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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武器(节选)①
美·海明威
军队这么庞大,路又这么少,撤退必然混乱。根本没人下令指挥。
“博内罗呢?”我问。
皮安尼望着我。“他走了,中尉。”他说,“他情愿当俘虏去。”我一声不响。
“他怕我们都会被打死。”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绕着城的北面走过乌迪内,过了一会儿便走进大撤退的基本行列。我真想不到撤退的规模这么宏大。我们整夜赶着路,走得比车辆还要快。博内罗情愿去当俘虏,真傻了。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
路上车辆和军队很拥挤,我们在路的旁边走着。
“博内罗是个傻瓜。”“他真是傻瓜。”
“他的事你怎么处理呢,中尉?”“我还不知道。”
“你看,要是战争继续下去,上面会给他家属找大麻烦的。”
“战争不会继续下去的。”一个士兵说。
“要是战争真结束了,那就没有关系了,”皮安尼说,“但是我不相信战争已经结束。真这样就太好啦。”
我说:“我不相信战争结束。他们都这样想,我可不相信。”
天亮前,我们赶到了河岸边,便沿着涨满水的河走,走近一条所有的人马要过的桥。我们沿着河岸走,然后挤进了过桥的人群。我紧紧地夹在人群中慢慢地过桥,上面是雨,下边隔着几尺便是河水。
木桥的那一头,两边站有一些军官和宪兵,打着手电筒。我们走近他们时,我看见有个军官用手指指队伍中的一个人。一名宪兵走进行列,抓住那人的胳膊,拖了出去。宪兵强迫他离开大路。他们正仔细察看着行列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刚要走到正对面时,他们又抓去了一个人。我看见那人是个中校。他头发灰白,长得又矮又胖。宪兵把他拖到那一排检查行人的军官后面。当我走到那一排军官跟前时,我看到有一两个军官正盯着我。其中有一位指指我,对宪兵说了一声。我看见那宪兵跑过来,挤过队伍的边沿来找我,接着我感到被他抓住了衣领。
“怎么啦?”我说。我伸手到背后去解手枪。
另一个从我身后抓住我,把我的手臂朝上扭,扭得几乎脱了臼。我跟他一起转过身,第一个宪兵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再抵抗就开枪。”我听见有人在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声嚷,但是我的声音并不响亮。他们现在已把我拖到路边来了。
“他再抵抗就开枪,”一个军官说,“押他到后边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战场宪兵②。”另外一位军官说。
“押他到后面那些人那儿去。”第一个军官说。他们押着我绕到这排军官的后边,走往公路下边临河的田野,那儿有一堆人。我看见步枪射击的闪光,然后是啪啪的枪声。那边站有四名军官,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人,一边一个宪兵守着。有一小组人由宪兵看守着。审问者的旁边站着四名宪兵,人人挂着卡宾枪。押我去的那两个把我推进这等待审问的人群中。我看看那个正在受审问的人。他就是方才从撤退行列中给拖出来的那个灰头发的中校,胖胖的小个子。审问者冷静能干,威风凛凛。
“你属于哪一旅的?”他告诉了他们。“哪一团?”他又说了。“为什么不跟你那一团人在一起?”他把原因说了出来。“你不知道军官必须和他的部队在一起的规矩吗?”他知道的。
问话到此为止。另外一个军官开口了。“就是你们这种人,放野蛮人进来糟蹋祖国神圣的国土。”“对不起,我不懂你的话。”中校说。“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叛逆行为,我们才丧失了胜利的果实。”“你们经历过撤退没有?”中校问。“意大利永远不撤退。”
我们站在雨中,听着这番话。
“要枪毙我的话,”中校说,“就请便吧,不必多问。这种问法是愚蠢的。”那些军官会商了一下。其中一个在一本纸簿上写了些什么。
“擅离部队,明令枪决。”他宣读。
两个宪兵押着中校到河岸边去。我没看他们枪毙他,但是我听见了枪声。
我们站在雨中,一次提一人出去受审并枪决。到这时,凡是他们问过话的都被枪决了。
我身子往下一蹲,同时劈开左右两人,低着头往河边直跑。河水很冷,我竭力躲在水下不上来。我第二次冒出水面时,看见前头有一根木头,就游过去,一手抓住它。我逃跑时和第一次冒出水面时,他们都开枪。现在却没人打枪。我双手抱住那根木头,由它把我顺流漂去。
(有删改)
【注】①小说描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男孩亨利参加意大利军队抗击德国,最终逃脱战争的故事。②战场宪兵:主要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和皮安尼两个人在对话中反复说博内罗“傻”,反映了我们内心的不安。 |
B.雨天增加了撤退的困难和意外的危险,预示人物命运的不可知,基调显得低沉。 |
C.小说叙写战场撤退时的情形和宪兵长官的冷酷,只作客观描述而不流露主观感受。 |
D.小说语言精练,极少修饰,表现力强,体现了海明威“电报体”小说的语言风格。 |
3.小说的人物对话描写简洁而又富有表现力,请以中校受审问的情节为例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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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武器①(节选)
[美]海明威
军队这么庞大,路又这么少,撤退必然混乱。根本没人下令指挥。
“博内罗呢?”我问。
皮安尼望着我。“他走了,中尉。”他说,“他情愿当俘虏去。”我一声不响。
“他怕我们都会被打死。”我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我们对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信心,中尉。”
“他上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中尉。他溜走了。”
我们绕着城的北面走过乌迪内,过了一会儿便走进大撤退的基本行列,整夜往塔利亚门托河赶去。我真想不到撤退的规模这么宏大。不但是军队,整个国家都在撤退。我们整夜赶着路,走得比车辆还要快。博内罗情愿去当俘虏,真傻了。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
路上车辆和军队很拥挤,我们在路的旁边走着。
“我走得发腻了。”“嗯,我们现在只要走就行了。用不着再操心。”
“博内罗是个傻瓜。”“他真是傻瓜。”
“他的事你怎么处理呢,中尉?”“我还不知道。”
“你看,要是战争继续下去,上面会给他家属找大麻烦的。”
“战争不会继续下去的。”一个士兵说。
“我们正在回家。战争结束了。”
“要是战争真结束了,那就没有关系了,”皮安尼说,“但是我不相信战争已经结束。真这样就太好啦。”
“我们不久就会知道的。”我说。
“我不相信战争结束。他们都这样想,我可不相信。”
天亮前,我们赶到了塔利亚门托河的河岸边,便沿着涨满水的河走,走近一条所有的人马要过的桥。我们沿着河岸走,然后挤进了过桥的人群。我紧紧地夹在人群中慢慢地过桥,上面是雨,下边隔着几尺便是河水,我从桥边探头望望河水。
没人说话。大家只希望快点过桥,心里就是这么个念头。我们快过去了。木桥的那一头,两边站有一些军官和宪兵,打着手电筒。我们走近他们时,我看见有个军官用手指指队伍中的一个人。一名宪兵走进行列,抓住那人的胳膊,拖了出去。宪兵强迫他离开大路。他们正仔细察看着行列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刚要走到正对面时,他们又抓去了一个人。我看见那人是个中校。他头发灰白,长得又矮又胖。宪兵把他拖到那一排检查行人的军官后面。当我走到那一排军官跟前时,我看到有一两个军官正盯着我。其中有一位指指我,对宪兵说了一声。我看见那宪兵跑过来,挤过队伍的边沿来找我,接着我感到被他抓住了衣领。
“怎么啦?”我说。我伸手到背后去解手枪。
另一个从我身后抓住我,把我的手臂朝上扭,扭得几乎脱了臼。我跟他一起转过身,第一个宪兵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再抵抗就开枪。”我听见有人在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声嚷,但是我的声音并不响亮。他们现在已把我拖到路边来了。
“他再抵抗就开枪,”一个军官说,“押他到后边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战场宪兵②。”另外一位军官说。
“押他到后面那些人那儿去。”第一个军官说。
他们押着我绕到这排军官的后边,走往公路下边临河的田野,那儿有一堆人。有一小组人由宪兵看守着。审问者的旁边站着四名宪兵,人人挂着卡宾枪。我看看那个正在受审问的人。他就是方才从撤退行列中给拖出来的那个灰头发的中校,胖胖的小个子。
“你属于哪一旅的?”他告诉了他们。
“哪一团?”他又说了。
“为什么不跟你那一团人在一起?”他把原因说了出来。
“就是你们这种人,放野蛮人进来糟蹋祖国神圣的国土。”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话。”中校说。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叛逆行为,我们才丧失了胜利的果实。”
“你们经历过撤退没有?”中校问。
“意大利永远不撤退。”
我们站在雨中,听着这番话。
“要枪毙我的话,”中校说,“就请便吧,不必多问。这种问法是愚蠢的。”
那些军官会商了一下。其中一个在一本纸簿上写了些什么。
“擅离部队,明令枪决。”他宣读。
两个宪兵押着中校到河岸边去。我没看他们枪毙他,但是我听见了枪声。
我们站在雨中,一次提一人出去受审并枪决。到这时,凡是他们问过话的都被枪决了。
我身子往下一蹲,同时劈开左右两人,低着头往河边直跑。我在河沿上绊了一跤,哗的一声掉进河里。河水很冷,我竭力躲在水下不上来,自以为再也不会上来了。我一冒出水面,便吸一口气,连忙又躲下去。我第二次冒出水面时,看见前头有一根木头,就游过去,一手抓住它。再把头缩在木头后边,连看都不敢往上边看。我快冒出水面时就听见枪声。那根木头顺着水流转,我搂住它。河水很冷。我随波逐流,双手抱住那根木头,由它把我顺流漂去。现在已看不见河岸了。
【注】①小说描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男孩亨利参加意大利军队抗击德国,经历了战争后,最终脱离战争的故事。②战场宪兵:主要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了大撤退的场面,官兵们惊恐不已,狼狈逃命,连战场宪兵也阻止不了他们。 |
B.宪兵们粗鲁蛮横,不讲道理,专门搜索从前线撤回的英勇官兵,并将其残忍杀害。 |
C.“我”机警灵活,看到被问话的都被枪决后,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找机会侥幸逃离。 |
D.撤退的官兵们都在盼望着战争的结束,但又不相信真的会结束,内心纠结、绝望。 |
A.小说语言精练,句子较为短小而且结构简单,很少使用修饰语,表现力强,突出体现了海明威“电报体”小说的语言风格。 |
B.小说详细写了胖胖的中校被审问、枪毙的过程,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并且以点带面,表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甚至荒谬。 |
C.“我”是小说中的线索人物,串联起众多情节;是故事的隐蔽叙述者,在叙述中从不流露主观感受,显得冷静而客观。 |
D.小说结尾写“我”跳河逃生的过程,用了大量的动词,准确地描写人物的一连串动作,将紧张的气氛渲染得扣人心弦。 |
4.有人说,海明威的小说是“零度写作”。所谓零度写作是作者客观、冷静、从容地陈述,请简要分析本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特点的及使用这种写作方法的好处。
桥边的老人①
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扳着轮辐在帮着推车。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他看上去既不象牧羊的,也不象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抛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②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抛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我想我现在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③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
“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注】①小说取材于20世纪30年代西班牙内战。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爆发,共和政府军和法西斯佛朗哥的叛军展开激战。海明威不但与许多美国知名作家和学者一起捐款支援西班牙人民正义的捍卫民主、反法西斯斗争,而且作为战地记者三次深入前线。②埃布罗河:西班牙境内最长的一条河。③托尔托萨:西班牙塔拉戈纳省城市。④巴塞罗那:西班牙最大的港市。
1.老人多次提到他饲养的动物,
A.老人与那几只小动物相依为命,可见其晚年生活凄凉、孤独。 |
B.老人关心动物,并几次停下不走,是为了要重返家园。 |
C.小动物是老人的精神寄托,体现他博大的爱心与朴素的人性。 |
D.人和动物都朝不保夕,控诉战争的残酷。 |
3.分析小说中
一天的等待
[美]欧内斯特·海明威
他走进我们房间关窗户的时候,我们还未起床。我见他一副病容,全身哆嗦,脸色苍白,步履缓慢,好像一动就会引起疼痛。
“怎么啦,宝贝?”
“我头痛。”
“你最好回到床上去。”
“不,很好。”
“你先上床。我穿好衣服就来看你。”
可是当我来到楼下时,他已穿好衣服,坐在火炉旁,一看就是个病得不轻、可怜巴巴的九岁男孩,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他发烧了。
“你上楼去睡吧,”我说,“你病了。”
“我没病。”他说。
医生来后,量了孩子的体温.
“多少度?”我问医生。
“一百零二度。”
下楼后,医生留下用不同颜色胶囊包装的三种药,并嘱咐如何服用。还说,如果高烧不超过一百零四度,就用不着担心。这是轻度流感,要是不引起肺炎,就没有危险。我回到房里,记下了孩子的体温,并对各种胶囊的服用时间做了记录。
“你感觉怎么样,宝贝?”我问他。
“到目前为止,还是老样子。”他说。
我坐在床脚边自个儿看书,等着到时间再给他服一粒胶囊。按理,他本该睡着了,然而,当我抬头看时,他却双眼盯着床脚,神情异常。
“你为什么不试着睡觉呢?到吃药时,我会叫醒你的。”
“我宁愿醒着。”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你不必待在这里陪我,爸爸,要是你嫌麻烦的话。”
“不嫌麻烦。”
“不,我是说,要是你过一会儿嫌麻烦的话,你就不必待在这里。”
我想,或许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十一点钟,照规定给他服药后,我便出去了一会儿。
那是个晴朗而又寒冷的日子,地上覆盖着一层已结成冰的冻雨。我带着我那条爱尔兰红毛小猎犬,沿着大路和一条冰冻的小溪散步,但在这玻璃般光滑的地面上站立和行走是很困难的。那条红毛狗一路上连跌带滑,我自己也重重摔了两跤。
高高的土堤上长着倒垂下来的灌木丛,我们从那下面撵起了一群鹌鹑,我击落了两只。
有几只鹌鹑停落在树上,但大部分飞进了一堆堆的柴垛中。动身返回时,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群鹌鹑,而且还剩下许多,改日可再去搜寻猎取。
回到屋里,他们说孩子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你们不能进来,”他说,“你们千万不要传染上我的病。”
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仍像我离开时那样躺着。他脸色苍白,但两颊上部烧得发红,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脚。
我量了他的体温。
“多少?”
“大约一百。”我说,实际上是一百零二度四分。
“原先是一百零二度。”他说。
“谁说的?”
“医生。”
“你的体温没问题,”我说,“用不着担心。”
“我不担心,”他说,“但是我不能不想。”
“不要想,”我说,“放心好了。”
“我很放心。”他说着,眼睛直盯着前方。显然,他有什么心事,但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将这个用水服下。”
“你看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
我坐下来,打开了《海盗的故事》,开始读给他听,但我看得出来他没有在听,于是我停了下来。
“你看我大概什么时候会死?”他问道。
“什么?”
“我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就要死了?”
“你不会死。你怎么啦?”
“啊,不,我会死的。我听到他说一百零二度。”
“人不会因为一百零二度的高烧而死去的。你是在说傻话。”
“我知道会的,在法国上学时,同学告诉我说,发烧到四十四度就不能活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
原来自上午九点起,整整一天他都在等死。
“你这可怜的宝贝,”我说,“你不会死的。这两种温度计不一样。在那种温度计上,三十七度是正常的。在这种温度计上,正常体温是九十八度。”
“你肯定?”
“绝对没错,”我说,“这跟英里和公里的区别一样。你知道,就像我们车速开到七十英里该折合成多少公里一样。”
“噢。”他说。
他那凝视着床脚的目光松弛了。他的紧张状态也终于缓解了。第二天,越发轻松了。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动辄会哭起来。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九岁男孩因为不懂得华氏温度与摄氏温度的区别,误以为自己将要死去而等待一天,备受精神折磨。这能表现出孩子的紧张、恐惧。 |
B.男孩在等待死亡的一天里没有哭泣,可当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去后却“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动辄会哭起来”。这样写能表现男孩的性格特征。 |
C.男孩反常的动作、神态暗示了他等待的是死亡,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不肯吃药,不让人接近,等等。 |
D.九岁的小男孩尽管面对死亡时表现得异常镇静,但仍掩饰不了消极等待、无能为力的悲观情绪。贯穿全篇的是一种忧郁痛苦的基调,这种基调使人读后感到压抑与无奈。 |
3.小说的标题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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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
(美)约翰·斯坦贝克
萨利纳斯山谷半空中飘着灰色的冬雾,像法兰绒一样,把山谷严实地裹住,与外界隔开。浓雾像扣在周围山巅上的锅盖,把偌大一个山谷变成严丝合缝的一只铁锅。萨利纳斯河这边的山坡上有个农场,残存着庄稼茬的黄色田垄仿佛浴在薄薄的、冷冷的阳光中;但在这十二月份,阳光是射不到山谷底部的。
河这边,亨利·艾伦的农场上已经没什么活可干了。妻子爱丽莎·艾伦正在山坡上的花园里忙碌。她用手套背面拂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脏手套在她面颊上留下一道泥污。一幢整洁的白色农舍耸立在她身后,高及窗口的红色绣球花成排地环绕着房子四周。看得出这是一所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小房子,因为所有的玻璃窗都擦得光亮夺目,连铺在前门台阶上的草垫都是干干净净的。
花园周围有一道防止牛、狗、鸡进入的铁丝网,他这时正靠着那铁丝网,身子向前探着。
“又干这个了,”他说,“看来你已经为明年准备好一批壮实的新菌了。对了,我已经把三岁的小公牛卖了三十头,成交的价钱和我要的没差多少。”
听到丈夫搭话,爱丽莎站直了腰,把手套戴好。“不错,这批菊苗明年会长得挺壮实。”
“你的确有点本事,”亨利说,“今年秋天你那些黄菊花的直径足足有十英寸,但愿你能在果园里培育出那么大的苹果来。”她目光锐利地望着他。“也许我能,我确实有一套本事。”
这时,从公路那边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的轧轧声。一个男人赶着大篷车走来,他的身子伏在铁丝围墙上,向前探着,对她说:“看见我篷车上的字了吧?我是补锅磨刀的,您有什么要修补或是要磨的东西没有?”
“噢,没有,”她急忙说,“我什么都没有。”她回绝时目光冷冰冰的。
“那好吧,拿只锅来也行,”他诚恳地说,“锅底凹凸不平或是有个窟窿,我都能修补得跟新锅一样。”
“我什么都没有,”她简短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这类的活让你干。”
他的目光离开她的面孔落在地上,四处张望,最后看见她刚修整过的花床。“这是些什么花,太太?”
“这都是菊花,花朵特别大,有白的和黄的。我每年都培育菊花,花朵比附近谁家种的都大。”
那男人越发朝前探着身子。“你听我说。我认识一位住在公路那边的太太,她对我说:‘要是你在路上看到良种菊花,一定想法子替我讨些种子来。’”
爱丽莎的目光变得活跃而急切。“看来她不太会养菊。用种子培育固然也可以,但是用这些菊苗移植就便当多了。”
他说:“那么我跟你要几棵带给她,大概不成吧?”
“当然成啦。”爱丽莎高声说,“我可以用湿土把菊苗包好让你带走。只要勤浇水,这些苗苗就能在花盆里生出根来,然后她可以把它们移到花园里去。”
“她肯定非常想要这种菊苗,你说这是良种菊?”
“这种菊美极了,”她说,“呵,美极了。”她目光中闪着异彩。她摘下走了形的帽子,把头一摇,散开一头漂亮的乌发。“我把菊苗栽在花盆里吧,便于你带着上路。你跟我来。”
“你看,用不了一个月这些苗苗就会生出根,到那时她就得把它们全移出来,每棵间隔一尺,栽在这样的好土里。你看见吗?”
她突然停住,仿佛不知所措。然后犹犹豫豫地说:“最难侍弄的是花骨朵。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讲才能让你明白。”她用锐利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像是在听别人说话那样,嘴唇微微张开着。“我要尽量说清楚,”她说,“你听说过有人有一种专会侍弄花草的手吗?”
“好像没听说过,太太。”
于是她站起身,面带愧色但站得笔直。她朝他递过花盆,轻轻地放到他怀里,“给你这个,把它放到篷车座位上去吧。”
她在后院破罐头堆里扒出两只变了形的平底铝锅,拿回交给他。“给你。也许你能把它们修好。”
他的态度立刻变得非常在行,“我能把它们修得跟新的一样!”
“你就在篷车里睡吗?”爱丽莎问道。
“就在篷车里,太太。下雨也好,天晴也好,我身上都不会湿。”
“睡在篷车里一定很有意思,”她说,“一定很有趣。但愿女人也能这样。”
“这种生活对女人可不合适。”
她上唇略略抬高,露出上牙。“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肯定?”她说。
“我不知道,太太,”他说,“我当然不知道。给你这锅,修好了。你不用再买新的了。”
“多少钱?”“噢,五角就够了。我要的价不大,可活干得不错。”
爱丽莎从屋里拿来五角硬币放在他手心上。“说不定有一天,有个人会跟你抢生意。我会磨剪刀,也会敲平锅底,我可以让你相信这些事女人也能做。”
他把木锤放回油污的工具箱里,把铁砧塞进车篷。“对女人来说,这种生活太冷清,也太吓人了。”他爬过车辕,在座位上坐稳后提起缰绳。“谢谢您了,太太。”
“不用谢,”她高声说,“要是路上耽搁太久,别忘了在沙土上浇点水。”
“沙土,太太?……什么沙土?噢,是了,你是说花盆里的土。当然我会浇水的。”
爱丽莎站在铁丝网前注视着慢慢离去的篷车。她的唇动了几下,无声地说:“再见——再见!”接着她低语道:“那边真亮,那儿有发光的东西。”低语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朝四周看看是否有人听见。爱丽莎转过身,急匆匆跑进房子。
当亨利把车开过来时,她立刻穿好大衣走出房来。
这辆双人敞篷小汽车颠簸在沿河边的泥土路面上,宿鸟被惊起,野兔钻进树丛,两只鹭鸶扑打着翅膀飞过那排柳树,一头扎进河中央去了。爱丽莎看见路前方的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她知道那是什么。
汽车驶近那黑点时,她会尽力不去看它的,但眼睛不一定能服从意志。她难过地暗自想道:“他很可能已经把菊苗扔在路旁了,连花盆一块扔掉费不了多大事。但是他不会扔掉花盆,”她心想,“他一定舍不得扔掉花盆,所以他不能把菊苗扔在路旁。”
汽车转个弯,她看见篷车就在前面了。为了汽车走过时不看那篷车和牲口,她把整个身子扭过去,转向她的丈夫。
刹那间,汽车驶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她没有回头。
为了压过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高声说:“今晚能吃顿好饭真是太好了。”
亨利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拍拍她的膝头。“我应该多带你进城吃吃饭,这对咱们俩都有好处。在农场上住久了咱俩都变得太压抑、太沉闷了。”
她把脸从他那边转开。“今晚喝点酒就行了,就足够了,”她把大衣领子竖起来,为的是不让他看见她在像老妇人那样——虚弱地哀哀哭泣。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就是环境的描写,浓雾“把偌大的山谷变成严丝合缝的一口铁锅”“薄薄的,冷冷的阳光”表现了这个环境的冷寂与压抑,这样的描写为后文女主人公发出“那边真亮,那儿有发光的东西”的渴望作铺垫。 |
B.夫妻之间隔着栅栏的谈话只有寥寥数语,谈话方式更像邻里间礼节性的问候,对彼此的所作所为缺乏关心与兴趣。而补锅匠的闯入则为妻子爱丽莎带来了真正的生机和希望。 |
C.当亨利说“但愿你能在果园里培育出那么大的苹果来”,可见在丈夫看来妻子的菊花长势虽好,但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不能带来财富,所以他希望妻子能种些可以带来财富的苹果树。 |
D.爱丽莎是一个感情丰富、精力充沛的女性,她并不接受男性强加给她的种种限制,“我可以让你相信这些事女人也能做”,这与娜拉在《玩偶之家》中对自身价值的探寻有相似之处。 |
A.“沙土,太太?……什么沙土?噢,是了,你是说花盆里的土。当然我会浇水的。”为下文爱丽莎在路上发现补锅匠丢掉菊苗伏笔。 |
B.文章情节简单,波澜主要由人物对话生成,补锅匠的出现和他与亨利的不同为女主人公和读者引入了一线光芒,这种对立使情节有了跌宕和起伏。 |
C.文章第二处环境描写与开头处环境描写形成对比,富有生机的画面预示着人物心理的转折,小说氛围也由此发生变化。 |
D.补锅匠与亨利看似对立实则统一,他们表层的对立关系形成反衬推动情节的发展,深层的统一关系则反映出深刻的主题。 |
4.爱丽莎擅长种菊花,爱惜菊花,小说还将“菊花”作为标题,因而“菊花”成为贯穿文章始终的核心意象,引导我们去分析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请结合文本,分析核心意象“菊花”的象征义。
越野滑雪
【美】海明威
缆车又颠了一下,停了。尼克正在行李车厢里给滑雪板上蜡,把靴尖塞进滑雪板上的铁夹,牢牢扣上夹子。他从车厢边缘跳下,落脚在硬邦邦的冰壳上,来一个弹跳旋转,蹲下身子,把滑雪杖拖在背后,一溜烟滑下山坡。
乔治在下面的雪坡上一落一起,再一落就不见了人影。尼克顺着陡起陡伏的山坡滑下去时,那股冲势加上猛然下滑的劲儿把他弄得浑然忘却一切,只觉得身子里有一股飞翔、下坠的奇妙感。他挺起身,稍稍来个上滑姿势,一下子又往下滑,往下滑,冲下最后一个陡峭的长坡,越滑越快,越滑越快,雪坡似乎在他脚下消失了。身子下蹲得几乎倒坐在滑雪板上,尽量把重心放低,只见飞雪犹如沙暴,他知道速度太快了。但他稳住了。随即一搭被风刮进坑里的软雪把他绊倒,滑雪板一阵磕磕绊绊,他接连翻了几个筋斗,然后停住,两腿交叉,滑雪板朝天翘起,鼻子和耳朵里满是雪。
乔治站在坡下稍远的地方,正噼噼啪啪地拍掉风衣上的雪。
“你的姿势真美妙,迈克,”他大声叫道。“那搭烂糟糟的雪真该死。把我也绊了一跤。”
“在峡谷滑雪什么滋味儿?”尼克挣扎着站起来。
“你得靠左滑。因为谷底有堵栅栏,所以飞速冲下去后得来个大旋身。”
“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滑。”
“不,你先去。我想看你滑下峡谷。”
尼克赶过乔治,他的滑雪板开始有点打滑,随后一下子猛冲下去。他坚持靠左边滑,末了,在冲向栅栏时,紧紧并拢双膝,像拧紧螺旋似的旋转身子,把滑雪板向右来个急转弯,扬起滚滚白雪,然后慢慢减速,跟铁丝栅栏平行地站住了。
他抬头看看山上。乔治正屈起双膝滑下山来;两支滑雪杖像虫子的细腿那样荡着,杖尖触到地面,掀起阵阵白雪,最后,这整个一腿下跪、一腿拖随的身子来个漂亮的右转弯,蹲着滑行,双腿一前一后,飞快移动,身子探出,防止旋转,两支滑雪杖像两个光点,把弧线衬托得更加突出,一切都笼罩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
尼克用滑雪板把铁丝栅栏最高一股铁丝压下,乔治纵身越过去。他们沿路屈膝滑行,进入一片松林。路面结着光亮的冰层,被拖运原木的马儿拉的犁弄脏了,染得一搭橙红,一搭烟黄。两人一直沿着路边那片雪地滑行。大路陡然往下倾斜通往小河,然后笔直上坡。他们透过林子,看得见一座饱经风吹雨打、屋檐较低的长形的房子。走近了,看出窗框漆成绿色。油漆在剥落。
他们把滑雪板竖靠在客栈墙上,把靴子蹬蹬干净才走进去。
客栈里黑咕隆咚的。有只大瓷火炉在屋角亮着火光。天花板很低。屋内两边那些酒渍斑斑的暗黑色桌子后面摆着光溜溜的长椅。两个瑞士人坐在炉边,喝着小杯浑浊的新酒。尼克和乔治在炉子另一边靠墙坐下。一个围着蓝围裙的姑娘走过来。
“来瓶西昂酒,”尼克说。“行不行?”
“行啊,”乔治说。“你对酒比我内行。”
姑娘走出去了。
“没一项玩意儿真正比得上滑雪,对吧?”尼克说。“你滑了老长一段路,头一回歇下来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个感觉。”
“嘿,”乔治说。“真是妙不可言。”
姑娘拿进酒来又出去了,他们听见她在隔壁房里唱歌。
门开了,一帮子从大路那头来的伐木工人走进来,在屋里把靴子上的雪跺掉,身上直冒水汽。女招待给这帮人送来了三公升新酒,他们分坐两桌,光抽烟,不作声,脱了帽,有的背靠着墙,有的趴在桌上。屋外,拉运木雪橇的马儿偶尔一仰脖子,铃铛就清脆地丁当作响。
乔治和尼克都高高兴兴的。他们两人很合得来。他们知道回去还有一段路程可滑呢。
“你几时得回学校去?”尼克问。
“今晚,”乔治回答。“我得赶十点四十的车。”
“真希望你能留下,我们明天上百合花峰去滑雪。”
“我得上学啊,”乔治说。“哎呀,尼克,难道你不希望我们能就这么在一起闲逛吗?带上滑雪板,乘上火车,到一个地方滑个痛快,滑好上路,找客栈投宿,再一直越过奥伯兰山脉,直奔瓦莱州,穿过恩加丁谷地。”
“对,就这样穿过黑森林区。哎呀,都是好地方啊。”
“就是你今年夏天钓鱼的地方吧?”
“是啊。”
他们喝干了剩酒。
尼克双肘撑在桌上,乔治往墙上颓然一靠。
“也许我们再也没机会滑雪了,尼克。”乔治说。
“我们一定得滑,”尼克说。“否则就没意思了。”
“我们要去滑,没错。”乔治说。
“我们一定得滑。”尼克附和说。
“希望我们能就此说定了。”乔治说。
尼克站起身。他把风衣扣紧。他拿起靠墙放着的两支滑雪杖。
“说定了可一点也靠不住。”他说。
他们开了门,走出去。天气很冷。雪结得硬邦邦的。大路一直爬上山
坡通到松林里。
(陈良廷译,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中描写滑雪的段落多从尼克的角度来写,要么侧重他本人滑雪时的感受,要么通过他的眼睛来观看乔治滑雪的姿态,虽多次描写而无雷同之感。 |
B.小说的多个细节描写突出了客栈的破败和黯淡,与白雪皑皑的山间峡谷形成鲜明对比,小说氛围由此发生变化,情节也由此发生转折。 |
C.小说插入了对喝酒的瑞士人、客栈女招待、伐木工人等人物的描写,这符合主人公在客栈小憩时的观察,也为小说增添了更真切的故事背景。 |
D.小说主旨与《老人与海》较为接近,都是通过描写人挑战大自然或者投身不甘平庸的冒险生活,来塑造海明威式的“硬汉”形象。 |
乌米
(俄)阿·马·高尔基
(1)每当早晨醒来,我便打开房间的窗户,倾听着从山上透过果园中茂密的绿阴向我传来的心事重重的歌声。无论我醒得多早,这歌声都已经回荡在充满着盛开的桃花和无花果的香甜气息的晨空里了。
(2)清风从阿伊——佩特里山巍峨的峰顶簌簌吹来,微微地拂动着我窗前浓密的树叶,树叶的簌簌声给歌声增添了许多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感。歌曲本身并不优美,而且有些单调,整个曲调很不和谐。在看来本应该停顿的地方,听到的却是悲伤而激动的呼号,随后这一惊心动魄的喊叫又同样出人意外地变作了柔肠百转的怨诉。这歌是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嗓音唱出来的,日复一日,从早到晚,什么时候都能听到这支像山溪一般流下来的唱不尽的歌子。
(3)村民们对我说,这心事重重的歌声他们已经听了七个年头。我问他们:“这是谁在唱?”他们告诉我,这是一个叫乌米的疯老婆子唱的。六年前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出海捕鱼,至今没有回来。
(4)从那时起,乌米便每天坐在自家土屋的门槛上,望着大海歌唱,等待着自己的亲人。一次,我去看她。我沿着蜿蜒的小道,经过几个伫立在山坡上的土屋,穿过一个个果园和葡萄园,爬上了高山。在山石背后翠绿树丛中,我看到了乌米老太婆的那所半坍塌的土屋。在从亚伊拉山顶滚下的巨石中间,长着几株法国梧桐、无花果树和桃树。溪水潺潺地流着,在它流过的地方形成许多小小的瀑布,土屋顶上长着青草,墙上爬着曲曲弯弯的藤蔓,屋门正对着大海。
(5)乌米坐在门旁的石头上,她的身材匀称颀长,白发苍苍。她那布满细小皱纹的脸,已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层层叠叠的石堆,年久失修的半塌的土屋,在炎热的蓝天衬托下的阿伊——佩特里山的灰色峰顶,以及在太阳照耀下寒光熠熠的大海,所有这一切在老人周围形成了一种肃穆静谧的气氛。在乌米脚下的山坡上,有一些零零落落的村舍。透过果园的绿树丛看去,它们那五颜六色的屋顶,酷似一个被打翻了的颜料箱。从山下不时传来马具的叮当声,还有潮水拍击海岸的沙沙声。偶尔还可以听到聚集在集市上咖啡馆附近的人们的喧嚷声。在这儿的山顶上是一片宁静,只有淙淙的溪水,伴随着还在六年前已经开始了的乌米的幽思漫漫的歌声。
(6)乌米一面唱,一面用笑脸迎着我。她的脸在微笑时皱得越发厉害了。她的眼睛年轻而明亮,眼里燃烧着专心致志的期待之火。她温存地打量了我一眼,重又凝视着一片荒漠似的大海。
(7)我走近前去,在她身旁坐下,听着她歌唱。歌子是那样奇特:满怀信心的曲调不时为忧思所代替,其中含有焦灼不安和疲倦的调子,它时而中断,寂然无声;时而又响起来,充满了喜悦和希望……
(8)但是不论这歌曲表现什么样的情绪,乌米老太太的脸上却只有一种表情,那是一种坚信不疑的期待,一种满怀信心的、安详而喜悦的期待。
(9)我问她:“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她粲然一笑,回答说:“阿布德拉伊姆……大儿子叫阿赫乔姆,还有一个叫尤努斯……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们正在路上,我马上就会看到船了。你也会看见的。”
(10)她说“你也会看见的”这句话时,似乎深信,见到他们父子对我说来也将是莫大的幸福,似乎当她丈夫的渔船出现在海天之际,出现在她那被南方的烈日晒干了的、木乃伊般的棕色手指所指的那一道深蓝色的细线上时,我会感到莫大的快乐。
(11)随后她又唱起了那支期待和希望之歌。我看着她,一面听,一面想:“就这样怀着希望该有多好啊!心里充满了对未来巨大欢乐的期待,这样活着该有多好啊!”
(12)乌米一直在唱着,她微笑地摇晃着身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辉的茫茫大海。
(13)她完全沉酒在一种思念里,不理会任何别的东西了,坐在她身旁的我对她说来已不复存在。我对她这种全神贯注的神态满怀敬意,我觉得,她这种只怀着一种希望的生活很值得羡慕,我沉默着,情愿让她把我忘却。这一天海上风平浪静,它像一面明镜,映射出明亮的天色,但并未使我产生什么希望。随后我便满怀惆怅悄然离去。身后传来了歌声和溪水响亮的淙淙声,海鸥在海上翱翔,一大群海豚在离岸不远的地方尽情嬉戏,远方是苍茫的大海。
(14)年迈的乌米永远等不到什么了,但她将怀着希望活着和死去……
1.本文着意勾勒了乌米形象,请从两个方面概括乌米的主要性格特征。(1)
(2)
2.指出第(5)自然段中景物描写所采用的手法,并简析该段景物描写的作用。
3.请用一句概括乌米歌声的情感内涵。(不超过10个字)
4.文中反复写乌米的歌声,有哪些作用?
5.《祝福》中的“我”既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形象,又是主人公祥林嫂命运的见证,其重要性与本篇中的“我”相似。请赏析《乌米》中“我”的形象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