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 禀
汪曾祺
①王二是这条街的人看着他发达起来的。
②他家在后街濒河的高坡上,四面不挨人家。房子很旧了,碎砖墙,草顶泥地,倒是不仄逼,也很干净,夏天很凉快。这家总是那么安静,从外面听不出什么声音。后街的人家总是吵吵闹闹的。他们家起得很早。天不亮王二就起来备料,然后就烧煮。他媳妇梳好头就推磨磨豆腐。后来王二喂了一头小毛驴,她就不用围着磨盘转了。省出时间,好做针线。
③每天下午,在人家淘晚饭米的时候,王二就在保全堂药店廊檐下,摆他的熏烧摊子。“熏烧”就是卤味,除回卤豆腐干之外,主要是牛肉、蒲包肉和猪头肉。到了上灯以后,王二的生意就到了高潮。只见他拿了刀不停地切,一面还忙着收钱,很少有歇一歇的时候。一直忙到九点多钟,他媳妇给他送饭来了,他才用热水擦一把脸,吃晚饭。吃完晚饭,总还有一些零星的生意,他不忙收摊子,就端了一杯热茶,坐到保全堂店堂里的椅子上,听人聊天,一面瞟着他的摊子,见有人走来,就起身切一盘,包两包。他的主顾都是熟人,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④这一条街上的店铺、摆摊的,近几年,景况都不大好。只有王二的生意却越做越兴旺。后来经人说合,出了租钱,他就把他的摊子搬到隔壁源昌烟店去了。源昌烟店是个老名号,专卖旱烟,但渐渐败落了。王二来了,就占了半边店堂,他所卖的东西的品种也增加了。春天,卖一种叫做“鵽”的野味;卖鹌鹑;入冬以后,就卖五香兔肉。
⑤王二的发达,是从他的生活也看得出来的。第一,他可以自由地去听书。王二最爱听书。以前去听书都要经过考虑。一是花钱,二是费时间,更主要的是考虑这于他的身份不大相称:一个卖熏烧的,常常听书,怕人议论。近年来,他觉得可以了,想听就去。下午的书一点开书,不到四点钟就“明日请早”了,这耽误不了他的生意。第二,过年推牌九。王二平常绝不赌钱,只有过年赌五天。过年赌钱不犯禁。下注时,王二把五吊钱稳稳地推出去,心不跳,手不抖。推牌九这玩意,财越大,气越粗,王二输的时候竟不多。
⑥王二把他的买卖乔迁到隔壁源昌去了,但是每天九点后他还是端了一杯茶到保全堂药店来。药店里的“先生”里分为几等,最低等的叫“同事”。“同事”每年都有被辞退的可能。像陶先生,就有三次差点被辞退。他咳嗽痰喘,人也不精明。没有辞退,是因为店伙纷纷说情,加上他也越来越勤勉谨慎了。“先生”以下,是学生意的,叫做“相公”。保全堂现有的 “相公”姓陈。陈相公嘴唇厚厚的,说话呜噜呜噜地说不清楚。他老是挨打。挨打的原因大都是做错了事:纸裁歪了,灯罩擦破了。这孩子也好像不大聪明,记性不好,做事迟钝。有时,他会想一会家,想想他的守寡的母亲,想想他家房门背后的贴了多年的麒麟送子的年画。
⑦王二每天到保全堂来,是因为这里热闹。总有几个常客,其中有一个叫张汉的。这张汉有七十岁了,年轻时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有一天,张汉谈起人生有命。说凡是成大事业、兴旺发达的,都有异相,或有特殊的秉赋。汉高祖刘邦,股有七十二黑子——就是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谁有过?樊哙能把一个整猪腿生吃下去;燕人张翼德,睡着了也睁着眼睛。就是市井之人,凡有走了一步好运的,也莫不有与众不同之处。大家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⑧张汉猛吸了几口旱烟,忽然话锋一转,向王二道:“即以王二而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财源茂盛,也必有其异秉。”王二不解何为“异秉”。“就是与众不同,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你说说,你说说!”大家也都怂恿王二:“说说!说说!”
⑨王二虽然发了一点财,却随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从不僭越自大,在大家敦促之下,只有很诚恳地欠一欠身说:“我呀,有那么一点:大小解分清。”他怕大家不懂,又解释道:“我解手时,总是先解小手,后解大手。”张汉一听,拍了一下手,说:“就是说,不是屎尿一起来,难得!”
⑩说着,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大家起身道别。管事卢先生向柜台里一看,陈相公不见了,就大声喊:“陈相公!”喊了几声,没人应声。
⑪原来陈相公在厕所里。这是陶先生发现的。他一头走进厕所,发现陈相公已经蹲在那里。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 (有删节)
1.王二“发达起来”,有哪些原因?请简要概括。
2.文章第⑤段写王二听书和推牌九,请说说这对表现人物形象的作用。
3.张汉在文章后半部分出现,作者这样安排有何用意?
4.“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探究文章最后一句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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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节选)
汪曾祺
在任何情形之下,那座小花园是我们家最亮的地方。虽然它的动人处不是,至少不仅在于这点。
每当家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之上,它的颜色是深沉的。
祖父年轻时建造的几进,是灰青色与褐色的。我自小养育于这种安定与寂寞里。报春花开放在这种背景前是好的,它不致被晒得那么多粉。固然报春花在我们那儿很少见,也许没有,不像昆明。
曾祖留下的则几乎是黑色的,一种类似眼圈上的黑色(不要说它是青的),里面充满了影子。这些影子足以使供在神龛前的花消失。晚间点上灯,我们常觉那些布灰布漆的大柱子一直伸拔到无穷高处。神堂屋里总挂一只鸟笼,我相信即是现在也挂一只的。那只青裆子永远眯着眼假寐(我想它做个哲学家,似乎身子太小了)。只有已时将尽,它唱一会儿,洗个澡,抖下一团小雾在伸展到廊内片刻的夕阳光影里。
一下雨,什么颜色都郁起来,屋顶,墙,壁上花纸的图案,甚至鸽子:铁青子,瓦灰,点子,霞白。宝石眼的好处这时才显出来。于是我们,等斑鸠叫单声,在我们那个园里叫。等着一棵榆梅稍经一触,落下碎碎的瓣子,等着重新着色后的草。
我的脸上若有从童年带来的红色,它的来源是那座花园。
那棵大垂柳上常常有天牛,有时一个,两个的时候更多。它们总像有一桩事情要做,六只脚不停地运动,有时停下来,那动着的便是两根有节的触须了。我们以为天牛触须有一节它就有一岁。捉天牛用手,不是如何困难的工作,即使它在树枝上转来转去,你等一个合适地点动手。常把脖子弄累了,但是失望的时候很少。这小小生物完全如一个有教养惜身份的绅士,行动从容不迫,虽有翅膀可从不想到飞;即是飞,也不远。一捉住,它便吱吱扭扭地叫,表示不同意,然而行为依然是温文尔雅的。黑底白斑的天牛最多,也有极瑰丽颜色的。有一种还似乎带点玫瑰香味。天牛的玩法是用线扣在脖子上看它走。令人想起……不说也好。
蟋蟀已经变成大人玩意儿了。但是大人的兴趣在斗,而我们对于捉螺婶的兴趣恐怕要更大些。我看过一本秋虫谱,上面除了苏东坡米南宫,还有许多济颠和尚说的话,都神乎其神的,不大好懂。捉到一个蟋蟀,我不能看出它颈子上的细毛是瓦青还是朱砂,它的牙是米牙还是菜牙,但我仍然是那么欢喜。听,瞿瞿瞿瞿,哪里?这儿是的,这儿了!用草掏,手扒,水灌,嚯,蹦出来了。顾不得螺螺藤拉了手,扑,追着扑。有时正在外面玩得很好,忽然想起我的蟋蟀还没喂呐,于是赶紧回家。我每吃一个梨、一段藕,吃石榴吃菱,都要分给它一点。正吃着晚饭,我的蟋蟀叫了。我会举着筷子听半天,听完了对父亲笑笑,得意极了。一捉蟋蟀,那就整个园子都得翻个身。我最怕翻出那种:柔软的鼻涕虫。可是堂弟有的是办法,撒一点盐,立刻它就化成一摊水了。
有的蝉不会叫,我们称之为哑巴。捉到哑巴比捉到“红娘”更坏。但哑巴也有一种玩法。用两个马齿范的瓣子套起它的眼睛,那是刚刚合适的,仿佛马齿范的瓣子天生就为了这种用处才长成那么个小口袋样子,一放手,哑巴犹一直向上飞,决不偏斜转弯。
蜻蜓一个个选定地方息下,天就快晚了。有一种通身铁色的蜻蜓,翅膀较窄,称“鬼蜻蜓”。看它款款地飞在墙角花荫,不知什么道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好些年看不到土蜂了。这种蠢头蠢脑的家伙,我觉得它也在花朵上把屁股搬来搬去的,有点不配,因此常常愚弄它。土蜂是在泥地上掘洞当作案的。看它从洞里把个有绒毛的小脑袋钻出来(那神气像个东张西望的近视眼),嗡,飞出去了,我便用一点点湿泥把那个洞封好,在原来的旁边给它重掘一个,等着,一会儿,它拖着肚子回来了,找呀找,找到我掘的那个洞,钻进去,看看,不对,于是在四近大找一气。我会看着它那副急样笑个半天。或者,干脆看它进了洞,用一根树枝塞起来,看它从别处开了洞再出来。好容易,可重见天日了,它老先生于是坐在新大门旁边休息,吹吹风。神情中似乎是生了一点气,因为到这时已一声不响了。
祖母叫我们不要玩螳螂,说是它吃了土谷蛇的脑子,肚里会生出一种铁线蛇,缠到马脚脚就断,什么东西一穿就过去了,穿到皮肉里怎么办?
它的眼睛如金甲虫,飞在花丛里五月的夜。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童年记忆中的家“颜色是深沉的”,“灰青色与褐色”“黑色”“郁”,这些色彩描写实中有虚,渗透着“安定与寂寞”的感觉。 |
B.诗化的语言经常出现在这篇散文中,这种语言往往超越逻辑,却创造出意料之外的意境,如“它的眼睛如金甲虫,飞在花丛里五月的夜”。 |
C.作者对天牛、蟋蟀、蝉、蜻蜓、土蜂、螳螂的描写各具神采,细致传神,引人入胜,精妙的修辞和丰富的细节刻画让描写格外鲜活生动。 |
D.“我的脸上若有从童年带来的红色,它的来源是那座花园。”作者以成人视角回忆童年时的家中花园和自己在此度过的难忘的快乐时光。 |
A.文中写“我看过一本秋虫谱”,觉得“神乎其神的,不大好懂”,这样写既增加了文章的文化内涵,又符合“我”的身份和年龄特点。 |
B.“蟋蟀已经变成大人玩意儿了。”蒲松龄的小说《促织》采取了“借古讽今”的笔法,揭露社会黑暗,本文也借鉴了这种写法。 |
C.本文在结构上苦心经营,题旨追求玄奥深奇,语言却平淡质朴,如话家常,选材力求“日常生活审美化”,风格恬淡从容。 |
D.《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的一篇描写童年生活的散文,被收入《朝花夕拾》,和汪曾祺的《花园》、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同属回忆性文章。 |
4.汪曾祺主张“写景,就是写人”“对景物的感受,得是人物的感受”,请结合文本谈谈你对这两句话的理解。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
汪曾祺
文本一:
沈先生在联大开过三门课:各体文习作、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三门课我都选了,各体文习作是中文系二年级必修课,其余两门是选修,西南联大的课程分必修与选修两种。中文系的语言学概论、文字学概论、文学史(分段)……是必修课,其余大都是任凭学生自选。诗经、楚辞、庄子、昭明文选、唐诗、宋诗、词选、散曲、杂剧与传奇……选什么,选哪位教授的课 都成。但要凑够一定的学分(这叫“学分制”)。一学期我只选两门课,那不行。自由,也不能自由到这种地步。创作能不能教?这是一个世界性的争论问题。很多人认为创作不能教。我们当时的系主任罗常培先生就说过:大学是不培养作家的,作家是社会培养的。这话有道理。沈先生自己就没有上过什么大学。他教的学生后来成为作家的,也极少。但是也不是绝对不能 教。沈先生的学生现在能算是作家的,也还有那么几个。问题是由什么样的人来教,用什么方法教。现在的大学里很少开创作课的,原因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教。偶尔有大学开这门课的, 收效甚微,原因是教得不甚得法。
教创作靠“讲”不成。如果在课堂上讲鲁迅先生所讥笑的“小说作法”之类,讲如何作人物肖像,如何描写环境,如何结构,结构有几种——攒珠式的、桔瓣式的……那是要误人子弟的。教创作主要是让学生自己“写”。沈先生把他的课叫做“习作”、“实习”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要讲,那“讲”要在“写”之后。就学生的作业,讲他的得失。教授先讲一套,放学生照 猫画虎,那是行不通的。
沈先生是不赞成命题作文的,学生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但有时在课堂上也出两个题目。沈先生出的题目都非常具体。我记得他曾给我的上一班同学出过一个题目:“我们的小庭院有什么”,有几个同学就这个题目写了相当不错的散文,都发表了。他给比我低一班的同学曾出过一个题目:“记一间屋子里的空气”!我的那一班出过些什么题目,我倒不记得了。沈先生为 什么出这样的题目?他认为:先得学会车零件,然后才能学组装。我觉得先作一些这样的片段的习作,是有好处的,这可以锻炼基本功。现在有些青年文学爱好者,往往一上来就写大作品, 篇幅很长,而功力不够,原因就在零件车得少了。
沈先生的讲课,可以说是毫无系统。前已说过,他大都是看了学生的作业,就这些作业讲一些问题。他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但并不去翻阅很多参考书。沈先生读很多书,但从不引经据典,他总是凭自己的直觉说话,从来不说亚里士多德怎么说,福楼拜怎么说、托尔斯泰怎么说、高尔基怎么说。他的湘西口音很重,声音又低,有些学生听了一堂课,往往觉得不知道听了一些什么。沈先生的讲课是非常谦抑,非常自制的。他不用手势,没有任何舞台道白式的腔调, 没有一点哗众取宠的江湖气。他讲得很诚恳,甚至很天真。但是你要是真正听 “懂”了他的话,——听“懂”了他的话里并未发挥罄尽的余意,你是会受益匪浅,而且会终生受用的。听沈先生的课,要像孔子的学生听孔子讲话一样:“举一隅而三隅反”。
沈先生关于我的习作讲过的话我只记得一点了,是关于人物对话的。我写了一篇小说(内容早已忘记干净),有许多对话。我竭力把对话写得美一点,有诗意,有哲理。沈先生说:“你这不是对话,是两个聪明脑壳打架!”从此我知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要尽量 写得朴素。不要哲理,不要诗意。这样才真实。
沈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要贴到人物来写。”很多同学不懂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这是小说学的精髓。据我的理解,沈先生这句极其简略的话包含这样几层意思:小说里,人物是主要的,主导的;其余部分都是派生的,次要的。环境描写、作者的主观抒情、议论, 都只能附着于人物,不能和人物游离,作者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乐。作者的心要随时紧贴着人物。什么时候作者的心“贴”不住人物,笔下就会浮、泛、飘、滑,花里胡哨,故弄玄虚,失去了诚意。而且,作者的叙述语言要和人物相协调。写农民,叙述语言要接近农民;写市民, 叙述语言要近似市民。小说要避免“学生腔”。
我以为沈先生这些话是浸透了淳朴的现实主义精神的。
沈先生教写作,写的比说的多,他常常在学生的作业后面写很长的读后感,有时会比原作还长。这些读后感有时评析本文得失,也有时从这篇习作说开去,谈及有关创作的问题,见解精到,文笔讲究。——一个作家应该不论写什么都写得讲究。这些读后感也都没有保存下来, 否则是会比《废邮存底》还有看头的。可惜!
沈先生教创作还有一种方法,我以为是行之有效的,学生写了一个作品,他除了写很长的读后感之外,还会介绍你看一些与你这个作品写法相近似的中外名家的作品。记得我写过一篇 不成熟的小说《灯下》,记一个店铺里上灯以后各色人的活动,无主要人物、主要情节,散散漫漫。沈先生就介绍我看了几篇这样的作品,包括他自己写的《腐烂》。学生看看别人是怎样写的,自己是怎样写的,对比借鉴,是会有长进的。这些书都是沈先生找来,带给学生的。因 此他每次上课,走进教室里时总要夹着一大摞书。
沈先生就是这样教创作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教创作。我希望现在的大学里教创作的老师能用沈先生的方法试一试。
学生习作写得较好的,沈先生就做主寄到相熟的报刊上发表。这对学生是很大的鼓励。多年以来,沈先生就干着给别人的作品找地方发表这种事。经他的手介绍出去的稿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我在一九四六年前写的作品,几乎全都是沈先生寄出去的。他这辈子为别人寄稿 子用去的邮费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了。为了防止超重太多,节省邮费,他大都把原稿的纸边裁去,只剩下纸芯。这当然不大好看。但是抗战时期,百物昂贵,不能不打这点小算盘。沈 先生在西南联大是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六年。一晃,四十多年了!
一九八六年一月二日上午
文本二:
沈先生说:“本人学习用笔还不到十年,手中一支笔,也只能说正逐渐成熟中,慢慢脱去 矜持、浮夸、生硬、做作,日益接近自然。”
(《从文自传·附记》)
“虽然如此,我还预备继续我这个工作,且永远不放下我一点狂妄的想象,以为在另外一时,你们少数的少数,会越过那条间隔城乡的深沟,从一个乡下人的作品中,发现一种燃烧的感情,对于人类智慧与美丽永远的倾心,康健诚实的赞颂,以及对愚蠢自私极端憎恶的感情。这种感 情且居然能刺激你们,引起你们对人生向上的憧憬,对当前一切的怀疑。”
(《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
1.下列对文章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 )A.沈先生不赞成命题作文,但有时也让学生写写具体的题目,他认为片段的习作很重要,可以锻炼基本功,如同先学会车零件才能学会组装。 |
B.沈先生追求真实、自然,反对生硬、浮夸、做作,他的作品中有一种对生活的热情,有对真善美的追求。 |
C.沈先生教写作,常在学生习作后写读后感,或者指导学生阅读相关或近似的文章,让学生对比借鉴,作者认可这种教学方法。 |
D.沈先生批评“我”的写作语言没有“贴着人物写”,像“两个聪明脑壳打架”,并教导“我”人物对话语言不能太诗意和富有哲理。 |
A.作者用平缓流畅的笔调回忆恩师,娓娓道出沈先生在西南联大给学生上写作课时的零散小事,平淡简洁,叙述不事铺张,能让读者从多方面了解沈先生。 |
B.沈先生湘西口音重,声音又低,再加上他讲课不用手势,不哗众取宠,没有表演性,学生往往听不懂他的课。 |
C.本文语言朴素、平实,回忆了沈先生在西南联大任教时的往事,刻画了一个认真、谦和、真诚对待学生并且提携学生的老师形象。 |
D.汪曾祺师从沈从文,二人都是京派文学的代表人物,京派文学讲求“纯正的文学趣味”所体现出的文学本体观,以“和谐”“节制”“恰当”为基本原则的审美意识。 |
4.沈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要贴到人物来写。”请根据文本,谈谈你对这句话的认识,并以必修一1单元小说《百合花》为例,谈谈小说“贴到人物写”的具体表现。
鉴赏家
汪曾祺
全县第一个大画家是季陶民,第一个鉴赏家是叶三。
叶三是个卖果子的,他专给大宅门送果子,到了什么节令送什么果子都是一定的。他的果子不用挑,四乡八镇,哪个园子里,有一棵什么出名的好果树,他都知道,熟得像亲家一样了……
立春前后,卖青萝卜。“棒打萝卜”,摔在地下就裂开了。杏子、桃子下来时卖鸡蛋大的香白杏,只嘴儿以下有一根红线的“一线红”蜜桃。再下来是樱桃,红的像珊瑚,卖枇杷。夏天卖瓜。七八月卖河鲜:鲜菱、鸡头、莲蓬、花下藕。卖马牙枣,卖葡萄。重阳近了,还有一种叫作“黄金坠儿”的香气扑人、个儿不大的甜梨。菊花开过了,卖金橘,卖栗子,卖山药(粗如小儿臂)(大如拳)、卖碧绿生鲜的檀香橄榄。他还卖佛手、香橼。人家买去,配架装盘,闻香观赏。
不少深居简出的人,是看到叶三送来的果子,才想起现在是什么节令了的。叶三五十岁整生日,他们养得起他。
叶三有点生气了:“嫌我给你们丢人?我给这些人家送惯了果子。就为了季四太爷一个人,我也得卖果子。”
季四太爷即季陶民。他大排行是老四,城里人都称之为四太爷。
叶三真是为了季陶民一个人卖果子的。他给别人家送果子是为了挣钱,他给季陶民送果子是为了爱他的画。
季陶民有一个脾气,画一张画要喝二斤花雕,吃斤半水果。叶三搜罗到最好的水果。
季陶民每天一起来就走进他的小书房——画室。叶三不须通报,一来就是半天。季陶民画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很入神地看,连大气都不出。有时看到精彩处,就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气,也正是季陶民的得意之笔。季陶民从不当众作画,他画画有时是把书房门锁起来的。对叶三可例外,他认为叶三真懂,不是假充内行。
季陶民最讨厌听人谈画。他很少到亲戚家应酬,实在不得不去的,他也是到一到,因为席间必有一些假名士高谈阔论。但是他对叶三另眼相看。
叶三只是从心里喜欢画,他从不瞎评论。季陶民画完了画,钉在壁上,有时会问叶三:“好不好?”
叶三大多能一句话说出好在何处。季陶民画了一幅紫藤,问叶三。叶三说:“紫藤里有风。”
“唔!你怎么知道?”“花是乱的。”
“对极了!”
季陶民提笔题了两句词:深院悄无人,风拂紫藤花乱。
季陶民最爱画荷花。有一天,叶三送了一大把莲蓬来,季陶民一高兴,好些莲蓬。画完了,问叶三:“如何?”
叶三说:“四太爷,你这画不对。”“不对?”
“‘红花莲子白花藕。’你画的是白荷花,莲蓬却这样大,莲子饱,这是红荷花的莲子。”
“是吗?我头一回听见!”
季陶民于是展开一张八尺生宣,画了一张红莲花,题了一首诗:
红花莲子白花藕,
果贩叶三是我师。
惭愧画家少见识,
为君破例著胭脂。
季陶民送了叶三很多画,都是题了上款的。有时季陶民给叶三画了画,说:“这张不题上款吧,——有上款不好卖。”叶三说:“题不题上款都行。不过您的画我一张也不卖!”
十多年过去了。季陶民死了。叶三已经不卖果子,但是他四季八节,还四处寻觅鲜果。
季陶民死后,他的画价大增。大家知道叶三手里有很多季陶民的画,都是精品。很多人想买叶三的藏画。叶三说:“不卖。”
有一天有一个外地人来拜望叶三,因为是远道来的,叶三只得把画拿出来。客人非常虔诚,焚了一炷香,还先对画轴拜了三拜,一边不停地赞叹:“喔!喔!真好!真是神品!”
客人要买这些画,要多少钱都行。叶三说:“不卖。”
客人只好怅然而去。
叶三死了。他的儿子遵照父亲的遗嘱,把季陶民的画和父亲一起装在棺材里,埋了。
一九八二年二月二十八日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塑造的叶三为人勤快,诚实守信,阅历丰富,可能也会很出色。 |
B.“紫藤里有风”“花是乱的”两句,汪曾祺借助白描语言的特点,让一个果贩与一个鉴赏家的形象精准地叠合在一起。 |
C.从情节和结构看,很难在作品中找到一般小说那种清晰的线索、强烈的冲突、波澜起伏的情节,甚至很难概括出一个故事梗概。 |
D.小说语言独具特色——准确、干净、不失华丽,大量使用短句,使语言凝练又明快活泼。 |
(3)小说是通过哪些情节来塑造叶三的“鉴赏家”形象的?请结合文本简要概括。
(4)小说结尾写儿子遵照叶三遗嘱,将画装进棺材,有人认为叶三的做法值得称赞,你认为这个结尾合适吗?为什么?
古 玉
陆涛声
晚饭后,老作家舒启正与老伴儿散步,看到一家古玩店,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系的古玉佩,便进店请老板鉴定鉴定。
古玩店老板接过去,先双手合着捻摸,又拿出放大镜,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把玉佩托在手心里,以意外的口气说:“老先生,恭喜你,这是真玉,春秋时的。”老板还请求给玉佩拍照,一再叮嘱说:“这可要好好保管呀!”
其实舒启正也早知道它是古货……
早在十年前,他还在职时,比他小六岁的好友赵自安第一本随笔集出版,是他作的序。赵自安在把新书递给他时,从腰里皮带上解下这块古玉佩递给他:“你看看这东西怎样?”
玉佩是圆形,如月饼大,有近八毫米厚,中褐色,有深浅差异,中间有个直径一厘米的圆孔,一面刻有粗犷的古代装饰图案,一面是光的。舒启正平时对玉并没有兴趣,接过来礼貌性地看了看,不过说不出名堂,只说:“是块古玉。
赵自安问:“你喜欢不?”
舒启正生性淡泊,对古玩并没有浓厚兴趣;再说,为朋友作个序,岂能接受回报!他把玉佩放到对方手里说:“你家传的,这我可不要。”
“送给你。”赵自安再次把玉佩放到舒启正办公桌上。
舒启正知道,赵自安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万事需经反复琢磨才会决定,送这玉佩是来表达谢意的,可见赵自安对他写的序非常满意,他也感到安慰。面对赵自安的真诚,舒启正觉得却之不恭,便任赵自安把玉佩留下。
之后,舒启正也像赵自安那样常把玉佩系在皮带上,时间一久就习惯了当成自己的东西。古玉佩如今被行家这样肯定,在舒启正心里加重了分量。他觉得挂在腰上委屈了它,就用一个精致的手镯盒装上锁在柜子里。
转眼又过了五年,舒启正年过七十,成了“舒老”。他参加一次活动,遇上了一个三十年前辅导过的业余作者倪臻。倪臻告诉他,这些年一直从事古玉研究。不久,倪臻来看望舒启正,他便从柜子里取出玉佩让倪臻再鉴定一次。
倪臻随身带着放大镜,拿着玉佩走到窗前最亮处看了一会儿,也说:“是春秋时的,可值钱呢。”
舒老好奇,便问:“值多少钱?”
倪臻想了想,说:“二十万。”
值这么多钱!大出舒老意料。他将信将疑:“值这么多?”
倪臻随口又问:“舒老是否有意出手?如果出手,就让给我。”
舒老觉得这玉得慎重对待,说:“朋友送的,哪能卖钱?”
倪臻做了估价,古玉佩不再是玉,而是金钱,成了一块压在舒老心头的重石:再留着,岂不是占有朋友之财!于是,他决定归还赵自安。
可是,赵自安也退休四五年,去上海靠着儿子生活。他找了好几个人才联系上,便约赵自安再回故地时来他家小聚一次。他还约另一位老同事老金到时作陪,其实是为还玉时在场做个见证。
在等待赵自安期间,一天黄昏时分,舒老看电视,看到央视《鉴宝》节目展示出一块秦代古玉佩,样子、颜色与他这块非常相似,专家鉴定后估价竟高达千万元,他震惊得目瞪口呆。《诗经》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现在“君子”竟成天价商品!他更加急切地盼着赵自安早日来,于是又打电话催问。
终于,赵自安和老金一同来了。
舒老便把玉佩递给了赵自安,以谐趣的口吻说:“代你保管了十五年,现在完璧归赵,保管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赵自安愣了愣,没有说话,收下了玉佩。
因为老金在场,舒老没有展开关于玉佩的话题,赵自安也没再提。两人留下吃过饭,便告辞,舒老特意送出小区,直到公交车站。等老金先上了另一路公交车后,舒老把古玉两次鉴定过程和二十万出价,以及央视《鉴宝》中所见,全对赵自安说了。回家路上,他觉得一身轻松,也有灵魂洗涤一净的舒爽,还有人格升华的自豪。
过了些日子,有两个早年被舒老辅导过的作者来看他。他们也都已从报社记者岗位退休,与他最贴心,几乎每月都相约来陪他喝茶聊天。闲谈时,他把还玉佩的事告诉了他们。
两人都说了敬佩的话。年纪偏小的一个忽然问:“你还给他,他推了没有?”
舒老说:“没有。”
年纪偏大的也问:“他该说些感动话吧?”
赵自安没有说一句与玉佩有关的话。不过舒老没有回答。
偏小的为舒老鸣不平:“对老师这种高尚的举动竟不当回事了。”
偏大的也说:“缺点儿礼貌。”
舒老的心弦也被两人的话拨动,还玉时他也曾觉得赵自安欠点儿礼貌,心里曾隐隐不适,这时这种不适又加重了。
过后舒老冷静下来,又不由反思:古玉本就是他的,何况是好友,怎还在意这些呢?他推与不推,与我要归还的心愿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在乎的是那点儿客套?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还有隐垢,心生惭愧。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三段承上启下,由现实转入回忆,接下来的几段插叙不仅交代了古玉佩的来历,也使小说的叙述方式富于变化,行文摇曳多姿。 |
B.“回家路上,他觉得一身轻松,也有灵魂洗涤一净的舒爽,还有人格升华的自豪”的心理描写,生动刻画出舒启正归还古玉后的内心感受。 |
C.结尾处写到舒启正在两位退休记者挑拨下心里严重不适,这有损于他在读者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小说在“人格升华的自豪”处结束会更好。 |
D.舒启正散步时看到一家古玩店,引出对古玉的初次鉴定;活动时遇到倪臻,引出对古玉的再次鉴定,此情节设置有巧合意味,蕴含了作者的匠心。 |
3.小说以“古玉”为题,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忽见面前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将欲过河去了。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边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宝钗也无心扑了,刚欲回来,只听那亭里边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栏,盖在池中上,四面雕镂槅子,糊着纸,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
宝钗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小红。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丫头,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那亭内的小红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唬怔了。
1.本回中“戏彩蝶”的是薛宝钗,为何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的回目中称其为“杨妃”?2.“戏彩蝶”表现了宝钗怎样的特点?
3.“窃听事件”的处理方式又看出宝钗什么样的性格特点?
文本一:
没有名字的人们
李广田
“小谷子,小谷子。”
女的站在自家门口,提高了嗓子,呼唤她的丈夫。
于是,也许从村外,也许从邻家,传来了那丈夫的应声:
“来啦,来啦,马上就来啦。”
听到了答应,也不再等候,她就回到厨房去安排晚饭。他们的小谷子也许已经在厨房里哭起来了。
有时,也许夜已很深,她已经打发小谷子睡下了,却依然坐在油灯下作些针线,其实,却只是等待小谷子爹的归来。等到大门上一阵响,并喊道:
“小谷子,来开门啊!”
她便急忙把针线活计放下,去开了大门,把他迎了回来。
生活虽然十分苦,心情却并不太恶。他们夫妇已经都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他们的小谷子已经满了三岁。他们夫妇俩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小谷子,小谷子”地交相称呼。
他们从来不用名字称呼。他们除了在母亲怀里吃奶的时候就叫起来的乳名,并没有别的名字。
他的乳名叫小年子。他一直被人们这样呼唤着,直到有了小谷子,人家才不再叫他的乳名,而大都叫他“小谷子爹”。
她乳名叫冬妮子。等她长大起来,连她自己的父母也不再叫她“冬妮子”,而只用乡下女孩子的通称:“妮子”。等她出了嫁,在丈夫家里自然就是“小年子家”,现在,当然就是“小谷子妈”了。
正当田地里在播种谷子的时候,他们家里添了小谷子这个生命,而当这个小生命有了“小谷子”这个乳名之后,他们就被人家称作“小谷子爹”或者“小谷子妈妈”。当他们第一次被人家这样称呼时,在他们心里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他们已经比从前尊贵了一些,又仿佛获得了一些向所未有的特权似的。
他们有几亩沙田,有几间茅屋,有一只小狗,有两只母鸡,他们还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日常用惯了的器物,对于这些,他们都有所有权。他们还在辛苦经营,梦想自己最好也有一头牛,有一套耕具,甚至一辆车,可是一直却还得不到。然而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这些都是身外的东西。如今,超过了这一切,他们却有了“小谷子”。小谷子,才真是他们自己的,有了他,他们就有了一切。当他们听到人家亲切地喊着“小谷子爹”或“小谷子妈”的时候,他们便不自觉地有着一种喜悦。
小谷子爹的母亲——就是小谷子奶奶,临去世时就一再地对他们夫妇两个说:
“我惟一的心事,就是要有孙子,千万莫斩断了咱们祖上的香烟!”
假如她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她不知要喜欢成什么样子!他们心里常常这么想。
而且,孩子将来也许是很能干的,因为他们总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更能干。孩子将来要念书,念了书说不定会作大官的,“寒门生贵子”,孩子的相貌生得很好,应当说是福相。当他们吃过晩饭之后,当他们心里高兴的时候,或当他从外面回来向她告诉了什么新闻或奇谈的时候,他们用了慈祥的眼光望着小谷子那方大的脑壳,和那肥厚的耳轮,他们就会在心里做这种美梦。到了那个地步,小谷子自然已不是“小谷子”,他们自己自然也该有另一种特别称呼了。
他们实在想得太多。可是命运所赐给他们的却又未免太少。
有一天——我们就假定是这么一天吧——他正在田间工作,他也许正在想着:“小谷子长大起来,就可以给我帮忙了。”他却听到他的女人在喊他:
“小谷子!小谷子!”
什么事呢?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他听那呼声有点特别,他就答应了,而且回来了,回到家,看见孩子躺在床上,乱滚着,哭号着,两只小手抱着自己的肚子。孩子的母亲,已经在灶神前烧了香,在虔诚地叩头祷告。
医药之于疾病,该是有些什么用处的吧,可是他们历来就不曾想到这个。他说:
“地里的庄稼要紧。就让小谷子在床上多睡几天吧,你最好多给他喝些水。”
这样吩咐了,他依然去田间工作。然而不过几天,孩子连水也不再入口,终于被他抱到田野间,埋入一个土堆里去了。
他们自然很悲痛,作妈妈的还放声号了几场,而作爹爹的却似乎并未下泪,他只是沉着脸,不说话,低低地叹息。他们觉得屋子里太空虚,天地间也太空虚,小谷子把他们的一切都带走了,而且带得很远很远,只除去一点尚未带走,那就是“小谷子”这个名儿。
“小谷子,你把大门关起来吧,天已经黑了。”
太阳落下去不久,他就这样吩咐他的女人,他已很少再有到街头或邻家去夜谈的心绪。
他的女人有时就对他说:
“小谷子,你再添一件夹袄吧,秋风凉了。”
他们还是“小谷子,小谷子”地互相呼唤,只是不再像从前喊得那么响亮。
(原载1943年《文艺杂志》第2卷第4期,有删改)
文本二:
自然,做起小说来,总不免自己有些主见的。例如,说到“为什么”做小说罢,我仍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
(节选自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生活虽然十分苦,心情却并不太恶”一句,既与下文年轻夫妇“寒门生贵子”的美梦相互呼应,也能引发读者的深思。 |
B.与《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林冲救济李小二”的叙述方式相同,小说补叙了小谷子奶奶的临终嘱咐,丰富了故事背景。 |
C.小说中“小谷子”病死这一“突发事件”,打破了这个家庭生活原本的平静,将情节推向了高潮,强化了作品的悲剧效果。 |
D.小说语言质朴、平易,“提高了嗓子”“把针线活计放下”“脑壳”等口语化语言契合小说中的场景,也与人物身份吻合。 |
A.“他们”觉得屋子里、天地间都“太空虚”,与《促织》中“夫妻向隅,茅舍无烟”,都表现了人物的心境与生存状态。 |
B.太阳落下去不久,他就“吩咐”他的女人把大门“关起”,与前文“开门”的细节形成对照,突出了人物的痛苦心理。 |
C.“小谷子,你再添一件夹袄吧,秋风凉了”一句通过语言描写表现妻子对丈夫的关心,也以秋风的“凉”,烘托人物心情。 |
D.写“他们”的呼唤不再像从前那样响亮,表现了底层人物生活的艰难与悲痛,暗示经历不幸后的“他们”已有所醒悟。 |
4.鲁迅以为做小说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文本一是如何体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