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材料,完成小题。
[材料一]学校剧社以田汉改编版的六幕话剧《复活》为底本,改编创作课本剧。以下是该剧本中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在狱中见面的场景。
玛丝洛娃 (赔着笑)对不起……您要是方便,随便给我一点儿钱吧,十个卢布也好。
副典狱长走过来。
聂赫留朵夫 好的,好的。(他取出皮夹,拿钱)
玛丝洛娃 等一等。别给看守看见了,看见了要没收的。
副典狱长走过去。
聂赫留朵夫 (给她十卢布钞票,心里甚为惨然)……卡秋莎,我要走了。我来是来请你原谅我的。你为什么一点没有表示呢?你肯原谅我吗?
玛丝洛娃 (不理他,把钞票塞进腰带里) 您老说这些怪话。
聂赫留朵夫 (看出她反抗他、拒绝他的情绪) 卡秋莎,你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不是很知心的吗??十年前在巴诺伏村时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玛丝洛娃 我可全忘了。现在还说那些干啥呀?
聂赫留朵夫 我是为着赎罪才记起来的。……(毅然地)我,我一定从行为上证明我的悔改。从我今天在被告席上发现了你,我就下了一个决心……
玛丝洛娃露出困惑的样子。
聂赫留朵夫 我决心跟你结婚。
[材料二]《复活》(节选)
“那事早就完了。”她说,“如今我被判决,要去服苦役了。”
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最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寤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夫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夹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她,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昨晚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此刻又在他心里说话,又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地,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儿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1.为材料一中画线的台词补充表演提示,并说明理由。玛丝洛娃 我可全忘了。现在还说那些干啥呀?
2.负责课本剧舞台设计的同学将“铁栅栏”作为材料一场景的唯一道具,请解释这样设计的意图。3.请结合材料二,对以下改编加以评析。
聂赫留朵夫 (给她十卢布钞票,心里甚为惨然)……卡秋莎,我要走了。我来是来请你原谅我的。你为什么一点没有表示呢? 你肯原谅我吗?
玛丝洛娃 (不理他,把钞票塞进腰带里) 您老说这些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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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谁还会把一个怀孩子的女佣人留在家里呢?她们一发现这事,就把我赶出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呀!我什么都不`记得,全都忘了。那事早完了。”
“不,没有完。我不能丢下不管。哪怕到今天我也要赎我的罪。”
“没有什么罪可赎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全完了。”玛丝洛娃说。接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忽然瞟了他一眼,又嫌恶又妖媚又可怜地微微一笑。
玛丝洛娃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他,特别是在此时此地,因此最初一刹那,他的出现使她震惊,使她回想起她从不回想的往事。最初一刹那,她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充满感情和理想的新奇天地,这是那个热爱她并为她所热爱的迷人青年给她打开的。然后她想到了他那难以理解的残酷,想到了接二连三的屈辱和苦难,这都是紧接着那些醉人的幸福降临和由此而产生的。她感到痛苦,但她无法理解这事。她就照例把这些往事从头脑里驱除,竭力用堕落生活的特种迷雾把它遮住。此刻她就是这样做的。最初一刹那,她把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同她一度爱过的那个青年联系起来,但接着觉得太痛苦了,就不再这样做。现在这个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已不是她所爱过的那个聂赫留朵夫,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玩弄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总是要尽量从他们身上多弄到些好处。就因为这个缘故,她向他妖媚地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怎样利用他弄到些好处。
“那事早就完了。”她说,“如今我被判决,要去服苦役了。”
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
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聂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央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她,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令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昨晩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此刻又在他心里说话,又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儿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怒,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怒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聂赫留朵夫觉得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同他水火不相容,使她永远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并且不让他闯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卡秋莎,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明白,我是了解你的,我记得当时你在巴诺伏的样子……”
“何必提那些旧事。”她冷冷地说。
“我记起这些事是为了要改正错误,赎我的罪,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开了头,本来还想说他要同她结婚,但接触到她的目光,发觉其中有一种粗野可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他不敢开口了。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就是个有钱无情的人。 |
B.玛丝洛娃的心理活动告诉我们,她对现实并没有清醒的认识,想起过往也异常麻木。 |
C.对玛丝洛娃的称呼由“您”换回“你”,反映聂赫留朵夫内心的诚恳、急切和激动。 |
D.聂赫留朵夫对她“不带丝毫私心”感情的生发,其实就是人性中“爱和善”的复活 |
A.小说擅长细节描写,如“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这细微表情,刻画出了玛丝洛娃的悲痛和无助。 |
B.小说前后多次写了玛丝洛娃的笑,这是运用了反复手法,突出了她不以自己目前身份为耻的坦然心理。 |
C.聂赫留朵夫给钱之后“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暗示二人精神上的差别,突出了聂赫留朵夫的高大形象。 |
D.与前面写玛丝洛娃的心理所用的手法不同,在写聂赫留朵夫时,小说是用了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进行描写的。 |
4.小说采用“魔鬼的我”与“精神的我”对话的方式写聂赫留朵夫心理,这样有什么好处?
复活(节选)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理他的话,径自问。她那双斜睨的眼睛又像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天哪!你帮助我,教教我该怎么办!”聂赫留朵夫望着她那张变丑的脸,暗自说。
“前天您受审的时候,我在做陪审员。”他说,“您没有认出我来吧?”
“没有,没有认出来。我没有工夫认人。当时我根本没有看。”玛丝洛娃说。
“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聂赫留朵夫问,感到脸红了。
“谢天谢地,他当时就死了。”她气愤地简单回答,转过眼睛不去看他。
“真的吗?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自己病了,差一点儿也死掉。”玛丝洛娃说,没有抬起眼睛来。
“姑妈她们怎么会放您走的?”
“谁还会把一个怀孩子的女佣留在家里呢?她们一发现这事,就把我赶出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呀!我什么都不记得,全都忘了。那事早完了。”
“不,没有完。我不能丢下不管。哪怕到今天我也要赎我的罪。”
“没有什么罪可赎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全完了。”玛丝洛娃说。接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忽然瞟了他一眼,又嫌恶又妖媚又可怜地微微一笑。
玛丝洛娃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他,特别是在此时此地,因此最初一刹那,他的出现使她震惊,使她回想起她从不回想的往事。最初一刹那,她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充满感情和理想的新奇天地,这是那个热爱她并为她所热爱的迷人青年给她打开的。然后她想到了他那难以理解的残酷,想到了接二连三的屈辱和苦难,这都是紧接着那些醉人的幸福降临和由此而产生的。她感到痛苦,但她无法理解这事。她就照例把这些往事从头脑里驱除,竭力用堕落生活的种种迷雾把它遮住。此刻她就是这样做的。最初一刹那,她把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同她一度爱过的那个青年联系起来,但接着觉得太痛苦了,就不再这样做。现在这个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已不是她所爱过的那个聂赫留朵夫,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玩弄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总是要尽量从他们身上多弄到些好处。就因为这个缘故,她向他妖媚地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怎样利用他弄到些好处。
“那事早就完了。”她说,“如今我被判决,要去服苦役了。”
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聂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夹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她,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昨晚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此刻又在他心里说话,又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儿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聂赫留朵夫觉得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同他水火不相容,使她永远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并且不让他闯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卡秋莎,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明白,我是了解你的,我记得当时你在巴诺伏的样子……”
“何必提那些旧事。”她冷冷地说。
“我记起这些事是为了要改正错误,赎我的罪,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开了头,本来还想说他要同她结婚,但接触到她的目光,发觉其中有一种粗野可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他不敢开口了。
这时候,探监的人纷纷出去。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探望的时间结束了。玛丝洛娃站起来,顺从地等待人家把她带回牢房。
“再见,我还有许多话要对您说,可是,您看,现在没时间了。”聂赫留朵夫说着伸出一只手,“我还要来的。”
“话好像都已说了……”
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同他握。
“不,我要设法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同您见面,我还有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您说。”聂赫留朵夫说。
“好的,那您就来吧。”她说,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
“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哪!”聂赫留朵夫说。
“真怪!”她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向铁栅栏那边走去。
1.下面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与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 )A.选段通过玛丝洛娃的回忆,侧面交代了她的悲惨遭遇,比如她的孩子,比如她被赶出家门。 |
B.从“那事早完了”“没有什么罪可赎的”等表述可知,玛丝洛娃已经不计前嫌,原谅了聂赫留朵夫。 |
C.从聂赫留朵夫的语言描写中,可见他是真诚悔过,祈求玛丝洛娃的宽恕,人性开始“复活”。 |
D.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做了深入交谈,了解了玛丝洛娃现在的情况,决心以实际行动赎罪。 |
A.小说选段通过精彩的语言、神态细节和细腻的心理描写,把玛丝洛娃的形象刻画得血肉丰满。 |
B.小说选段通过对话描写和心理描写简单回顾了当年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的一段感情纠葛。 |
C.玛丝洛娃的心理描写,将当年她所热爱的迷人青年和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老爷进行对比,突出了他们之间身份的巨大差异。 |
D.聂赫留朵夫的心理描写,让我们体会到他感到无法同玛丝洛娃接近,因此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
4.玛丝洛娃的“堕落”表现在哪里?应该怎么看待她的堕落?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文本一:
(玛丝洛娃案件审讯后的第二天)
等到聂赫留朵夫同陪审员们一块儿走进法庭,昨天的那种程序就开始了,又是大叫一声:“升堂!”那三个衣领绣花的人又登上高台,又是肃静,陪审员们又在高背椅上坐下,又是那几个宪兵,又是那幅画像,又是那个司祭。
开庭前的种种准备工作也跟昨天一样(只是陪审员的宣誓和庭长对陪审员的一番交代免掉了)。
今天审理的是一个撬镇窃盗案。被告由两个手握拔出鞘的军刀的宪兵押上来,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生得瘦伶伶的,两肩很窄,脸色灰白,脱了血色,身上穿着灰色长囚衣。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皱起眉头瞧着走进法庭的人。这个孩子被控同一个伙伴扭开一个堆房的锁,从那里偷出几条旧的粗地毯,一共价值三卢布六十七戈比。根据起诉书上的说法,这个孩子同肩上扛着粗地毯的伙伴正在走路,却被一个警察拦住。这个孩子和他的同伙就立刻认罪,于是双双关进了监牢。这个孩子的伙伴是钳工,已经在监狱里死掉,现在只剩下孩子一人受审。那几条旧的粗地毯放在物证桌上。
这个案子的审讯工作完全像昨天一样,有供词,有罪证,有证人,有证人的宣誓,有审问,有鉴定人,有追根究底的盘问,总之各种花样无不齐备。充当证人的警察每逢庭长、公诉人、辩护人问他话,总是有气无力地回答几个字:“是,老爷,”或者“我不知道,老爷,”然后又是“是,老爷”……不过,尽管他表现出士兵的愚鲁和死板,人们还是可以看出他怜惜那个孩子,不乐意讲他逮捕孩子的情形。
另一个证人是失主,年老的房产主,那几条粗地毯就是他的。他分明是肝火旺的人,法庭上问他承认不承认那些粗地毯是他的,他很不高兴地承认说是他的。可是等到副检察官开始问他打算拿那些粗地毯做什么用,他是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他就冒火了,回答说:
“滚他娘的吧,这些粗地毯。我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要是我早知道它们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那我非但不会找它们,反而情愿倒贴一张红票子,哪怕倒贴两张也成,免得让人家硬拉到这儿来受审。光是坐马车我就差不多花掉五个卢布了。况且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有疝气病,还有风湿病。”
证人们是这样说的。至于被告本人,对所有的罪行一概招认,像被捉住的小野兽那样茫然失措地四下里张望,用时断时续的声调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案子是清楚的,可是副检察官仍旧像昨天那样耸起肩膀,提出一些巧妙的、意在引诱狡猾的犯人上钩的问题。
他在发言中证实这个盗窃案发生是在一个住人的地方犯下的,而且是扭开锁进去的,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孩子应当受到最重的惩罚。
庭长也像昨天那样扮演着公正无私的角色,向陪审员详细解释和开导一些他们本来就知道,而且也不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法庭也像昨天那样有好几次宣布审讯暂停,大家就又去抽烟,民事执行吏就又吆喝一声:“升堂!”两个宪兵就又坐在那里,握着拔出来的军刀吓唬犯人,同时竭力不让自己打盹。
从这个案子的审讯可以了解到这个孩子原本由他父亲送到一个卷烟厂里去做学徒,在那里过了五年。今年厂主和工人们发生纠纷以后,他被厂主辞退,始终没有找到工作。他在小饭铺里碰见那个跟他一样的钳工,比他失业更早。有一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喝醉酒,扭开锁,从那儿随手拿走了一些东西。他们被捕了。他们照实供认了罪行,被关进监狱。钳工在候审期间死掉了。现在这个孩子就作为社会必须与之隔绝的危险人物受到审判。
“要说他是个危险的人物,那也跟昨天那个女犯人倒不相上下,”聂赫留朵夫听着法庭上人们所说的话,暗自想道,“他们危险,那么我们就不危险?……我自己就是个好色之徒,浪荡的人,骗子,所有我们这班人,凡是知道我的底细的人,不但不藐视我,反而尊敬我。那么我和我们这班人就不危险?”
“其实,事情明明白白,这个孩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蛋,而是极其平常的人。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他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也无非是因为他处在会产生这种人的条件之下罢了。因此,看来事情很清楚:为了不要再有这样的孩子,就得努力消除造成这种不幸的人的条件才对。”
“可我们是怎么办的呢?我们把他关进监牢里,使他处在十分闲散的条件下,或者要他从事于对健康极其有害而且无意义的劳动,让他交结那些跟他同样软弱而且在生活里迷失方向的人,然后由国库出钱把他同最腐败的人混杂在一起从莫斯科省流放到伊尔库茨克省去。”
“我们非但不去做任何事情来消除产生这种人的条件,反而一味鼓励那些制造这种人的机构……”
“是啊,当初他家里穷得把他从乡村送到城里来。自从他像个小野兽似的在城里住下,过学徒的生活,剃光了头发为以免生虱子,而且给师傅们跑街买东西的时候起,有心怜悯他的人却始终一个也没出现过。刚好相反,自从他在城里住下以后,他从师傅和同事口里听到的,抑无非是‘谁会骗人,谁会喝酒,谁会骂人,谁会打架,谁会放荡’之类的话。”
“到后来,对健康有害的工作、酗酒、放荡等,害得他生了病,戕害了他的身心,他就糊里糊涂,昏头昏脑,像在梦中那样,毫无目的地在城里流浪,一时莽撞,钻进人家的一个堆房,从那儿拿走了几条谁也不需要的粗地毯。可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这班衣食饱暖、家财豪富、受过教育的人,非但不去努力消除那些伤害这个孩子落到目前这个地步的原因,却要惩罚这个孩子。”
聂赫留朵夫专心思考这些事,已经不再听庭上的审问。在他脑子里展开的这些思想使得他自己也心惊胆战。他暗自惊讶,不明白他以前怎么会没有看清楚这种事,为什么别人也没有看出来。
(节选自《复活》,人民文学出版社版出版,有删节)
文本二:
无论什么样的读者,他们对小说那样的大部头作品的解释,在一定程度上得通过这一途径来实现:识别作品中那些重复出现的现象,并进而理解由这些现象衍生的意义。
从细小处着眼,我们可以看到语言成分的重复:词、修辞格、外形或内在情态的描绘;以隐喻的方式出现的隐蔽的重复则显得更为精妙。从大处看,事件或场景在文本中被复制着,由一个情节或人物衍生的主题在同一文本的另一处重复出现。最后,作者在一部小说中可以重复他其它小说中的动机、主题、人物或事件。
(节选自《小说与重复》,有删节,作者:J·希利斯·米勒)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作者运用了容貌、服饰、神态等肖像描写和比喻的手法,以形传神,生动地刻画了那个孩子的形象。 |
B.作者列出粗地毯具体价格,意在说明孩子与伙伴虽然是他们随手拿走的粗地毯,但确实构成了犯罪。但这两人最后却一人死亡、一人面临“最重的惩罚”,则突出了惩罚的不合理。 |
C.聂赫留朵夫的心理活动内容,一方面让读者明白孩子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的原因,也为聂赫留朵夫情感上复活做铺垫,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了更广阔的社会背景。 |
D.小说描述那个孩子是“极其平常的人”,除了说明孩子不是“危险人物”外,还有深层的含意:这个孩子的遭遇在当时的社会,太常见、太普遍了。 |
A.《复活》后文说,一般所谓的刑事犯的遭遇“还能多多少少见到一点依照法律办事的影子”,可见庭长,检察官们审讯这个孩子、玛丝洛娃等的刑事案件是依照法律办案的。 |
B.托尔斯泰善于对人物进行心理描写和分析,展现人物心灵变化的过程,评论家称其为“心灵辩证法”,文本一中对孩子和聂赫留朵夫都有这样的心理描写与分析。 |
C.文本一作者借聂赫留朵夫的思考,探讨“消除产生这种人的条件“的问题,表现了作者改革社会的良好愿望,也体现了作者批判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 |
D.文本一采用第一人称、有限视角叙述,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大卫·科波菲尔》也采用了同样的人称和视角。 |
4.文本一中多处出现“重复(或相似)”,请结合文本二,
文本一:
寻找王×成
张港
1973年的冬天,冷得邪乎,兴安岭上龙门农场,田鼠冻得钻进知青宿舍。于是,可怕的鼠疫暴发了。
1月27日夜,狂风打鼓,大雪拍门。一辆马爬犁从三分场驰到卫生院,抬下上海人李志鹏。李志鹏脸泛了青。高烧的人这个脸色,是真不行了。他要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他指指我上衣口袋,比画着。我明白了,他是要写字。我的破钢笔其实只是摆设,极少用。
李志鹏哆嗦着接笔,哆嗦着摸出一块挺旧的手绢包。在手绢上,他费力地写出个“王”,笔就不下水了。我接来笔,用舌头洇了洇,又下水了。他接着写,写得太费力,写了老长时间,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送他来的上海人比画:“把这个包——交给这个人——对吗?”
李志鹏点点头,我们几个人连声喊:“一定一定一定。”李志鹏的眼睛睁了一下又合上,就再也没有睁开。
上海小伙子李志鹏就这样走了。最后陪他的,只有三个上海知青加上一个东北的我。处理完后事,我们想起了那手绢包。
脏兮兮的旧手绢,里面是钞票,35元。皱手绢上的字,歪歪扭扭,第一个是“王”;第三个是“成”;中间这个,有人说是“之”,有人说像“云”,有人分析是“立”。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将这手绢包送到王×成手上——我们点头了,我们答应过李志鹏。
龙门农场也就五六千人,找一个人还不难。我们先从三分场开始,先从上海人入手,可是,没有王×成。
我们成立了“专案小组”,分工负责,分片包干,拉开大网。然而,还是找不到。
一转眼,上海知青大返城,专案小组成员最后剩了我一个。每一个人走时,都对我说“一定一定,一定要找到王×成”。
之后,我与上海书信不断,上海与我书信不断。
一晃,我也离开了农场,也娶着了媳妇。我给媳妇讲手绢包的事。媳妇手指在舌上抹湿,一张一张数过那35元钱。她将手指头塞进我的秋衣破洞里,一转一搅:“真的不少哩!够织件毛衣哩!”她枕在我的手臂上,日子穷而甜。
儿子降生,特能吃,而他娘没奶。因为钱断了,所以奶粉断了。媳妇先是骂我无能,然后又是骂我无能,最后,她摸出手绢包摔在炕上。我狠狠地瞪她,说:“不行!”
我与上海书信不断,上海与我书信不断。可是,那个王×成,就是找不到。
寻找王×成的队伍渐渐发展壮大,我们这些最穷的人家却最先安装上电话,打着长途电话研究王×成,研究手绢包。
那一年,上海来了兴致勃勃的电话:“找到了,在上海,原来的龙门知青。”电话要我带上东西,赶赴沪上。“邮不行吗?”“不行,面当面,物对人,得确认。”
想想那个大风雪之夜的李志鹏,我带上干粮,买了车票。那人叫王子成,手绢不对,钱的数额也不对。虽然路费是上海人出的,可我欠了债,债是大田的野草,锄了又长。
一晃,我发现自己老了。这个手绢包,让我长出许多皱纹。可是,怎么办呢?那个大风雪之夜,李志鹏最后那样子,总在梦里,总在醒时。我与上海人通话,决定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总攻——
不管不顾地不分时间地点人物地大讲这个手绢包的故事,发动群众,搜寻王×成。
这天,我接到个电话,那人自称龙门农场的,在城里治病。事情重要,电话说不行,要我到医院会面。
路上,我忽然想到,这自称叫于诚的人,莫不就是找了20年的王×成?
比我还老的于诚,果然就是“王×成”。
于诚摸着手绢包:“是不是 35 块?是不是两张 10 块,一张 5 块,剩下 1 元的,还有两张 5 角?”
“是是是,对对对!”
“两张10块的,卖榛子钱;一张5块的,土豆钱……”于诚老泪纵横。
“找了 20 年呀!原来是你。”我终于明白了,在农场时,我是知青,他是山东移民,我们相隔二十多公里。
于诚翻来覆去地看手绢,翻来覆去摩挲那些市面上已难见的旧纸币。突然,他将钱拍我手上,说:“原来张眼镜就是你呀!这些钱是你的呀!”
我傻了,我不能不傻。
于诚缓缓气,说:“去过六分场吧。”
我没去过。
“去六分场的路,总走过吧!”
我记不得。
“一辆胶轮拖拉机着火,你们知青救火。这还不记得?”
好像——这事有。
“有个人,救火烧了毛衣。后来我打听了,他叫张眼镜。我就攒了钱,托人买上海毛线,我得赔人家毛衣呀!托来转去,没了下落。想不到,钱钱钱……钱在这儿,你你你……你在这儿。”
泪如水泼,我不会说话了。
(2020年24期)
文本二:
从体裁来说,故事应该与小说有显著区别,否则它就不是一种文体。故事的基本涵义是旧事、旧业、先例、典故等,因此,故事一般讲的是已过去的真实事件,不可过于夸张或扭曲。当然,故事中的虚构与小说中的真实,都是相对而言的。这里面有个谁主谁次的问题,故事中事件主体不能背离,这是大原则,小说则不一样,芝麻可以说成西瓜,这是它们之间真实与虚构的区别或差异。
故事中事件的真实性决定其运用的表达形式,即说故事主要通过叙述的方式来讲一个带有寓意的事件。因此,写故事又叫讲故事,主要用的是叙述的方法,而小说常用的是描写的方法。我们认为一个故事“好”,亦因为它侧重于事情过程的描述,强调情节跌宕起伏,从而阐发某种道理或者价值观。试想,如果你在讲故事过程中大量使用情景描写,别人会怎么看你,肯定会认为你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吹牛皮!
另外,讲述一个故事,必须话有所指,意有所图,这就是说讲故事要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也就是故事中所谓的故事核。故事核就像目的地,是故事中要鲜明的。这在讲故事过程中也常要有所提示,或头或尾或文中,这在寓言故事中更是可见一斑。寓言故事的讲述者始终是主导,其目标方向很明确,故事中所运用的各种手法,目的总是先将读者引向歧途(这很关键),最后再引向故事核。
故事留给读者的是事,人反而淡化了。好的故事,几十年后不忘的还是故事本身,而不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当然,故事本身也能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但那只是副产品。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李志鹏临终前艰难地留下遗言,表明他不想将钱据为己有,也引出下文寻找王×成的故事。 |
B.“债是大田的野草,锄了又长”形象地写出“我”生活的贫困,反映了寻找王×成的艰难。 |
C.于诚看到“我”后老泪纵横,虽然其实知道“我”是他找的人,依然为“我”的精神感动。 |
D.小说不仅写了我在寻找王×成,还有众多的人也参与到寻找的队伍中,传递了人间正能量。 |
A.小说以“寻找王×成”为题,新颖有趣,既概括了文章的主要内容,又能激发出读者的阅读兴趣。 |
B.小说插叙“我”当年救助一辆着火的拖拉机的情节,既完善了小说内容,又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
C.“我”的儿子没钱买奶粉吃,媳妇骂“我”无能,侧面表现“我”一定要将钱交给王×成的决心。 |
D.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述,由“我”对王×成的寻找贯穿主体情节的始末,使得故事叙述真实紧凑。 |
4.《寻找王×成》是怎样运用各种手法先将读者引向歧途,最后再引向故事核的?
过 河
周涛
这时我才发现,我骑了一匹极其愚蠢的马。一路走了20多公里,它都极轻快而平稳,眼看着在河对岸的酒厂就要到了,它却在河边突然显示出劣根性:不敢过河。
它是那样怕水。尽管这河水并不深,顶多淹到它的腿根;在冬日的阳光下,河水清澈平缓地流着,波光柔和闪动,而宽度顶多不过十几米。但是它却怕得要死。这匹蠢马,这个貌似矫健的懦夫!它的眼睛惊恐地张大,前腿劈直,胸颈往后仰,仿佛面前横陈的不是一条可爱的小河,而是一道死亡的界线或无底的深渊。
我怀疑这匹青灰色的马对水一定患有某种神经性恐惧症。也许在它来到世间的为期不算很长的岁月里,有过遭受洪水袭击的可怕记忆,因而这愚蠢的畜牲总结出了一条不成功的经验,像一个顽固的被捕的间谍似的,任凭你脚踢鞭打,它就是不使自己的供词跨过头脑中那个界线。
我想了很多办法——用皮帽子蒙住马的眼睛,先在草地上奔驰,然后暗转方向直奔河水,打算使其不备而奋然驰过,结果它却在河沿上猛地顿住,我反而险些从马头上翻下去.不远处恰有一座独木桥,我便把缰绳放长,自己先过河到对岸,用力从对岸那边拽,但它依然劈腿扬颈,一用力,我又差点儿被它拽下水。
面对如此一匹怪马,我只好长叹:吾计穷矣!但今天又必须过河,我必须去酒厂;倘要绕道,大约需再走20公里。无奈之下,只得朝离得最近的一座毡房走去,商量先把马留在这里,我步行去办完事再来骑走。
一掀开毡帐我就暗暗叫苦,里面只有一位哈萨克族老太太,卧在床上,似有重病。她抬起眼皮,目光像风沙天的昏黄落日,没有神采;而那身躯枯瘦衰老,连站起来也很困难似的。看样子,她至少有80岁;垂暮之年,枯坐僵卧,谁知哪一刻便灵魂离开躯壳呢?可是既然进了门,总不好扭头便走,我只好打着手势告明她我的困难和请求,虽然我自己也觉得等于白说。
她听懂了——其实是看懂了。摆摆手,让我把她从床上搀起来,又让我扶她到外边去。到了河边上,她又示意让我把她扶上马鞍。我以为老太太的神经是不是也不对劲儿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无论怎样钦佩哈萨克人的马上功夫,也不能相信她眼前这种可笑的打算。
可是当我刚把她扶上马背,我就全信了。她那瘦小的身躯刚刚落鞍,那马的脊背竟猛然往下一沉,仿佛骑上来一个百十公斤重的壮汉,原来的那种随随便便满不在乎的顽劣劲儿全不见了,它立得威武挺直,目光集中,它完全懂得骑在背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就如士兵遇上强有力的统帅那样。这马不愚蠢,倒是灵性大得过分了。它当然还是不想过河,使劲儿想扭回头,可是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控住了它,它欲转不能。它小蹄朝后挪蹭的劲儿突然被火烧似的转化为前进的力,嗒嗒地跃进河中,水花劈开,在它胸前分别朝两边溅射。铁蹄踏过河底的卵石发出沉重有力的声响,它勇猛地一用力,最后一步竟跃上河岸,湿漉漉地站定。
我把老太太扶下马,又把她从独木桥上扶回对岸,然后在她的视线里牵马挥手告别(我不敢当她的面上马)。她很弱,在河对岸吃力地站着,久久目送我。
此事发生在1972年冬天的巩乃斯草原,而天山,就在老人的身后矗立,闪闪发着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故事开始马不愿意过河,甚至对过河表现出恐惧,是因为它曾经遭受过洪水的可怕袭击。 |
B.文中采用了对比写作手法,“我”的年轻力壮与老太太的年迈体衰,马在“我”面前的桀骜不驯与在老太太面前的心神相通,激发读者兴趣,引人深思。 |
C.小说描写了“我”一次骑马过河的生活片断,并由此感悟出人与动物相处的真谛,给人以生命的思索与启迪。 |
D.小说语言充满张力。自然环境的壮美,马的个性与飘逸,老太太衰弱及其瞬间迸发的力度,都是通过作家精彩的语言描写来传递的。 |
②老太太示意我扶她上马鞍,我却以为她的神经“不对劲儿”,请结合上下文展开想象,在文中横线处补写一段表现“我”心理活动的语句。
3.小说最后一段补充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及老人背后的天山,有何作用?
战地医院
周海亮
医院只是连成一片的几顶帐篷,医生神色凝重,护士步履匆匆。空袭中城市被夷为平地,所有建筑被毁,所有百姓撤离。帐篷们卧在近郊,与惨烈的前线,近在咫尺。沾满鲜血的纱布扔了一地,止血钳变了形状,被锯掉的残肢断臂孤零零地指向天空。远处枪炮声连成一片,战士且战且退,脆弱的防线随时可能被对方撕成碎片。不断有卡车停在帐篷外面,车厢打开,撂在一起的伤兵们叠股枕臂。有些人早已死去,或伤到要害,或失血过多,或被上面的人压到窒息,眼球如气泡般迸裂干瘪;有些人还在痛苦地呻吟,呼唤着母亲、妻子、儿女们的名字,一只拳头紧握。突然那拳头訇然倒塌,松开,一张握得变形的照片,血迹斑斑。
医生满头是汗。口罩后的眼睛,噙满泪水。
又一辆卡车刹住,又一堆伤兵扔下。他们喘息着,呻吟着,拉着护士的手,求护士叫着他的名字,求护士用石块砸烂他的脑袋。有人在艰难地嚎叫,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伤兵,却用不上力气。护士跑过来,慌慌地拽住他的胳膊。护士用足力气,却只拽下他的一只胳膊,一只粗壮结实的胳膊——尖锐的弹片从他的腋下呼啸而过,他感到一阵冰凉又一阵滚烫。手里却还紧握着枪,那胳膊挂上他的臂膀,轻轻地荡。
六个人被抬上担架。卡车拉回十八个伤兵,只有六个人还有气息。医生用上吗啡,用上止血钳,用上手术刀,用上洗脸盆,绷带,镊子,纱布,酒精,叹息,圣经,微笑,咒骂……兵们不断死去,大喊大叫或者悄无声息。有兵的胸口被打出六个排成一线的圆形孔洞,血从其中一个窟窿汩汩流出,鼓着粉红绚丽的血泡。护士拿手去捂,血又从另一个小洞里冒出。再捂,再冒。兵平静地看着护士,他说你长得像我的妻子。兵的身体越缩越小,目光愈来黯淡。他像一名婴儿般死去。临死前他想轻吻护士的手。他没有成功。
六个兵,死掉五个。他们的脸上涂满鲜血,没有人记住他们的样子。最后一个兵被抬上手术台,他的髋骨以下,炸得血肉模糊。医生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他还是一个孩子。他感觉不到痛苦,他说他的身体变得很轻。我的身体变得很轻,他说,现在我跑起来,一定飞快。
医生盯着他的脸,冲他微笑。远处传来嗒嗒嗒的声音,医生知道,那是我们的防空炮火在吼叫。那些子弹或者炮弹在距离飞机尚有几百米的地方便停止上升,它们悬在空中,然后垂直下落。那些炮火形同虚设,它们甚至连恐吓或者警告的作用都起不到。——否则的话,城市不会变成焦土。
有人跑进来,要求医生和护士马上躲进狭窄阴暗的防火洞。飞机就要来了,他说,它们会把这儿炸成粉末。
医生从兵的身体里,取出一个弹片。弹片扔到搪瓷盘里,兀自跳跃,叮当有声。
医生从兵的身体里,取出一枚子弹。子弹夹在骨缝中,变了形状,就像一朵绽开的梅花。
听我的,我们先躲一躲……
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来人。很多人已经撤进防空洞,帐篷里只剩九个人。他,来人,一名护士,手术台上喘息的士兵,五个已经死去的叠在一起的士兵。似乎飞机就在头顶盘旋,他甚至听到投弹仓打开的声音以及驾驶员轻轻的咳嗽声。
医生没有走。他坚持把手术做完。一颗炮弹在另一个帐篷里炸开,一把变形的剪刀划破帐篷落到他的面前。他拾起剪刀,扔开,继续他的手术。护士轻握着战士的手,又替医生擦去额上的汗珠。战士是在手术后死去的。战士在临死前咧开他的嘴巴。他的牙齿很白。他有两颗调皮的虎牙。
没有人能够挽救战士的生命。在战场上,死亡是一种必然,只有活着,才是一种偶然。
后来,当然,医生得到长官的训斥。
长官说空袭时必须躲进防空洞,这是命令,你不知道么?
他说,我知道。
长官说你是前线惟一的医生,你的生命远比十个战士的生命重要百倍,你不知道么?
他说,我知道。
长官说那个士兵虽然可怜,可是他身负重伤,即将死去。做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医生,你不知道他终会死去么?
他说,我知道。
长官说你什么都知道,可是在那时,你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件毫无意义的事呢?
他说因为他还没有死去……他躺在手术台上,他还在喘息……我得让他知道,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我们,还有他的祖国,也没有将他抛弃。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首段的环境描写,渲染了战斗的激烈、紧张和医院环境的危险,为下文情节的展开作铺垫。 |
B.对伤兵的描绘,既有寥寥数笔的群像展现,又有对个体的细节描摹,有详有略,让读者深切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
C.“弹片扔到搪瓷盘里,兀自跳跃,叮当有声。”以动衬静,凸显战地医院内环境的安静。 |
D.医生救治伤员要用上“叹息,圣经,微笑,咒骂等”,看似不合理,但恰恰体现战争时药品的极度匮乏、医生的无能为力。 |
3.本文结尾处,医生连说了三次“我知道”,说说作者这样写的妙处。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青鱼
[冰岛]拉克斯内斯
①青鱼来了。
它已经有十七年没有在这一带出现了,可是今年夏天它来了,②它的出现简直就像慷慨的太阳照耀着这个渔村。是的,人的命运就靠这些栖息在深水里的异常任性的生物来决定。
青鱼按着它自己的怪癖能叫人变成富翁,也能叫人变成穷汉;它能把外国商人引到这里,那些用红色、蓝色、绿色油漆装潢门面的阔气的商号也都因为它变得漂亮起来。青鱼一来,当地居民的活儿就够干了。活儿最多的时候,一昼夜里人们只睡一小时的觉,活儿是论钟点给钱的,而且还给奖金。这一切就是:冬天可以让孩子们到雷克雅未克去上学,可以给姑娘们买几件新衣裳了,还可以买洋铁板来修屋顶。买卖人在广场上碰到渔夫们的时候,也都要互相问候几句和开开玩笑。
可过了几年,青鱼不见了,渔夫们像往常那样地撒着网,可是拉起来的,除了一些零碎的小鱼和海蜇以外,一网网都是空空的。这样年复一年,渔村一年比一年更凄凉与悲惨了,整个峡江就像是一只空空的钱袋。漫长的饥饿的岁月就像是一连串的骨骼,在海藻间无声无息地滑了过去。以前像彩虹一样五颜六色的房子,现在就像是一些秃毛的、衰老的瘦马,③面面相觑地站着。有的则是完全破损了,风雨可以随意侵入。洋铁板在风中颤动,楼梯也腐朽了,在上面走动已经十分危险。
可是这年夏天,隐没在峭壁间的渔村又不分昼夜地忙碌起来了,峡江里传来的彻夜不停的马达声和为了挣钱而通宵不睡的那些人们的喧嚣声又融合成了一片……
十七年没有出现过的青鱼,重新光临这个渔村了。
妇女们聚集在码头底下,母亲们把婴儿留在摇篮里,匆匆忙忙地赶来洗刮青鱼;家家户户的菜园子里、小溪边上、十字路口和江岸上,到处都在谈论着这种吉祥的小生物;连医生和地方官也都只谈论青鱼的出现这件大事。体面的公民们,因失眠和疲劳过度而丧失了理智,睁着发红的眼睛走来走去,忙乱着敲打玻璃窗,骂着渎神的话,见了人就扑过去。
而在青鱼桶上弯下去又伸直起来的那些背脊中间,有一个人的背脊比别人的弯曲得更厉害。这是一个名叫老卡达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男子的磨破了的短大衣,脖子上绕着一块棕色的布,皮包骨头的脚上套着两只皮囊似的鞋子。嘴里只有一颗大牙,长着一脸皱纹,还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她的双手瘦削无力,疤疙瘩瘩,像是两块旧布片。可是这双九十岁的衰老的手从早晨六点钟起一直忙个不停。这一整天,她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可是仍旧只刮洗了三桶鱼,总共只赚了两克郎二十五厄尔。
她曾经一天刮洗过四十桶青鱼,还得过奖金。她还有个一块儿在“鲸鱼公司”干活的朋友,她们常常你来我往地互相探望,一起喝杯淡淡的咖啡,谈谈鲸鱼。那个老妇人每年都要从叶古里达尔寄给她一小团绒线,老卡达就坐在自己的破屋里,把绒线织成连指手套,卖给渔夫们,换得几个厄尔。
现在老卡达就像往日那样弯着身子在盛着青鱼的桶旁站着,她漫长的一辈子的生活顺到她的眼前。除了这些,她的一生并没有留下什么快乐的回忆,她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快乐的日子。
深夜最后的一批渔船靠拢了码头。一个长了满腮胡子的男人,刚从海上回来,走下码头,就在老妇人跟前站住,说:
“妈妈,回家去吧。”
可是老妇人没有听见。在他重新对她说了一遍的时候,她又打发了几条青鱼到另一个世界去。
“妈妈,我们回家去。唉,老太太,快半夜了,你会连站都站不住的!”
老妇人没有理会,她继续刮洗着青鱼。
他见老妇人不听他的劝告,忍耐不住了,就抓住母亲那双可怜的、衰老的手,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子。老妇人望了望他,严厉地说道:“把刀子还给我,希古!”
“够了,别穷忙了!趁你的两只脚还支持得住,早些停止吧!”他说着,试着把她拖走。
老妇人抵抗着,拼命地抓着桶边。
“希古!要是你不马上把刀子还给我,我就揍你!听见了吗?”
可是儿子继续把母亲从码头上拉走。她一直挣扎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向儿子恳求道:
“稍许等一等,希古……听我说,儿子,别拿走我的刀子,要知道今天一分钟也不能随便放过呀:青鱼来了呀………”
“你完全累坏了,老太太。”他温和地说,“你扶住我,我来搀你吧。”
他搀着她回家。老妇人弓着背,迈着小步,沿着江岸走去。一路上她低声啜泣着,过了一会儿,老妇人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又一次站住了,噙着眼泪说:
“我不会宽恕你的,希古! …”
这个可怜的九十岁的老太太从胸中发出来的这声沉痛的绝望的呻吟,就像是把整个大地的悲苦都倾吐出来了。
夜深了,码头上亮着一片灯光。妇女们仍然站在盛着闪闪发光的青鱼的桶旁;④由她们那些一会儿弯曲、一会儿伸直的背脊构成的起伏的波浪,仍然像先前那样,泛出彩虹一般缤纷的颜色。被电灯光一照,青鱼闪耀得更厉害了,瑰丽得像金子。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青鱼是当地渔民主要的经济来源,它可以带来商业的繁荣、居住条件的改善,也可以让孩子们受到教育,是人们谈论的焦点。 |
B.“发红的眼睛”“见了人就扑过去”是细节描写,前者写出人们因青鱼来了而忙到疲劳过度、后者写出了人们丧失理智的急切。 |
C.老卡达一生没有多少快乐的回忆,早年在“鲸鱼公司”干活时和朋友建立的友谊,是她漫长人生中难得的温暖而美好的记忆。 |
D.儿子强行夺走母亲手中的刀让她回家,反映了儿子对母亲的粗暴和不理解,而母亲的抵抗和威胁,则源于穷苦生活带来的焦虑。 |
A.句子①“青鱼来了”紧扣标题,独立成段,突出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同时又引出下文。 |
B.句子②中“慷慨的太阳”运用比喻修辞,形象地写出了青鱼给人们带来的财富和希望。 |
C.句子③中“面面相觑”写出了人们面对以前五颜六色的房子变得破败时的惊讶和尴尬。 |
D.句子④中“起伏的波浪”,写出了妇女们昼夜不停刮鱼的紧张忙碌,有很强的画面感。 |
4.余华说“《青鱼》在极有限的叙述里展现了没有限度的思想和情感”,请简要分析本文是如何展现情感的。
挂在脖子上的安娜(节选)①
[俄]契诃夫
婚礼以后,这对新婚夫妇没有举行欢乐的结婚舞会和晚餐,没有安排音乐和跳舞,就要乘火车到二百俄里以外去朝圣了。许多人都赞成这个办法,说莫杰斯特·阿列克谢伊奇已经身居要职,而且年纪也不算轻,热闹的婚礼或许不大相宜了。再者,一个52岁的官吏跟一个刚满18岁的姑娘结婚,音乐就叫人听着乏味了。大家还说:阿列克谢伊奇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之所以想出到修道院去旅行一趟,是特意要让年轻的妻子知道:就连在婚姻中,他也是把宗教和道德放在第一位的。
人们到车站去给这对新婚夫妇送行,人群中有新娘阿尼娅的父亲彼得·列昂契奇,他是一位中学习字课和图画课教员;还有她的两个兄弟,中学生彼佳和安德留沙。火车开了,阿尼娅看见父亲踉跄着跟着车厢跑了几步,嘴里不住地喊道:“阿尼娅②!阿纽塔③!……”
阿列克谢伊奇在年轻漂亮的妻子对面坐下来。他是个中等身材的官吏,相当丰满,保养得很好,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却没留上髭。他那剃得光光、轮廓鲜明的圆下巴看上去像是脚后跟。他动作缓慢,态度温和,那双小眼睛微笑着。她也微笑,可是一想到这个人随时会用他那湿乎乎的厚嘴唇吻她,而且她没有权利拒绝,就觉着心慌。他那胖身子只要微微一动,就会吓她一跳,让她觉得又可怕又恶心。
阿列克谢伊奇是个举止庄重、不惯于跟女人打交道的人,他动作拙笨地摸着她的腰,不住地拍打她的肩膀。她却想着钱,想着母亲,想着母亲的死。是的,她跟一个阔人结婚了,他在银行里有十万卢布的存款,还有一处可以租赁出去的祖传庄园。可是她仍旧没有钱,她的结婚礼服是赊账缝制的。今天她父亲和弟弟来给她送行,她从他们的脸容看得出他们身边连一个小钱也没有,或许今晚就得挨饿。
她正在回想这些事,突然听到了从窗口传进来的音乐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原来火车在一个小车站上停住了。军乐声从高高的桦树和白杨后面,从浸沉在月光中的消夏别墅那边传来。不少人正在车站月台上溜达散步。这当中有个人是所有消夏别墅的房东,是个大富翁,姓阿尔狄诺夫。他又高又胖,眼睛暴突,脸长得像亚美尼亚人,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两条猎狗跟在他身后,用尖鼻子嗅着地面。
眼泪仍旧在阿尼娅的眼睛里闪亮,可是她现在不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她跟她认得的中学生和军官们握手,欢畅地微笑着。她走出去,站在两个车厢中间的小平台上,让月光照着她,好让大家都看见她漂亮的新衣服和新帽子。她发现阿尔狄诺夫正瞧着她,便卖弄风情地眯细眼睛,大声说起法语来。于是,因为她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因为周围乐声悠扬,还因为阿尔狄诺夫这个远近闻名的风流男子和放浪汉那么贪婪而好奇地盯着她,还因为大家都兴致勃勃,她也突然感到快活起来。等到火车开动,那些熟识的军官向她行军礼时,她已经哼唱起波利卡舞曲来了。她一面走回车室,一面觉得方才在那小车站上好像已经得到保证:不管怎样,她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这对新婚夫妇在修道院里待了两天,便回城里来了。他们住在官家开办的公寓里。吃午饭时,阿列克谢伊奇吃得很多也说得很多,谈政治,谈任命、调职、褒奖,还谈到人必须辛苦工作,说一个戈比④都得当心着用,又说他把宗教和道德看得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紧。他手里捏紧一把餐刀像拿着一把剑似的,说:“各人都应当有各人的责任!”
阿尼娅听着他讲话,心里害怕,吃不下去,通常总是饿着肚子从桌旁站起来。
有时候阿列克谢伊奇也带着阿尼娅到剧院去。幕间休息时,他总是不放她离开身边一步,挽着她的胳臂在走廊和休息室里走来走去。走过小吃部时,阿尼娅很想吃点甜食,她喜欢吃巧克力糖和苹果糕,可是她没有钱。他呢,拿起一个梨,用手指头揉搓一阵,犹疑不定地问:
“多少钱一个?”
“二十五个戈比!”
“好家伙,这么贵!”他说,又把那只梨放回原处。不过不买东西就走出小吃部又不像话,他就要了瓶矿泉水,独自全喝光了,喝得连眼泪都涌流出来。这时候阿尼娅总是打心眼里恨他。
一次他忽然涨红了脸,很快地对她说:
“快向这位老太太鞠躬!”
“可是我不认识她。”
“没关系。她是税务局局长的太太!我说,你倒是鞠躬啊!”他固执地埋怨道,“你的脑袋又不会掉下来。”
阿尼娅鞠了一躬,她的脑袋果然没有掉下来,可她却感到很痛苦。她觉着她灵魂里仿佛早就存着对这个人的惧怕似的。她怕中学校长,怕那位大家经常提到的上司大人,还有眼前这个循规蹈矩的莫杰斯特·阿列克谢伊奇。这些力量汇聚在一起,活像一只可怕的大白熊,威逼着像她,还有她父亲那样的弱者和罪人。她不敢说顶撞的话,每当受到粗暴的爱抚,被对方的搂抱吓得胆战心惊时,还只能强作欢颜。
彼佳和安德留沙有时穿着破靴子和破裤子来看望阿尼娅,他们也得洗耳恭听阿列克谢伊奇的教训:“各人都应当尽到各人的责任!”
他不给他们钱。可是他却送给阿尼娅一些手镯、戒指和胸针,说是这些东西留到急难的日子会大有用处的。他常常用钥匙打开她的五屉柜,检查一下那些东西是否完好无缺。
(写于1895年)
【注释】①选自《契诃夫短篇小说精选》。本篇共两节,选文为第一节,有删改。②、③阿尼娅和阿纽塔均为安娜的小名和爱称。④戈比,俄币中币值最小的分币。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的标题暗示了女主人公安娜的命运:不管怎样,她都只是那些有钱人的玩偶和饰物,无法得到具有人格尊严的生活。 |
B.小说的叙述角度与《装在套子里的人》不同,文中没有第一人称叙述者的转述,而是使用第三人称为主,采用了全知视角的写法。 |
C.小说显示了犀利的批判锋芒,对于笔下的人物,作家总是给予辛辣的讽刺,戳穿其假面具,揭示其真面目,而极少表现同情和宽容。 |
D.小说的语言生动幽默,细节刻画也十分传神,比如关于阿列克谢伊奇在剧院小吃部言行举止的描写,就令人忍俊不禁。 |
3.在小说的第二节,女主人公阿尼娅(安娜)的遭遇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试推测这一“逆转”的内容,并在本节选文中找出发生这种“逆转”的依据。
文本一:
(马斯洛娃案件审讯后的第二天)
等到聂赫留朵夫同陪审员们一块儿走进法庭,昨天的那种程序就开始了,又是大叫一声:“升堂!”那三个衣领绣花的人又登上高台,又是肃静,陪审员们又在高背椅上坐下,又是那几个宪兵,又是那幅画像,又是那个司祭。
开庭前的种种准备工作也跟昨天一样(只是陪审员的宣誓和庭长对陪审员的一番交代免掉了)。
今天审理的是一个撬镇窃盗案。被告由两个手握拔出鞘的军刀的宪兵押上来,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生得瘦伶伶的,两肩很窄,脸色灰白,脱了血色,身上穿着灰色长因衣。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皱起眉头瞧着走进法庭的人。这个孩子被控同一个伙伴扭开一个堆房的锁,从那里偷出几条旧的粗地毯,一共价值三卢布六十七戈比。根据起诉书上的说法,这个孩子同肩上扛着粗地毯的伙伴正在走路,却被一个警察拦住。这个孩子和他的同伙就立刻认罪,于是双双关进了监牢。这个孩子的伙伴是钳工,已经在监狱里死掉,现在只剩下孩子一人受审。那几条旧的粗地毯放在物证桌上。
这个案子的审讯工作完全像昨天一样,有供词,有罪证,有证人,有证人的宣誓,有审问,有鉴定人,有追根究底的盘问,总之各种花样无不齐备。充当证人的警察每逢庭长、公诉人、辩护人问他话,总是有气无力地回答几个字:“是,老爷,”或者“我不知道,老爷,”然后又是“是,老爷”……不过,尽管他表现出士兵的愚鲁和死板,人们还是可以看出他怜惜那个孩子,不乐意讲他逮捕孩子的情形。
另一个证人是失主,年老的房产主,那几条粗地毯就是他的。他分明是肝火旺的人,法庭上问他承认不承认那些粗地毯是他的,他很不高兴地承认说是他的。可是等到副检察官开始问他打算拿那些粗地毯做什么用,他是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他就冒火了,回答说:
“滚他娘的吧,这些粗地毯。我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要是我早知道它们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那我非但不会找它们,反而情愿例贴一张红票子,哪怕倒贴两张也成,免得让人家硬拉到这儿来受审。光是坐马车我就差不多花掉五个卢布了。况且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有疝气病,还有风湿病。”
证人们是这样说的。至于被告本人,对所有的罪行一概招认,像被捉住的小野兽那样茫然失措地四下里张望,用时时断时续的声调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案子是清楚的,可是副检察官仍旧像昨天那样耸起肩膀,提出一些巧妙的、意在引诱狡猾的犯人上钩的问题。
他在发言中证实这个盗窃案发生是在一个住人的地方犯下的,而且是扭开锁进去的,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孩子应当受到最重的惩罚。
庭长也像昨天那样扮演着公正无私的角色,向陪审员详细解释和开导一些他们本来就知道,而且也不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法庭也像昨天那样有好几次宣布审讯暂停,大家就又去抽烟,民事执行吏就又吆喝一声:“升堂!”两个宪兵就又坐在那里,握着拔出来的军刀吓唬犯人,同时竭力不让自己打盹。
从这个案子的审讯可以了解到这个孩子原本由他父亲送到一个卷烟厂里去做学徒,在那里过了五年。今年厂主和工人们发生纠纷以后,他被厂主辞退,始终没有找到工作。他在小饭铺里碰见那个跟他一样的钳工,比他失业更早。有一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喝醉酒,扭开锁,从那儿随手拿走了一些东西。他们被捕了。他们照实供认了罪行,被关进监狱。钳工在候审期间死掉了。现在这个孩子就作为社会必须与之隔绝的危险人物受到审判。
“要说他是个危险的人物,那也跟昨天那个女犯人倒不相上下,”聂赫留朵夫听着法庭上人们所说的话,暗自想道,“他们危险,那么我们就不危险?……我自己就是个好色之徒,浪荡的人,骗子,所有我们这班人,几是知道我的底细的人,不但不藐视我,反而尊敬我。那么我和我们这班人就不危险?
“其实,事情明明白白,这个孩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蛋,而是极其平常的人。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他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也无非是因为他处在会产生这种人的条件之下罢了。因此,看来事情很清楚:为了不要再有这样的孩子,就得努力消除造成这种不幸的人的条件才对。
“可我们是怎么办的呢?我们把他关进监牢里,使他处在十分闲散的条件下,或者要他从事于对健康极其有害而且无意义的劳动,让他交结那些跟同样软弱而且在生活里迷失方向的人,然后由国库出钱把他同最腐败的人混杂在一起从莫斯科省流放到伊尔库茨克省去。
“我们非但不去做任何事情来消除产生这种人的条件,反而一味鼓励那些制造这种人的机构……
“是啊,当初他家里穷得把他从乡村送到城里来。自从他像个小野兽似的在城里住下,过学徒的生活,剃光了头发为以免生虱子,而且给师傅们跑街买东西的时候起,有心怜悯他的人却始终一个也没出现过。刚好相反,自从他在城里住下以后,他从师傅和同事口里听到的,抑无非是‘谁会骗人,谁会喝酒,谁会骂人,谁会打架,谁会放荡’之类的话。
“到后来,对健康有害的工作、酗酒、放荡等,害得他生了病,戕害了他的身心,他就糊里糊涂,昏头昏脑,像在梦中那样,毫无目的地在城里流浪,一时莽撞,钻进人家的一个堆房,从那儿拿走了几条谁也不需要的粗地毯。可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这班衣食饱暖、家财豪富、受过教育的人,非但不去努力消除那些伤害这个孩子落到目前这个地步的原因,却要惩罚这个孩子。”
聂赫留朵夫专心思考这些事,已经不再听庭上的审问。在他脑子里展开的这些思想使得他自己也心惊胆战。他暗自惊讶,不明白他以前怎么会没有看清楚这种事,为什么别人也没有看出来。
(节选自《复活》,人民文学出版社版出版,有删节)
文本二:
无论什么样的读者,他们对小说那样的大部头作品的解释,在一定程度上得通过这一途径来实现:识别作品中那些重复出现的现象,并进而理解由这些现象衍生的意义。
从细小处着眼,我们可以看到语言成分的重复:词、修辞格、外形或内在情态的描绘;以隐喻的方式出现的隐蔽的重复则显得更为精妙。从大处看,事件或场景在文本中被复制着,由一个情节或人物衍生的主题在同一文本的另一处重复出现。最后,作者在一部小说中可以重复他其它小说中的动机、主题、人物或事件。
(节选自《小说与重复》,有删节,作者:J·希利斯·米勒)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作者运用了容貌、服饰、神态等肖像描写和比喻、夸张的手法,以形传神,生动地刻画了那个孩子的形象。 |
B.作者列出粗地毯具体价格,意在说明孩子与伙伴偷盗的物品价值不大,但这两人最后却一人死亡、一人面临“最重的惩罚”,从而突出惩罚的不合理。 |
C.小说描述那个孩子是“极其平常的人”,除了说明孩子不是“危险人物”外,可能还有深层的含意:这个孩子的遭遇在当时的社会,太常见、太普遍了。 |
D.聂赫留朵夫的心理活动内容,一方面让读者明白孩子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的原因,另一方面也向我们展示了更广阔的社会背景。 |
A.文本一采用第一人称、有限视角叙述,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大卫·科波菲尔)也采用了这一人称和视角。 |
B.文本一作者借聂赫留朵夫的思考,探讨“消除产生这种人的条件“的问题,表现了作者改革社会的良好愿望,也体现了作者浪漫主义的创作风格。 |
C.托尔斯泰善于对人物进行心理描写和分析,展现人物心灵变化的过程,评论家称其为“心灵辩证法”,文本一中就有这样的心理描写与分析。 |
D.《复活》后文说,一般所谓的刑事犯的遭遇“还能多多少少见到一点依照法律办事的影子”,可见庭长,检察官们审讯这个孩子,马斯洛娃等的刑事案件,是依照法律办案的。 |
4.文本一中多处出现“重复”,请结合文本二,分别从语言、人物、情节等角度分析这些“重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