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生
(苏联)基里尔·梁波夫
皮包屁股,是指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双腿、坐着小车在火车过道里滑来滑去、口中大唱悲歌的人。我父亲即是这样的人。1942年他从坦克学校毕业后就上了前线,1945年,他的队伍在华沙城下遭到伏击,所有人都成了肉饼,只有父亲幸存下来。
我当时5岁,疏散后跟妈妈回到列宁格勒,并不知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从战地医院出来后,父亲没有回家,显然是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我想他仍在战斗,妈妈大概以为他死定了。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也没有阵亡通知书,不过却常常有从喀山来的信件寄到战前我们跟外婆住过的地方。有一天,我们从妈妈收土豆的农庄里回城,车厢内爬进一个坐着木头小车、身穿破背心、衣服脏兮兮胡子乱蓬蓬的人。他用双手支撑地板,滑过车厢过道,唱着一支关于营队侦察员的歌。妈妈仔细地看着他,然后就大叫起来,向他跑去,不过那男人却突然决绝地转过身子,向相反的方向滑走了。他在走廊附近跌落到小车外面,剩下的路只好匍匐前进。当我们追上他时。发现他已经烂醉如泥。
他是我的父亲。妈妈扳过他的身子,久久亲吻着他肮脏的脸颊和因失眠、醉酒肿胀的眼睛。他哭了,号啕大哭。
我们把他带回家。从此生活在一起。父亲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从野战医院出来后住过大大小小的车站:靠乞讨为生,此外父亲伤得很重,包括心灵和身体。
夜晚我常常被阵阵喊叫惊醒。父亲从床上跌到地板上,打着滚,蜷缩着身子。最可怕的是他那绝望的吼叫:“腿,腿疼呀……”妈妈不知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我也哭,因为怜悯和恐惧。有时我竟希望他没有回来。
父亲从不和我说话。仿佛我根本不存在。自从他出现后,妈妈不再关心我,以前她常常坐在床边跟我交谈,可是自从父亲回来后,我不得不睡在地板上,我突然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们尝试重新建立自己的幸福生活,我则成了局外人,无法在家庭的崭新蓝图中占据一席之地。有一天妈妈对父亲说。她想生个孩子,父亲说,他也想有个孩子。不过这很难,他是个残废,没有收入,抚恤金还没发,有个孩子生活很难。妈妈说,没关系,很多人过得比我们差,还养活了3个 孩子呢。我真想大声叫。你们是有儿子的呀,你们要拿我怎么办呢?难道我对你们来说就是个空位子吗?
不久,妈妈对父亲说,她怀孕了。她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但是我一清二楚,我整天都跟他们在一起,尽管对他们来说我并不存在。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非常小,长着一张老人的脸。我常常走到他的床边看着他,这是我的兄弟,我觉得自己对他的爱一点儿也不少于我对父母的爱,尽管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取代我,这很明显,因为他们甚至给他取了我的名字——科利亚。
每天早晨妈妈都去上班,父亲坐在他的小车上为他应得的抚恤金奔波,我则整日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秋去冬来,冬去春来。孩子们上学了。他们却忘了让我上学,或者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我的兄弟在长大。很快他已经能够单独走上几步路了。父亲开始领到他的抚恤金,甚至还在某个残疾人事务所里谋了差事,妈妈现在是工厂的车间主任,一切都很美好,我们的家庭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幸福生活。夜里父亲不再叫喊,妈妈也早就停止了哭泣, 只有我仍旧每日坐在窗台上,生活不声不响地从我身边悄悄溜过。有一天父亲说:“我想去看看科利亚。”
妈妈哭了。
“把我带到他那儿去,”父亲说,“他毕竟是我们的儿子……”
“没错,没错。”妈妈急忙应和。
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收拾行装,却有种奇怪的轻松感觉。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在一起,我甚至从不出门,不过这一次我决定跟他们一起去。
我们从家里出来。一路上谁都不说话,父亲在妈妈旁边滑行着,努力不使自己落后。
路上他们从一个老奶奶的手里买了一束金合欢,我跟在他们身后,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无比幸福。
墓地上空无一人,大片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妈妈很快就找到那座坟墓。
“在这儿。”她指着。
父亲看着小坟丘,久久地一言不发,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放到嘴边喝了几小口,然后将瓶子递给妈妈,妈妈也喝了一小口。
“我会记住,”父亲说,“就算死了,也会记住……”
妈妈又哭起来。
“孩子们都在这儿。”她哭着说。
“走吧,”过了很久,父亲说道,“该去接科利亚了……”
他们向出口走去,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花中。
而我则留在了自己的墓旁。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6年第6期,有删改)
1.结合情节,简要分析小说中父亲的形象特征。2.概括说明最后一段文字的作用。
3.文中多次写到母亲的“哭”,试概括其中包含哪些情感。
4.请探究小说标题“新生”在文中的多层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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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先生的小辫子
(德国)乔希姆·弗里德里希
爱先生是个很平凡的人。他长了一张很普通的脸,留了个很一般的发型,就连他穿的西服几乎在任何一家商店都能买到。这样的人常常被其他人所忽视,爱先生也不例外。爱先生早上去上班,有时碰到他的邻居,他总是友好地问候邻居,但是邻居却不理会。在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没人给他打电话,即使有电话大多数也是打错了的。
有一天,爱先生送给他的小女儿安娜一件礼物——一套原装美发用具,里面有梳子、刷子、镜子和两个特别漂亮的红蝴蝶结。这件礼物他是在玩具店里买的。唉!在那里又是等到其他顾客买完后才轮到他。
“人们总是忽视我,”他对妻子说。
“或许你应该穿得更时髦一些,明天我们去服装精品店看看。”妻子提议道。
第二天,爱先生和他的妻子就去了市内卖最贵、最时髦的服饰的服装店。
“这是最新款式,只剩下这最后一条。巴黎街头的人都系它!”售货员拿了一条鲜艳的带点的彩色领带推荐道。
“太棒了!”爱先生毫不犹豫地买了这条领带。
第二天早上,爱先生系上新买的领带,照了照镜子,觉得格外漂亮。早餐后,爱先生和从前一样同安娜玩了一刻钟。
“爸爸,我可以用新梳子给你梳头吗?”安娜问。爱先生没有反对。
于是,安娜不仅给爸爸梳头,而且还给他扎了两个小辫子,并在辫子上系了两个漂亮的红蝴蝶结。爱先生入迷地欣赏着他的新领带,根本没意识到女儿所做的一切。当安娜回房间拿她的镜子时,爱先生看了一下表,哎呀,他必须马上走,否则就会错过那班地铁。他向安娜和他的妻子喊了声“再见”,就跑出了家门。当安娜从她房间出来时,大吃一惊,爸爸已经走了。天哪!爸爸头上还扎着两个带红蝴蝶结的小辫子呢!她希望爸爸不要生她的气。
在楼下,爱先生碰到他的邻居并友善地打招呼。邻居瞪大眼睛看着他,竟也跟他打了招呼。
“你系的是啥东西?”邻居问。
“这是最新款式,”爱先生回答说:“就剩下这最后一条!巴黎街头的人都系它!”
爱先生坐在办公室,他的老板从他的办公桌经过时停了下来。老板几乎每天都经过这里,以前他可从来没有停下过。
“你系的是啥东西?”老板问。
“这是最新款式,”爱先生回答说,“就剩这最后一条!巴黎街头的人都系它!”
“我很满意!”老板喊道,“我们办公室需要时髦人物!你是新来的吗?”
“不,我在这儿工作二十五年了。”爱先生回答说。
“活见鬼!”老板喊道,“马上给你涨工资,让你的同事们瞧瞧,我是多么喜欢时髦人物!”
同事们对此感到吃惊,而爱先生却很高兴。
下班后,爱先生想给他的妻子和女儿买一些好吃的,晚上和她们一起好好儿庆祝一下。商店里挤满了人。那里正在举办一个时装发布会,年轻貌美的女模特在展示着新款的漂亮衣服。当爱先生挤进去后,所有的人都不再看年轻貌美的女模特和漂亮的衣服,而是把目光都转向爱先生。
突然,有一个男人手持麦克风来到他面前说:“您系的是什么?”
“这是最新款式,”爱先生回答说,“就剩这最后一条!巴黎街头的人都系它!”
“活见鬼!”手持麦克风的男人喊道,“我们的观众对此肯定感兴趣!我们可以约请您做一次电视采访吗?”爱先生高兴极了,满口答应了下来。
当爱先生回到家,他的妻子已经在等他了。她想告诉爱先生,女儿因为小辫子的事感到难过,她希望爱先生不要生气。
可爱先生根本没让他妻子开口说话,就迫不及待地给她讲起今天的美好经历。看来爱先生并不知道辫子的事。这时,安娜悄悄地把爸爸的辫子解开,取下红蝴蝶结。爱先生只顾着激动地讲,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妻子看他这么高兴,也就不再提小辫子的事了。
第二天早上,爱先生当然又系上了他那条新领带。
“天晓得我今天还会经历些什么事,”他出门的时候边走边想,“或许其他人也都会系这种领带。”
但是,他没看到有人系同样的领带,而是看到街头所有人的头上都扎了两个小辫子,上面还系着漂亮的红蝴蝶结。
1.下列对原文的理解和分析,最恰当的两项是
E.虽然邻居、老板和记者在小说中都是次要人物,但作者对他们进行了详细的刻画,他们的出场为主要人物的活动创设了典型的社会环境。
A.爱先生送给他的小女儿安娜一套原装美发用具这一情节,既能塑造爱先生的人物形象,又为下文故事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
B.系着红蝴蝶结的小辫子是这篇小说的线索,整篇小说的故事情节都是围绕它来展开的,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突显了小说的主题。 |
C.爱先生的老板和手持麦克风的男人在看到爱先生的“时髦”打扮后都说了一句“活见鬼”,他们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基本一致的。 |
D.小说情节设置得非常巧妙:出门前,爱先生只顾欣赏他的新领带,没有注意到安娜做的事;回家后,爱先生只顾高兴,安娜为他解开辫子并取下蝴蝶结他也不知道。 |
3.请结合原文简要分析结尾“街头所有人的头上都扎了两个小辫子,上面还系着漂亮的红蝴蝶结”这一情节的作用。
4.这篇小说有哪些讽刺意义?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小 矮 人
【波兰】姆罗热克
从前有个挂牌“小小”的矮人剧团,一个很认真的常设团体,每周至少有四场演出,大胆涉猎了所有剧目。文化部因而把它提高到了样板矮人剧院的水平,并授予了一个新的名称,这个扩大了的叫法是“中央小小”,对此谁也没有感到奇怪。这个剧院有良好的工作条件,在这里找到一份差事,成了每一个业余的或职业的矮人演员的幻想。不过,这家剧院的编制早已配备齐全,拥有精兵强将。有个矮人是该剧院最杰出的明星,他表演情人和英雄的角色,因为他最矮小。他大获成功,收入可观,评论界对他天才的演技赞不绝口。如果剧院得以存在,首先是由于他的功劳。
有一次,他在化妆室里化装——那是在《勇敢的包莱斯瓦夫》首场戏公演之前,他担任剧中的主角——突然发现镜子里没有照出他的金皇冠,可皇冠明明是戴在他头上的呢!过了一会儿,他出台的时候,皇冠碰到了上方的门框,掉落到地板上,像个铁壶盖子一样在地上滚,还发出金属的铿锵声。他拾起皇冠,走到前台。第一幕结束后他回到后台化妆室,本能地低下了头。“中央小小剧院”的房子是根据剧团的比例为它特建的。
《勇敢的包莱斯瓦夫》一幕一幕往下演,而我们的演员在进出化妆室时都习惯性地低下了头。偶尔他瞥见了剧院老理发师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理发师也是个矮人,但还不够矮小,由于太大,就不能登台演出,只能做些辅助工作;他怨天尤人,灵魂深处对一切事和每个人都充满了妒忌。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那样阴沉。小矮人怀着不快心情走上舞台。过了一段时间这种不快心情仍然没有离开他;每天带着这种不自觉的感情睡去,又带着它醒来,虽然极力想摆脱它。他自我欺骗,佯装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快,下意识地去抵制心中早已萌发的怀疑。时间并没有给他带来平静。恰恰相反,有一天,他从化妆室走出来的时候,不得不低下头,尽管头上没戴皇冠。在过道里他又跟理发师擦肩而过。
这一天他决心正视现实。他在自己雅致的套间里,拉上窗帷,给自己量了身高。这一测量说明了一切。再也不存在什么幻想,他长高了。
傍晚,他瘫倒在沙发上,喝着一杯格罗格酒。第二天他砍掉了鞋后跟。他希望长高只是一种过渡现象,或许过些时候又能缩回去。在一段时间里砍掉的鞋后跟确实帮了他的忙。终于有一回他走出化妆室,正好老理发师在场,便故意挺了挺胸脯,额头上却碰了个大青包。他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讥讽。
他为何长高了?他体内的生长激素为何过了这么多年突然从昏睡中苏醒?剧团已经发
现了吗?有几次他看到老理发师在幕后的一些角落里跟演员们窃窃私语,他一走过去,絮语声便戛然而止,换成了毫无意义的闲扯。他留心观察伙伴们的面部表情,但是从他们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走在街上越来越少碰见老太太对他说:“小家伙,你跟妈妈走丢了吗?”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请问,先生……”他回到家里,倒在小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眼望着天花板。可是后来他不得不改变姿势,因为他的双脚伸出了小床外,麻木了。这张小床对于他已经太短了。
终于,他对“中央小小剧院”的同事们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他们都已看到,或者都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昔日热情洋溢的评论也沉寂了,对他的赞扬也愈来愈少见。到处遇见的都是同情的或嘲弄的眼神。或许这只是他那亢奋的想象力在起作用?幸好领导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在《勇敢的包莱斯瓦夫》演出中他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当然不像演《哈姆雷特》那样成功,但毕竟也是很成功的。领导照常毫不犹豫地指定他扮演《黑衣骑士》中的主角,这个剧已经发了海报。
排练过程中尽管他很痛苦,但并没有经历什么特殊困难就实现了首次公演。他坐在镜子前面,不看镜子就化好了装。舞台监督按了铃,他从座位上沉重地站起来,不意脑袋竟撞碎了天花板上的电灯。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整个剧团的人在灯光明亮的过道上站成了半圆圈,理发师站在中央。理发师身边站的是剧团里另一位扮演情人的演员,同样很有才华,但迄今他只能演B角,就是因为高出了几个厘米。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
他不得不同剧院告别了。后来随着身高增长,他变换过几种职业,在青年剧院跑过龙套,当过跑腿的,在有轨电车线上扳过道岔。他已经是个中等身材的成年男子了。
他经受过怎样的痛苦?他有什么感觉?他的姓氏早已从海报上消失了,早已被人忘到九霄云外。他在保险部门当了个职员。
这样又过了许多年,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为了度过周末的自由时间,他走进了矮人剧院。他坐在观众席上高兴得适度,笑得也适度,并不曾表露出过分的兴趣。一边看表演一边剥着薄荷糖糖纸。散场后,他来到衣帽间,穿上了深蓝色的长大衣,扣上了扣子,满意地嘘了一口气,因为等着他的是一顿可口的晚餐。
“不错,一群很好玩的小矮人。”他自言自语地说。
(有删减)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A.小说多次写到理发师看着小矮人,这样写表现了小矮人的内心世界,以为别人别有用心;为下文写小矮人因为个高而不得不离开小矮人剧场作了铺垫。 |
B.《小矮人》中,个头的长高却是一种悲剧,因为当矮小变成一种在剧团里出人头地的资本的时候,失去矮小就是失去竞争的优势。 |
C.《小矮人》这个故事的情节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不真实,而且滑稽可笑,但是在荒诞中却蕴含着朴实可信,因为生活中真有这样的小矮人。 |
D.《小矮人》是一篇荒诞派小说,表现扭曲了的荒唐画面、滑稽可笑的人和事,旨在 批评波兰统治阶级对下层百姓的奴役。 |
E.姆罗热克是波兰当代文学中荒诞派的代表作家,本文文字洗练,挖苦、嘲笑人们思想意识中的许多弱点和社会中的阴暗面。 |
3.小说结尾为什么要写小矮人走进小矮人剧院?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意外的礼物
(苏联)帕霍京
谁也说不准安娜·菲利波夫娜有多大年纪,不过,连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肯定地说,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人们已经管安娜·菲利波夫娜叫奶奶了。不管他们怎么说,实际上,要是看见她穿着肥大的套鞋,迈着快步,肩上压根白木扁担,挑着满满的两桶水轻松地往家走时,真不敢相信她已经老了。她干什么事都很麻利。从来没有人看到安娜·菲利波夫娜像老太婆那样慢慢吞吞地走路。有时候,有的街坊冲她背后喊道:“哎,菲利波夫娜,你干吗还满处跑哇?在家呆着歇歇得了。”她就举起一只干瘦的手,指着苍天回答说:“我到了那儿再休息,没多久了。”
安娜·菲利波夫娜有个孙女叫维尔卡,每当这轻佻的姑娘从邻居的窗前经过时,这条街上的人都满怀同情地叹息说:“哼,这姑娘有点良心没有?天天把孩子往这儿一送,自个儿就跑了,让老太太在家看孩子。还经常呵斥老人。老太太总是花自己的钱给孩子买东西,孩子妈哪怕说个谢字,要不给老人买点礼物也好。可这想也甭想。唉,瞧这事!”
安娜·菲利波夫娜也知道别人有这些议论,可是很不以为然,她说:“扯什么闲话?姑娘家年纪轻,走错了一步。她好玩、爱跳舞是应该的,可带着孩子怎么去得了呢?我反正在家呆着没事,也该帮帮忙,岁月不等人哪。她感不感谢我,关别人什么事?她兴许已经送给我不少东西呢,这谁知道呀!”
可街坊什么事都知道,要不还算什么街坊。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什么,送了不少东西?”人们瞧着老太太,笑话她说,“你这身衣服已经穿了40来年了。”
过了两年光景,维尔卡出嫁了。大伙松了一口气,可是好景不长。老奶奶又天天晚上照看起曾孙子来了。事情的原委街坊们一清二楚:维尔卡新婚的男人常常拿东西换酒喝。
秋天,维尔卡带着孩子到海滨去休养。没过几天,安娜·菲利波夫娜收到一个小邮包。她拿起一把旧的大剪刀剪开了包上的缝线,一眼就看见裹在厚纸里边一条毛茸茸的时髦而漂亮的大头巾。包裹是维尔卡寄来的,可是老太太在包裹里没有找到片纸只字。安娜·菲利波夫娜收到包裹的消息一传开,左邻右舍的老太太议论纷纷:“这姑娘心眼倒不坏!”
安娜·菲利波夫娜喜不自胜。虽说9月间天气还暖洋洋的,可一到傍晚她就披上头巾出门去。碰上有人叫她,她立刻高兴地站住和人闲扯,说着说着,她便有意把话题悄悄地引到维尔卡和那件礼物上去。“这件礼物挺贵重的,”她说道,“我简直不知怎样才好,总觉着挺过意不去。”
“没什么。”别人劝她说,“比这更好的礼物你也配啊!”
10月初,晒得黑黝黝的维尔卡顺着大街径直往奶奶家走来。坐在街旁长凳上的老人们向维尔卡问好,她大为惊奇。
“他们怎么向我问起好来了?”到了奶奶家她问起这事。
“这有什么……人家尊敬你呗。”
维尔卡哼了一声。
“忽然尊敬起人来了……包裹收到了吗?”她问奶奶。
“收到了,收到了……”
“你明白吗,我不愿意在疗养地随身带着这块头巾,寄回家吧,又怕我丈夫拿它换酒喝。后来想了想还是存在你这儿保险。”
“这么说,这东西……喀,可不是吗……可我傻老婆子……”
维尔卡吃惊地望着奶奶。
“你怎么了,奶奶?”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随口说说。”
她慌忙地在屋里折腾开了,把头巾拿出来,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维尔卡拿起头巾就走,到了门口她说:“明天晚上我把孩子送到你这儿来。让他自个儿跑跑玩玩。我和我丈夫要去看电影。”
“行啊,你送来吧……”
第二天傍晚,安娜·菲利波夫娜牵着曾孙子的手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头上紧紧包着一条破旧的毛头巾。
大家突然发现安娜·菲利波夫娜确实非常衰老。现在看来,在那些老一辈的人还年轻的时候,人家管她叫奶奶,这个说法是可信的。
(摘自《外国微型小说》)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A.小说巧用省略号。如“这么说,这东西……喀,可不是吗……可我傻老婆子……”,体现了安娜·菲利波夫娜突然明白这个礼物并不是送给她时从失落到自我安慰的变化。 |
B.安娜收到“礼物”后喜不自胜。暖洋洋的天气里,她一到傍晚她就披上头巾出门去,高兴和人闲扯,有意把话题引到维尔卡和那件礼物上去。从中可以看出她生活的空虚和内心的虚荣。 |
C.安娜·菲利波夫娜周围的街坊们是善良的群像,属于次要人物,对主要人物起衬托作用,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另一方面对安娜的孙女——维尔卡也有一定道德评判和约束作用。 |
D.小说前后呼应形成对比。从开始人们真不敢相信安娜已经老了,她干什么事都很麻利,到最后大家突然发现她确实非常衰老。表现出“意外的礼物”给她的心灵带来巨大的伤害和痛苦。 |
E.文章通过安娜一系列变化及大量直接的心理描写,让读者感受到她内心的悲喜。如“安娜·菲利波夫娜也知道别人有这些议论,可是很不以为然”、“安娜·菲利波夫娜喜不自胜”等。 |
3.安娜收到礼物前后心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简要分析变化的原因。
4.作者为什么用“意外的礼物”作标题,请具体分析。
现在我已相当练达世故,几乎丧失了为任何事感到吃惊的能力了;但是我当时那么小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地给抛弃了,就是现在也叫我多少有些吃惊呢。一个才能优异的孩子,一个具有很强的观察力的孩子,机敏、热心又纤弱,身体和精神很容易被伤害,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出半点为我着想,我至今觉得不可思议。没人为我着想,而我年方十岁便成了谋得斯通——格林比货行的小苦力了。
谋得斯通——格林比货行就设在河边,位于黑弗莱尔的一角。那地方已被现代的改良举措改变了,不过那货行还是一条窄窄街道尽头的最后一所房子,而那条窄窄街道弯弯曲曲从小山上下来直达河边,街尽头有几级供人们上、下船的台阶。
帐房的钟指到十二点半,大家都准备去吃午饭了。这时,奎宁先生敲敲帐房的窗子,作手势要我进去。我进了帐房,看到那里有个胖墩墩的中年人,穿着褐色外套、黑色紧身裤和黑鞋。他的头很大,亮光光的;上面的头发决不比一个鸡蛋上的多,他把那宽宽的大脸完全转向我。他衣衫寒酸,却戴一条很打眼的硬假领。他的手杖挺帅气,上面还系了对褪色的大穗子,外套上还挂了个单片眼镜——后来我发现这只是个饰物,因为他几乎从不用它看什么东西,就算他看也看不见什么。
“这,”奎宁先生指着我说,“就是他。”
“这,”那位陌生人说,他给我印象很深的是那种屈尊下交的语调,还有那种从事上流职业的无法形容的文雅气派,“就是科波菲尔少爷了。我希望你贵体无恙,先生。”
我说我很好,也希望他很好。我当时十分不安,上天知道;但我不愿在那时诉苦,所以我说我很好,并希望他也很好。
“谢天谢地,”那陌生人说,“我很好。我收到默德斯通先生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希望我把我那现在未住人的后一部房屋当作——简言之,出租——简言之,”那陌生人笑了笑,迸发出勇气说,“当作卧室——租给我此刻有幸结识的年轻创业人——”那陌生人挥挥手,把下巴搁进那硬衬领里。
“这是米考伯先生,”奎宁先生对我说。
“嗯哼!”陌生人说,“这是我的姓氏。”
“密考伯先生,”奎宁先生说,“和默德斯通先生相识。他给我们拉生意,只要他拉到了客户,我们就付他佣金,他收到了默德斯通先生请他替你安排住处的信,并愿意收你当他的房客。”
“我的地址是,”米考伯先生说,“都会路,温泽巷。我——简言之,”米考伯先生又一度迸发出勇气说,但还是用那种上流人的神态——“我就住在那里。”
我向他鞠了一躬。
“依我之见,”米考伯先生说,“你在这大都市的见闻尚不甚广泛,要穿过这现代巴比伦的迷宫时都会路——简言之,”米考伯先生又一次迸发出勇气说,“你可能会迷失方向——我很高兴今晚来这里,用最近的路线的知识将你武装起来。”
我真心真意地谢了他。因为他竟愿意费神,真是太热诚了。
“几点,”米考伯先生说,“我可以——”
“八点左右。”奎宁先生说。
“大约八点,”米考伯先生说,“再见,奎宁先生。我不再打扰了。”
于是,他戴上帽,夹着手杖,身子挺得笔直地走了出去,哼着曲子离开了帐房。
就这样,我正式被奎宁先生雇在谋得斯通——格林比货行里做我力所能及的事,薪水嘛,我想是一星期六先令吧。我记不清是六先令还是七先令了。在这一点上我不能确定,我倾向于是六先令;先是六先令,后来是七先令。他立刻付了我一星期的(我相信是他从自己口袋里掏的)。
晚上,到了约定的时间,米考伯先生又来了。我洗了手和脸,以示对他的那种派头的敬意,然后我们一起朝我们的住宅走(我想,这时我也该这么说了)。一路上,米考伯先生把街名、拐弯住房屋式样都教我记住,这样明天早上我就不会费事地找到回去的路了。
……我见到或听到的来客全是债主。他们总是在任何时候来到,其中一些还好凶。有一个一脸脏兮兮的人,我猜他是个鞋匠,总是早上七点钟就钻到走廊里,朝楼上的米考伯先生嚷嚷说:“下来!你还没出门呢,你知道的。还我们钱,好不好?别藏着,你知道,那太可鄙了,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可鄙。还我们钱,好不好?你要还我们钱,听见了吗?下来!”这番辱骂得不到回应,他就气得骂出“骗子”、“强盗”,而这样仍得不到回应,他就走到街对面,冲着二楼窗子(他知道米考伯先生在那里)叫骂。这时,米考伯先生好生伤悲羞愧,以至(有一次,我从他太太的尖叫声中得知)用把刮胡子刀对自己比划了一下。可是半个小时不到,他就会不惜力气地擦亮皮鞋,哼着曲子出门时,那神气较平日还更像个体面人。米考伯太太也一样的弹性。我曾亲眼看到她在三点钟时被法庭批下的帐单和讼费单逼昏过去,可是四点钟时,她就吃裹面炸的羊排,喝热麦酒(这些是当掉两个茶匙后买回的)。有一次,我偶然提前在六点钟回家,见她昏倒在火炉前(还带着双生子中的一个),头发披在脸上,原来法庭刚刚强行采取了手段。可就在那天晚上,她一面在厨房的灶前烤牛肉,一面给我讲她爸爸妈妈的故事,还告诉我他们过去的交往,我再没见过她那样兴高采烈过了。
……
米考伯先生的困难更加重了我的精神痛苦。我在这种孤苦伶仃的情形下,和那家人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时时惦着米考伯太太的各种筹款计划,时时心头压着米考伯先生的债务。星期六的夜里是我的好时光——部分因为我口袋里有了六或七个先令,回家的路上望着那些店铺,盘算着这笔钱可以买什么,这可是了不起的事;部分因为我能回得早——米考伯太太会把最伤心的秘密向我倾诉;星期天早上她也会这样,那时我把头天晚上买回的茶或咖啡在一个刮脸用的小罐里调好,开始坐下吃那已过了钟点的早餐。在这类星期六的夜间谈话开始时,米考伯先生总要痛苦忘情地哽咽一番,而谈话将近结尾时,他却又在唱“杰克快乐地和南在一起”了。我曾看到他流着泪回家吃晚饭,嘴里叨念说只有进监狱是唯一出路;然后又盘算“如果有什么机会出现”(这是他很引以自得的句子)可以弄到装弓形窗所需的费用入睡了。米考伯太太跟他完全一样。
……
米考伯先生的困难终于到了危急关头。一天清早,他被捕并被送进市里最高法院的监狱。他走出住宅时对我说,他的末日降临了——我真的以为他的心都碎了,我的心也碎了。可后来我听说,有人在午前看见他快快活活地玩了九柱戏。
1.下列有关课文的表述,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选自英国十九世纪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狄更斯的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 |
B.全文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融入了狄更斯本人许多的生活经历,借助大卫的眼光描写了英国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的生活遭遇。 |
C.课文选自小说第11章“独自谋生”,叙述大卫当童工的经历和房东的交往,写出了底层人们的悲惨遭遇。 |
D.作者长于捕捉人物特有的外部特征来塑造形象,如对米考伯先生穿着、心理、习惯动作等方面来进行描写。 |
A.《大卫·科波菲尔》有曲折生动的结构,更有艺术魅力的是具有现实的生活气息和抒情的叙事风格。 |
B.《大卫·科波菲尔》对人物的刻画是从不同角度、不同范围来展现人物特点,不会集中在人物的独特之处。 |
C.《大卫·科波菲尔》的语言通俗、夸张,具有幽默与讽刺,用妙趣横生的语言在浪漫与现实中讲述人间真相。 |
D.《大卫·科波菲尔》通过一个孤儿的不幸遭遇描绘了一幅广阔的社会画面,塑造了众多劳动者的形象,表现了作者对底层弱小者的深切同情, 也鼓舞着人们保持着对生活的信心。 |
4.结合小说的具体情节,简要分析米考伯先生的形象特点。
油布包
张品成
又是敲门声,很轻,但秦千起还是听到了。那天他觉得娘突然从床上跃起,棉被被掀开一角,凉风贼似地蹿进被窝。秦千起趴门缝看,看见爷了。“噗”的一声,门缝那边昏暗的油灯忽的一下灭了。娘回到床上躺下。
“爷回了。”秦干起说。娘吓了一跳:“哎呀!你没睡?”“娘,我看见爷了。”“你做梦了,你梦到你爷了?”“娘,不是梦,是我看见你和爷在堂屋里说话。爷给你一个油布包……”“没有的事。”“娘,我听到爷说四个人四个角……爷说我们发誓,不反水……活到那一天,四个人把四片布拼了……人在旗在!”
“没的事嘛!”娘有些急了。“我从门缝里看到的,我碰倒了吹火筒,你和爷把灯吹灭了。”“哦哦!伢仔,万万不能对人说。就是梦也不能对人说,说了要被杀头的。”
秦千起真的常常梦见爷,梦见那个油布包。他经常在屋里到处翻找,还是没找到那个油布包,但他坚信那包包一定在家里。他想那油布包在爷就一定会回来。
有一天秦千起憋不住了,问娘:“爷去哪里了?”娘说:“去了该去的地方。”娘抹着眼睛。秦千起问娘:“你老抹眼睛干嘛?”“松明子火燃了烟大。”娘弄熄了松明火说,“睡哩!睡!”
日子越发艰难,娘起早摸黑、披星戴月,秦千起小小年纪就下田劳作。苦煎苦熬的日子又过了几年,娘病了。娘躺在床上,每况愈下。那天娘的气更虚了,游丝样从那灰白的两唇缝隙里进出。
娘费力地朝秦千起招着手,他就到了娘床边。娘指了指屋梁。秦千起搬来梯子,小心地爬上去。他抠出石头,伸手摸到那油布包包了。他取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感觉不像是银洋,更不是金银,是票子哩。他想。
秦千起小心地把那包东西递到娘的面前。娘说:“伢仔,你打开!”他小心地打开油布包,没银洋、金子,也没票子,是一块红布。他对娘说:“是块红布。”娘说:“那块红布,你爷说那是他命根子。”“命根子?”娘说:“他们四个人,被仇人追杀。你爷他们要分散走。领头的把一面旗裁成四块,说人在旗在。只要活着旗就在,谁也不能死。等有一天大家拼旗,不能让旗少了一角。”秦千起点着头,似乎明白了。
“娘怕是等不到你爷回来的那一天了。等有一天,你爷要是活着回来,你把这东西交给你爷。你爷要是死了,你把它交给你爷队伍里的人。”秦千起点头说:“娘你放心!儿在东西在。”娘笑着闭上了眼……秦千起埋了娘,在娘的坟前埋了几块大石头,他把油布包藏到石缝里。秦千起对着娘的坟磕三个响头,扭头走了。
秦千起去了码头做苦力。有一天,码头的人谈论山外的时事,说当年的红军要回来了。他想,等了那么多年,我爷要回来了。
半月后,果然远远听到隆隆炮声。随后有队伍从水路、陆路来到镇子上,是支大军。他们在城隍庙前场坪上做演讲。
秦千起在城隍庙见穿军装的人就问:“你见到秦高丰没有?”有人摇头,但也有人反问他:“秦高丰是谁?”他说:“那是我爷,我爷也是红军。”“哦,现在不叫红军了,现在叫解放军。”“反正我爷是你们队伍上的人。”“你把你爷的名字、年龄和籍贯什么的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找。”秦千起说:“好喔,好喔。”
秦千起听到敲门声,飞快打开门。不是爷,是三个穿军装的陌生男人。一个男人问:“你来找过秦高丰?”“嗯!他是我爷,我爷十五年前跟红军走了……你们进屋,你们屋里坐。”三个男人进了屋。
“我爷跟我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我娘没等到这一天。”三个男人站在那好不自在,他们眼看别处,搓着巴掌。“我爷呢?”秦千起问。那个领头的男人说:“秦高丰同志当年为掩护大家牺牲了。”秦千起“哦”了声,很轻。“他是人民英雄,革命烈士,他是好样的。”“哦,哦。”秦千起轻轻地应了两声,他想起娘死前的嘱咐:“你爷要是活着回来,你把这东西交给你爷,你爷要是死了,你把它交给你爷队伍里的人。”娘的话由远处飘来。
“我带你们去!”那三个男人跟到了坟前。秦千起站在娘的坟前,对着坟说:“爷队伍上的人回了,爷没回,我就照你说的把东西交给他们。”说着秦千起挪动坟前那几块石头。
秦千起把那油布包取出来交到高个男人手里,高个男人小心地打开纸包。秦千起说:“那年……就是我五岁那年,夜里睡着睡着不见了娘,娘半夜关了门在堂屋里说话,爷说四个人四个角,爷说我们发誓,不反水……活到那一天,四个人把四块布拼了……人在旗在!”三个男人眼睛湿了,点着头。
男人说:“你爷秦高丰同志说得对!人在旗在!”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同样的一块红布。另两个男人也掏出留存完好的两块红布。他们把四块红布拼到一起,那面红旗,完好无损。
后记:
秦千起被那个高个男人接走了。他入了伍,后来秦千起所在的部队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战争结束后,秦千起被上级授予战斗英雄勋章。那枚勋章上也有一面红旗。回国后,他把那枚勋章别在胸前去了娘的坟前。他在坟前站了很久,他想要是娘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好。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21年第18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借深夜“轻轻的敲门声”“贼似的凉风”“昏暗的灯光”营造出紧迫的氛围,加上孩童视角带来的神秘色彩,暗示故事发生在白色恐怖时期。 |
B.小说中没有直接描写“爷”秦高丰的出场,但从儿子、妻子、战友口中,我们仍能勾画出他鲜明的形象,既重情重义,勇毅果敢,又信仰坚定。 |
C.小说人物刻画细腻又生动,情节曲折繁复、真实感人,场面波澜壮阔,多处都表现出革命儿女不屈不挠、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和矢志不渝的信念。 |
D.小说用两个“拼图”构建故事情节—四块红布拼接成整幅红旗,秦千起作为见证人拼接整个故事—这种结构让叙事远离单调的线性,匠心独具。 |
3.小说中多次出现的“油布包”与“红旗”(“旗”),实质一样而说法不同,为什么?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造船
马长远是白洋淀有名的水木匠,他会造船,木船。
马长远造船有三个绝活。一绝是看树料。有次他去旱地买树,看上去高大光滑的树料他不要。偏偏看中了有一片疤的木头。儿子泥鳅问他为什么,他拽着泥鳅的老头辫儿说,傻小子跟爹学着点儿,你看这高大光滑的树,它顶部的叶子有焦梢,根部肯定空了。说着就叫来卖家,锯开树料,果然空了半截。来,看这块,你甭看它有疤,还是一片疤,没关系,这是干疤,不是水疤。水疤说明树质有毛病,干疤呢,就白捡便宜了,木头坚硬,价钱又低。说着就叫来卖家,锯开树料果然无碍。第二绝是甩线一手准。旱木匠只能放直线,而马长远造船时能根据船的部位用材放成曲线。第三绝是放印子,就是给船打补丁。先将船体上损坏的部分用工具剔掉,船孔自然呈不规则状态。然后选一块合适的木料,不量尺寸,单凭目测用斧子砍,而且一砍便成,一放准是严丝合缝。
凭着这三个绝活儿,马长远的造船作坊在水乡名噪一时。
马长远开始时造鹰排子、鸭排子。老年间白洋淀水势大,水阔鱼多,渔民们放鸭牧鹰,自在得很。后来,马长远又稍加改造,造成了枪排船。船只平底无舵,前宽后窄,宽处能搭上三管火铳,供白洋淀的猎户用来打野鸭,捕大雁,捉水鸥。枪筒里,前边装满沙子,后边装上火药。这设计,人是不在船上的,而是潜伏在水里。锁定目标以后点火,火药点燃就会把砂粒顶出去,一声枪响,猎物就轰然落地了。1937年的一个雨夜,任大桅神神秘秘地找到马长远,把一兜大洋交给了他。喘着气说,长……长远哥,你抓紧备料,连夜加工,给……给我造八只枪排船!他接过大洋问,干什么要这么急?任大桅说,雁翎队打鬼子,日本的汽艇都开到白洋淀了!他把大洋兜子放回到了任大桅手里,穿着裤衩跑到院里清点木料。兄弟,够十二只船的料,我再把前面造宽些,放四管火铳,杀伤力大些!任大桅这回不喘气了,他说,那这船钱?马长远说,船什么钱?打完鬼子再说!任大桅道了谢,说了声小心些就要走,马长远一把拦住了任大桅,等等,我把泥鳅叫醒,你带上他吧——
全国解放以后,当过雁翎队长的任大桅当上了县长。土地改革中,任县长打倒了汉奸渔霸熊邦忠,拆掉了他家的祠堂,就在熊家祠堂的旧址,帮助马长远盖起了船厂。鞭炮声中,任大桅给船厂剪了彩,然后红着脸对马长远说,长远哥,我回来了,我没把泥鳅带回来,他被安排在天津造船厂了。他才十几岁,先学学徒吧。将来回你厂里当工程师!马长远鼻子一哼,屁!连家都不回的人,能学出什么好?能当什么工程师?我不稀罕,我自己就成!
马长远说对了,泥鳅终究也没有回到水寨定居,没有回到他爹的船厂。他在天津造船厂当到了厂长,退休后在县城投资创办了白洋淀船舶制造有限公司。
马泥鳅每年都回来给他爹拜年,拜年的时候就做马长远的思想工作。早些年,他说爹跟我去天津吧,你看白洋淀都干裂了,芦苇也不长,荷花也不开,你造的船也用不上了,连吃喝都挣不上;你去看看我造的画舫、龙舟,颐和园、西湖都用呢!你再看我造的万吨巨轮,直达太平洋呢!马长远就懒懒地说,你那不是造,你那是生产!我的木船呢,那叫手——艺!后来黄河水来到了白洋淀,他又说,爹你都90多岁了,搬到城里住吧,我为你可是让了步,回到了县城,还给你买了三室一厅的房子!马长远眼皮耷拉着说,我住着任县长给我的房子舒服,那是人民政府给我的念想!每到这时候,马泥鳅就想用武力解决,他和司机把马长远架到车上。马长远总是打着坠儿往下出溜,我不去,本来好好的水路能跑我的木船,你倒好,捐资架桥,水路都修上油漆了,我走不惯!
马泥鳅没辙了。他给马长远雇了个保姆,寒假暑假还打发上大学的孙子马力来和马长远做伴。马力觉得他太爷这白胡子老头儿好玩儿,就不停地打听他的过去,打听他造船的事。听完了,他就对马长远嘟囔,太爷,都是你自己吹牛,现在白洋淀里跑的都是快艇、机帆船,顶不行也是机器钢船,你说你造的木船在哪里啊?
马长远就轻轻地拍了一下马力的头,说了声小混蛋,你来!他颤巍巍地把马力领进了院里一间锁着的棚子里,嘎吱吱棚门打开,一道阳光窜进来,哇,马力看到了一屋子精巧细腻的木船模型。
马长远含糊不清地说,这是鹰排子,这是鸭排子,这是枪排船……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6年第7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文中划线句表现马长远看不上儿子马泥鳅造的船,认为那不是手艺,有一种感伤的情怀,表达了对传统造船技艺逐渐没落的失落之情。 |
B.小说写白洋淀“干裂了,芦苇也不长,荷花也不开”的衰败,是为了与老年间“水阔鱼多”的盛景形成对比,表达对环境遭到破坏的忧伤。 |
C.马泥鳅为了父亲而回到县城,为父亲在县城买房子,不可谓不孝,可是他并不真正了解父亲的内心世界,父子之间存在隔膜。 |
D.小说按照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顺序依次将看树料、答应为雁翎队造船、拒绝进城、领马力看船模等情节串联起来,“造船”是贯穿全文的中心情节。 |
3.小说中写任大桅找马长远造枪排船这一情节有何作用?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