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走吧,你再住在这里,我就不好看相了!“不好看相”是当地方言,就是脸面上不好看、说不过去的意思,儿子指着这间凋敝残破的护林房,耐心劝说着,“咱家在村里盖的楼房也是数一数二的,里面很宽敞,咱们可以互不相碍,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住着很方便很自由的。”
儿子指着的这间护林房可有些年头儿了,当年他从村里被选为林场的护林员,林场专门在大山深处盖起这件小房子,他经常住在那里,栽树绿化,防盗防火,间伐修枝,几十年就下来了。
现在他早已退休,林场也在另一个地方建起了更好的护林房,训练有素的几个年轻护林员也早已上岗,他完全可以搬下来安享晚年。但是他对这里太有感情了,竟然想一直在林场废弃的这间破旧护林房里继续住下去。年龄越来越大,体质越来越弱,儿子一直想接他到自己家里住以方便照顾,但是他就是不同意。他经常会在山里转转,拍拍这棵树干,拉拉那个树枝,和树木花草鸟兽们说说话,脸上就都是满足自得的神情了。但是父亲一个人居住在深山里,也确实不能让人放心。
这次,儿子做了充分准备,就是打算彻底说服他的,于是继续劝说着:“再说了,咱家一辈子从没占过公家的便宜,人家这个房子是林场的公有财产,你已经退休不是护林员了,还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啊。”儿子考虑了几天,觉得这样说会有力度的。
“场长说了,这个房子林场已经不用,作废了……
“作废了也是公家财产啊。”
他沉默了,儿子知道父亲已经心动,就继续坚持着。
过了大半天,父亲才又开口:“好吧,我拾掇一下,到时候再搬吧。”
并没有多少东西,也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但儿子还是尊重了父亲的要求:“用我帮你吗?……不用啊?……那好,你收拾彻底了,咱们明天来搬。”
儿子离开后,老人在房内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最后才开始拾掇起来,林场里的工具都早已交回去,收拾半天竟然大多都是他穿破的鞋子。他拿出一条麻袋,开始一双双慢慢往里装着。
他拿起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两只鞋的脚大拇指部位都是窟窿,鞋底脚掌和脚后跟部位也都透了气,一个个麻线针脚还能模糊地看出来,他停下来认真凝视着,眼圈慢慢红了。这是妻子用心为自己做的,连搓麻线、纳鞋底做鞋帮,一直当绱起鞋来,费了老婆几天几夜的工夫呢。做这双鞋时候他们才刚结婚,现在妻子竟然已经去世五年了。当时他对这双鞋很珍惜,走在山路上有时候就脱下来提在手里,光着脚板走路。妻子知道后,心疼地说:“你是有家口的人,你尽管使劲穿就是,我都跟着你了还能少你的鞋穿?”妻子说到做到。经常为他做出新鞋子来。可是他每天都要巡山几次,磨损得太快太厉害,一双鞋子用不多长时间就穿透了气。为让妻子少受点累,他后来摸索出一个办法,就是每到一个有水的地方,轻轻用鞋底蘸一下水,让底面略微湿一下,这样鞋子就会更加耐磨一些。但是绝对不能湿了鞋面,那样的话就会毁得更快。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老婆子啊,俺还想穿你做的鞋呢。”
扒拉着,扒拉着,一双用车轮胎皮做鞋底、皮襻交叉钉在上面的自制皮凉鞋露了出来,这种鞋过去都叫鞋垫子,发生孟良崮战役后见了世面的当地人又叫皮坦克,再后来又有了个时尚名称沂蒙凉鞋,过去集市上很多摊位都在卖,价格很便宜,但很耐穿,深受欢迎。“孬处就是磨脚,得先磨破皮肉,然后再磨出来硬皮茧子才成。”他又无奈地摇摇头,陷入了沉思。这双鞋可让他吃苦头了,有一次碰上来偷树的,他一心想抓住人家,结果先是被山坡上的碎沙土滑到了几次。山上陡坡处随地长着很多擦脚草更让他出尽了洋相,这种草叶片修长,密密麻麻的,地上就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碧绿毛发,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那次他被滑下去近百米,眼看被追上的偷盗者向一边跑去,结果他停住的地方距离那人更远了,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影消失在密林深处。那次他的裤子后腚都擦破了,后来还是妻子给缝了两个对称的补丁才又能穿出去,屁股上擦破的地方过了好多天也才结痂痊愈。
第二天儿子来到的时候,看到的除了很简单的几件生活用具外,最大的需要搬的就是两个大麻袋,几子一看都是不能再用的破旧鞋子,开始有些烦,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转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泪,蹲下给父亲往远处的车上背了过去。
下午,儿媳妇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他为父亲满满地斟上一杯酒,恭敬地端到手中,然后端起自己的来:“爹,我敬您一杯,在咱们家里你愿意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尤其那些鞋子都记载着一段您的经历,咱们好好保存。你愿意到山上去转转,也随时去就是……”他感到眼里热热的,赶紧努力忍住,“爹,咱爷俩干了。”
儿子看到,父亲转过头去看了那两个麻袋一眼,眼里也有了泪花。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儿子要让父亲搬下山来一家人一起住,是因为老人已退休,怕他一个人在山上不能让人放心,还让自己脸面上不好看。 |
B.父亲不愿意搬下山住儿子家里,是因为他几十年在山上,对大山有深厚感情,另外,对新到的护林员,父亲还不很放心。 |
C.小说的语言比较质朴,富有地方特色,如“不好看相”“扒拉着,扒拉着”“后腚”等方言,就显得亲切而有表现力。 |
D.小说善于运用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和心理描写等来塑造人物,尤其是心理描写比较细腻,对刻画父亲形象起了重要作用。 |
3.如果给本文拟一个标题,你认为下列两个标题哪个更好?为什么?请结合小说内容说明理由。
A坚守 B.父亲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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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
黄大刚
“到我这来干活,得听我的话,这是规矩。”老熊说这话硬邦邦的,小杜心里很不舒服,老熊只不过是几个装修工拼起来的头,那语气,老熊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老总。
其他装修工很听老熊的,老熊说什么时候开工,从来没有人敢迟到。已过午了,肚子饿得直吵,只要老熊还在干活,没人敢吱声。大家都这样,小杜有气只得憋在心里。
老熊有规定:“谁揽到活,从利润中扣出2%作为奖励。”
小杜很心动。收工后,小杜没事就到新建的楼房转转,看看能不能揽到活。还真让小杜给碰着了,有一户,建筑面积120平米,房主跟小杜谈,要以2400块工钱包给小杜。小杜算了算,20块钱一平方,挺划算的,怕人家反悔,就拿了房主的定金。
小杜兴冲冲地告诉老熊,老熊越听脸越黑,还没等小杜说完,就骂开了:“猪都叫你老爹,你到底懂不懂,刮涂料算的是墙壁面积、天花板面积,什么建筑面积,被人卖了还傻呵呵地数钱。”
小杜慌急了起来:“要不,咱们不去做算了,反正房主又不认识我们。”
“定金都领了,还说这种不是人的话。”老熊声音大了起来。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干活的师傅一见面积那么大,工钱却那么少,顿时软了手脚,边干活边埋怨小杜,手下的活粗糙了起来。老熊查看一遍,责令返工。涂乳胶漆时,打面漆一遍,小杜就不打了,悄悄把漆拎到卫生间,要倒掉,老熊看出异样,跟过去,喝问:“你这是干嘛?”“这点工钱,干这些工已够了,这些漆就不用打了。”“多少钱是你当初跟人家谈的,人家又没逼你,既然答应了,就要干好,不然以后谁还叫你干活。”
在老熊的监管下,房子的涂料刮得很精细,房主很满满意,提出要加钱,老熊却不肯收,说当初谈好多少钱就多少钱。房主很感动,跟小区的业主赞扬老熊他们的工好,还带到房里参观。
正在挑选装修队的房主争先恐后地找老熊干活,老熊忙不过来,他们就排队等待。
小杜干得欢实,不由得暗服老熊目光长远。
有一所学校多媒体教室装修,有个自称是校长的中年男子找到老熊,说装修不及时,将影响到开学孩子上课,学校清水衙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请老熊干干好事,解燃眉之急。
小杜听了,心里很不病快,接过话头:“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要有工钱才有饭吃呀,不但我们吃,还有一家老小,你这样的工钱,叫我们怎么做嘛。”
“哎呀,你就理解支持一下嘛。”校长恳求道。
“谁让你说话了。”老熊瞪了小杜一眼。
“我说的是事实呀。”小杜辩道。
“明天开工,想干的就跟我走。”
第二天,老熊拎着工具出发,身后跟了小郑、小江等人,小杜原打算不去,见只剩下自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去。
在闷热的多媒体教室汗流浃背忙活了一个礼拜,中年男子过来看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悄悄把老熊拉到一边,“按市场价开发票,我尽快把工钱给你们,你们辛苦了。”
“当初谈的不是这个价呀。
“你说的没错,但,你懂的。”校长捅了一下老熊的腰。
“我不懂,你要开市场价的发票,就得按市场价给我们工钱。”
校长把脸一摆,“咱们可得丑话说在前,你不开发票,别怪我不给工钱。”
老熊没办法,人家攥着刀把,他拿着刀刃呢。
没多久,校长让人实名告了,没多久,被免职了。
校长知道是老熊告的状,就找老熊,“我和你无怨无仇,干嘛告我?”
“你说得对,但我不容忍你害了这座学校,还有学校里的孩子。”
老熊在城里干得顺风顺水,他最大的梦想是成立一家装修公司,把业务做大,赚更多的钱。
可老熊宣布要回老家照顾老娘,老娘脑血栓,瘫在了床上。小杜他们出主意让他请人照顾,老熊摇头,“钱什么时候都挣不完,可老娘的日子却不多了,陪伴老娘的日子拿钱也买不回来。
老熊把装修队交给小杜,小杜对队员说:“装修队的老大还是老熊,我只不过是代管,这是规矩,你们记住了没有?”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综合运用侧面描写、细节描写和对比等手法来塑造人物形象,突出老熊身上的正能量,弘扬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B.校长这一形象的塑造,反衬出老熊人格的高尚,更强化了小说的现实意义,深化了文章揭露、鞭挞弄虚作假行为的主旨。 |
C.小说中人物对话颇具特色,大量运用独立成段的短句,人物语言个性鲜明,矛盾冲突在对话中展开,叙事节奏紧凑有力。 |
D.小说中老熊明知小杜揽的活不挣钱,仍然高质量地完工,可见老熊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不因为工钱少就在质量上打折扣。 |
3.请根据文本内容简要概括小说标题的丰富含意。
二十朵丁香花
包利民
从她记事起,就已经有了门前的那几棵丁香树了,每到春天,艳艳地开满了粉红的花,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清香。她从小就喜欢丁香,常常在一簇簇的花丛中寻找有五个花瓣的花朵,传说五瓣丁香能给人带来幸福和好运。
是的,她是那样的幸福,她一直深信那是门前的丁香花的福荫,因为
上大学的第一个春天,母亲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门前的花已开了。于是,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回来看那些花。未到家门,香味便已弥漫过来,而那些花,映得她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其中一定有几朵五瓣的花在等着她去采摘,那是她幸福的使者。而父母,就站在门前对着她微笑,从小到大,每次从外边回来,都是如此。在家里住了几天,她便返校了,带着一种依依的心情。
第二年,她依然在春天回来。花依旧,而心情却有了浅浅的感伤。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了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可能还是未满月时照的吧。而抱着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问母亲那人是谁,母亲说是一个远房的亲戚,而她却清楚地看见了母亲一瞬间的惊慌。她便忽然想,自己该不会不是父母亲生的吧?带着疑惑,她离开家回到学校,这是第一次离家时脸上没有笑容。
不久,母亲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她的确是他们抱养的。那一瞬间,二十年来从没有忧愁的她,眼中蓄满了泪水。母亲又说,那几棵丁香树,是她的亲生母亲栽下的,在她出生后不久。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丁香花,因为它传递着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从生她的那个女人手上,把美丽与哀愁传递到她的眼里,她的心上。她像无数个被抱养的孩子一样,在心底喊着为什么,为什么生我而不养我?虽然她的生活是如此幸福,而现在回头望去,那幸福竟是如此地飘浮,终是遮不住命运的伤痕。
她时刻记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那个给了她生命的人。她再次回到家,对父母说:“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只想问你们她的地址。”父母无言,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交给她,看着她出了家门。在满树的花旁,她回过头来,说:“我会回来的。”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她辗转来到了那个小城,找到了那个低矮的土房,在城市的边缘。叩响那扇门,当脚步声传来时,她的心跳得竟如此剧烈。门开了,一个白发的老人看见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心一痛,亲生的母亲应该不到五十岁,怎么就白了头发?可她的眼神中的不舍与忧伤和照片中一样,几十年都没有变,这就是母亲了,这就是母亲了,她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时,眼前老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喃喃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她默默地凝视了这个应该叫母亲的人一会儿,只是问为什么。母亲无语,带她进了屋,家徒四壁,贫寒无比。母亲只说了一句“这样的家庭,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和未来”。她说:“可是,却可以给我亲情,给我真正的妈妈。”母亲摇头,说:“也许可以给你一个妈妈,却不是一个好妈妈,而且,我给不了你应该叫爸爸的那个人。”
母亲从床底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打开,里面全是枯萎的丁香花,一共有二十朵。母亲说:“每一年我都去看你,都要摘一朵花回来。每一年我都能看见你很快乐地生活和成长,看见他们对你的爱与呵护。他们是你真正的父母,他们给了你很温暖的亲情,你不要有什么遗憾。”
白发,泪眼,她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她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可那个在门外花前满眼泪水与热情的老人,怎么就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母亲该是一个充满才气充满热情的人啊,可如今只剩下了孤苦与无依。是什么,让母亲失去了如花的笑脸;是什么,让母亲如此地心伤。她已无须去问,也更无须去问为什么了。在母亲支离破碎的生活中,她是母亲伤口中流出的血,时时让母亲疼痛,在疼痛中继续着无望的生活。看着那二十朵枯萎的花,她明白了养父母为什么要她年年回来看花开,心渐渐地丰盈起来。终于,她叫了一声妈,拥住了白发的母亲,一如拥着二十年里生命中所有的爱与牵挂。
她知道,她的生命真的比别人更富有,有那么多的爱包围着她。无论以后走出多远,她都要回去看门前的丁香花,还有门内的三位老人。那些美丽的花,真的是年年绽放着幸福。
(有删改)
1.理解文中画波浪线语句的含意。(1)五瓣丁香极少见,而她却总能在花开的时候找到几朵。
(2)丁香的叶子很苦,而花朵却是那样香甜。
2.(情节概括)“她”在文中经历了怎样的情感变化?请概括作答。
3.分析文中画横线语句的作用。
4.结合文章内容,探究标题“二十朵丁香花”的丰富意蕴。
歧途
艾玛
(1)“
(2)这是儿子五岁时候对他说的话。
(3)很多年以后,他还记得那一刻的情景。儿子悄悄推开门,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专心写作的父亲。
(4)“好吧。”为了尽快打发走这孩子,他应付着答道,“等我写完这本书,我就给你写一个小灰兔的故事。”
(5)他是个作家,一直过着极其窘迫的生活。四十岁那年,时来运转,他的一本只印了两千册的小说突然被某个电视剧导演看中了,他得到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这笔钱在城市里花不了多少年,在乡下,却可以过上许多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于是,作家向他年轻的女友求婚,带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靠自己的双手让一座破败的小院焕然一新。到了晚上,作家就到书房写作,妻子在书房旁边的房间做针线,偶尔,作家会把自己刚写的小说念给她听。
(6)第二年春天,妻子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孩子长得很漂亮,就是有点唇裂,但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爱他。在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夫妻俩带他市里的大医院做了修复手术。这孩子近乎完美,从会走路起,就开始帮妈妈干活了。而且,这孩子也像作家的妻子一样,对作家的写作怀有神圣的敬意,从不无缘无故跑到他的书房打扰他。孩子稍大一点后,坐在妈妈的膝头听作家读小说,如果故事很悲惨,他会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哭泣。大部分的时候,听完小说的最后一句,他会安静地站起来,
(7)“爸爸,你能写一个小灰兔的故事吗?它像我这么高,有和我一样的黑头发,像我一样会说话。”
(8)孩子七岁的那年,又对他说了这番话。
(9)“好吧。”他停止敲击键盘,微笑着对孩子说道,“等我把手上这本书写完,我就给你写一个小灰兔的故事吧。”
(10)很快三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给孩子写那个小灰兔的故事。因为他一直有“手上这本书”要写。
(11)三十年后,他停止了写作,坐在轮椅上度日,虽然时日无多,但拿来回忆往事却绰绰有余。他发现自己比过去更能将往事看分明:孩子当年的修复手术很成功,但后来,还是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说话练习。那句“爸爸,你能写一只小灰兔的故事吗?”一定是儿子经过了许多的练习才郑重其事地走进他的书房来对他说的。这孩子跟许多人一样,也有着冥冥中被安排好的一生……先是小学,上完小学后,接着是中学,开始住校了。周末回来,他在书房写他那总也写不完的书,孩子在自己的房间内写作业。作家竟然不记得后来他到底有没有再将自己刚写的小说念给孩子和妻子听。再后来,孩子念完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留在城市工作。十多年来,换过许多的工作,都不尽如人意。现在,年近四十的他,在一家工厂做着仓库管理员的工作。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一周休两天,月底领工钱。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不管过得怎么样,每到年底,他都会回家来陪他们过春节。但每一年,回到他们身边的那个人,似乎都与那个站在他的书桌边要求他写一个小灰兔的孩子不相干……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
(12)作家下定决心,要写一个小灰兔的故事。离春节还有一个月,作家决定在儿子回到家里之前,把这故事写完。
(13)窗外白雪茫茫,一片寂寥,有什么东西能在冬天出得来?他从网上买了一大堆孩子看的书。他想,他总能找到一个故事适合小灰兔。他读到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有的属于一只狐狸,有的属于一只大灰狼,有的属于一只小蚂蚁……总之,各种各样的故事。起初作家读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时,他会控制不住的想,不妨拿来一用。要知道,他是个作家,这样的事他并不陌生。有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如果纸会脸红,那么世界上大部分的书都会是红色的。但这一次,作家却没法这样干了,因为他意识到小灰兔应该有小灰兔的故事,他坐在电脑前,手指一碰到键盘,故事就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写完后,作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原来写作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作家也为自己感到遗憾,遗憾自己竟然到了人生的暮年才发现这一点。
(14)在作家写下的故事中,调皮的小灰兔很喜欢街市的热闹,化作一个书生,游荡在人间。尽管老灰兔把人类的残酷都告诉了它,它还是怀着真爱与一个美丽的少女日夜厮守。结局不出老灰兔的意料,这只误入歧途的小灰兔还是被那负心的女人抛弃了。
(15)作家想到这是写给儿子的故事,马上又春节了,得把结局弄得喜庆些。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竟然
(16)很快,春节到了。小山沟对面的农家燃放鞭炮的夜晚,那在城里做仓库管理员的儿子回到了家。他依然是个仓库管理员的样子,也还是跟从前一样沉默,只是背比先前佝偻了些,头上还多了几根白发。
(17)作家赶紧把自己写好的故事打印好拿了出来。一家三口围坐在书房里温暖的炉火边后,作家开始把小灰兔的故事读给妻子和儿子听。他的妻子早就对他的故事没有任何反应了,但他的儿子非常惊讶。起初,他搓着双手,安静地听着,后来,他的嘴唇开始哆嗦,有了一些浅浅皱纹的脸涨得通红,简直比炉火的红光还要红呢。故事读完后,作家的儿子把脸埋在作家不能动弹的腿上,抽泣起来。作家的儿子对作家说:“爸爸,谢谢你……”
(选自《小说月报》2015年第一期,有删改)
1.简析加点词在文中的含义。(1)大部分的时候,作家读完小说的最后一句,孩子会安静地站起来,
(2)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竟然
2.赏析第(1)段画波浪线的句子。
3.第(13)段直线部分详写作家创作小灰兔的故事的过程,有何作用?
4.请结合全文,探究题目“歧途”的多重意蕴。
一个人的终结
陈思呈
①我到莲村的时候,主人秀姐让我晚上别出门,说这两天村里有老人去世。
②在这个户口人数406人的小村,死了一个人,会成为一个重要话题。果然走到哪都听到有人在说这件事。死者是品福叔的母亲,晾衣服时土墙突然倒了,被一块石砖砸中后脑勺。虽说突然,但她七十多岁了,尚来不及反应就完成了死亡这件事,大家都认为这是老人的福气。
③大家帮品福叔总结了心声:“七十多了,能出客厅,也算心安。”
④“出客厅”在吾乡农村是一件大事,表面意思是,去世后尸体停在大家族的客厅里供子孙亲戚跪拜,深层含义是,“出客厅”才能在死后见祖宗。占彬奶奶强调“出客厅”这事的重要性:前几年,四十出头的镇锐嫂说头疼,但还是提着一篮脏衣服到池边洗,等到人们发现时,她整个人栽在池塘里,洗一半的衣服还在水面漂。按说四十出头就去世了是不能“出客厅”的,但镇锐嫂生了两个儿子,“有红根”,所以村民还是同意她出客厅,算是例外。
⑤不能“出客厅”的都有哪些情况?占彬奶奶和几个老人暧昧地笑,仿佛是个不方便多说的话题。她们打笑低语了几句,决定向我介绍一种方便讲述的情况:“在医院里断气的也不能出客厅!前几年义林他爹就是在村口那边办的,临时在路边搭个屋寮,办了七天事。义林他爹就是在医院断气的。”她们不寒而栗:“要是二三十年前就惨了。典义他爹去世前天天喊,拿支枪打死我。拿支枪打死我。就是不肯去医院。”
⑥这下我迅速明白了,肯定是痛得没法忍,但不愿意上医院打止痛针,因为去医院医生必然会让住院,住院则可能会在医院里断气。那时候的止痛手法很少,到了兴利伯的媳妇,据说生的是和典义伯一样的病,却幸运地知道吃“白药”(其实是鸦片)可以止痛。兴利伯也在闲聊的人群中。他描述当时买白药的曲折:要与多人接头,刚去一个约定地点,电话马上让他去另一处,每次都要跑十来个地点,才买到珍贵的一点。兴利伯的媳妇弥留的时间特别久,“不肯走。”有经验的人劝兴利伯,这情况下,床顶不能盖着蚊帐,蚊帐压住了她的魂。兴利伯就去收蚊帐。蚊帐一收,果然他媳妇就停止了呼吸,“真的就有那么神,”兴利伯说,似乎是释然,又似乎是茫然:“早知道这么神,就盖多几天了。”
⑦葬礼仿佛一种细菌。远远路过也很不安。远远瞥见“客厅”里坐着些喝茶的人,长短交错的哀乐盘旋不去。乡间的葬礼不需要有人描述她的一生,七十多年的短促悲欢不值一提。万事不管,只要能“出客厅”。出客厅是最好的告别,在这里离开,另有一个热闹的世界在迎待。由于死亡,她获得另一个陌生人的敬畏。
⑧晚上,就算秀姐不叮嘱,我也不敢出门。我以为这会是一个肃穆悠静的夜晚,但晚餐还没结束,便有左邻右舍像以往那样,不敲门直接来串门。
⑨占彬奶奶说她的孙女今年四岁,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俊生奶奶马上表示反对意见:“才四五岁就读书,读到嫁人,要用掉几担钱?”占彬奶奶藐视了俊生奶奶的无知,并指出某某家的孙女也是读过幼儿园的人。俊生奶奶激动地表示绝不可能。她们在一声比一声更高的争执中获得秀姐的公正认证。秀姐说此事属实。占彬奶奶赢了,俊生奶奶讥讽她说:“别人家的事你记得那么清。”
⑩然后她们讨论了村口修桥的事,“筹了70万,还修不了一个桥墩。”她们说。河上其实是有桥的,但这条桥是邻村南村修的,叫南村桥,莲村村民走南村桥时,就要经受南村经年累月的欺负。
⑪南村和莲村两者间那截路,种了南村的竹林。有些竹子倒在路中间,莲村人为了过路收拾一下,南村人马上冠以偷窃之名,“要龙要虎”。如此种种,让莲村人渴望一条自己的桥。建桥的筹钱和申请经过了漫长的斗争。捐钱的数额是村民自愿,起点一千元,但两千元以上则名字可以刻录在桥头的石碑上。随后进来串门的更昌叔,慷慨地表示,他是“瘦猪拉硬屎,也要捐两千。”因为不能让子孙在石碑上看不到自己的名字,那就输了人。
⑫他们还帮秀姐分析了家里两只母鸡突然死去的原因。应该是突然淋了大雨着凉之故。说到母鸡的死亡,他们又谈起刚去世的品福叔的母亲。这里他们不再感慨能出客厅的平安,他们讨论葬礼的细节,外出的女儿带回来多少钱,儿子怎么安排,这葬礼的排场在村里属于哪种程度。若不是这个话题,也几乎让人忽略了隐隐传来的哀乐,哀乐在这7天里24小时是不停顿的。
⑬晚上村里没有路灯,从窗口望出去什么也没有。客厅里那些主题飘忽的争吵让人眷恋,以至于当夜深了,他们一个个起身离开,似乎比品福叔母亲的去世更让人惆怅。这是我到莲村的第一天晚上。
(有删改)
1.分析第⑥段画线句中人物的情感。2.第⑦段画线句语言很有表现力,请从修辞手法的角度加以赏析。
3.文章围绕品福叔母亲的葬礼展开,但是⑨—⑫段写了看似与之不相关的几件事,请分析其作用。
4.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一书中说“乡土社会是‘无法’的社会,是‘礼治’的社会”,请结合本文内容对此进行评价。
出城
老舍
老三瑞全因心中烦闷,已上了床。瑞宣把他叫起来。极简单扼要的,瑞宣把王排长的事说给老三听。瑞宣也很兴奋,可是还保持着安详,不愿因兴奋而卤莽,因卤莽而败事。慢条斯礼的,他说:“我已经想了个办法,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老三慌手忙脚的登上裤子,下了床,“什么办法?大哥!”
“有勇无谋可办不了事!我想去找李四大爷去。李四大爷要是最近给人家领杠出殡,你们俩都身穿重孝,混出城去,大概不会受到检查!出了城,那就听王排长的了。他是军人,必能找到军队!”
“就这么办了,大哥!”
“你愿意?不后悔?”
“大哥你怎么啦?我自己要走的,能后悔吗?况且,别的事可以后悔,这种事——逃出去,不作亡国奴——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瑞宣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是说,逃出去以后,不就是由地狱入了天堂,以后的困难还多的很呢。前些日子我留你,不准你走,也就是这个意思。五分钟的热气能使任何人登时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却是无论受多么久、多么大的困苦,而仍旧毫无悔意或灰心的人!记着我这几句话,老三!你要老不灰心丧气,老像今天晚上这个劲儿,我才放心!”
瑞宣去找李四爷,把来意简单的告诉了老人。老人愿意帮忙。“老大,你到底是读书人,想得周到!”老人低声的说:“城门上,车站上,检查得极严,实在不容易出去。这件事交给我了,明天就有一档子丧事,你教他们俩一清早就跟我走,我到时候看,怎么合适怎办!”
这时候,瑞全在屋里兴奋得不住的打嗝,仿佛被食物噎住了似的。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他的思想像走马灯似的,随来随去,没法集中。他恨不能一步跳出城去,加入军队去作战。期待是最使人心焦的事,他的心已飞到想象的境界,而身子还在自己的屋里,他不知如何处置自己。
妈妈咳嗽了两声。他的心立时静下来。可怜的妈妈!只要我一出这个门,恐怕就永远不能相见了!他轻轻的走到院中。一天的明星,天河特别的白。他只穿着个背心,被露气一侵,他感到一点凉意,胳臂上起了许多小冷疙疸。他想急忙走进南屋,看一看妈妈,跟她说两句极温柔的话。极轻极快的,他走到南屋的窗外。他立定,没有进去的勇气。在平日,他万也没想到母子的关系能够这么深切。他决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一定要逃走,去尽他对国家应尽的责任;但是,他至少也须承认,永远与母亲在感情上有一种无可分离的联系。立了有好大半天,他的腿有点软,手扶住了窗台。他还不能后悔逃亡的决定,可也不以自己的腿软为可耻。在分析不清自己到底是勇敢,还是软弱,是富于感情,还是神经脆弱之际,他想起日本人的另一罪恶——有多少母与子,夫与妻,将受到无情的离异,与永久的分别!想到这里,他的脖子一使劲,离开了南屋的窗前。
瑞宣从外面轻轻的走进来,老三轻手蹑脚的紧跟来,他问:“怎样?大哥!”
“明天早晨走!”瑞宣好像已经筋疲力尽了似的,一下子坐在床沿上。
“明——”老三的心跳得很快,说不上话来。以前,瑞宣不许他走,他非常的着急;现在,他又觉得事情来得太奇突了似的。半天,他才问出来:“带什么东西呢?”
“啊?”瑞宣仿佛把刚才的一切都忘记了,眼睛直钩钩的看着弟弟,答不出话来。
“我说,我带什么东西?”
瑞宣听明白了,想了一想:“就拿着点钱吧!还带着,带着,你的纯洁的心,永远带着!”他还有千言万语,要嘱告弟弟,可是他已经不能再说出什么来。摸出钱袋,他的手微颤着拿出三十块钱的票子来,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他立起来,把手搭在老三的肩膀上,细细的看着他。“明天早上我叫你!别等祖父起来,咱们就溜出去!老三!”他还要往下说,可是闭上了嘴。一扭头,他轻快的走出去。老三跟到门外,也没说出什么来。
弟兄俩谁也睡不着。在北平陷落的那一天,他们也一夜未曾合眼。但是,那一夜,他们只觉得渺茫,并抓不住一点什么切身的东西去思索或谈论。现在,他们才真感到国家,战争,与自己的关系,他们须把一切父子兄弟朋友的亲热与感情都放在一旁,而且只有摆脱了这些最难割舍的关系,他们才能肩起更大的责任。他们——既不准知道明天是怎样——把过去的一切都想起来,因为他们是要分离;也许还是永久的分离。瑞宣等太太睡熟,又穿上衣服,找了老三去。他们直谈到天明。
听到祁老人咳嗽,他们溜了出去。李四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把弟弟交给了李四爷,瑞宣的头,因为一夜未眠和心中难过,疼得似乎要裂开。他说不出什么来,只紧跟在弟弟的身后东转西转。
“大哥!你回去吧!”老三低着头说。见哥哥不动,他又补了一句:“大哥,你在这里我心慌!”
“老三!”瑞宣握住弟弟的手。“到处留神哪!”说完,他极快的跑回家去。
到屋中,他想睡一会儿。可是,他睡不着。他极疲乏,但是刚一闭眼,他就忽然惊醒,好像听见什么对老三不利的消息。他爱老三;因为爱他,所以才放走他。他并不后悔教老三走,只是不能放心老三究竟走得脱走不脱。一会儿,他想到老三的参加抗战的光荣,一会儿又想到老三被敌人擒住,受最惨的刑罚。他的脸上和身上一阵阵的出着讨厌的凉汗。
同时,他得想出言词去敷衍家里的人。他不能马上痛痛快快的告诉大家实话,他得等合适的机会再说,而且有证据使大家放心老三的安全。
多么长的天啊!太阳影儿仿佛随时的停止前进,钟上的针儿也像不会再动。好容易,好容易,到了四点钟,他在枣树下听见四大妈高声向李四爷说话。他急忙跑出去。李四爷低声的说:“他们出了城!”
(节选自老舍《四世同堂》,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得知瑞宣的计划后,瑞全既兴奋激动,又放不下家人,站在南屋窗外,他没有勇气进去,因为担心见到母亲后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
B.李四爷愿意帮忙将瑞全与王排长带出城,且认为自己有把握办好这件事,表明李四爷为人豪爽,乐于助人,讲义气,有胆气。 |
C.本文末段具有多重艺术效果,既形象地表现了瑞宣因不知弟弟能否顺利出城而焦虑不安,又交代了出城的结果,同时在结构上呼应前文。 |
D.本文通过瑞宣支持、帮助弟弟逃出沦陷的北平城的故事,再现了古都市民不愿做亡国奴、觉醒并反抗的思想,洋溢着浓郁的爱国情怀。 |
3.选文中瑞宣的形象有哪些特点?请简要分析。
一个人的火树银花
胡天翔
掂起墙根的帆布提包,刘小海刚走三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将提包放到地上,刘小海摸出手机,食指滑一下屏,贴近耳朵,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说的是普通话,吐字清晰,语音轻柔,刘小海听来却似五雷轰顶。挂了电话,刘小海愣愣地站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一屁股蹲了下去。床被压得“吱呀”一声。
腊月二十九,武汉封城了。刘小海没想到疫情如此严重!
老家回不去了,就在武汉过年吧。中午,刘小海煮了一桶方便面。午觉醒来,在手机上刷了一会儿新冠肺炎疫情的报道,刘小海急忙去药店买口罩。药店结账的人排着长队,有人买三袋板蓝根颗粒,有人买四盒双黄连口服液,有人买五瓶医用酒精,不管有用没用,大家手里都提着药品。口罩已涨价了,十个装的两包口罩花了三十元。出门戴上口罩,刘小海赶到超市。超市的人更多,刘小海割了六斤肉,提着一袋小米、半兜土豆,两捆葱和蒜苗,排队八分钟才结了账。
回到出租屋,刘小海先给儿子打电话。刘小海严厉地教导儿子,要戴口罩,要少出门,儿子“嗯嗯”地应着,听起来并不上心。每次和儿子联系,刘小海鼻子都会发酸。儿子没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父子俩憋着劲,想着干三四年就可以盖两层小楼,但一场车祸让爷俩梦想落空了。前年夏天,骑自行车的刘小海和一辆电动车撞上了。刘小海尾椎骨粉碎性骨折,对方伤得也不轻,双方各负其责。刘小海出院了,攒的钱也花完了。打了十三年的工,单亲爸爸刘小海没给儿子盖起两层小楼。
嘱咐过儿子,刘小海又联系老家的大哥。父亲去世五年了,八十岁的母亲和大哥一起生活。大哥说村里已经广播了,劝人不要走亲戚。大哥还告诉刘小海,刘小海因病致贫,乡里把他纳入贫困户,还帮他盖了三间新房,三间堂屋就快上楼板了……
除夕夜里,想起每年父子的春节一聚,想起大哥说的三间快成的新房,刘小海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浏览新闻。武汉封城的悲壮,国家战胜疫情的决心,医生和护士的逆行,让刘小海心潮澎湃。看到建设火神山医院的新闻,刘小海心里一动:“建筑工地上需要很多焊工,能帮就帮,咱也去出一份力吧。”
奇了怪了,下了决心,刘小海很快入睡了。
大年初一,刘小海早早就起床了。吃过饭,刘小海将剩下的肉和蔬菜给了房东大哥,他要去火神山医院当志愿者。
到了工程部,刘小海说:“俺是一名电焊工,来支援火神山医院建设的。”
大年初二,数百台挖掘机在平垫土地,成千名工人在卸载建材。忙了一上午,刘小海边吃着盒饭边看护施工定位旗。一个女子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录小视频,宣传火神山医院建设的吧。”刘小海心想。
“师傅,你们很辛苦吧?”
“不辛苦,还可以。”
“师傅,您是河南人?”
“是的,俺在武汉打工,封城了,回不去,就来这儿当志愿者了。”
“谢谢,谢谢您!”
刘小海没想到自己在网上火了。很多人转载他的视频,上百万人为他这个河南人点赞。晚上下班,刘小海正看自己视频呢,儿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爹,俺看到你的视频了,很多人夸你呢。”
儿子是在为自己骄傲呢!刘小海却在电话里叮嘱儿子不要给奶奶说。刘小海不想让母亲担忧。
“中,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儿子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老家的很多媒体也希望通过视频连线采访刘小海。刘小海就在工作间隙接通视频,给他们介绍工地的情况。有个记者问刘小海想对母亲说点什么。刘小海哽咽了。刘小海说希望娘好好的,疫情结束就回家好好陪陪她。
刘小海希望母亲看不到视频。
夜晚,工地上的灯亮起来。上千个工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刘小海扛着焊机来到工作点,刚把焊机电线连好,大哥打来了视频通话。
“小海,俺都看到你的视频了,都说你给咱村人长脸哩。”大哥笑着说。
“哥,你别给咱娘说啊,她该担心哩。”刘小海说。
“小海,娘也知道了,娘让俺给你打电话,娘要给你说话哩。”大哥把手机递给躺在椅子上的娘。
“海儿啊,娘好好的,你别担心娘,你要好好干活。”刘小海看到了娘的白发。
“海儿啊,你做得对,大家都该出一份力呢。”娘继续说。
“海儿啊,照顾好自己,娘——娘等着你回家。”娘流泪了。
“娘——”刘小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哭了。
挂了电话,刘小海戴上口罩。左手拿着面罩,右手的焊钳稳稳地夹起焊条,一下二下地触碰着眼前的钢管,瞬间流溢的焊花四处飞散,就像盛开的火树银花。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从动作、神态、心理活动入手,描绘了刘小海的震惊,设置悬念,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
B.小说运用排比手法描写大家买药品的场面,表现了人们面对突发疫情的不安和慌张,突出了疫情的严重,烘托了紧张气氛。 |
C.小说写刘小海联系大哥的那通电话,既交待了刘小海的家庭状况,也推动了后文情节的发展。 |
D.小说从刘小海得知武汉封城落笔,中间插叙他和儿子外出打工的艰辛及家庭境况,最后写他到火神山医院当志愿者,表现了非常时期中国普通老百姓朴实的家国情怀,以小见大,彰显主题。 |
3.刘小海在疫情中的选择所体现出的精神有着怎样的现实意义。
白鹿原上奏响一支老腔
我第一次看老腔演出,是前两三年的事。朋友跟我说老腔如何如何,我却很难产生惊诧之类的反应。因为尽管我在关中地区生活了几十年,却从来没听说过老腔这个剧种,可见其影响的宽窄了。开幕演出前的等待中,作曲家赵季平也来了,打过招呼握过手,他在我旁边落座。屁股刚挨着椅子,他忽然站起,匆匆离席赶到舞台左侧的台下,和蹲在那儿的一位白头发白眉毛的老汉握手拍肩,异常热乎,又与白发白眉老汉周围的一群人逐个握手问好,想必是打过交道的熟人了。我在入座时也看见了白发白眉老汉和他跟前的十多个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都是地道的关中乡村人,也就能想到他们是某个剧种的民间演出班社,也未太注意。赵季平重新归位坐定,便很郑重地对我介绍说,这是华阴县的老腔演出班社,老腔是很了不得的一种唱法,尤其是那个白眉老汉……老腔能得到赵季平的赏识,我对老腔便刮目相看了。再看白发白眉老汉,安静地在台角下坐着,我突然生出神秘感来。
轮到老腔登台了。大约八九个演员刚一从舞台左边走出来,台下观众便响起一阵哄笑声。我也忍不住笑了。笑声是由他们上台的举动引发的。他们一只手抱着各自的乐器,另一只手提着一只小木凳,木凳有方形有条形的,还有一位肩头架着一条可以坐两三个人的长条板凳。这些家什在关中乡村每一家农户的院子里、锅灶间都是常见的必备之物,却被他们提着扛着登上了西安的大戏台。他们没有任何舞台动作,用如同在村巷或自家院子里随意走动的脚步,走到戏台中心,各自选一个位置,放下条凳或方凳坐下来,开始调试各自的琴弦。
锣鼓敲响,间以两声喇叭嘶鸣,板胡、二胡和月琴便合奏起来,似无太多特点。而当另一位抱着月琴的中年汉子开口刚唱了两句,台下观众便爆出掌声;白毛老汉也是刚刚接唱了两声,那掌声又骤然爆响。有人接连用关中土语高声喝彩,“美得很!”“太斩劲了!”我也是这种感受,也拍着手,只是没喊出来。他们遵照事先的演出安排,唱了两段折子戏,几乎掌声连着掌声,喝彩连着喝彩,无疑成为演出的一个高潮。然而,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站在最后的一位穿着粗布对门襟的半大老汉扛着长条板凳走到台前,左手拎起长凳一头,另一头支在舞台上,用右手握着的一块木砖,随着乐器的节奏和演员的合唱连续敲击长条板凳。任谁也意料不及的这种举动,竟然把台下的掌声和叫好声震哑了,出现了鸦雀无声的静场。短暂的静默之后,掌声和欢呼声骤然爆响,经久不息……
我在这腔调里沉迷且陷入遐想,这是发自雄浑的关中大地深处的声响,抑或是渭水波浪的涛声,也像是骤雨拍击无边秋禾的啸响,亦不无知时节的好雨润泽秦川初春返青麦苗的细近于无的柔声,甚至让我想到柴烟弥漫的村巷里牛哞马叫的声音……
我能想到的这些语言,似乎还是难以表述老腔撼人胸腑的神韵;听来酣畅淋漓,久久难以平复,我却生出相见恨晚的不无懊丧自责的心绪。这样富于艺术魅力的老腔,此前却从未听说过,也就缺失了老腔旋律的熏陶,设想心底如若有老腔的旋律不时响动,肯定会影响到我对关中乡村生活的感受和体味,也会影响到笔下文字的色调和质地。后来,有作家朋友看过老腔的演出,不无遗憾地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的小说《白鹿原》是写关中大地的,要是有一笔老腔的画面就好了。我却想到,不单是一笔或几笔画面,而是在整个叙述的文字里如果有老腔的气韵弥漫……
直到后来小说《白鹿原》改编成话剧,导演林兆华在其中加入了老腔的演唱,让我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从此老腔借助话剧《白鹿原》登上了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舞台。
后来还想再听老腔,却难得如愿。不过两年之后,我竟然在中山音乐堂再次过足了老腔的瘾。那天,无论白毛老汉,还是其他演员,都是尽兴尽情完全投入地演唱,把老腔的独特魅力发挥到最好的程度,台下观众一阵强过一阵的掌声,当属一种心灵的应和。纯正的关中东府地方的发音,观众能听懂多少内容可想而知,何以会有如此强烈的呼应和感染力?我想到的是旋律,一种发自久远时空的绝响,又饱含着关中大地深厚的神韵,把当代人潜存在心灵底层的那一根尚未被各种或高雅或通俗的音律所淹没的神经撞响了,这几乎是本能地呼应着这种堪为大美的民间原生形态的心灵旋律。
我在那一刻颇为感慨,他们——无论秦腔或老腔——原本就这么唱着,也许从宋代就唱着,无论元、明、清,以至民国到解放,直到现在,一直在乡野在村舍在庙会就这样唱着,直到今晚,在中山音乐堂演唱。我想和台上的乡党拉开更大的距离,便从前排座位离开,在剧场最后找到一个空位,远距离欣赏这些乡党的演唱,企图排除因乡党乡情而生出的难以避免的偏爱。这似乎还有一定的效应,确凿是那腔儿自身所产生的震撼人的心灵的艺术魅力……在我陷入那种拉开间距的纯粹品赏的意境时,节目主持人濮存昕却作出了一个令全场哗然的非常举动,他由台角的主持人位置快步走到台前,从正在吼唱的演员手中夺下长条板凳,又从他高举着的右手中夺取木砖,自己在长条板凳上猛砸起来,接着扬起木砖,高声吼唱。观众席顿时沸腾起来。这位声名显赫的濮存昕已经和老腔融和了,我顿然意识到自己拉开间距,寻求客观欣赏的举措是多余的。
(取材于陈忠实的同名散文)
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最恰当的一项是( )A.作者产生神秘感的原因是看见演唱老腔的是白发白眉老汉等一群关中农民。 |
B.演员以木砖连续敲击长条板凳发出的响声经常掩盖了观众的掌声与叫好声。 |
C.朋友为小说《白鹿原》没有写老腔的笔墨而感到遗憾,作者对此深有同感。 |
D.老腔从宋代唱到现在,从乡野唱到音乐厅,说明这种表演形式一直很流行。 |
3.文中运用了侧面描写的手法来表现老腔的艺术魅力。请举两例并加以分析。
4.作者在小说《白鹿原》中并没有写到老腔,为什么本文题目却是“
5.文章第四段运用了多种手法,表达了作者对老腔的感受。请结合具体语句加以赏析。
还在吗
许仙
江安新去县城赴任那天,江溪送他下山。江安新几次请他回吧。江溪只顾闷头走路,下了七里坡,递给江安新一包东西,说遇到难事,先看看它。
江溪再见到儿子,已在电视上。
江安新下乡,在走路。江安新又下乡,在走路。
老伴儿心疼地说他黑了、瘦了。
江溪说我就怕他白了、胖了。
一晃半年过去,电视上的儿子在开会,在讲话。又在开会,又在讲话。
老伴儿笑道:“儿子变漂亮了。”
江溪皱眉道:“他变了。”
江溪打电话给江安新。他在忙,说等会儿回。半夜里,江安新才来电,问有啥事吗?
江溪问你怎么老在开会?江安新笑笑,说工作。江溪问东西还在吗?江安新说在,他没穿在身上,但时刻穿在心上,请他放心。江溪说那就好。江安新说过几天他要去莲花镇,路过家。
第五天一早,江溪和老伴儿就等在七里坡下的公路口,等来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江安新拎下大包小包的,说给二老补身体的。江溪问他哪来的?江安新说是自己买的。他就板起脸说,花这个钱做啥?老伴儿把家里的笋干、石耳和高山茶给儿子。江安新谢过母亲,说他就爱吃这些。江安新要走了,江溪叫住他,问没忘吧?江安新摸出皮夹,抽出一张照片给他看,不敢忘。
江溪把儿子给的,送给了村里刘奶奶、李奶奶和张大爷。
第二年春节,江安新没回老家过年,只回来了儿媳和孙子。老伴儿有些难过,江溪就数落她,有啥难过的,你没见他正忙着吗?是啊,江安新不是去这个村验收精准扶贫了,就是上那个村慰问老兵困难户了。有乡亲说他咋不来自己村扶贫送温暖呢?好处都让其他村得了,徒有县长村的虚名。开春后,赵主任在电话里汇报完工作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提了乡亲的意见,江安新停顿了片刻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几天后,江安新把全县环境整治动员部署现场会开到大岩村。大岩村固然好山好水,但一度为了抓经济效益,办了不少垃圾厂,污染严重,被江安新点名批评。赵主任叫苦不迭,在现场会上立下军令状,限期整治,谁叫他管辖的是县长村呀,要作全县的表率,那是必须的。
县里有个旅游开发大项目,赵主任志在必得,拉上江溪直奔县城。江安新请他们家里等,让媳妇整了桌好菜,他拨冗回家,陪父亲和村主任。酒过三巡,赵主任借酒壮胆,说明来意。江安新笑而不语。江溪问他东西在吗?江安新说在。江溪叫他拿来。江安新去房拿给他。江溪抖开这件泛黄的补丁加补丁的老棉袄,告诉儿子,自己是个孤儿,当年病倒在雪地里,要不是住在村口的陈奶奶救他,他早就没命了。这件老棉袄还是陈奶奶让她老伴儿从身上剥下来,亲手给他穿上的。
江溪将老棉袄上一块块补丁指给江安新看,这块是李奶奶补的,那块是张奶奶补的……他说他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乡亲们对他恩重如山;他说做人不能忘本,要帮就要帮那些最困难最需要的乡亲。
见江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赵主任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就等着好事进村。谁知发财的大项目跑去邻村,傻眼了。江安新打电话对父亲说抱歉。江溪说他做得对,那个村比咱们村穷,比咱们村更需要发展。
第三年冬天,江溪在山上跌伤,送去县人民医院。两天后,江安新从外地考察回来就直奔医院。江溪见到儿子,就埋怨这病房不对劲,让他换病房。江安新请他放心,医疗费他付,决不贪公家一分钱。李院长告诉他,伯父的跌伤倒不是问题,但他是肝癌晚期,全身扩散。江安新问还有多久?李院长说最多半年。
这天夜里,江安新坐在书房地板上,抱着老棉袄哭泣。
妻子打亮灯问,你怎么连灯都没开?
江安新抹干眼泪,让她有空多去陪陪父亲。
妻子每天都去病房服侍公公,每天换着花样送吃的。接近年边,昏迷的江溪老眼潮湿,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老伴儿不放。老伴儿抹着泪,对儿媳妇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公公想回家过年,就随他的心愿吧。”儿媳妇打电话给江安新,第二天开私家车送公公回家。
大年三十,江安新破天荒带着老婆儿子早早地回到大岩村,家里可热闹了。江溪有了精神,叫老伴儿扶他坐起来,枯槁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吃过年夜饭,江安新留在父亲房里,江溪伸出手来,吃力地比画着,两片薄薄的干瘪破裂得像松树皮的嘴唇不停地抖索。江安新握住父亲的手,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到他嘴唇上,听到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托毛主席的福,托共产党的福,过上了大半辈子的好日子。我走了,什么都不要搞,不要浪费一分钱……”江安新含着泪,频频点头。
“还在吗?”
“在。”
(选自《啄木鸟》2020年第5期,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叙述江溪送别儿子上任时交给他一包东西,让他遇到难事先看看它,设置悬念,下文则写到江溪讲老棉袄的故事,照应上文,体现了叙事的匠心。 |
B.母亲看见儿子黑了、瘦了表示心疼,父亲则怕他白了、胖了;母亲为儿子变漂亮而高兴,父亲则为此担忧:在对比中突出了母亲的糊涂和父亲的清醒。 |
C.小说描写人物细腻,比如描写江安新聆听父亲微弱的声音时,使用“握”“俯”“贴”“含”“点”等一系列动词描写他的动作和神态,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
D.小说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和华丽的语言,但注重写情,写乡亲们对孤儿的关怀,江安新夫妻和父母互相理解、关爱,江溪对党的感恩等,很有感染力。 |
3.江安新身上体现了哪些做人为官的高贵品质?他能保持本色,既有内在的原因,也有外在的原因,请简要分析。
三岔口
田洪波
王学在黑暗中提着刀,小心翼翼探摸对手。
京锣鼓点似蜻蜓点水,任堂惠和刘利华闪转腾挪,急欲一刀置对方于死地。
王学是这出《三岔口》戏中的店家刘利华,他轻车熟路多年,个中招式熟稔于心,因此,尽管此刻心事重重,少走了几个步点,依然可以不露破绽。
年初,他和两个好友约定买房。地理位置、价位、楼层、未来增值潜能,均已拿捏到位,只差首付。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受人鼓动,王学突然动了炒股的心思。王学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炒短线,见好就收,及时脱身,以免还贷时过于捉襟见肘。
好友间的约定有了小小缝隙,好在王学做得很隐蔽。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推迟了首付时间,两个好友未发现异常。结果,王学股市初战几个回合,大获全胜。
那时节,王学眼前满满的红,他更加动心了,刹不住车了。
他全秃的脑门越发锃明瓦亮,几可照见人影,演起戏来神采飞扬,状态出奇的好,人都说王学是老树发了新芽。
时光不可能让王学停滞于偷吃独食,很快股市大盘飘绿。这时的王学已欲罢不能了。两个好友也觉出异样,逼问王学意欲何为,有天找他喝酒时差点把桌子掀翻了。王学央求再给他一点时间。可惜大盘一直飘绿,像过山车一样直线下坠。最后,两个好友干脆割袍断义,撇下他买了房,从此三人形同陌路。
刘利华钻到了桌子下,任堂惠则攀上了桌子,王学此时联想到自身处境,感慨何其相似?房价莫名上涨,股票跌至低谷!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胡撞乱撞,尽管还没有头破血流,却也心力交瘁了,现在是看不得半点大盘消息,听不得半点房价的飙升奇闻。
刘利华已经占了上风,在与任堂惠不期而遇相搏的几个回合中,步步紧逼,意欲把他怀疑加害焦赞的这个房客置于死地。
这节骨眼上,王学饰演的店家刘利华却乱了步点,汗水湿透了衣帽。
下台空隙,王学坐在黑暗中喘气。犹豫半晌,他还是悄悄打开了手机。一片绿色像柄利剑,立时穿透了他的胸膛,以至再站起时眼冒金星。
他慢慢让自己平复下来,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没有退路了。
王学再度上场。这一次他和任堂惠打得难解难分。
迎战中,王学还掂量,怎么和两个好友重修旧好。他们早前已经摆明了态度,王学耍奸在前,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焦赞上台了,他的出现,将解开谜团,刘利华夫人已经杀死了两个解差,把他救了出来,让刘利华知道房客任堂惠也是暗中保护焦赞的。
在你来我往的过招中,王学的汗水已经从帽檐下不断渗出,他想,他总是在想,我们三人之间的恩怨何时才能解开呢?
他感觉到心头上的热,他知道他做得不地道,他知道他有愧于他们。
如果不是由于他的自私,他们可能会因房价上涨尝到意想不到的甜头,老婆也不会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甚至威胁要离婚。
在焦赞的解释中,刘利华终于知道任堂惠也是杨延昭派来暗中保护焦赞的,误解尽释,结局皆大欢喜,三人相约店后一叙。
恍惚中的王学突然一阵旋晕。还没走下台,一口鲜血已经喷簿而出,惊煞了台上的任堂惠和焦赞,也惊煞了观众,台下一片尖叫。
大幕急速拉上,兴奋的观众却惊诧莫名。这是新编戏吗?误会既已解除,刘利华为何还会吐血呢?且喷溅得那么夸张?
(节选自《时代文学》2017年3期)
[注]《三岔口》:戏剧名称,大概情节是:见义勇为的店主人刘利华,为了救护被奸臣迫害而发配的焦赞,与暗地保护焦赞的杨延昭部将任堂惠发生误会,在深夜中搏斗起来。正当难解难分的时候,刘利华的老婆杀死两名解差,把焦赞救出,大家相见,解释误会,同奔三关。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及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不仅形象地描写了王学的动作,也细致刻画了人物“小心翼翼”的神态,,渲染了黑暗中的紧张气氛,引起了读者的兴趣。 |
B.小说运用大量的细节描写来表现人物,如“脑门越发涅明瓦亮,几可照见人影”是王学炒胶获胜后心里高兴的外在表现。 |
C.作者时而将王学融人戏剧展现紧张情节,时而将其拉回现实刻画特定心理,让两个形象交错展现,虚实相映,显示出高超的笔法。 |
D.小说标题设置巧妙,“三岔口”既指戏剧的名称,又暗示了王学在人生的“三岔口”,也暗示了王学与两个朋友所走的不同道路。 |
3.小说构思精巧,独具特色。请概括分析。
灯塔
刘建超
父亲名字叫海,名字叫海的父亲当兵前从来没有见过海。给父亲起名叫海的爷爷也没有见过海。父亲曾问过爷爷,海是什么?爷爷指着村子里几亩地大的池塘,说,江河湖海都是水,这池塘就是海。去,下海耍吧。
父亲光着屁股在池塘里扑腾,那时他以为,天下有水的地方就是村里的这一方池塘。
父亲参军,跟着部队南下。首长问,你们谁能爬山?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从小就上山放羊砍柴,每天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没啥说的!首长又问,你们谁会游泳?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会。村里的海,我能一口气扑腾几个来回。没啥说的!父亲的两个没啥说的,就随着部队的改编成了海军。他以为海军就是要上舰艇,开着军舰像开着坦克车一样。
父亲被派去学习航标灯和柴油发电机的维护和保养。他学得很快,成绩也好。学习结束,他被分配到远离大陆的小岛上,岛上只有他一个人,日夜守着航标灯。
排长对父亲说,这个小岛你就是岛长了,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归你管。岛上活着的东西就是空中的海鸟,海滩上的海龟、螃蟹。排长说,守护好航标灯就是守护好祖国的领土。能看到航标灯的地方都归你守护,小海,你要自豪呢。
父亲很自豪。父亲每天的日子就是在小岛上巡逻,给航标灯添加柴油。父亲从没有一点儿的失落。日子单调枯燥,父亲却喜爱上了这座小岛。父亲说,守岛的日子里,他真的学会了游泳,学会了钓鱼,学会了和海鸟说话。
寂寞的时候,父亲就给母亲写信,每周来岛上送给养的船就成了他们传书的鸿雁。父亲的书信封封都是海岛的说明书,岛的静、岛的动、岛的趣、岛的乐,没有半句岛的苦、岛的累。他告诉母亲,坐在礁石上可以看到水中的游鱼,扎个猛子可以捞出红薯大小的海参,晚上睡觉,都会有螃蟹来敲你的柴门。
母亲被父亲的描绘给迷住了,带着红薯干炒花生到了海岛。母亲上岛的日子遇到了风浪,母亲被颠簸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船还是靠不了岛,只是依稀地看到个人影在挥手。母亲没有上岛,但她死心塌地要嫁给父亲。母亲说,那么艰苦的日子父亲都乐观地面对着,跟着这样的男人,靠得住。
排长带着送给养的几名战士,为父母亲举办了简单而又热烈的婚礼。母亲留下和父亲相伴在孤岛上守候航标灯,两个人的世界把寂寞过成了快乐。闲暇,父亲教母亲游泳,在滩头捉螃蟹抓海参。他们把钓的鱼晾干,让给养船带回连队的炊事班。
父母最快乐的事就是给未来的孩子起名字。两个人对孩子叫什么名字争执不下,父亲说,周一、三、五,叫我起的名,周二、四、六叫你起的名,星期天咱俩一起带出来玩。于是经常听到父亲喊着,海星、海带和我一起出操,正步走!母亲会说,岛儿、灯儿开始做饭喽。
母亲怀着我的时候,遇到一场特大风暴。浓雾翻滚,暴雨雷鸣,海天像倒翻过来一样,几十米高的巨浪一排排咆哮着疯了般拍到岛上,航标灯都被震得直摇晃。父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势,有些不知所措,偏偏柴油机发生了故障。母亲说,这么大的风浪,不会有啥船只过往,等风浪小了再上塔修理吧。
父亲背上工具包说,上级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航标灯,首长说过,岛上的灯塔就是国家主权的象征,一分钟也不能灭。父亲登塔,风浪扑得他站立不住。母亲担心,找来绳子系在父亲的腰间,另一端缠在自己身上,两人就这样守护在机器旁,在咆哮的海浪中坚持到天明。
父亲看着累瘫在身边的母亲,抚着她的秀发说,今天该哪个孩子陪咱出操了?母亲抱着父亲哭了,父亲说母亲上岛就哭过那一次。
部队裁军,灯塔移交给地方政府管理,父亲也脱下了军装,可他依然留在岛上。父亲在孤岛上守护灯塔四十年,直到退休。父亲病重期间,我正带着舰队在波斯湾护航。
母亲说,父亲念念不忘他那座小岛。老海啊,你放心,等我俩都走了以后,让孩子给咱办个海葬,把咱俩的骨灰撒进大海,撒在当年的海岛上,我陪着你一起守护大海。父亲欣慰地笑了,伸出枯瘦的手,抹去母亲的泪痕,自己的眼角却淌下泪水。
我是舰长,每次出海执行任务,路过那座小岛,我都会行注目礼。在那座小岛上,伫立着一座无形的灯塔。
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叫洋。我告诉父亲,我给儿子起的名字叫深蓝。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写父亲名字叫海再写父亲把池塘当海,为后文写父亲成为海军并分配到岛上守航标灯作了必要的铺垫。 |
B.小说写父亲临终前“眼角却淌下泪水”,这泪水饱含着父亲对母亲几十年来对自己不离不弃、相爱又相知的无限感激之情。 |
C.本文以“灯塔”为中心谋篇布局,使情节紧凑集中,小说的高潮是“我”每次路过父亲工作过的小岛时庄严地行注目礼。 |
D.本文情节并不复杂,语言质朴简练,为了刻画父亲的形象,运用了语言描写、动作描写、侧面烘托等多种方法技巧。 |
3.结合全文,简要分析小说最后一段的作用。
断魂枪
老舍
(1)沙子龙的镳局已改成客栈。
(2)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3)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镳局改了客栈,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楼鸽。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他的“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枪,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在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4)王三胜——沙子龙的大伙计——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摆好了家伙。抹了一鼻子茶叶末色的鼻烟,他抡了几下竹节钢鞭,把场子打大一些。放下鞭,没向四围作揖,叉着腰念了两句:“脚踢天下好汉,拳打五路英雄!”向四围扫了一眼:“乡亲们,王三胜不是卖艺的;玩艺儿会几套,西北路上走过镳,会过绿林中的朋友。现在闲着没事,拉个场子陪诸位玩玩。有爱练的尽管下来,王三胜以武会友,有赏脸的,我陪着。神枪沙子龙是我的师傅;玩艺地道!诸位,有愿下来的没有?”他看着,准知道没人敢下来,他的话硬,可是那条钢鞭更硬,十八斤重。
(5)大刀靠了身,眼珠努出多高,脸上绷紧,胸脯子鼓出,象两块老桦木根子。一跺脚,刀横起,大红缨子在肩前摆动。削砍劈拨,蹲越闪转,手起风生,忽忽直响。忽然刀在右手心上旋转,身弯下去,四围鸦雀无声,只有缨铃轻叫。刀顺过来,猛的一个“跺泥”,身子直挺,比众人高着一头,黑塔似的。收了势:“诸位!”一手持刀,一手叉腰,看着四围。稀稀的扔下几个铜钱,他点点头。“诸位!”
(6)他等着,等着,地上依旧是那几个亮而削薄的铜钱,外层的人偷偷散去。他咽了口气:“没人懂!”他低声的说,可是大家全听见了。
(7)“有功夫!”西北角上一个黄胡子老头儿答了话。
(8)“啊?”王三胜好似没听明白。
(9)“我说:你——有——功——夫!”老头子的语气很不得人心。
(10)放下大刀,王三胜随着大家的头往西北看。谁也没看重这个老人:小干巴个儿,披着件粗蓝布大衫,脸上窝窝瘪瘪,眼陷进去很深,嘴上几根细黄胡,肩上扛着条小黄草辫子,有筷子那么细,而绝对不像筷子那么直顺。王三胜可是看出这老家伙有功夫,脑门亮,眼睛亮——眼眶虽深,眼珠可黑得象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王三胜不怕:他看得出别人有功夫没有,可更相信自己的本事,他是沙子龙手下的大将。
(11)“下来玩玩,大叔!”王三胜说得很得体。
(12)点点头,老头儿往里走。这一走,四外全笑了。他的胳臂不大动;左脚往前迈,右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的往前拉扯,身子整着,像是患过瘫痪病。蹭到场中,把大衫扔在地上,一点没理会四围怎样笑他。
(13)“神枪沙子龙的徒弟,你说?好,让你使枪吧;我呢?”老头子非常的干脆,很像久想动手。
(14)人们全回来了,邻场耍狗熊的无论怎么敲锣也不中用了。
(15)“三截棍进枪吧?”王三胜要看老头子一手,三截棍不是随便就拿得起来的家伙。
(16)老头子又点点头,拾起家伙来。
(17)王三胜努着眼,抖着枪,脸上十分难看。
(18)老头子的黑眼珠更深更小了,像两个香火头,随着面前的枪尖儿转,王三胜忽然觉得不舒服,那俩黑眼珠似乎要把枪尖吸进去!四外已围得风雨不透,大家都觉出老头子确是有威。为躲那对眼睛,王三胜耍了个枪花。老头子的黄胡子一动:“请!”王三胜一扣枪,向前躬步,枪尖奔了老头子的喉头去,枪缨打了一个红旋。老人的身子忽然活展了,将身微偏,让过枪尖,前把一挂,后把撩王三胜的手。拍,拍,两响,王三胜的枪撒了手。场外叫了好。王三胜连脸带胸口全紫了,抄起枪来;一个花子,连枪带人滚了过来,枪尖奔了老人的中部。老头子的眼亮得发着黑光;腿轻轻一屈,下把掩裆,上把打着刚要抽回的枪杆;拍,枪又落在地上。
(19)场外又是一片彩声。王三胜流了汗,不再去拾枪,努着眼,木在那里。老头子扔下家伙,拾起大衫,还是拉拉着腿,可是走得很快了。大衫搭在臂上,他过来拍了王三胜一下: “还得练哪,伙计!”
(20)“别走!”王三胜擦着汗:“你不离,姓王的服了!可有一样,你敢会会沙老师?”
(21)“就是为会他才来的!”老头子的干巴脸上皱起点来,似乎是笑呢。“走;收了吧;晚饭我请!”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沙子龙在夜里“熟悉”断魂枪说明他并没有放弃武术,仍沉醉于“神枪沙”的美梦里。 |
B.写王三胜在土地庙前练把式以及与孙姓长者的交手等情节,侧面写出了沙子龙的形象。 |
C.写两人交手前,小说从王三胜的视角写“老头子”的眼睛,反映了王三胜微妙的心理。 |
D.三个人物三种对武艺的态度,折射出社会变动时期人们心态的不同倾向,极富典型性。 |
3.小说写三个江湖武艺人的小故事,却在开头交代了清朝末年的大历史。请简要分析这样写的作用。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赛力克与马
吴溪君
秋日的阳光散发着阵阵暖意,挤过枝叶,漫过夯土围墙,洒在空旷的大院里。院子里弥漫着牛羊粪的味道。门前的一排白杨树整齐地排列着,不时有成熟的叶子掉落下来。
摩托车倚在窗户边,擦得铮亮,把手飘带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架车斗散发着机油味。几只旧轮胎摞在树底下,橡胶味很浓。
赛力克从院子里牵出一匹马,拴在院外的一个临时拴马桩上。又从储物间里抱出了马鞍子。也许是有些时日没用了,赛力克用羊绒布仔细地擦洗着灰尘。
马鞍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有一种包浆的质地,带着明显的沉重感。赛力克反复摆弄着马鞍子,大概是要在马背上找到最佳的平衡点。接下来的操作像一个匠人,各种粗细不一的皮带、皮筋、穿孔、扣子、销子等在他的手上像编织工艺品一样,仔细地穿梭、折转、拉紧、捆绑,费了不少功夫,其间还反复了多次,直到披挂完成,赛力克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①赛力克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骑士,欣赏着他的马。他跨上马,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双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缓缓走向村子的巷道。
走出村口,青纱帐一望无垠。阳光斜穿过枝叶,光线中漂浮着细细的浮尘,一群牛羊刚刚通过。远处的东天山向两边延伸,黛青色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平顶山广阔的倾斜面上映着淡淡的明黄色的主色调,应该是旱田的小麦、燕麦、荞麦,不久就会被收割,留下的麦茬依然是黄色的。高耸的山峰呈现着藏青色,小斧劈般的皴染。山顶上有积雪,是入秋的初雪,不是很厚重,是那种清浅的抹顶。田野里的玉米、油葵、甜菜、打瓜渐渐成熟,高高低低,青黄相接,画面十分广阔。
赛力克骑着马,时而策马前行,时而闲庭信步,巡视着他的庄稼地。时间在静静地流淌,整个田野仿佛就他一个人。他的世界只有天空、流云、庄稼、草地、飞禽、马。
村子里很多家庭亦耕亦牧,不管是放牧还是干农活,绝大部分人都驾驶着各种车辆,快捷、方便,尤其是年轻人。赛力克通常也是骑着摩托车去地里干活。但今天则是特意骑马。农事浇水都是分配好时间段的,即使是三更半夜也要守在田间,将水妥妥浇入地里,心里就踏实了。赛力克围绕着几百亩的条田转圈,会不时下马查看一下滴灌带是否跑水,有无霉叶斑病,有无踩踏的痕迹。
正午的阳光斜照下来,浓烈的秋燥弥漫在田野上,漂浮的植物尘埃钻进鼻孔,让人直打喷嚏,附着在皮肤上,蜇得人奇痒。一种类似于“走鹃”的灰鸟跳跃于田地间,是那种滑翔式的,发出尖细的叫声,给燥热的午间田野带来一些生机。
赛力克下马躺在树荫下的田埂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山坳的松林里,一匹健硕的栗色马在少年的驾驭下,昂首阔步,向着一个山脊攀爬而上。那么奋力踏蹄,肌肉抖动,鬃毛飘逸,长长的一声嘶鸣,马与少年就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山脊上。那是一幅马与少年的坚毅影像,像一个骑士在瞭望着,这种影像分明烙上了远去的号角、古道的烟云,也承袭着阿肯弹唱、刺绣、叨羊、猎鹰等传统游牧文化的时光印记。
须臾,少年纵马冲下山脊,向着河谷策马飞奔。清浅的河水被马蹄趟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激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如碎银般地飞溅。
冲出河谷丛林,少年来到广阔的草原上。碧草如菌,天空如洗,没有一丝风。少年立马平视,凝神静气,开始缓缓前行,整个草原向他张开怀抱。不久,②马儿慢慢亢奋起来,血脉偾张,经络通衢,由碎步转小跑,加速、腾空、飞奔。马上的少年身姿变得轻盈,如翱翔的雄鹰,如雨燕的身影。身子整个离开了马鞍,匍匐在马头上,马镫子向后用力支撑着,马载着主人如旋风般地狂奔。铿锵的马蹄声在草原上空久久地回荡着,终是打破了时空的沉寂和远古的遗梦。夕阳将草原染成了古铜色,渐渐归于平静。
赛力克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少年的影像回到了他的脑海中。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的马鞭子。还好,马鞭子在手腕上挂着。
水浇完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空气转凉,赛力克骑着马绕着田地又转了一圈。在一个开阔处,赛力克一抖缰绳,策马扬鞭,在夕照下奔驰起来。马蹄声敲击在砾石的路面上,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响。扬起的尘土一溜烟飘散开,路边不时惊起归巢的野鸽子、布谷鸟、沙雀。
赛力克尽情地奔跑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许是受了地形的限制和地势的影响,终究不能像广阔的草原,一览无余,纵横驰骋,将马的威猛、奔放、力量发挥到极致,但也足以让赛力克回到儿时的梦里。
还是在二三十年前,在国家“退牧还林”“退牧还草”政策的影响下,赛力克走出大山,走出祖辈们世居的雪峰、森林、河谷、草原,来到牧民安居点定居下来,成了亦耕亦牧的新型居民,但那种血脉里的游牧基因和草原文化一直在流淌着,始终不曾泯灭。
如今定居点养马,很多时候已经成了一种存在和象征,而赛力克则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尽情狂奔,享受一种马背上的快乐,一种大山里的延续。
远处的天山映着金碧的余晖。④起风了,玉米地蓬勃葳蕤,似万马奔腾。夕阳如浓烈的酽茶,漫过田野,人与马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第二段交代院子里的摩托车、车斗等现代化工具,显示出牧民生活的变化,暗示马这一传统工具的功能已经蜕变。 |
B.小说写一望无垠的青纱帐,黄色的小麦、燕麦、莽麦等,展现了广阔而美丽的田园风光,为赛力克骑马提供了新背景。 |
C.定居下来后,赛力克在现实中不能像过去在广阔的草原上那样纵横驰骋,只能到回到儿时的梦里才能享受到骑马的快意。 |
D.赛力克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尽情狂奔,享受一种马背上的快乐,这说明游牧基因和草原文化已融入他的血液。 |
A.句子①通过神情描写,表现了赛力克骑马时的庄重感和对马的喜爱。 |
B.句子②通过描写马的速度变化,从侧面表现了少年驾驭技术的娴熟。 |
C.句子③写赛力克带有潜意识的举动,真实再现了他对马鞭的深厚感情。 |
D.句子④运用环境描写,烘托了赛力克落寞、忧伤的心理,意味深长。 |
4.小说写赛力克的梦境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