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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彩
戴智生
我的老家有个习俗:端午节宴请亲友,摆的是流水桌。
所谓流水桌,就是来一拨人上桌菜,来拨人上桌菜,开席无定规,菜肴是一模一样的;宾客用过的碗筷,主人决不肯立刻清洗,皆堆积在门前的木盆里。谁家用过的碗盘摞得高,就证明谁家亲朋好友多,是面子也是荣耀。
亲友酒足饭饱,观龙舟,打扑克,悉听尊便。
我好些年头没有回去了。
父亲生前,带我回过几次。父亲从小随爷爷在城里安了家,老家还有父亲的一位堂弟。按理说,我应该称父亲的堂弟叫叔叔,“做我女儿吧?”叔叔似真似假。他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婶婶打趣,他们百年之后,女儿打发“八仙王”的垫肩布,就指望我了。叔婶说的是久远的事,我只当是玩笑话。
那时我还小,我们两家来往密切。叔叔上街常来我家落脚,带点辣椒或鸡蛋。我家也会送他些火柴、肥皂。叔叔家有喜事,一定请父亲到场,奉为上宾。
父亲英年早逝,叔叔同我们一样悲伤,葬礼上几次哽咽落泪。他全家人都来了,忙前忙后,抬棺柩的“八仙王”也是叔叔带来的,丧事由他一手操办。之后,叔叔来得少了;我有了继父,叔叔好像再没来过。
我出嫁时 ,也忘记了通知他。这么些年,忙工作,忙家庭,我几乎忘记了这位乡下的叔叔。今年端午节,一早接到一个电话,苍老的声音呼我小名,我辨不出声音,叔叔自报家门,开口就邀我去他家看龙船,并说有车来接我。
这颇为意外,也有一点点为难。
我知道老家有个习俗,出嫁女回去看龙舟,是要打彩的。怎么说,我也算村里出来的姑娘。打彩是给自家上船的兄弟披红绸,还得打爆竹、买烟送红包,慰劳全船的人。不花上两千块,面子上过不去。
同爱人商量,老公倒也大方:饿肚也要争饱气!
我们准备去银行取钱办礼品,叔叔两个儿子竟然上门了。两兄弟轮廓没有变化,进门就姐姐、姐夫叫得山响。他们是专程来接人,茶也不喝,火急火燎地拉我们上车。
我说:“东西还没准备好呢。”
大弟说:“老爸有交代,人去就行,什么都不用准备。”
上了车,我嗔怪他们:“知道我的地址,平时也不见你们来家坐坐?”大弟说:“老爸腿脚不便,我们前几年在外打工,回来没两年,合伙办了加工厂,都忙。这不,刚打听到你地址,今天就来了。”大弟按了一下喇叭,接着说:“现在村里日子好了,打了三条龙船,要热闹一下。我们也要划船,特意早点接你们。”
我心里立马打起鼓,好像龙舟竞渡时的“咚咚锵”。
二十公里的县道,个把钟头就到了。小弟先下车,跑回家拿出一挂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烟雾还没散尽,我看见叔婶驻足门旁。叔叔有点佝偻,凝重地点着头;婶婶手拿一把勺,满脸的笑已见皱纹。他们明显有了老态!
房子不是以前的老屋,是翻新的楼房。路过的邻里问:“谁来了?”
“街上的亲戚!”婶婶高声地回答。
“啥亲戚?”
“女儿呗!”
婶婶一只手牵住我的手,引我进了屋。屋里还有不认识的人,大家让开了座,弟弟一边递烟倒茶,叔叔陪我们坐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吃了饭让弟媳带你们去看龙船。”
我又想到打彩的事,便讷讷地说:“可我、可我还没有准备打彩的礼。”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帮你们准备好了!”
“这怎么行?该我出的我出!”
“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们自己人还计较什么喽!”
叔叔的话,让我有些汗颜。我说:“真不好意思!你看,你是长辈,我都是空手来的。”
“人来了就好。我们不是东西亲,是人亲!”叔叔一板一眼地说,双眼突然泛红,竟先流出两滴老泪来。顿时,我的眼睛红了起来。
6.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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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小说以“打彩”为线索,讲述了端午节当天“我”受叔叔的邀请回老家看龙船,叔叔为“我”准备好打彩礼的故事。 |
B.小说插叙父亲去世后,“我家”与叔叔家的关系从密切到疏离,为下文作了铺垫,使故事情节的发展合情合理。 |
C.在“我”小时候,婶婶想让“我”做她“女儿”的想法,既表现了婶婶对“我”的喜爱,也表现了“我家”与婶婶家关系亲密。 |
D.小说中两次写叔叔落泪,其中第二次是叔叔对“我”父亲的怀念以及为“我”的疏远而感到难过。 |
7.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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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文章综合运用语言、动作、心理、神态等描写方法刻画人物形象,如运用动作、语言描写来表现弟弟们朴实、勤劳、孝顺懂礼。 |
B.“饿肚也要争饱气?”一句既表现了丈夫支持“我”回乡看龙船,也表现了丈夫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 |
C.“叔叔有点佝偻……他们明显有了老态”一句直接描写了叔婶的苍老,与前文“我好些年头没有回去了”相照应。 |
D.小说传承一方地域风俗文化,表现了淳朴的民风以及老家人善良真诚、热情好客的品质,字里行间流露出浓浓的亲情。 |
8.请结合“我”受邀回老家看龙船的相关情节,分析“我”的心理变化。
9.小说以《打彩》为题目有何作用?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