,渔网还被剐破了。真是太糟糕了!……我好像从来没碰见过这样的黑夜。能活着回来就算万幸了。得啦,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
渔夫把网拖进屋里,坐在火炉旁。
“我……”冉娜的脸陡然变得苍白,断断续续地说,“我干了什么事……我在家缝补船帆……大风呼叫得我都有点害怕了。我真为你担心。”
“对,对,”丈夫低声说,“天气坏透了!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吧,”冉娜说,“邻居西玛死了。”
“真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死的,大概是昨天吧。两个孩子还都是小不点呢……一个刚会说话,而另一个刚刚会爬……”
冉娜沉默下来。渔夫皱起眉头,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而忧虑。
“是呀,这倒是件事!”他说道,不时地搔搔后脑勺,“好吧,又有什么办法呢!得把他们抱过来,孩子们怎能同死人在一起呢!好吧,就这么办吧,咱们总能熬得过去。快去抱他们吧!”
可是,冉娜没有动地方。
“你是怎么啦?不愿意吗,冉娜?”
“他们就在这儿。”再娜说着,把蚊帐拉开了。
1.文中划线处是一段心理描写,请简要分析其表达作用。2.丈夫主动提出收养孩子,这个结局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请作简要分析。
3.作者以“穷苦人”为题,你认为匠心何在?
保护人
【法】莫泊桑
玛兰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官运!
有天早上,他从报上看到从前一位同学新近当了议员。玛兰重新成了他那位同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朋友。
不久议员摇身一变当了部长,半年后玛兰就被任命为行政法院参事。
起初,他简直有点飘飘然了。为了炫耀,他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仿佛别人只要一看见他,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后来出于一种有权势而又有宽宏大量者的责任感,他油然萌生一股压抑不住要去保护别人的欲望。无论在哪里遇到熟人,他都高兴地迎上去,不等人家问,就连忙说:“您知道,我现在当参事了,很想为您出点力。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您甭客气,尽管吩咐好了。我在这个位置上,是有权力的。”
一有机会,他对任何人都主动给予无限慷慨的帮助。他每天都要给人写十封、二十封、五十封介绍信,他写给所有的官吏。他感到幸福,无比幸福。
一天早上,他准备去行政法院,屋外已经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他只好在一个房门口躲雨。那儿已有个老神父。在当参事前,他并不喜欢神父。自一位红衣主教在一件棘手的事情上客气地向他求教以后,他对他们也尊敬起来。他看看神父,关切地问:“请问您到那一区去?”
神父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朝王宫方向去。”
“如果您愿意,神父,我可以和您合用我这把伞。我到行政法院去。我是那里的参事。”
神父抬起头,望望他:“多谢,我接受您这番好意。”
玛兰接着说:“您来巴黎多半是为散心吧。”
神父回答:“不,我有事。”
“哦!是件重要的事吗?如果您用得着我,尽管吩咐好了。”
神父好像挺为难。吞吞吐吐地说:“啊!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私事……一点小误会。您不会感兴趣的。是……是一件内部的……教会方面的事。”
“哎呀,这正属行政法院管。您尽管吩咐我好了。”
“先生,我也正要到行政法院去。您心肠真是太好了。我要去见勒尔佩、萨翁两位先生。说不定还得见珀蒂帕先生。”
“哎呀,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刮刮叫的同事。我都恳切地去替您托托关系。包在我身上好了。”
神父嘟囔着说了许多感恩的话。
玛兰高兴极了。“哼!您可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神父。瞧吧,瞧吧,有了我,您的事情解决起来一定非常顺利。”
他们到了行政法院。玛兰把神父领进办公室,请他坐在火炉前面,然后伏案写到:“亲爱的同事:请允许我恳切地向您介绍德高望重的桑蒂尔神父,他有一件小事当面向您陈述,务请鼎立协助。”
他写了三封信,那受他保护的人接了信,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玛兰夜里睡得很好,第二天愉快地醒来,吩咐人送来报纸。他打开报纸念到:
有个桑蒂尔神父,被控告做过许多卑鄙龌龊的事……谁知他找到一位叫玛兰的行政法院参事做他的热心辩护人,该参事居然大胆地替这个披着宗教外衣的罪犯,给自己的同事们写了最肯切的介绍信……我们提请部长注意该参事令人不能容忍的行为……
他一下就蹦起来去找珀蒂帕。
珀蒂帕对他他说:“唉!您简直疯了,居然把那老阴谋家介绍给我。”
他张皇失措地说:“别提了……您瞧……我上当了……他这人看上去那么老实……他耍了我……卑鄙可耻地耍了我。我求您,求您设法狠狠地惩办他一下,越狠越好。我要写信。请您告诉我要办他,得给谁写信?……对,找总主教!”
他突然坐下了,伏在珀蒂帕的桌子写道:“总主教大人:我荣幸的向阁下报告,最近有一个桑蒂尔神父欺我为人忠厚,用尽种种诡计和谎言陷害我。受他花言巧语哄骗,我竟至于……”
他把信封好,扭转头对同事说:“您看见了吧,亲爱的朋友,这对您也是个教训,千万别再替人写介绍信了。”
(据郝运译文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由于同学的帮助,玛兰才当上了行政法院参事。因此他无论在哪里遇到熟人,都主动向对方提供帮助,这是他回报的方式。 |
B.在当参事前,玛兰并不喜欢神父,但是在一位红衣主教向他请教以后,“他对他们也尊敬起来”。这样描写达到了照应上文的目的。 |
C.玛兰被珀蒂帕训斥后,急于为自己辩解,并马上归罪于桑蒂尔神父。这足以看出他似乎很想保护别人,但实际上更关心自己的利益。 |
D.桑蒂尔神父起初并不想用“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麻烦玛兰,因此他回应玛兰的请求时吞吞吐吐,这种神情表现了他内心的犹豫。 |
3.这篇小说以“保护人”为题,有丰富内涵,请结合全文,简要赏析。
修表记
(美)马克·吐温
①我的那只漂亮的新表起初一直走得很好,18个月中从没慢过,也没快过,更没停过。因此我不免认为,它在结构组织的完美上足堪不朽。但不幸的是,它终于在某个夜晚停了下来,对此我真是悲恸万分,大有熟人前来报凶,大祸临头之感。不过日子一长,我也就慢慢振作起来,于是经常凭着约摸,定定表针。
②不久,我跑进一家大珠宝店去对准确时间。店主从我手中接过表去,给我对好。接着他道,“表慢了四分钟——它的整时器需要紧紧。”我马上想拦住——想让他知道这只表在时间上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但,这个白薯头脑所懂得的就是慢了四分钟,所以那整时器必须紧上一紧。因此尽管我在一旁急得直跳,哀求他手下留情,他还是面不改色、手毒心狠地干下了那桩可耻罪行。
③于是我的表走得快了起来,而且一天快似一天。不出一个星期,它已经病得发起高烧,脉搏的速度在背阴处也已跃到一百五十。到了两个月将尽,它早已将全城里的大小钟表统统抛到后面,比历书上的日子超出十三天还有余。在它的带动下,我不得不赶凑房租,赶结账目,赶办一切事务,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达到全然无法容忍的地步。我只好将它拿到一家钟表商处去修理。表商问我,这表以前修理过没有。我回答说没有,它一直好好的,不用修理。他听到后,一脸奸相,透出暗喜,于是急忙撬开表壳,抓起个小骰子盒①戴到眼上,便瞅了起来。瞅罢讲道,需要擦泥上油,另外调调——一个且后来取。
④经他这样一番除垢上油以及调节之后,我的表又开始慢了下来,慢到以后滴嗒起来,其音悠悠,有如叩钟。在行动上,开始事事落在时间后面,变得出门误车,对客爽约,甚至赶宴逾期;我自己也渐渐被拖向昨天,拖向前天,甚至拖向一个星期之前。这样经过一段时间,我终于突然醒悟到,我已成了孤苦伶仃,孑然一身,仍然徘徊在那上上个星期之中,整个世界已经从我的面前消失不见。说来惭愧,我甚至察觉,内心深处,我已经与博物馆里的木乃伊隐隐产生感情。
⑤我于是又去了一家表店。等的工夫,店家已把表全部拆散。然后讲道,表的发条匣子“发胀了”,三天之后可以修复。
⑥在这以后,这只表只能说是平均来讲,走得还好,但却决不是万事大吉。有时,一连好几个小时,它那里边简直是在闹鬼,又是吵嚷,又是吼叫,喷嚏不断,鼻息不停,搅得你意乱心烦,不知如何是好;但过上一阵,它又会渐渐慢了下去,晃晃悠悠,不慌不忙,于是被它甩到后边的钟表又都一路追了上来。不过看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将尽,它又会一阵疾步,风驰电掣般地飞奔裁判台前,正点到达,分秒不误。它拿给人的是它那倒也不错的平均数值,现在职责尽到,谁又能说人家干多干少!但只是平均准确,在表来说,却决不是什么突出美德。于是我又带上它另去表铺。铺里人说是中枢梢发生断裂。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中枢梢是什么。只是当着生人面前,又岂可表露无知。
⑦那中枢梢是修理好了,然而它成了这种情形:一会走走,一会停停,再走上一阵,再停上一阵;至于那短暂快慢,已经完全听凭它去决定,再也无从过问。而且每次发动起来,简直像子弹出膛一般,坐力很大,震得胸口发疼。因此好几天来,我不得不戴上护胸,以保安全。最后我只好再去找人修理。店家把它全部拆开,拿起那残骸在他镜下翻来复去地检视了一遍,然后宣布,它的微力发火机出了毛病。但他终于把表修好,于是再次给予了它一个效力机会。
⑧从此我的这个计时仪器倒也在各方面表现得并无特别异常之处,只是往往当它平安无事地一连气工作上七八个小时之后,它里边的每个零件就会猛地全部变松,放出蜜蜂般的嗡嗡嘤嘤之声,顿时表上的几个走针也都一齐疾迅飞转,不消六七分钟工夫,它已经像是放脱了轴线似的,把未来的二十四个小时全给放光,然后砰的一声,停在那里。我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再次去找表商,而且这次拆的时候,两眼一定得紧盯不放。我还准备将他着实地盘问一番,因为事情确已发展到了严重地步。这只表当初买时所费不过二百余元,但是修它的费用早已高达二三千元。就在我等他和看他修的时候,我突然认出这表匠原来是个熟人——早先曾在一个汽船上当过司机,当然也绝不是什么高明司机。正像其他表商那样,他也是照例先行检查一番,然后便以那同样自信的口气对它的病况作出判断。
⑨他道:“主要是冒气太多——你该把这活动扳头挂到安全阀上去放放气!”
⑩听到这话,我当场将他击毙,然后自己出钱掩埋了他。
⑪我的一位名叫威廉的长辈(可惜如今早已去世)常讲,一匹好马,只要从来没偷跑过,就总是一匹好马;一只好表,只要匠人没得机会拨弄过它,就总是一只好表。另外他还经常纳闷,世上的一些糟糕的工匠,不论补锅的、造枪的、制鞋的、打铁的,还是当司机的,最后他们都混得怎样,只可惜从来没人能告诉他。
【注】①小骰子盒:指放大镜。
1.本文运用第一人称叙述故事,有何表达效果?请结合第②段加以分析。
2.从人物塑造和情节发展的角度,分析第③段画线部分的作用。
3.以第⑥段为例,赏析马克·吐温这篇小说的语言风格。
4.评析这篇小说的思想意义。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法律门前
[奥地利]卡夫卡
法律门前站着一名卫士。一天来了个乡下人,请求卫士放他进法律的门里去。可是卫士回答说,他现在不能允许他这样做。乡下人考虑了一下又问:他等一等是否可以进去呢?
“有可能,”卫士回答,“但现在不成。”
由于法律的大门始终都敞开着,这当儿卫士又退到一边去了,乡下人便弯着腰,往门里瞧。卫士发现了大笑道:“要是你很想进去,就不妨试试,把我的禁止当耳边风好了。不过得记住:我可是很厉害的。再说我还仅仅是最低一级的卫士哩。从一座厅堂到另一座厅堂,每一道门前面都站着一个卫士,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说第三座厅堂前的那位吧,连我都不敢正眼瞧他呐。”
乡下人没料到会碰见这么多困难。人家可是说法律之门人人都可以进,随时都可以进啊,他想。不过,当他现在仔细打量过那位穿皮大衣的卫士,看了看他那又大又尖的鼻子,又长又密又黑的鞑靼人似的胡须以后,他觉得还是等一等,到人家允许他进去时再进去好一些。卫士给他一只小矮凳,让他坐在大门旁边。于是他便坐在那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间他做过多次尝试,请求人家放他进去,搞得卫士也厌烦起来。时不时地,卫士也向他提出些简短的询问,问他的家乡和其他许多情况;不过,这些都是那类大人物提的不关痛痒的问题,临了卫士还是对他讲,他还不能放他进去。乡下人为旅行到这儿来原本是准备了许多东西的,如今可全都花光了;为了讨好卫士,花再多也该啊。那位尽管什么都收了,却对他讲:“我收的目的,仅仅是使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礼数不周到。”
许多年来,乡下人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观察着这个卫士。他把其他卫士全给忘了;对于他来说,这第一个卫士似乎就是进入法律殿堂的唯一障碍。他诅咒自己机会碰得不巧,头一些年还骂得大声大气,毫无顾忌,到后来人老了,就只能够独自嘟嘟囔囔几句。他甚至变得孩子气起来;在对卫士的多年观察中,他发现这位老兄的大衣毛领里藏着跳蚤,于是也请跳蚤帮助他使那位卫士改变主意。终于,他老眼昏花了,但自己却闹不清楚究竟是周围真的变黑了呢,或者仅仅是眼睛在欺骗他。不过,这当儿在黑暗中,他却清清楚楚看见一道亮光,一道从法律之门中迸射出来的不灭的亮光。此刻他已经生命垂危。弥留之际,他在这整个过程中的经验一下子全涌进脑海,凝聚成了一个迄今他还不曾向卫士提过的问题。他向卫士招了招手;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僵硬,再也站不起来了。卫士不得不向他俯下身子,他俩的高矮差距已变得对他大大不利。
“事已至此,你还想知道什么?”卫士问,“你这个人真不知足。”
“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往法律么,”乡下人说,“可怎么在这许多年间,除去我以外就没见有任何人来要求进去呢?”
卫士看出乡下人已死到临头,为了让他那听力渐渐消失的耳朵能听清楚,便冲他大声吼道:“这道门任何别的人都不得进入,因为它是专为你设下的。现在我可得去把它关起来了。”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乡下人不安于现状,他恨命运的不公平,多次尝试进入法律之门,生命终结时敢于质问门卫。但是他单纯幼稚,老实忠厚,到死也没有勇气踏入大门。 |
B.守门人也有自己温和的一面,他善意地警告乡下人门内层层把守的情况,对乡下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有问必答,还提供一条凳子让其等待。 |
C.乡下人把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在第一个守门人身上,从而做出了很多无谓的努力和争取,换来的却是失去生命的代价。 |
D.守门人是一个呆板、守旧的角色,他拥有权力,却不知道变通,永远以自己魁梧凶狠的形象面对世人,使诸多拜访者望而却步。 |
A.作者通过大量生动形象的外貌描写和语言描写,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也使得故事内涵丰富,在人物的举手投足之间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
B.本篇小说以乡下人和守门人为主线展开,引出了作者对一系列相关法律问题、公平、正义的思考。 |
C.本篇小说用变形的手法、荒诞的情节,表现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人们的精神困顿。 |
D.本篇小说的主题可以用“找法”两个字来概括。卡夫卡以抽象的形式,把“法”既看成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法律,也看成是人们所追寻的公理和正义。 |
4.为了进入法律之门,乡下人付出了所有,苦苦等待了一生也没有进去。请结合文本分析乡下人能否进入法律之门,并联系现实谈谈本篇小说给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