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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选)
(俄)列夫·托尔斯泰
①这天夜里,玛丝洛娃久久不能入睡。她睁大眼睛躺在板铺上,想着心事。
②她想,她到了萨哈林岛后绝不能嫁个苦役犯,要么嫁个长官,或者嫁个文书,至少也得嫁个看守。他们都是色鬼,想起那个辩护人怎样盯住她,庭长怎样盯住她,法庭上遇见她和故意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怎样盯住她。
③她想到许许多多人,就是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因为回想起来太痛苦了,这些往事原封不动地深埋在她的心底。今天她在法庭上没有认出他来,倒不是因为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个军人,没有留胡须,如今却留着大胡子,显得很老成,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在他从军队回来,却没有拐到姑母家去的那个可怕的黑夜,她在心里把她同他发生过的事全部埋葬掉了。
④在那个夜晚以前,她满心希望他回来,因此不仅不讨厌心口下的娃娃,而且常常对她肚子里时而温柔、时而剧烈地蠕动的小生命感到亲切。但在那个夜晚以后一切都变了。后来的遭遇使未来的孩子纯粹成了累赘。
⑤两位姑妈都盼望聂赫留朵夫,可是他回电说不能来,因为要如期赶回彼得堡。玛丝洛娃决定自己到火车站去同他见面。玛丝洛娃服侍两个老姑娘上床睡了,就怂恿厨娘的女儿玛莎陪她一起去。
⑥这是一个黑暗的风雨交作的秋夜,温暖的大颗雨点时下时停。玛丝洛娃虽然熟悉这条路,但或许太兴奋,在树林里还是迷失了方向。玛丝洛娃一跑上站台,立刻从头等车厢的窗子里看见了他。这节车厢里的灯光特别明亮。有两个军官面对面坐在丝绒座椅上打牌。聂赫留朵夫穿着紧身的马裤和雪白的衬衫,坐在软椅扶手上,臂肘靠着椅背,脸上泛着让玛丝洛娃感到神秘奇怪的笑容。玛丝洛娃急切地用冻僵的手敲敲窗子。但就在这当儿,火车缓缓开动了。一个军官手里拿着纸牌站起来,往窗外张望。她又敲了一下窗子,把脸贴在窗玻璃上。那个军官想放下窗子,可是怎么也放不下来。聂赫留朵夫站起来,推开那个军官,粗暴地把窗子放下,这时玛丝洛娃彻底看清了仅一窗之隔的这张陌生的脸上那神秘奇怪的笑容。
⑦火车加快了速度。玛丝洛娃也加快脚步跟住火车。就在窗子放下的一刹那,一个列车员走过来把她推开,自己跳上火车。玛丝洛娃落在后头,但她仍一个劲儿地在湿漉漉的站台上跑着,但头等车厢已经离得很远了。接着二等车厢也一节节从她旁边驶过,然后三等车厢以更快的速度掠过,但她还是跑个不停。等尾部挂着风灯的最后一节车厢驶过去,她已经越过水塔,周围一点遮拦也没有了。风迎面刮来,掀起她头上的头巾,吹得衣服裹紧她的双腿。她的头巾被风吹落了,但她还是一个劲儿地跑着。
⑧“阿姨!卡秋莎阿姨[4]!”玛莎喊着,好容易才追上她,“您的头巾掉了!”
⑨“他在灯光雪亮的车厢里,坐在丝绒软椅上,有说有笑,喝酒玩乐,可我呢,在这儿,在黑暗的泥地里,淋着雨,吹着风,站着哭!”玛丝洛娃想着站住了,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住头,放声痛哭起来。
⑩玛莎害怕了,搂住她湿淋淋的衣服。
⑪“阿姨,我们回家去。”
⑫“等一列火车开过来,往轮子底下一钻,就完事了。”玛丝洛娃想着,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
⑬她打定主意这样做。但就在这当儿,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孩子,突然颤动了一下。忽然间,那在一分钟前还那么折磨她、使她觉得几乎无法活下去的重重苦恼,她对聂赫留朵夫的满腔愤恨,她不惜一死来向他报复的念头——这一切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她平静下来,理了理衣服,扎好头巾,匆匆走回家去。
⑭从那天起,她心灵上发生了一场大变化,她不再相信善了。如果她心里发生疑问:为什么人们互相欺凌,受苦受难?那么,最好就是不要去想它。如果她感到苦闷,那就抽抽烟,喝喝酒,同男人谈谈爱情,这样也就会把苦闷忘掉。
(有删改)
[注]卡秋莎:玛丝洛娃的名字。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
A.作者写玛丝洛娃夜里想到要嫁个长官或文书,想到盯着她的辩护人、庭长,主要是为了引出下文她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 |
B.玛丝洛娃在法庭上没有认出聂赫留朵夫不是他变化太大,而是她不再想起他,有时她会感到苦闷,说明她没有完全麻木。 |
C.玛丝洛娃在站台看到聂赫留朵夫后便敲他座位旁边的窗子,聂赫留朵夫却对她视而不见,推开了军官,粗暴地将窗子放下。 |
D.当玛丝洛娃刚被聂赫留朵夫抛弃时,她对生活失去信心,因腹中的孩子而产生活下去的勇气,但从此之后不再相信善良。 |
A.小说中画线部分对风的描写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渲染了环境的凄清和玛丝洛娃内心的悲伤,也暗示了她悲惨的命运。 |
B.小说节选部分一再强调玛丝洛娃不愿回想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有利于表现这件事对玛丝洛娃内心造成的伤害。 |
C.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既有动作语言描写,也有直接心理描写,这样更充分表现出了玛丝洛娃前后情感的变化。 |
D.小说节选部分对车站夜晚的描述,回顾了玛丝洛娃遭聂赫留朵夫抛弃的情形,对他们两人性格塑造都很完整全面。 |
4.小说第⑥自然段对车厢内聂赫留朵夫和另一个军官的描写有怎样的不同?这样安排有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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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第三个被告玛丝洛娃一进来,法庭里的男人便都把目光转到她身上,久久地盯住她那张白嫩的脸、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和高高的胸部。
庭长等着被告坐好,便开始了例行的审讯程序。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毫不耽搁,气氛十分庄严。这种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仪式使参加者都很满意,他们更加坚信自己是在参加一项严肃而重大的社会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啊!”好色的庭长特别亲切地问第三个被告。
“你得站起来。”他发现玛丝洛娃坐着不动,和颜悦色地说。
玛丝洛娃身姿矫捷地站起来,现出唯命是从的神气,挺起高耸的胸部,用她那双笑盈盈而略微斜睨的黑眼睛直盯住庭长的脸,什么也没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柳波芙。”她迅速地说。
聂赫留朵夫这时已戴上央鼻眼镜,随着庭长审问,挨个儿瞧着被告。他眼睛没有离开第三个被告的脸,想:“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叫柳波芙呢?”他听见她的回答,心里琢磨着。
庭长还想问下去,但那个戴眼镜的法官怒气冲冲地嘀咕了一句,把他拦住了。庭长点点头,又对被告说:“怎么叫柳波芙呢?”他说,“你登记的不是这个名字。”
被告不作声。
“我问你,你的真名字叫什么?”
“你的教名叫什么?”那个怒容满面的法官问。
“以前叫卡吉琳娜。”
“这不可能。”聂赫留朵夫嘴里仍这样自言自语,但心里已毫不怀疑,断定她就是那个他一度热恋过,确确实实是热恋过的姑娘,姑妈家的养女兼侍女。当年他糟蹋了她又抛弃了她,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想她,因为想到这事实在太痛苦了,这事使他原形毕露,表明他这个以正派人自居的人不仅一点也不正派,对那个女人的行为简直是十分下流。
对,这个女人就是她。这会儿他看出了她脸上那种独一无二的神秘特点。这种特点使整张脸都别具一格,与其他人不同。尽管她的脸苍白和丰满得有点异样,她的特点,与众不同的可爱特点,还是表现在脸上,嘴唇上,表现在略微斜睨的眼睛里,尤其是表现在她那天真烂漫、笑盈盈的目光中,表现在脸上和全身流露出来的唯命是从的神态上。
“你早就该这么说了,”庭长又特别和颜悦色地说:“你的父名叫什么?”
“我是个私生子,”玛丝洛娃说。
“那么按照你教父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呢?”
“米哈依洛娃。”
“她会做什么坏事呢?”聂赫留朵夫心里仍在琢磨,他的呼吸有点急促了。
“你姓什么,通常人家叫你什么?”庭长继续问。
“通常用母亲的姓玛丝洛娃。”
“职业呢?你做什么工作?”
玛丝洛娃不作声。
“你做什么工作?”庭长又问。
“在院里,”她说。
“什么院?”戴眼镜的法官严厉地问。
“什么院您自己知道,”玛丝洛娃说。
她扑哧一笑,接着迅速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又盯住庭长。她脸上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神情,她的话、她的微笑和她迅速扫视法庭的目光是那么可怕和可怜,让庭长不禁垂下了头。庭上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接着,这种寂静被一个旁听者的笑声打破了。有人向他发出嘘声。
庭长抬起头,继续问她:“你以前没有受过审判和侦审吗?”
“没有,”玛丝洛娃叹了一口气,低声说。
“起诉书副本收到了吗?”
“收到了。”
“你坐下。”庭长说。
被告就像盛装的贵妇人提起拖地长裙那样提了提裙子,然后坐下来,一双白净的不大的手拢在囚袍袖子里,眼睛一直盯住庭长。
接着传证人,再把那些用不着的证人带下去,又推定法医,请他出庭。然后书记官起立,宣读起诉书。他念得很响很清楚,但因为念得太快,以致发出来的声音成了一片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令人昏昏欲睡。法官们一会儿把身子靠在椅子的这边扶手上,一会儿靠在那边扶手上,一会儿搁在桌上,一会儿靠在椅背上,一会儿闭上眼睛,一会儿睁开眼睛,交头接耳。有一个宪兵好几次要打哈欠,都勉强忍住。
玛丝洛娃时而一动不动地望着书记官,听他宣读,时而全身抖动,脸涨得通红,似乎想进行反驳,然后又沉重地叹着气,双手换一种姿势,往四下里看了看,又盯住书记官。
……
“那么您对玛丝洛娃有什么看法?”那个被指定替玛丝洛娃辩护的见习法官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红着脸问道。
“她是最好的,”基塔耶娃回答,“姑娘受过教育,蛮有派头。她出身上等人家,法语书也看得懂。她有时候喝得有点多,但从来不放肆。是个非常好的姑娘!”
玛丝洛娃对掌班瞧瞧,但接着突然把目光移到陪审员那边,最后停留在聂赫留朵夫身上。她的脸色变得严肃甚至严厉了。她那双恼恨的眼睛有一只斜睨着。这双异样的眼睛对了聂赫留朵夫瞧了相当久。聂赫留朵夫尽管心惊胆战,但是他的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这双眼白闪亮、清楚的斜睨的眼睛。他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冰层坼裂,夜雾弥漫,特别是那钩在破晓前升起、两角朝下的残月,照着那黑漆漆、阴森森的地面。
“她认出我来了,”他想。他把身子缩成一团,仿佛在等待当头一棒。但是她并没有认出他来。她平静地叹了一口气,又去看庭长了。聂赫留朵夫也叹了一口气。“噢,但愿快点结束,”他想。
此刻他的心情仿佛一个猎人,不得已杀死一只受伤的小鸟:又是嫌恶,又是怜悯,又是悔恨。那只还没有断气的小鸟不住地在猎袋里扑腾,使人觉得又讨厌又可怜,真想赶快把它弄死,忘掉。
聂赫留朵夫此刻听着审问证人,心里就有类似的复杂情感。
(有删改)
[注]基塔耶娃:是玛丝洛娃的证人,即下文所说的“掌班”。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A.起初玛丝洛娃对庭审是抱有希望的,她积极回应庭长,力图在他面前表现出最佳的精神状态。 |
B.对聂赫留朵夫而言,玛丝洛娃无异于一面“照妖镜”,无论他如何自我标榜都不免原形毕露。 |
C.玛丝洛娃清楚庭长、法官对她的职业心知肚明,所以先是不与理睬,后用“院里”敷衍了事。 |
D.聂赫留朵夫一直担心被玛丝洛娃认出来,他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未做好承担错误的准备。 |
A.小说开篇通过法庭里男人的眼睛对玛丝洛娃的突出特征进行正面描写,自然实现叙述视角的转换。 |
B.庭审的庄严有序与庭长的好色轻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以此戏谑司法体系,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 |
C.对于书记官宣读之声,既有运用叠词的直接拟声,又有借一个宪兵多次要打哈欠进行侧面的烘托。 |
D.文末运用比喻,将玛丝洛娃比作还没断气、不住地在猎袋里扑腾的小鸟,表达了作者对她的同情。 |
4.作者对法官既有个体刻画,又有群体描摹,这种点面结合的写法对形象塑造、情节发展,主题阐释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复活(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聂赫留朵夫在监狱大门口拉了拉铃。他不知道玛丝洛娃今天情绪怎样,又想到她和她同监的人都对他保守着什么秘密,不禁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他向出来开门的看守说明要见玛丝洛娃。看守回去打听了一下,告诉他玛丝洛娃在医院里。聂赫留朵夫就上医院。
一个青年医生,浑身散发着石炭酸味,在走廊里接见聂赫留朵夫,严厉地问他有什么事。这位医生处处体恤囚犯,因此经常同监狱当局,甚至同主任医生发生冲突。他唯恐聂赫留朵夫提出什么违章要求,就表示他对任何人一视同仁,还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里没有女病人,这里是儿科病房。”青年医生说。
“我知道,不过这里有个女人是从监狱里调来担任助理护士的。”
“对,这样的女人这儿有两个。您究竟有什么事?”
“其中有个叫玛丝洛娃的,我同她很熟,”聂赫留朵夫说,“我想见见她,我为她的案子要到彼得堡去上诉。我想把这东西交给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聂赫留朵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
“行,这个可以。”医生态度缓和下来说,接着吩咐一个系白围裙的老太婆把助理护士玛丝洛娃叫来。“您要不要在这儿坐一下?到候诊室去也行。”
“谢谢您。”聂赫留朵夫说,趁医生态度好转,就向他打听玛丝洛娃在医院里工作得好不好。“还不错,要是考虑到她过去的生活经历,应该说很不错了,”医生说,“喏,她来了。”
玛丝洛娃穿一件条纹连衣裙,外面系着白围裙,头上扎着一块三角巾,盖住头发。她一看见聂赫留朵夫,脸唰地红起来,迟疑不决地站住,然后皱起眉头,垂下眼睛,踏着走廊里的长地毯快步向他走来。她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本想不同他握手,但后来还是向他伸出手,她的脸涨得越发红了。自从上次他们谈话时她发了脾气又道了歉以后,聂赫留朵夫还没有见到过她。他料想她今天的心情同上次一样。但今天她完全不同,脸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表情:拘谨,羞怯。而且聂赫留朵夫觉得她对他很反感。他告诉她他将去彼得堡,并且把装着他从巴诺伏带来的照片的信封交给她。
“这是我在巴诺伏找到的,一张很旧的照片,说不定您会喜欢的。拿去吧!”
她扬起黑眉毛,用她那双斜睨的眼睛惊奇地瞅了瞅,仿佛在问这给她做什么。然后默默地接过信封,把它插在围裙里。
“您在这儿好吗?”聂赫留朵夫问,“我很替您高兴。总比那边好一些。”
“‘那边’指什么地方?”她问,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那边就是牢里,”聂赫留朵夫赶快回答。“好什么呀?”她问。
“我想这里的人好些。不像那边的人。”“那边好人多得很。”她说。
“我今天要上彼得堡去。您的案子很快就会受理。我希望能撤销原判。”
“撤销也好,不撤销也好,如今对我都一样。”她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您都一样,”他说,“不过对我来说,您无罪释放也好,不释放也好,倒真的都一样。不管情况怎样,我都将照我说过的话去做。”他坚决地说。
她抬起头来。她那双斜睨的黑眼睛又像瞅着他的脸,又像瞅着别的地方。她整个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不过她嘴里所说的同她眼睛所说的截然不同。
“您何必说这种话呢!”她说。
“我说这话是要让您明白我的心意。”
“这事您已经说够了,用不着再说了。”她好容易忍住笑说。病房里不知怎的喧闹起来。传来孩子的哭声。“他们好像在叫我。”她不安地回头望望说。
“好吧,那么再见了。”他说。
她假装没有看见他伸出手来,没有跟他握手就转过身,竭力掩饰她的得意神气,沿着走廊的长地毯快步走去。
“她身上起了什么变化?她在想些什么?她有什么感受?她是要考验我,还是真的不能原谅我?她的心肠变软了,还是怀恨在心?”聂赫留朵夫问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回答。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变了,她的心灵里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变化不仅使他同她联结起来,而且使他同促成这变化的上帝联结起来。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青年医生表现出的“严厉”和“怒气冲冲”,侧面表现出他对囚犯的关照与体恤,以及对聂赫留朵夫的刻意戒备。 |
B.医生态度缓和下来,这与聂赫留朵夫明确告诉他这次探访的目的以及他与玛丝洛娃关系很熟密切相关。 |
C.聂赫留朵夫这次与玛丝洛娃见面时,她竟然表现得“皱起眉头”,不想同他握手,这让聂赫留朵夫觉得她反感他。 |
D.聂赫留朵夫提到“那边”时,玛丝洛娃脸上泛起红晕,是因为她那边让人不堪的牢狱生活被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提及,使自己很难堪。 |
A.文章开篇设置悬念,写聂赫留朵夫因不知道玛丝洛娃的情绪怎样、不了解她们对他保守的秘密而神经紧张,引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
B.文章写青年医生为体恤囚犯甚至不惜与主任医生发生冲突,这为下文他向聂赫留朵夫介绍玛丝洛娃并称赞她的工作做好了铺垫。 |
C.对玛丝洛娃的出场,作者按照从肖像到动作再到心理这种由远及近、由表及里的变化顺序依次展开描写,这符合普遍的认知规律。 |
D.D.“那边好人多得很”,这是玛丝洛娃对监狱环境和狱友的认知,作者通过语言描写特意在与“这里”医院环境和人的对比中凸显她善良的一面。 |
(课内)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4.节选文本中哪些因素让聂赫留朵夫认为玛丝洛娃的心灵里发生了重大变化?请结合选文内容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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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赫留朵夫在监狱的门廊里已等了好久。
他来到监狱,在大门口打了打铃,然后把检察官的许可证交给值班的看守。
带玛丝洛娃来的看守在离桌子稍远的窗台上坐下。对聂赫留朵夫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他不断在心中责备自己,上次见面没有说出主要的话,就是他打算跟她结婚。现在他下定决心要把这话说出来。玛丝洛娃坐在桌子一边,聂赫留朵夫坐在她对面。屋子里光线很亮,聂赫留朵夫第一次在近距离看清她的脸:眼睛边上已有鱼尾纹,嘴唇周围也有皱纹,眼皮浮肿。他见了越发怜悯她了。
“我那个辩护人是个十足的笨蛋,他老是对我说肉麻话。”她说着笑了,“要是当初人家知道我跟您认识,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了。”
“她今天好怪。”聂赫留朵夫想,刚要说出自己的心事,却又被她抢过话头。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我们那儿有个老婆子,人品挺好。可是有人控告她放火,他们就坐了牢。”玛丝洛娃一面说,一面转动脑袋,不时瞟聂赫留朵夫一眼,“怎么样,您能办一办吗?说实在的,她真是个很不错的老婆子,分明是受了冤枉。”玛丝洛娃说,对他瞧瞧,又垂下眼睛笑笑。
“好的,我来办,我先去了解一下。”聂赫留朵夫说着,越来越感到惊奇。“但我自己有事要跟您谈谈,您还记得我那次对您说的话吗?”他说。
“您说了好多话。上次您说了些什么呀?”玛丝洛娃一面说,一面不停地微笑,脑袋一会儿转到这边,一会儿转到那边。
“我说过,我来是为了求您的饶恕。”聂赫留朵夫说。
“嘿,何必呢,老是饶恕饶恕的,用不着来那一套……您最好还是……”
“我说过我要赎我的罪。”聂赫留朵夫继续说,“不是嘴上说说,我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我决定跟您结婚。”
玛丝洛娃脸上顿时现出恐惧的神色。她那双斜睨的眼睛愣了,又像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这又是为什么呀?”玛丝洛娃愤愤地皱起眉头说。
“在上帝面前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怎么又弄出个上帝来了?您说的话总是让人不明白。上帝?什么上帝?咳,当初您要是记得上帝就好了。”她说了这些话,又张开嘴,但没有再说下去。
聂赫留朵夫这时闻到她嘴里有一股强烈的酒味,才明白她激动的原因。
“您安静点儿。”他说。
“我可用不着安静,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是有点儿醉,但我明白我在说什么,”玛丝洛娃突然急急地说,脸涨得通红,“我是个苦役犯,是个……您是老爷,是公爵,你不用来跟我惹麻烦,免得辱没你的身份。还是找你那些公爵小姐去吧,我的价钱是一张红票子。”
“不管你说得怎样尖刻,也不明白我心里是什么滋味。”聂赫留朵夫浑身哆嗦,低声说,“你不会懂得,我觉得我对你犯了多大的罪……”
“‘我觉得犯了多大的罪……’”玛丝洛娃恶狠狠地学着他的腔调说,“当初你并没有感觉到,却塞给我一百卢布。瞧,这就是你出的价钱……”
“我知道,我知道,如今我决定再也不离开你了。”聂赫留朵夫说。
“可我敢说,你做不到!”玛丝洛娃说着,大声笑起来。
“卡秋莎!”聂赫留朵夫一面说,一面摸摸她的手。
“你给我走开!我是个苦役犯,你是位公爵,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她尖声叫道,气得脸都变色了,从他的手里抽出手来。“你想利用我来拯救你自己。”玛丝洛娃继续说,迫不及待地把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出来。“你今世利用我作乐,来世还想利用我来拯救你自己!我讨厌你,讨厌你那副眼镜,讨厌你这个又肥又丑的嘴脸。走,你给我走!”她霍地站起来,嚷道。
看守走到他们跟前。
“你闹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玛丝洛娃垂下眼睛,将她那双小手的手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又坐下了。
聂赫留朵夫站在她前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今天有点激动,要是可能,我明天再来,您考虑考虑吧。”聂赫留朵夫说。
玛丝洛娃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也没有对他瞧一眼,就跟着看守走出去。
“嘿,姑娘,这下子你可要走运了。”玛丝洛娃回到牢房里,柯拉勃列娃就对她说。“看样子,他被你迷住了。趁他还来找你,你别错过机会。他会把你救出去的。有钱人什么事都有办法。”
“这倒是真的。”道口工用唱歌一般好听的声音说。“穷人成亲夜晚也短,有钱人想什么有什么,要怎么办就准能办到。”
“怎么样,我的事你提了没有?”那个老婆子问。
玛丝洛娃没有回答同伴们的话,却在板铺上躺下来。她那双斜睨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墙角。她就这样一直躺到傍晚。她的内心展开了痛苦的活动。聂赫留朵夫那番话使她回到了那个她因无法理解而对之满怀仇恨的世界。她在受尽了折磨后离开了那地方。现在她已经无法把往事搁在一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要清醒地生活下去又实在太痛苦了。到傍晚,她就又买了些酒,跟同伴们一起痛饮起来,直至大醉。
(选自列夫·托尔斯泰《复活》第一部第48章,草婴翻译,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两次提到聂赫留朵夫觉得玛丝洛娃奇怪,是因为他觉得现在的玛丝洛娃与过去的她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
B.作者巧妙地把对话安排在玛丝洛娃醉酒的状态下,表面上是交代她激动的原因,实际上是为她无所顾忌地发泄情感创设条件。 |
C.小说通过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的此次会面,突显了两人之间完全迥异的生活环境和无法逾越的地位鸿沟。 |
D.玛丝洛娃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典型形象,少女时代的她曾爱过聂赫留朵夫,但对方的冷酷使她把这份爱深藏在心底,而节选部分聂赫留朵夫的求婚将这份情感激发了出来。 |
A.小说虚实结合,通过聂、玛二人的对话,读者可以想象当初聂赫留朵夫对玛丝洛娃感情的玩弄和欺骗以及玛丝洛娃被抛弃后生活的凄惨。 |
B.“求婚”是小说节选部分的主要线索,聂赫留朵夫求婚与玛丝洛娃拒绝求婚之间的矛盾只是表象,深层矛盾是上流社会与底层劳动人民的矛盾。 |
C.小说运用大量的外貌描写和语言描写刻画玛丝洛娃形象,使其显得生动逼真,更从侧面揭示了玛丝洛娃的不幸遭际。 |
D.作者在描写人物、讲述故事的同时,对当时的社会现象,进行了揭露与批判,语言辛辣,给人如芒在背之感。 |
4.节选小说人物除了玛丝洛娃、聂赫留朵夫之外,还有柯拉勃列娃、道口工、老婆子等其他人物。请分析这些人物的作用。
复活(节选)
【俄】列夫·托尔斯泰
聂赫留朵夫站起来同米西、来沙和奥斯登打了招呼,站住同他们谈话。米西把他们乡下的房子着火、逼得他们搬到姨妈家去的事告诉聂赫留朵夫。奥斯登趁机讲了一个同火灾有关的笑话。
聂赫留朵夫没有听奥斯登说。却转身同姐姐娜塔丽雅谈话。
“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他说。
“我早就来了,”她说“我是跟阿格拉斐娜一起来的。”她指指女管家阿格拉斐娜说,“我们在到处找你。”
“可我在这儿睡着了。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聂赫留朵夫又说了一遍,“我刚才给你写信刚开了个头。”他说。
“真的吗?”她忧虑地问,“有什么事?”
米西和她的男伴发现姐弟两人在密谈,就走开了。聂赫留朵夫同姐姐在靠窗的丝绒长沙发上坐下来。
“昨天我从你家出来以后,本想再回去赔罪,但不知道姐夫会怎样对待我。”聂赫留朵夫说,“我同他谈得不投机,心里很难过。”
“我知道。”姐姐说,“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
娜塔丽雅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碰碰他的手。她这句话的意思不明确,可是他完全了解她,被她的情意所感动。她原来想表示,除了她对丈夫的满腔热爱以外,她对他对弟弟的手足之情,在她也是很重要很宝贵的,他们之间的任何龃龉在她都是痛苦的。
“谢谢,谢谢你……唉今天我看见什么了!”聂赫留朵夫突然想起第二个死去的犯人,说,“有两个犯人被害死了。”
“怎么被害死了?“
“就这样被害死了,这样的大热天把他们押出来,有两个就中暑死了。”
“那不可能!怎么会呢?今天吗?刚才吗?”
“是的,就是刚才。我看见他们的尸体。”
“可是为么要害死他们呢?是谁害死他们的?”娜塔丽雅问
“就是那些硬把他们押出来的人。”聂赫留朵夫怒气冲冲地说。觉得她看待这事用的也是她丈夫那种眼光。
“啊,我的天!”阿格拉斐娜走到他们跟前,说。
“是的,这些不幸的人遭到什么待遇,我们一点也不清楚但我们应该知道。”聂赫留朵夫瞧着柯察金公爵说。老公爵这时已围好餐巾坐在放有一瓶混合酒的桌旁,回过头来对聂赫留朵夫瞧了一眼。
“聂赫留朵夫!”他叫道,“要不要喝一点解解暑气?出门喝一点再好没有了。“
聂赫留朵夫谢绝了,转过身来。
“那么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娜塔丽雅又问。
“尽我的力量去做,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觉得总应该做些什么。我一定尽我的力量去做”
“是的,是的这我明白。那么,你跟这一家人……”她微笑着瞧瞧柯察金说,“难道真的就一刀两断了?”
“一刀两断了。我想这样双方都不会感到遣憾的。”
“可惜。我觉得很可惜。我喜欢米西。嗯就算是这样吧,可是你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娜塔丽雅怯生生地说“你何必跟着去呢?“
“那是因为我应该去。”聂赫留朵夫一本正经地冷冷说,似乎希望不要再谈这事。
不过他对待姐姐这样冷淡立刻感到羞愧。“我为什么不把心里所想的都告诉她呢?”他想,“让阿格拉斐娜也听听好了。”他瞅了一下老女仆,对自己说有阿格拉斐娜在场,这就鼓励他把自己的决心再对姐姐说一遍
“你是说我想跟卡秋莎结婚这件事吗?说实在的,我决心这样做可是她一口拒绝了”他声音哆嗦着说。每次谈到这事,他总是这样的。她不愿接受我的牺牲,情愿自己牺牲,而就她的处境来说她牺牲得太多了。我不能接受这种牺牲,如果这只是出于一时冲动的话。所以我现在决心跟她去,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还要尽我的力量帮助她来减轻她的痛苦。”
娜塔丽雅一言不发。阿格拉斐娜用疑问的目光瞧瞧娜塔丽雅摇摇头。聂赫留朵夫走到站台上,走上三等车厢,哦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一下。”他说,“我至今还没有把库兹明斯科耶的土地分给农民,万一我死了,就由你那几个孩子继承好了。”
“德米特里,别说这种话!”娜塔丽雅说。
“就算我把那些地都给了农民我也有一件事要说明那就是我其余的东西都将传给孩子们,因为我恐怕不会结婚,即使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所以……”
“德米特里,我求求你,别说这种话!”娜塔丽雅说。不过聂赫留朵夫看出她听了这话觉得高兴。
列车员砰地关上车门,请旅客就座请送客的下车。
聂赫留朵夫走进被太阳晒得又热又臭的车厢,立刻又走到车尾的小平台上。
娜塔丽雅头戴一顶时髦的帽子,披着披肩,跟阿格拉斐娜并排站在车厢旁边,显然在找话题但没有找到。她连说一句“写信来”都觉得不行,因为她同弟弟早就嘲笑过送人出门那套老规矩了。一谈到财产和继承问题就破坏了他们的手足之情,他们觉得彼此疏远了。等到火车开动,她只点点头,现出惆怅而亲切的脸色说“嗯再见德米特里,再见”这时,她心里反而感到高兴。但等这节车厢一离开,她就想到她该怎样把同弟弟谈的事告诉丈夫,她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而紧张了。
尽管聂赫留朵夫对姐姐一向很有感情也没有对她隐瞒过任何事情,如今同她待在一起却觉得别扭难堪,巴不得早点分开。他觉得当年同他那么亲近的娜塔丽雅已不再存在,只剩下一个胡子蓬松、肤色发黑的丈夫的奴隶。他清楚地看出这一点,因为当他谈到她丈夫感兴趣的事,也就是分地给农民和遗产继承等问题时,她的脸色才显得特别兴奋。而这一点却使他感到伤心。
(草婴译,有删节)
[注】文本节选的情节发生在一处火车站,聂赫留朵夫准备陪卡秋莎·玛丝烙娃一起流放,文中的米西(柯察金公爵的女儿)曾是聂赫留朵夫的女友。米沙是米西的表哥奥斯登是一个外交官,与米西一家同行。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春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从聂赫留朵夫反复说“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及想到“对待姐姐这样冷淡,立刻感到羞愧”等情节中,可看出他对姐姐的深厚感情。 |
B.在本文中,聂赫留朵夫在面对曾经与自己关系密切的柯察金一家时,表现得并不热情,这主要是因为他与这一家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 |
C.在聂赫留朵夫表明要跟卡秋莎结婚,并决心一直跟着她、帮助她后,姐姐娜塔丽雅一言不发,说明姐姐不愿意弟弟去,也认为不值得去。 |
D.聂赫留朵夫对卡秋莎有愧疚之心。他反复跟姐姐强调他要尽力帮助卡秋莎,来减轻卡秋莎的痛苦,这表明他愿意与姐姐分享自己的感受。 |
A.小说人物对话的描写很有特点多用短句而且数处使用省略号,这对交代人物矛盾关系及表现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起到了重要作用。 |
B.娜塔丽雅的丈夫在文本中并未出现在现场,却又深刻地影响了情节发展,让读者无法忽视其存在,这是作者高超的叙事艺术的体现 |
C.文中采用了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读者可以了解人物内心的想法,准确预知男主人公人生的发展轨迹,产生深度的“叙事共鸣”。 |
D.“聂赫留朵夫”是列夫·托尔斯泰多部作品的主人公《复活》中的他深陷于激烈的心灵矛盾中,是作者精神上艰难探索的反映。 |
4.文中提到“他们觉得彼此疏远了”《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与父亲也存在“疏远”的情形,试分别分析姐弟疏远与父子疏远的主要原因
亲情
(美)霍桑
一座小屋二楼的客厅里,陈设朴素。两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共坐炉旁,各自怀有相同的哀伤。
她俩不久前才成为两兄弟的新娘,哥哥是老水手,弟弟初次出海。可是接连两天噩耗不断,一个丧生于加拿大海战,另一个葬身于大西洋的暴风雨。丧亲之痛引起普遍同情,来新寡的妯娌俩家中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两位未亡人虽对朋友们的好意深为感激,却还是巴不得他们走开。两人都觉得,不论多大的伤痛,都能在对方的心中找到慰藉。于是她们默默流泪,沉浸于悲痛之中。但一个小时后,其中个性温和安详,却并不脆弱的那位,开始顺从天命,率先恢复被打乱的生活秩序,动手在炉前摆好餐桌,端来简单的饭菜,握住弟妹的手。
“亲爱的妹妹,今天你一口东西还没吃呢。”她说,“站起来吧,求你了。”
她这位弟媳性格热烈急躁,凶信传来,她又是尖叫又是号哭,悲痛欲绝。此刻,一听玛丽的话就往后缩,如同受伤者害怕别人触痛伤口一样。
“我再也没福分了,也不想再祈求!”玛格丽特又一阵热泪涔涔。
时间飞逝,平日安歇的时辰到了。两兄弟成亲时,收入仅够维持生计,只能住在一起,共用客厅,只对与客厅相连的两间卧室各自享有特权。两位未亡人,用柴灰盖住炉中余火,将一盏点着的灯放上炉台,各自回房。两间卧室的门都没关。两妯娌并未同时入梦。玛丽默默忍受伤痛,很快就坠入梦乡。然而夜越深,玛格丽特越辗转不宁,卧听雨声点点滴滴。她时时从枕上探头,张望玛丽的卧室与中间的客厅。两把椅子,空空荡荡,在炉旁的老地方相对而望。两兄弟曾坐在上头,青春勃发,笑逐颜开。玛格丽特满腹辛酸,呻吟叹息,忽听街门被人敲响。
敲门声缓慢而有节奏。玛格丽特看看嫂嫂卧室,见她仍沉睡不动,就爬起来,稍稍整整自己,恐惧和急切使她瑟瑟发抖。
“老天保佑!”她叹口气。
抓起炉台上的灯,她赶紧走到俯临街门的窗前,这是扇安着铰链的格子窗。她推开窗户,把头稍稍探到外面潮湿的空气中。但见门前有盏灯笼,红彤彤地照着,灯光融入附近一滩滩水洼之中,其余一切都被沉沉黑夜所笼革。窗户在铰链上吱嘎一响,突出的屋檐下就走出一个人来,抬头往上看,想弄清他敲门叫醒的是哪一位。玛格丽特认出是城里一位为人和善的客栈老板。
“古德曼·帕克,你有啥事?”寡妇喊道。
“是玛格丽特太太吧?”老板回答,“我还担心是您嫂嫂玛丽呐。”
“看在老天份上,你到底有啥消息?”玛格丽特尖声叫道。
“半点钟以前,有个专差从城里过,”古德曼·帕克道,“他在我店里歇了一会,我跟他打听前线的消息,他说你知道的那场小仗我们打赢了,十三个本来传说被打死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你丈夫也在内。估摸着你不会怪罪我打扰你休息,就过来告诉你一声。晚安。”
说完,好心人动身走了,灯笼一路闪着微光,照亮两旁景物,若隐若现。然而玛格丽并未逗留在窗前观看这如画的场面,欢乐闪电般穿过心房,把她心儿照亮。她气喘吁吁飞一般奔向嫂嫂床边,可才到卧房门口又打住了。
“可怜的玛丽!”她自忖着,“我要把这消息藏在心里,等到明天再说。"
她走到床边,瞧瞧玛丽是否安睡。只见她脸半朝里侧,曾躲在那儿暗自流泪。不过眼下脸有种平静的满足,仿佛她的心就是深深的湖水,逝去的已沉入湖底,湖面变得风平浪静。玛格丽特退了回去。
夜更深,玛丽猛然惊醒,迷迷糊糊听到两三阵急促热烈的敲门声。担心弟妹也被惊动,玛丽披上一领带帽斗篷,端起炉台上的灯,急忙走到窗口。碰巧窗户没扣上搭扣,一碰就开了。
“是谁呀?”玛丽颤抖着向外张望。
狂风暴雨已经过去,月亮高悬,照亮头顶破碎的云团,照亮脚下黝黑潮湿的房屋。地上那一滩滩的雨水,微风吹来,便发出扭曲的银光。一位水手打扮的青年,正独自站在窗下。玛丽认出是那个靠短途航行挣饭吃的人,也没忘记自己出嫁之前,此人曾是她失败的追求者之一。
“斯蒂芬,你来这儿想干啥?”她问。
“打起精神来,玛丽,我只想安慰安慰你。”遭过拒绝的追求者答道,“十分钟前我才到家,我娘告诉我的头一件事就是你丈夫的坏消息,来不及跟老人家多说一句,我就抓起帽子,一路跑了来。玛丽,不跟你说上句话,我就睡不着觉。”
“斯蒂芬,我本来对你的看法还好得多!”寡妇大声道。泪水夺眶而出,打算关上窗户。
“听我把话说完嘛。”年轻的水手喊道。“昨天下午我们跟一艘从老英格兰来的帆船打过招呼,你猜我看见谁站在甲板上呀?他平平安安,就是比五个月前瘦了一点儿。”
玛丽探出身去,无言以对。
“就是你丈夫嘛。”宽宏大量的水手接着说,“祝福号翻船的时候,他抓住了桅杆,保住了性命。只要风顺,帆船天亮就能进港,明天你就能见到他啦。好啦,晚安。”
他匆匆走了。玛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水手时而隐入房屋的暗影,时而出现在道道明亮的月光下面,忽强忽弱。然而,一股确信不疑的幸福洪流渐渐涌上她的心。她头一个冲动就是叫醒弟妹,与她分享这新生的欢乐。打开她卧室的门,这门是夜来关上的,没上闩。走到床边,正要把手放到熟睡者的肩头,却冷不丁想到,玛格丽特醒来时想到的会是死亡与悲恸。玛丽用灯照照丧亲者毫无知觉的身体,弟妹睡得并不安宁,周围帐幔乱成一团。年轻的脸蛋红扑扑,樱唇半开半闭,露出生动的笑容。
“可怜的弟妹!你的梦可别醒得太早。”玛丽心想。
离开之前,她放下灯,尽量理好床单,不让寒气侵袭兴奋的熟睡者。可手刚一挨玛格丽特的脸就发抖,一颗泪珠也坠落到她的脸上,于是她猛然苏醒。
(选自《霍桑短篇作品选》,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两位丧夫的年轻女人表面上对客人的吊唁深表感激,实际上不堪其扰,“希望他们赶快离开”。 |
B.玛格丽特性格热烈急躁,她因悲伤过度不肯进食,并认为玛丽的劝解和安慰是对她的伤害。 |
C.两间卧室的门都没关,暗示着两位未亡人在相同的遭遇中心意相通,希望能给与对方慰藉。 |
D.两位好心的报信人最后都道了“晚安”,表现了他们的礼貌和修养,暗示妯娌俩深受人们尊重。 |
A.小说描写了听到敲门声后妯娌俩的不同动作,玛格丽特“稍稍整整自己”,而玛丽“披上一领带帽斗篷”,生动细致地表现了两人不同的性格。 |
B.小说情节发展出人意料,不仅主要人物的命运发生突转,对次要人物的描绘也非平铺直叙,比如巧用误会表现斯蒂芬来访的目的,读来引人入胜。 |
C.小说采用全知视角叙述,叙述者洞悉一切,呈现了玛格丽特和玛丽在夜晚各自的经历,使读者全面客观地了解到事情的过程与真相。 |
D.小说善于通过环境描写暗示主题,“沉沉黑夜”“月亮高悬”“扭曲的银光”表明了命运的变幻莫测和亲情的复杂矛盾,表现了作者的深切悲悯。 |
4.小说多次写到人物的“醒”,请结合小说内容探究其丰富的意蕴。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时代变迁
【英国】约翰·高尔斯华绥
从剧院出来,我们简直搭不上一辆出租汽车。不少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或者停在马路边,小声招呼我们,或者干脆根本不想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每辆出租汽车上似乎都有乘客。走到皮卡迪利广场,我们终于失去了耐心,招手叫了一辆四轮马车,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旅程。一阵西南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风中有种变化的气息,浸入人们的心灵,浸入大街小巷,使得那些注视着这个城市万千变化的人们禁不住地想到有一种躁动不安的力量永远在召唤人们:继续,继续。但渐渐地,马蹄稳定的嗒嗒声,风吹窗户发出的乒乓声,车轮缓慢沉闷的轧轧声,使我们昏昏欲睡;当我们终于到家时,几乎都睡着了。车费是两先令,我们站在灯光下看清一枚硬币是半克朗,把它递给马车夫。马车夫约六十岁,瘦长脸,脸颊上两道深陷的皱纹,犁沟似的,看上去脸上全是骨头,没有肉。眼睛也深深地凹陷下去,没有光泽。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马尾巴。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们中间有个人把剩下的硬币也给了他。他拿着钱,没有说话。当我们要走进花园大门时,听到他说:“谢谢你们,你们救了我的命呀。”
听到车夫这样突兀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又关上大门,回到马车旁边。“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
“是啊,”车夫说道,“完了——马车夫完了。现在,人们不需要我们了。”他拿起马鞭,准备赶车离开。
“这么糟糕有多久了?”
马车夫又放下了扬起的马鞭,好像很高兴让手休息一下,答非所问地说:
“三十五年了,我当了三十五年马车夫呀。”
然后,又盯着马尾巴沉思起来。别人问他很多问题,似乎才能激起他的表达愿望。
“我不怪出租汽车,我谁也不怪。我们受到冲击了,就是这样。”
“你们真的连饭也吃不饱了?”
车夫苦笑了一下。在他有着两道深陷皱纹的脸上挤出的笑容,无疑是人间最奇怪的笑容了。
“可以这么说。”他答道,“哎,总共能挣多少钱呢?我拉到你们这趟活之前,今天挣了十八便士的车费。昨天挣了五先令。每天的租车费要七先令,这还算低的。许多车主已经破产了,没了——情况跟我们一样糟糕。他们轻易地抛弃了我们,因为石头里榨不出血,对吧?”他再次苦笑了。
我们中有个人低声说,公众都爱乘坐出租汽车。
马车夫转过脸,盯着黑暗深处。
“公众?”他说,声音里有些许惊讶。“哎,大家都想坐出租汽车。这很自然。出租汽车跑得快,时间就是金钱嘛。今天我等了七个钟头才拉上你们这趟活。而当时你们也在等出租汽车。人们叫不到出租汽车时,才坐我们的马车,所以他们通常都气哼哼的。”
“大家都为你们感到难过:人们应该早就想到——”
他平静地打断说:“难过不能当饭吃……以前从来没人问过我这些问题。”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补充道,“此外,人们能做什么?你不能指望别人养活你。如果他们开始问你生计的问题,他们会感到尴尬。我猜,他们也知道这一点。当然,我们人数太多了;两轮马车的情况跟我们差不多。不过,干我们这行的人数在不断减少,这倒是真的。”
马车夫再次扬起马鞭。
“我想,”他不带感情地说,“现在没人能帮我找到别的工作了。干这一行太久了。不是等死,就是进济贫院。”
听到我们小声说这也太残酷了,他第三次苦笑了。
“是啊,”他缓慢地说,“这对我们是有点残酷,因为我们啥也没做,不应该遭这样的报应。但在我看来,事情就是这样:一件新事物出现了,老的就要被淘汰,循环往复。——要不了多久。没想到,这一行完了我会这样难过,几乎心灰意冷。”
他第三次扬起了马鞭。
“告诉我,如果别人付了你的车费,并且只多给了你六便士,你会做什么?”
马车夫盯着地面,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迷惑。
“做什么?为什么问这个,什么也做不了。我能做什么呢?”
“可是你刚才说,我们给你的那点钱救了你的命。”
“是的,我说过这话。”他慢慢答道,“我刚才情绪有点低落。有时人禁不住有这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你袭来,找不到出路——这让你崩溃。我们通常竭力不去想它。”
这次,说了句“真诚地谢谢你们”,车夫用马鞭拍了拍马儿的侧腹。马车走得很慢,路灯照在树上,在马路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影子。抬头望去,白帆似的云朵,在黑色河流般的天空上乘着风儿疾驰而过,从风中我们嗅出一种时代变迁的味道。马车渐渐看不见了,风儿仍然把缓慢的车轮声传到我们耳际,这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选自《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微型小说精品》,有删节)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脸上全是骨头,没有肉。眼睛也深深地凹陷下去,没有光泽”一句,小说通过肖像描写形象地折射出马车夫生活的窘迫。 |
B.文中写马车夫多次“扬起马鞭”,这一细节是马车夫急于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多做一点生意来维持自己生计的自然流露。 |
C.文中写马车夫三次“苦笑”,传达出马车夫对出租汽车出现后导致自己生活困窘的无奈及对上层社会没有同情心的强烈控诉。 |
D.小说结尾“从风中我们嗅出一种时代变迁的味道”一句,蕴含作者对新生事物的矛盾态度,透视出社会转型时期的纠结与困惑。 |
A.“从剧院出来,我们简直搭不上一辆出租汽车”“每辆出租汽车上似乎都有乘客”,自然地引出下文我们坐马车的情节。 |
B.马车“或者停在马路边,小声招呼我们,或者干脆根本不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意在与出租车生意形成对比,为下文蓄势。 |
C.“风中有种变化的气息”“有一种躁动不安的力量永远在召唤人们”,渲染一切都在变化的氛围,象征着时代的变迁。 |
D.车轮声的缓慢沉闷和“我们”昏昏欲睡,真切地表现了马车的缓慢节奏已经不能适应当时人们方便快捷的生活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