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回忆
孙犁
从阜平乡下来了一位农民代表,参观天津的工业展览会。我们是老交情,已经快有十年不见面了。我陪他去参观展览,他对于中纺的织纺,对于那些改良的新农具特别感到兴趣。临走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点东西给他,我想买几尺布。
为什么我偏偏想起买布来?因为他身上穿的还是那样一种浅蓝的土靛染的粗布裤褂。这种蓝的颜色,不知道该叫什么蓝,可是它使我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在阜平穷山恶水之间度过的三年战斗的岁月,使我记起很多人。这种颜色,我就叫它“阜平蓝”或是“山地蓝”吧。
他这身衣服的颜色,在天津是很显得突出,也觉得土气。但是在阜平,这样一身衣服,织染既是不容易,穿上也就觉得鲜亮好看了。阜平的天气冷,山地不容易见到太阳。那里不种棉花,我刚到那里的时候,老大娘们手里搓着线锤。很多活计用麻代线,连袜底也是用麻纳的。
就是因为袜子,我和这家人认识了,并且成了老交情。那是个冬天,该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我打游击打到了这个小村庄,情况缓和了,部队决定休息两天。
我每天到河边去洗脸,河里结了冰,我登在冰冻的石头上,把冰砸破,浸湿毛巾,等我擦完脸,毛巾也就冻挺了。有一天早晨,刮着冷风,只有一抹阳光,黄黄的落在河对面的山坡上。我又登在那块石头上去,砸开那个冰口,正要洗脸,听见在下水流有人喊:
“你看不见我在这里洗菜吗?洗脸到下边洗去!”
这声音是那么严厉,我听了很不高兴。这样冷天,我来砸冰洗脸,反倒妨碍了人。心里一时挂火,就也大声说:
“离着这么远,会弄脏你的菜!”
我站在上风头,狂风吹送着我的愤怒,我听见洗菜的人也恼了,那人说:“菜是下口的东西呀!你在上流洗脸洗屁股,为什么不脏?”
“你怎么骂人?”我站立起来转过身去,才看见洗菜的是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吹红了她的脸,像带霜的柿叶,水冻肿了她的手,像上冻的红萝卜。她穿的衣服很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
十月严冬的河滩上,敌人往返烧毁过几次的村庄的边沿,在寒风里,她抱着一篮子水沤的杨树叶,这该是早饭的食粮。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心平气和下来。我说:“我错了,我不洗了,你在这块石头上来洗吧!”她冷冷地望着我,过了一会才说:
“你刚在那石头上洗了脸,又叫我站上去洗菜!”
我笑着说:
“你看你这人,我在上水洗,你说下水脏,这么一条大河,哪里就能把我脸上的泥土冲到你的菜上去?现在叫你到上水来,我到下水去,你还说不行,那怎么办哩?”
“怎么办,我还得往上走!”
她说着,扭着身子逆着河流往上去了。登在一块尖石上,把菜篮浸进水里,把两手插在袄襟底下取暖,望着我笑了。
“什么时候,才能打败鬼子?”女孩子望着我,“我们的房,叫他们烧过两三回了!”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们总是要打下去,我们不会悲观的。”我这样对她讲,当时觉得这样讲了以后,心里很高兴了。
“光着脚打下去?”女孩子转脸望了我脚上一下,就又低下头去洗菜了。我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问:
“你说什么?”
“说什么?”女孩子也装没有听见,“我问你为什么不穿袜子,脚不冷吗?不会求人做一双?”“哪里有布呀?就是有布,求谁做去呀?”
“我给你做。”女孩子洗好菜站起来,“我家就住在那个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没有布,我家里有点,还够做一双袜子。”
她端着菜走了,我在河边上洗了脸。我看了看我那只穿着一双“踢倒山”的鞋子,冻的发黑的脚,一时觉得我对于面前这山,这水,这沙滩,永远不能分离了。
第五天,我穿上了新袜子。
女孩子的父亲是个生产的好手,现在地里没活了,他正计划贩红枣到曲阳去卖,问我能不能帮他的忙。部队重视民运工作,上级允许我帮老乡去作运输,每天打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百多斤红枣,顺着河滩,爬山越岭,送到曲阳去。女孩子早起晚睡给我们做饭,饭食很好,一天,大伯说:
“同志,你知道我是沾你的光吗?”“怎么沾了我的光?”
“往年,我一个人背枣,我们妞儿是不会给我吃这么好的!”我笑了。女孩子说:
“沾他什么,他穿了我们的袜子,就该给我们做活了!”又说:
“你们跑了快半月,赚了多少钱?”
我们一同数了票子,一共赚了五千多块钱,女孩子说:“够了。”
“够干什么了?”大伯问。
“够给我买张织布机子了!这一趟,你们在曲阳给我买架织布机子回来吧!”
无论姥姥、母亲、父亲和我,都没人反对女孩子这个正义的要求。我们到了曲阳,把枣卖了,就去买了一架机子。大伯不怕多花钱,一定要买一架好的,把全部盈余都用光了。我们分着背了回来,累的浑身流汗。
这一天,这一家人最高兴,也该是女孩子最满意的一天。这像要了几亩地,买回一头牛;这像制好了结婚前的陪送。
以后,女孩子就学习纺织的全套手艺了:纺,拐,浆,落,经,镶,织。
当她卸下第一匹布的那天,我出发了。从此以后,我走遍山南塞北,那双袜子,整整穿了三年也没有破绽。一九四五年,我们战胜了日本强盗,我从延安回来,在碛口地方,跳到黄河里去洗了一个澡,一时大意,奔腾的黄水,冲走了我的全部衣物,也冲走了那双袜子。黄河的波浪激荡着我关于敌后几年生活的回忆,激荡着我对于那女孩子的纪念。
开国典礼那天,我同大伯一同到百货公司去买布,送他和大娘一人一身蓝士林布,另外,送给女孩子一身红色的。大伯没见过这样鲜艳的红布,对我说:“多买上几尺,再买点黄色的!”
“干什么用?”我问。
“这里家家门口挂着新旗,咱那山沟里准还没有哩!你给了我一张国旗的样子,一块带回去,叫妞儿给做一个,开会过年的时候,挂起来!”
他说妞儿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还像小时那样,就是喜欢新鲜东西,说什么也要学会。
1949年12月
(选自《白洋淀纪事》,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想给农民代表买几匹布,是出于对他粗陋衣着的怜悯,同时也包含了对于当年给予自己慷慨帮助的感激。 |
B.女孩子之所以反对“我”在河的上流洗脸,是因为她觉得“我”作为一名八路军战士,没能保护百姓,心存不满。 |
C.小说写到买布做旗这一情节就戛然而止,读来余韵缭绕。从“送袜子”到“做国旗”,也反映了时代的伟大进程。 |
D.小说的语言将通俗与优美、简练与细腻、清淡与浓烈等特色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形成了清新、明净的语言风格。 |
3.孙犁的小说常被人称为“散文化小说”或“诗化小说”,结合文本分析这两个特点在文中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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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
孙犁
经过的村庄街道都很熟悉。这些村庄经过八年战争,满身创伤,许多被敌人烧毁的房子还没有重新盖起来。水生望着树林的疏密,辨别自己的村庄,他的家就在白洋淀边上。与日寇殊死搏斗了八年的水生,随部队经过平原时,请假回家。家近了,就要进家了!他想起许多事。父亲确实的年岁忘记了,是不是还活着?父亲很早就有痰喘的病。还有自己的女人,正在青春,一别八年,分离时她肚子里正有一个小孩子。房子烧了吗?他走的很慢,他从积满泥水和腐草的水洼望过去,微微地可以看见白洋淀的边缘。
他在门口遇见了自己的女人。她正在那里悄悄地关闭那外面的梢门。水生热情地叫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地哭了。水生看见她脚上那白布封鞋,就知道父亲准是不在了,心里一阵痛,站了一会儿没动。
他走进屋里,女人从炕上拖起一个孩子来,含着两眼泪水笑着说:“来,这就是你爹,天天闹,看见人家有爹,自己没爹,这不现在回来了。”说着已经不成声音。
那孩子从睡梦里醒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生人,这个“八路”。水生抱了孩子一会,说:“还睡去吧。”
女人安排着孩子睡下,盖上被子。孩子却圆睁着两眼,再也睡不着。
女人说:“你想过家吗?”
水生说:“想过。”
“在什么时候?”
“闲着的时候。”
“什么时候闲着?”
“打过仗以后,行军歇下来,开荒休息的时候。”
“你这几年不容易呀?”
“嗯,自然你们也不容易。”水生说。
“嗯?我容易,”她有些气愤地说着,把饭端上来,放在炕上:“爹是顶不容易的一个人,他不能看见你回来……”她坐在一边看着水生吃饭,看不见他吃饭的样子八年了。水生想起父亲,胡乱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孩子睡着了,睡得是那么安静,那呼吸就像泉水在春天的阳光里冒起的小水泡,愉快地升起,又幸福地降落。女人呆望着孩子的脸。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好像不是她生出,不是她在那潮湿闷热的高粱地,在那残酷的“扫荡”里奔跑喘息,丢鞋甩袜抱养大的,她好像不曾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了一切,并且在孩子的身上祝福了孩子的爹:“那走得远远的人,早一天胜利回来吧!”好像她并没有常常在深深的夜晚醒来,向着那不懂事的孩子,诉说着翻来复去的题目:“你爹哩,他到哪里去了?打鬼子去……他拿着大枪骑着大马……就要回来了,多好啊!”
现在,丈夫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她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还编排那准备了好几年的话,要向现在已经坐到她身边的丈夫诉说了。
“你能猜一猜我们想你的那段苦情吗?”
“猜不出来。”水生笑了笑。
“我们想你,我们可没有想叫你回来。那时候,日本人就在咱村边。可是在黑夜,一觉醒了,我就想:你如果能像天上的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是能够吗!”
从窗户上那块小小的玻璃上结起来的冰花,知道夜已经深了。水生说:“明早就要去参加保卫冀中平原的战斗。”
女人呆了。她低下头去,又无力地仄在炕上。过了好半天,她说:“那么就赶快休息休息吧,明天我撑着冰床子去送你。”
鸡叫三遍,女人就先起来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把孩子叫醒,穿得暖暖的,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女人站在床子后尾,撑起了竿。女人是撑冰床的好手,她逗着孩子说:“看你爹没出息,当了八年八路军,还得叫我撑冰床子送他!”
她轻轻地跪上冰床子后尾,像一只雨后的蜻蜓爬上草叶。轻轻用竿子向后一点,冰床子前进了,像离开了强弩的箭,摧起的冰屑,在它前面打起团团的旋花。
太阳从冰面上升起来,冲开了雾,形成了一条红色的胡同,扑到这里来,照在冰床上。女人说:“爹活着的时候常说,水生出去是打开一条活路,打了这条活路,我们就得活,不然我们就活不了。八年,他老人家焦愁死了。国民党反动派又要和日本一样,想把我们活着的人完全逼死!”
“你应该记着爹的话,向上长进,不要为别的事情分心,好好打仗。八年过去了,时间不算太长。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
在被大雾笼罩,杨柳树环绕的丁家坞村边,水生下了冰床。
女人忍住眼泪,笑着说:“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一九四六年河间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开头第一段的心理描写,表现出水生对久别家乡的生疏,对即将到来的重逢的矛盾,也有对家中亲人的担心。 |
B.孩子“是她在那潮湿……丢鞋甩袜抱养大的”,从侧面控诉了日寇的侵略罪行,表现了人民为抗战做出的牺牲。 |
C.“嘱咐”是小说的标题,也是小说的高潮,作者写八年分别、短暂相逢和再次离别的情景,其立意正在于烘托出妻子最后的“嘱咐”。 |
D.小说没有描写前线的刀光剑影,而是通过心理描写等方式表现后方根据地人民反“扫荡”斗争中的艰难。 |
3.小说中多用对话,这种叙事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山地回忆
孙犁
从阜平乡下来了一位农民代表,参观天津的工业展览会。我们是老交情,已经快有十年不见面了。临走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点东西给他,我想买几尺布。他身上穿的是一种浅蓝的土靛染的粗布裤褂。这种蓝的颜色,使我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在阜平度过的三年战斗的岁月,使我记起很多人。
那是个冬天,该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我打游击打到了这个小村庄,情况缓和了,部队决定休息一阵。我每天到河边去洗脸,河里结了冰,我登在冰冻的石头上,把冰砸破,浸湿毛巾,等我擦完脸,毛巾也就冻挺了。有一天早晨,我又登在那块石头上去,砸开那个冰口,正要洗脸,听见在下水流有人喊:“你看不见我在这里洗菜吗?洗脸到下边洗去!”
这声音是那么严厉,我听了很不高兴。这样冷天,我来砸冰洗脸,反倒妨碍了人。心里一时挂火,就也大声说:“离着这么远,会弄脏你的菜!”
我站在上风头,狂风吹送着我的愤怒,我听见洗菜的人也恼了,那人说:“菜是下口的东西呀!你在上流洗脸,为什么不脏?”
我站立起来转过身去,才看见洗菜的是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吹红了她的脸,象带霜的柿叶,水冻肿了她的手,象上冻的红萝卜。她穿的衣服很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十月严冬的河滩上,敌人往返烧毁过几次的村庄的边沿,在寒风里,她抱着一篮子水沤的杨树叶,这该是早饭的食粮。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心平气和下来。我说:“我错了,我不洗了,你在这块石头上来洗吧!”
她望着我,过了一会才说:“你刚在那石头上洗了脸,又叫我站上去洗菜!”
我哭不的,也笑不的,只好说:“你真讲卫生呀!”
“我们是真卫生,你是装卫生!你们一个饭缸子,也盛饭,也盛菜,也洗脸,也洗脚,也喝水,也尿泡,那是讲卫生吗?”她笑着用两手在冷水里刨抓。
“这是物质条件不好,不是我们愿意不卫生。等我们打败了日本,占了北平,我们就可以吃饭有吃饭的家伙,喝水有喝水的家伙了,我们就可以一切齐备了。”
“什么时候,才能打败鬼子?”女孩子望着我,“我们的房,叫他们烧过两三回了!”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们总是要打下去。”我这样对她讲,当时觉得这样讲了以后,心里很高兴了。
“光着脚打下去?”女孩子转脸望了我脚上一下,就又低下头去洗菜了。
我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问:“你说什么?”
“说什么?”女孩子也装没有听见,“我问你为什么不穿袜子,脚不冷吗?不会求人做一双?”
“哪里有布呀?就是有布,求谁做去呀?”
“我给你做。”女孩子洗好菜站起来,“我家就住在那个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没有布,我家里有点,还够做一双袜子。”
她端着菜走了,我在河边上洗了脸。我看了看我那只穿着一双“踢倒山”的鞋子,冻的发黑的脚,一时觉得我对于面前这山,这水,这沙滩,永远不能分离了。
第五天,我穿上了新袜子,我也和这一家人熟了。女孩子的父亲是个生产的好手,他正计划贩红枣到曲阳去卖。部队重视民运工作,上级允许我帮老乡去作运输,每天打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百多斤红枣,顺着河滩,爬山越岭,送到曲阳去。女孩子早起晚睡给我们做饭,饭食很好。一天,大伯说:“同志,你知道我是沾你的光吗?”
“怎么沾了我的光?”
“往年,我一个人背枣,我们妞儿是不会给我吃这么好的!”
我笑了。女孩子说:“沾他什么光,他穿了我们的袜子,就该给我们做活了!”她问:“你们跑了快半月,赚了多少钱?”
我们一同数了票子,一共赚了五千多块钱,女孩子说:“够了。”
“够干什么了?”大伯问。
“够给我买张织布机子了!这一趟,你们在曲阳给我买架织布机子回来吧!”
没人反对女孩子这个正义的要求。我们到了曲阳,把枣卖了,就去买了一架机子。我们分着背了回来,累的浑身流汗。这一天,这一家人最高兴,也该是女孩子最满意的一天。以后,女孩子就学习纺织的全套手艺了:纺,拐,浆,落,经,镶,织。
当她卸下第一匹布的那天,我出发了。从此以后,我走遍山南塞北,那双袜子,整整穿了三年也没有破。一九四五年,我们战胜了日本强盗,我从延安回来,在碛口地方,跳到黄河里去洗了一个澡,一时大意,奔腾的黄水,冲走了我的全部衣物,也冲走了那双袜子。黄河的波浪激荡着我关于敌后几年生活的回忆,激荡着我对于那女孩子的纪念。
开国典礼那天,我同大伯一同到百货公司去买布,送他和大娘一人一身蓝士林布,另外,送给女孩子一身红色的。大伯没见过这样鲜艳的红布,对我说:“多买上几尺,再买点黄色的!”
“干什么用?”我问。
“这里家家门口挂着新旗,咱那山沟里准还没有哩!你给了我一张国旗的样子,一块带回去,叫妞儿给做一个,开会过年的时候,挂起来!”
他说妞儿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还像小时那样,就是喜欢新鲜东西,说什么也要学会。
1949年12月
(选自《白洋淀纪事》,中国青年出版社1963年版,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写“我”想给农民代表买几匹布,主要是出于对他贫困生活、粗陋衣着的同情,也有对他们一家当年给予自己帮助的感激。 |
B.小说写到女孩子用水沤的杨树叶做早饭,后文又写“给我们做饭,饭食很好”,用对比写出人民群众对革命战士的深厚情谊。 |
C.小说用词精当,毛巾“冻挺了”传神地写出环境的恶劣;“纺,拐,浆,落,经,镶,织”一字一顿,表现出女孩子的勤劳聪慧。 |
D.小说用第一人称的笔法,回忆 “我”与阜平一家人的故事,围绕“布”一一展开情节,叙述自然,读来给人一种真实的感受。 |
3.孙犁的“荷花淀派”小说总是充满着浪漫主义气息,请结合作品具体分析。
嘱咐
孙犁
水生望着树林的疏密,辨别自己的村庄,他的家就在白洋淀边上。与日寇殊死搏斗了八年的水生,随部队经过平原时,请假回家。家近了,就要进家了!他走得很慢,他从积满泥水和腐草的水洼望过去,微微地可以看见白洋淀的边缘。
他在门口遇见了水生嫂,她正在那里悄悄地关闭那外面的梢门。水生热情地叫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地哭了。水生看见她脚上那白布封鞋,就知道父亲准是不在了,心里一阵痛,站了一会没动。
他走进屋里,女人从炕上拖起一个孩子来,含着两眼泪水笑着说:“这就是你爹,成天说人家有爹,自己没爹,这不现在回来了。”说着已经不成声音。
水生抱了一会儿孩子,女人又哄她睡了。孩子的呼吸就像泉水在春天的阳光里冒起的小水泡,愉快地升起了又幸福地降落。她呆望着孩子的脸,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孩子好像是从别家借来的,好像不是她生的,不是她在那潮湿闷热的高粱地里,在那残酷的“扫荡”里奔跑喘息,丢鞋甩袜抱养大的,她好像不曾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了一切,并且在孩子的身上祝福了孩子的爹;“那走得远远的人,早一天胜利回来吧!”好像她并没有常常在深深的夜晚醒来,向着那不经事的孩子,诉说着翻来覆去的题目:“你爹哩,他到哪里去了?打鬼子去了……他拿着大枪骑着大马……就要回来了,把宝贝放在马上……多好啊!”
现在,丈夫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她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还编排那准备了好几年的话,要向现在已经坐到她身边的丈夫诉说了。
“你能猜一猜我们想你的那段苦情吗?”
“猜不出来。”水生笑了笑。
“我们想你,我们可没有想叫你回来。可夜里一觉醒来,我就想,你能像天上的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是能够吗?”
“这不回来晃一晃吗?明天早上起去参加保卫冀中平原的战斗,同志们都来了。”女人一听呆了。低下头,好半天才说:“明天我撑冰床去送你。”
鸡叫三遍,女人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把孩子叫醒,穿得暖暖的,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女人轻轻上后尾,像只蜻蜓爬上草叶。轻轻用竿子向后一点,冰床子就飞起来,像离开了冰面行走,摧起的冰屑打起团团的旋花。她的围巾向后飘起来,脸冻得通红。前面一条窄小的冰缝,水在里面汹汹地流,她只说了声“小心”,两脚轻轻用劲,冰床像受惊的蛇,抬起头来窜了过去。水生警告她:“你疯了吗?慢些!”女人没言语,呆望着丈夫,停了一会儿,轻轻地喘了两口气,说:“你知道,我心里很乱。八年我才见到你,又送你去。我为什么撑得这么快!为什么急着把你送到战场去!是想你快去打鬼子,打败我们的敌人,你才能再快回来,和我见面。我们这些留家里的女人,最盼胜利。我们在地洞里、在高粱地里等这一天,这天来了我们的高兴是不能和别人说的。”
“进攻我们的敌人,是坐飞机来的;他们躲在后方,妻子团聚了八九年。他们来了,可把我们的幸福打破了,他们打破了我们的心,他们罪孽这么重,一定要把他们全消灭。”
太阳从冰面升起来,冲开了雾,形成了一条红色胡同,扑到水淀中央没有边际的冰场,照在冰床上。女人说:“爹活着时常说,水生出去是打开一条活路,打开了这条活路我们就能活,不然我们就活不了了。八年来,他老人家焦愁死了,国民党反动派又要和日本一样,想把我们活着的人完全逼死!你应该记着爹的话,向上长进,不要分心,好好打仗。八年过去了,时间不算长。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
到了目的地,水生上了岸,望着呆呆站在冰床上的女人说:“村里去暖和暖和吧。”女人忍住泪,笑着说:“快去你的吧。记着,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一个“你”字,生动再现出水生见到多年未见的妻子后既高兴又木讷,不知道从何说起的真实情景。 |
B.呆望着睡着了的孩子的脸,回忆着在孩子身上祝福了孩子的爹的一番话,这些内容展现出女人独自支撑家庭的艰辛。 |
C.小说写女人撑冰床送丈夫上路,水生说“慢些”,表现出水生希望能走慢些,与妻子女儿再多相聚片刻的心理。 |
D.小说通过间接描写,呈现出水生爹生前的嘱咐,塑造了一位理解革命、支持亲人投身革命、深明大义的老人形象。 |
A.小说故事高潮围绕“嘱咐”展开,“嘱咐”也凸显了根据地人民、亲人间的互相理解支持、同仇敌忾的精神。 |
B.小说情节曲折离奇,跌宕起伏,在一波三折的故事情节中,表现出了主人公情感的起伏变化和丰富的内心世界。 |
C.小说描写了冰床在水淀上飞行和太阳光冲开浓雾的场景,不仅增强了画面美,充满诗情画意,且富有象征意蕴。 |
D.小说以抗战生活为题材,人物语言符合特定身份,呈现出个性化、口语化的特征,写出了作品独具的人物美、人情美。 |
4.小说中多用对话,这种叙事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最后三分钟的高贵
威廉·保西
阿普达是英国伯明翰南部山区的旅游观光小镇,保留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很多特色,至今仍然使用马车代步。艾迪是镇上一家出售特色草帽的小工艺店老板。半年前,艾迪和邻近的迪克鲁斯镇上的姑娘苏菲相爱了,可镇上大法官的儿子洛克也看上了苏菲,发誓非她不娶。
几天前,苏菲告诉艾迪,她父亲对洛克家的背景很满意,但在听说苏菲爱上了卖草帽的艾迪后非常生气,并且打电话给远在伯明翰当医生的苏菲的哥哥博格,要他回家阻止妹妹。另外,博格也打算近期回家给父亲做一个手术,切除父亲额头上的良性肿瘤。“百合节”要到了,按照当地习俗,镇上的男孩都会在这天到心爱的女孩家送上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借此表明心迹。苏菲抽泣着要艾迪想办法,送一份能够打动她父母的厚礼。
艾迪咬咬牙,取出了全部积蓄,共6000英镑,但他想来想去不知买什么,于是就把这些钱都放在他母亲留下来的一个梳妆匣子里,他想都带给苏菲,让她自己用这些钱去挑选礼物。
“百合节”这天早晨空降暴雨,艾迪急匆匆起床。阿普达和迪克鲁斯两镇相隔几十公里,山路崎岖不平,马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马车夫亨特驾着马车来到了艾迪门前,半小时后,马车来到镇中心,艾迪远远看见洛克站在路边,洛克也要去苏菲家送礼。
“亨特,给我把画搬上去,千万小心,光那个檀香木框就抵得上你十几辆马车!”洛克大声嚷嚷着跳上了车,“嘿,这不是艾迪吗,你不会也要到苏菲家去吧,准备了什么礼物啊?”听着洛克的揶揄,艾迪没接腔,他很是自卑。
飘泼大雨让马车速度愈加慢了,以前只要三四个小时的路他们走了七八个小时还没到,现在离迪克鲁斯镇还有好几里山路呢!此时大雨滂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在过一条岔道口时,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子拦在前面,他提着一只便带式手术箱,“对不起,能让我搭乘一段吗?我到前面的迪克鲁斯镇。”这个中年男子告诉他们,他坐的马车半路坏了,他只好徒步前行了十几里路。
“快上来吧!”艾迪忙招呼这名男子坐下,他得知男子叫博格。洛克不满地哼了一声:“小心些,别弄坏了我的画!你可赔不起!”
道路越来越泥泞,突然马停下来不走了,它可能累坏了。洛克气急败坏地猛踹马屁股,马受到惊吓,飞快地向前冲去,前方正是一个斜坡,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马车就向路旁倾覆,他们滚进了数英尺深的坡底。
一阵眩晕过后,艾迪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昏暗,洛克和博格也躺在附近的泥泞里呻吟,不过他们还可以站起来。但艾迪突然发现亨特半天没有爬起来。“噢!上帝,他腿上流了好多血!”在艾迪点燃的打火机的光芒里,洛克惊恐地指着亨特右大腿下的一汪鲜血叫道。
“让我看看,”博格蹲下身察看伤情,亨特已经昏迷,鲜血从他的大腿股动脉汩汩流出,一根尖树枝刺穿了他的大腿。“动脉破裂了,他失血过多,必须立即缝合动脉止血!”博格果断地说,接着他又以医生的口吻命令艾迪和洛克道:“去把我的手术箱找来!”
博格接过艾迪从泥泞中找到的手术箱,取出手术刀和缝合伤口的针线,然后和艾迪合力将亨特抬到一块突出的崖壁下。
就在博格准备开始手术时,他发现天色实在是太暗了,让他看不清楚亨特伤口的准确位置,“快点燃打火机。”博格急切地说。衣物都被雨水打湿了,无法点燃,艾迪只好一直摁着打火机,借着微弱的光芒,博格开始给亨特实施手术。然而,打火机油就快消耗光了,火光越来越微弱。“我还需要3分钟,你们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照明吗?”博格心急如焚地问。
“对了,年轻人,你的画用塑料包着,应该可以点燃的。”听到博格问起了自己,洛克开始支支吾吾:“这……下着雨……要是打开就毁了,那可是幅名画,值很多钱。”
这时,艾迪突然想起了匣子里的6000英镑,他赶紧将它找出来,还好,钞票还没有被打湿。“快缝合伤口!”艾迪迅速点燃了一张张钞票微弱的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3分钟过去了,6000英镑烧成了灰烬,手术也终于完成了,艾迪和博格都瘫软地坐在了泥地上。“小伙子,你身上怎么带着这么多的现金?”博格忍不住发问了。“那是我准备给心爱的苏菲买礼物的,现在,我可一无所有了。”
“苏菲?”博格轻轻念道,很快地拍了拍艾迪的肩膀,“放心吧,好小伙,这个女孩会属于你的!”远处传来了马车声,原来苏菲的家人得知博格今天要回来,却迟迟没到后,派人来接他了。
当洛克知道来的人就是苏菲的家人,并且得悉博格就是苏菲的哥哥时,赶忙殷勤地问这问那。但是,博格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微笑地对着艾迪说:“小伙子,我的妹妹需要与高贵的人共度一生,3分钟里,你失去了6000英镑,却赢得了真正的高贵!”
(原文有删改)
1.下面对文章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 )A.这篇小说运用对比手法,塑造了两个身份地位悬殊但精神品质却有着天壤之别的人物形象,旨在告诉我们真正的高贵在于心灵。 |
B.当那个中年男子要求搭车时,艾迪热情招呼他上车坐下,是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叫博格,是苏菲的哥哥。 |
C.这篇小说讲了一个穷小子凭借自身品质赢得爱情的故事,小说带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文笔温婉细腻。 |
D.洛克不愿意点燃包画的塑料布,是因为他深爱着苏菲,而画是他“百合节”送给苏菲的礼物,不能随便就给毁了。 |
3.小说题目是“最后三分钟的高贵”,如果以“六千英镑”为题,你认为是否合适?请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
非攻(节选)
鲁迅
楚国的郢城可是不比宋国:街道宽阔,房屋也整齐,大店铺里陈列着许多好东西,雪白的麻布,通红的辣椒,斑斓的鹿皮,肥大的莲子。走路的人,虽然身体比北方短小些,却都活泼精悍,衣服也很干净,墨子在这里一比,旧衣破裳,布包着两只脚,真好像一个老牌的乞丐了。
再向中央走是一大块广场,摆着许多摊子,拥挤着许多人,这是闹市,也是十字路交叉之处。墨子便找着一个好像士人的老头子,打听公输般的寓所,可惜言语不通,缠不明白,正在手掌心上写字给他看,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家都唱了起来,原来是有名的赛湘灵已经开始在唱她的《下里巴人》,所以引得全国中许多人,同声应和了。不一会,连那老士人也在嘴里发出哼哼声,墨子知道他决不会再来看他手心上的字,便只写了半个“公”字,拔步再往远处跑。然而到处都在唱,无隙可乘,许多工夫,大约是那边已经唱完了,这才逐渐显得安静。他找到一家木匠店,去探问公输般的住址。
“那位山东老,造钩拒的公输先生么?”店主是一个黄脸黑须的胖子,果然很知道。“并不远。你回转去,走过十字街,从右手第二条小道上朝东向南,再往北转角,第三家就是他。”
墨子在手心上写着字,请他看了有无听错之后,这才牢牢的记在心里,谢过主人,迈开大步,径奔他所指点的处所。果然也不错的:第三家的大门上,钉着一块雕镂极工的楠木牌,上刻六个大篆道:“鲁国公输般寓”。
墨子拍着红铜的兽环,当当的敲了几下,不料开门出来的却是一个横眉怒目的门丁。他一看见,便大声的喝道:
“先生不见客!你们同乡来告帮①的太多了!”
墨子刚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关了门,再敲时,就什么声息也没有。然而这目光的一射,却使那门丁安静不下来,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只得进去禀他的主人。公输般正捏着曲尺,在量云梯的模型。
“先生,又有一个你的同乡来告帮了,……这人可是有些古怪……”门丁轻轻的说。
“他姓什么?”
“那可还没有问……”门丁惶恐着。
“什么样子的?”
“像一个乞丐。三十来岁。高个子,乌黑的脸……”
“阿呀!那一定是墨翟了!”
公输般吃了一惊,大叫起来,放下云梯的模型和曲尺,跑到阶下去。门丁也吃了一惊,赶紧跑在他前面,开了门。墨子和公输般,便在院子里见了面。
“果然是你。”公输般高兴的说,一面让他进到堂屋去。
“你一向好么?还是忙?”
“是的。总是这样……”
“可是先生这么远来,有什么见教呢?”
“北方有人侮辱了我,”墨子很沉静的说。“想托你去杀掉他……”
公输般不高兴了。
“我送你十块钱!”墨子又接着说。
这一句话,主人可真是忍不住发怒了;他沉了脸,冷冷的回答道:
“我是义不杀人的!”
“那好极了!”墨子很感动的直起身来,拜了两拜,又很沉静的说道:“可是我有几句话。我在北方,听说你造了云梯,要去攻宋。宋有什么罪过呢?楚国有余的是地,缺少的是民。杀缺少的来争有余的,不能说是智;宋没有罪,却要攻他,不能说是仁;知道着,却不争,不能说是忠;争了,而不得,不能说是强;义不杀少,然而杀多,不能说是知类。先生以为怎样?……”
“那是……”公输般想着,“先生说得很对的。”
“那么,不可以歇手了么?”
“这可不成,”公输般怅怅的说。“我已经对王说过了。”
“那么,带我见王去就是。”
“好的。不过时候不早了,还是吃了饭去罢。”
然而墨子不肯听,欠着身子,总想站起来,他是向来坐不住的②。公输般知道拗不过,便答应立刻引他去见王;一面到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套衣裳和鞋子来,诚恳的说道:
“不过这要请先生换一下。因为这里是和俺家乡不同,什么都讲阔绰的。还是换一换便当……”
“可以可以,”墨子也诚恳的说。“我其实也并非爱穿破衣服的……只因为实在没有工夫换……”
【注】①告帮:在旧社会,向有关系的人乞求钱物帮助。②关于墨翟坐不住的事,在《文子·自然》和《淮南子·修务训》中都有“墨子无暖席”的话,意思是说坐席还没有温暖,他又要上路了。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本文开头描写墨子与楚国民众穿着不同,言语不通,连老士人对他也没有兴趣,表现了墨子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的形象特征。 |
B.墨子去见公输般被门丁拒绝,吃了闭门羹,但是墨子眼神“一射”,门丁只得去禀报主人,可见墨子比横眉怒目的门丁更为凶悍。 |
C.公输般说“义不杀人”,实际上却为攻打宋国的楚王造云梯,帮助权势者屠杀无辜民众,其中的矛盾被墨子犀利地指出。 |
D.公输般虽然被墨子辩驳得无话可说,不得已承认“先生说得很对的”,其实他口是心非,并没有放弃制造云梯助楚攻宋的想法。 |
A.本文全是以墨子的视角展开情节,观察外在世界,揣摩他人心理,这拉近了读者与小说人物的距离,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感。 |
B.小说对楚国繁华富庶的环境描写,使旧衣破裳的墨子得到凸显;“雕镂极工的楠木牌”“红铜的兽环”等细节则显示出公输般在楚国的富与贵。 |
C.小说结尾处关于换衣服的对话,照应了开头的环境描写和墨子的旧衣破裳,既间接表现了人物形象的不同,也使小说结构更加严谨和巧妙。 |
D.相比《铸剑》呈现个体之间复仇的简单关系,《非攻》呈现的是国与国之间的攻与守、价值层面上的正义与不义等复杂关系。 |
4.《墨子·公输》一文,以“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子墨子闻之,起于齐,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输盘”起,接下来就是墨子与公输盘(般)的对话。本文节选自鲁迅小说集《故事新编》中的《非攻》。作为“故事新编”,“新”体现在哪里?
巷口的红灯笼
李忠元
漆黑的巷口突然多了一盏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树上,虽然并不怎么明亮,可有了灯笼照亮,经过巷口的夜归人,步履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们能够看清脚下,轻而易举地找到家门。
搞此善举的是谁呢?挂灯笼的树下,只坐着个表情漠然、抱着竹竿的盲人。难道灯笼的主人真的是这个看不见路的老人吗?
总是夜归的心理医生李闯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开始留心起这件事,终于找到了答案。
挂灯笼的人果然是那个盲人!每天天一擦黑,盲人就有些急切地一只手执竹竿探路,另一只手提着那盏红灯笼从那间低矮的平房里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来到那个巷口,费力地将大红灯笼高高地举起,挂在树上旁逸斜出的一个丫杈上,就慢慢坐下来,面向前方,把自己定格成一个翘首期盼的雕像。
李闯很好奇,慢步走过去,轻轻地开口问:“老伯,您每天在这里坐着,是在等什么人吗?”
老人听有人说话,先是一愣,下意识地耸耸肩膀,抱紧了那支竹竿,答道:“是啊,我是在等孙子啊!他放了学就会回来了……”老人说话时,并没有回头,依旧表情漠然地“望”着远方,好像怕因自己一时疏忽,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老人还说他的孙子是个乖巧的孩子,很听话,在附近的盲人学校念书,成绩好得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个高材生!说这话时,老人的脸上没了冷漠,换而代之的是一脸骄傲。
李闯以为自己找到答案了,没了疑问,就撇下了老人,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有一天,李闯回来得更晚,却看到了让他费解的一幕: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晚归,抽出手里早已预备好的小竹竿,交到老人手里,而后被牵引着,有意深一脚浅一脚地拐进小巷,进了那间低矮的平房。
这个就是老人的孙子吗?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啊!李闯停下来,想一探究竟。
不一会儿,那个青年却再次钻出平房。李闯很生气地质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每天晚上折腾一个双目失明的老瞎子,还有没有一点人道了?”
那人被李闯这么一问,竟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起先是抽抽搭搭,继而掩饰不住地大声哭起来。
李闯不知所措,刚要说什么,那人却转身要给李闯跪下,他一边抽搭,还一边乞求李闯,说:“大哥,您千万保守秘密啊!那个老人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父亲,他的精神暂时出现了一点问题……”
李闯耐心地倾听,真的听到了故事里去了。
原来,一个月前,巷子口修路,本来还很宽的路面,却不知为何今年突然瘦身了。老人的孙子在离巷子口不远的盲人学校念书,孩子虽然看不见路,可自己却非常自立、自强,上下学都不用人接送,一连上了五年都没什么差错,可这次修路,却不知为何把路修窄了,青年贪黑起早忙着在外面打工养家糊口,忘了交代孩子,没想到儿子放学了,从学校到巷口 40 米的距离,他还是照旧走了 90 步就拐弯了,拐弯撞树上也好,可偏偏市政在那里又新修了一个马葫芦,当天马葫芦盖偏偏让人偷走了,孩子冲上马路牙子,就掉了下去,当时天黑还下着雨,马葫芦里积满了水,刚一入水孩子还将那支小竹竿举过头顶晃动,企图引起路人的注意,可巷口太黑了,没人发现晃动的竹竿,孩子挣扎了半天,终于溺水身亡……
青年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此时,李闯的眼里也涌出了泪水,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听着这个让人无比痛心,又异常令人感动的故事——
孩子的爷爷接到邻居报信,当即就昏了过去,等老人醒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魔怔了一样,每天天一擦黑,他就点上灯笼,吃力地摸到巷子口,把灯笼挂在树上,坐下来,慢慢等孙子放学,直到青年下班回来,悄无声息地扮演孙子角色,让他牵着回到家里,他老人家才能安心地上床睡觉……
青年最后哭着说:“大哥,老人都这把年纪了,我能装装孙子,也算是尽孝了吧!”
李闯很受感动,在李闯的劝说下,青年把老人搀到了他的心理工作室,经过李闯一段时间认真细致的心理疏导,老人的病终于痊愈了。
老人再也不去那个巷口守夜了,可那个没有路灯的巷口,还是每晚都挂着一盏大红灯笼,风雨不误。那是盲人老伯坚持要挂的。他说:“有了这盏大红灯笼,那些走夜路的人才不会像孙子一样迷失方向!”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第三段中“心理医生”交代了李闯的职业。这处交代很重要,它为下文李闯为盲人爷爷疏导心理埋下了伏笔,这样设置体现了故事情节的合理性。 |
B.第四段中“步履蹒跚”“费力”“慢慢坐下来”这些用语完全符合一个老年盲人行动不便的特点,表现了作者深厚的写作功底和细致的观察力。 |
C.“马葫芦盖偏偏让人偷走了”是老人孙子丧命的直接原因,这表现了作者对偷盗行为的强烈谴责,也表现了我国在基础设施管理方面的严重欠缺。 |
D.“文似看山不喜平”,此小说在叙述时最大特点的是避免平铺直叙,让行文不单调,为此它采取了设置悬念、故事发展一波三折、插叙等方式。 |
3.“巷口的红灯笼”是本文的题目,在开头、结尾和行文中多处出现,说说它的作用。
取景框(节选)
【美】雷蒙德·卡佛
一个没有手的男人上门来卖我家房子的照片。除了镀铬的铁钩子外,他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差别。
“你是怎么失去双手的?”在他说完他想说的后,我问道。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他说,“你到底要不要这张照片?”
“进来吧。”我说,“我刚做了咖啡。”我还做了点果冻,但我没有告诉这个男人,我想看他怎样端住一个杯子。
“也许我要用一下洗手间。”没手的男人说。
我想知道他怎样拿住相机的。那是一架旧的拍立得,很大,黑色的。他把它绑在皮带子上,把皮带从肩膀上绕到背后再绕回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把相机固定在胸前。他会站在你房前的人行道上,从取景框里找到你的房子,用他的一只钩子按一下按钮,照片就会蹦出来。
我一直站在窗户后面观察,明白了吧。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往前,向右转。”
弯腰,弓背,他把身子从皮带里脱出来,把相机放在沙发上,又把外套扯平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这个。”
我从他那儿接过照片。
照片里有草坪的一个角、车道、停车棚、前门的台阶、飘窗和我每次从厨房往外看的窗户。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我怎么会想要这样一张照片?
我凑近看了看,发现了我的头,我的头就在照片中厨房的窗户里。
这让我想开了,以这种方式看见自己。我可以告诉你,这会让一个男人思考很多事。我听见冲厕所的声音。他沿过道走来,一边微笑一边拉拉链,一只钩子拉住皮带,一只钩子往里面塞衬衫。
“你觉得怎样?”他说,“可以吗?我个人认为照得不错。我很有一套吧?说实话,这真是专业的才照得出来。”
“咖啡在这里。”我说。
他说:“就你一个人,是吧?”
他看着客厅,摇了摇头,说:“太难了,太难了。”
他在相机旁边坐了下来,往后靠时叹了口气,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又想告诉我。
“喝咖啡吧。”我说。我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有三个孩子来过这里,想帮我把门牌号漆在路缘上【注】。他们要一块钱。你大概不做这样的事情吧,做吗?”
这话有点儿不着谱。但我仍然注视着他。
他慎重地把身体往前倾,杯子平衡在他的钩子之间。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一人做事。”他说,“从来都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看看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我说。
我头疼。我知道咖啡对头疼没什么用,但果冻有时会有点儿帮助。我拿起了照片,“我当时在厨房,”我说,“通常我在屋后待着。”
“常遇到这种事么?”他说,“然后他们就这么站起身来走掉了,是吧?你听我说,我一个人工作。怎么样?你要这张照片吗?”
“我要。”我说。我站起身并端起杯子。
“你当然会要的,”他说,“我在市中心租了个房间。没什么,我坐公车出来,把周围的活都做完后,就去下一个城市,你明白我说的了吗?我曾经有过孩子,和你一样。”我端着怀子等着,看着他从沙发上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说:“是他们让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仔细看了看这副钩子。
“告诉我,”我说,“告诉我价钱。再给我和我的房子照几张他的钩子。”
“谢谢你的咖啡和让我用洗手间,我很同情你。”他举起又放下他的钩子。
“没用,”这个男人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我帮着他把皮带绑上。
“我可以给你个好价钱。”他说,“一块钱三张,再低的话,我就要赔本了。”
我们来到外面。他调整了一下快门,告诉我该站在哪里。我们就开始了。
我们绕着房子走,有板有眼的。有时我向侧面看,有时我看着正前方。他会说:“很好,非常好!”
直到我们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回到房子的前面,他说:“二十张了,够了。”
“不够!”我说,“上房顶。”
“天啦!”他前后看了看,“可以,你现在来劲了!”
我说:“全部的家当,他们搬了个精光。”
“看这!”男人说,又举起他的钩子。
我进屋里搬了一把椅子。我把它放在停车棚下面,但够不着。我又拿来一个木板箱,把它放在椅子上面。
在屋顶上待着,感觉还不错。我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我挥挥手,没手的男人挥了挥他的钩子。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些石头,它们让盖住切口的铁丝网看上去像是一个石头的鸟巢。你知道,那些孩子,他们把石头往上扔,希望把石头丢进烟囱里。
“准备好了吗?”我喊道,我捡起一块石头,等着他在取景框里找到我。
“好了!”他喊道。
我让手臂向后伸,大叫一声:“开始!”我尽全力把这些扔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我听见他在喊,“我不搞动态摄影。”
“再来!”我尖叫道,捡起另一块石头。
【注】美国很多州的居民将房子的门牌号漆在门前的路缘上,这有利于消防和护人员快速找到要找的地址。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讲述了一个四肢健全,有房子的人和一个没有双手,居无定所的人之间卖相片、买相片、拍相片的故事。 |
B.小说中的“我”和“没有手的男人”理解彼此的难处,有一种同病相惜的情感,细细读来小说饱含“温情”的味道。 |
C.这篇小说着重写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揭示了矛盾冲突,推动情节的发展,更有利于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
D.小说对二人做了多方面的比较,他们虽有相同的经济条件、家庭情况、不幸遭遇,但对生活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
3.小说只选取了一个生活横截面,而不追求故事情节的完整,这样构思有什么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人在草木间
周晓枫
茶这个字,拆开笔画就是:人在草木间。
每天的日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最后一个是茶,微妙地超越其他。如果是生活需要,水就够了。文人喜欢诗酒茶:诗是对文字的奢侈,酒是对粮食的奢侈,茶是对清水的奢侈。正因为茶是高于生存需要的水,所以象征精神的部分。是啊,对生存来说,精神就是奢侈——可正因有了这些奢侈,我们才不枉此生。
茶是现实中既平凡又堪称伟大的植物。福建安溪,以铁观音闻名,茶香似乎弥散在这里的空气里……香,是气味的奢侈;铁观音,是茶里的奢侈。
这观音托梦所赐的母本茶树,就生长在安溪打石坑的岩缝间。铁观音母株瘦小,每发新芽,每生新枝,收取的手就会到来。它的芽叶幼嫩时就被采摘,它的枝条被不停折断,用以扦插育苗——就是这样一棵被限制、被切割、被剥夺的茶树,守着承诺般,守着它叶片的独特形貌:紫芽斜尾,缘齿疏钝,上面有着拇指按压般的神迹印痕。
茶有近乎神迹之处。折断枝条,插土就能活——万能地再生。你摧毁,它报以辽阔的丰收,甚至更为勇敢。母株压条繁育时,经过扭转和压扁的伤枝,反而有利于更好更多地生根;如果小心呵护的,却事倍功半。一万次酷刑,意味着一万次的繁茂,十万、百万、千万次的慷慨。茶叶制造的过程也是这样。摇青时,芽叶相互摩擦、碰撞,受损的茶青反而分泌香气。每片茶叶,都死于离枝,死于炒制,死于滚水……然后,它们又从滚水中复活,将自己的清香与甘醇,灌注到每一滴水里。从伤害里汲取成长力量的茶,就这样,涓滴灌溉,帮助我们清除体内的毒素。
茶,看似羸弱,却隐藏柔韧而惊人的力量。站在这株古茶树旁边,我观察它厚实的叶片,陈旧的花瓣。我安静,和朋友偶尔交流,也尽量低语……我不由自主的态度里,仿佛包括对时间和沧桑的尊重。
我以前觉得,交通的便捷,瓶装水的储存,空调系统的温控,使今人很难体会古人曾经的乡愁。我们可以在全球化的环境里,共享无差别的水土。但是在这棵茶树面前,我改变了看法。也许我们能保留自己所适应的饮食习惯、所乐于交流的乡音,以及那蓄意维持的心理时差。植物,替我们凝结着乡愁:土壤里的酸碱度,空气中的含水量,海拔和温差,云雾雨雪,都在其中。活着的茶,在冷水里浇着,根系沉默的一切;死了的茶,在滚汤里沏着,重新活过,在袅袅升腾的丰沛水汽里,还你故乡的云雾缭绕。
形如铁、色如铁、重如铁……庄重,就在这一盏琥珀色的铁观音茶中。它是由土生长出的木,经过火上的铁锅炒制,最后水让它复活。一盏茶里,汇聚金木水火土……我们人生的五行,尽在其味,尽在不言之中。茶作,是人与植物的灵魂交流,就这样日月天地,就这样草木山水。
茶,经历水火,是树叶的前世今生。最初,它被揉搓,被携带,在更久的日子里不死。茶,折叠自己,它在自己的抱缩里藏好往昔的春秋。最后,神秘收拢的叶脉打开了,像一个人慢慢摊开手心里的掌纹。铺满刻痕的线条,记载它活过的风雨。制茶时,水分被蒸发,年少青春的饱满汁液消失。茶,是变成老年的树叶,暮色沧桑。的确,茶,是一片树叶的回忆;但这回忆里,饱含变化。是昨天的自己,又不是昨天的自己;是昨天的复活,又不是昨天的复活……浸泡缓慢,体会悠长,如是,恍兮惚兮。
此时,在山岭中。周围是高起来的地势,底端是铁观音的茶枝。冷冽的空气浸泡,让我清醒。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是,我们在更大的天地茶盏里被时空浸泡,散发出一生微苦里的领悟、回甘里的安慰。
(2018年01月13日《人民日报》)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采用托物言志手法,通过茶被采摘,被切割,死于炒制,复活于滚水的经历,表现作者对人生况味的领悟。 |
B.作者说“茶是高于生存需要的水,所以象征精神的部分”,认为茶作为超越生活需求的精神象征,是高于生活需求的。 |
C.作者说“一盏茶里,汇聚金木水火土……我们人生的五行,尽在其味”,认为人生的五行是生命的烙印,凝聚永不改变的人生滋味。 |
D.文章采用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语言形象而有气势,生动的描述性文字里蕴含着丰富、深刻的生命感悟。 |
A.茶,断枝插条,仍能成活,施以酷刑,报以繁茂;但如果小心呵护,反而会促其死亡。 |
B.“每片茶叶,都死于离枝,死于炒制,死于滚水……然后,它们又从中复活”,这反映出茶具有柔韧的精神特质,它能从伤害里汲取成长的力量,于死而复生中张扬生命的个性。 |
C.茶之所以能够清除人们体内的毒素,原因就在于它是经过茶农精心浇灌而成的。这反映出茶具有“无私奉献”的精神特质。 |
D.茶中凝结着乡愁,能让我们在全球化的环境里,共享无差别的人生,更容易体会到古人曾经的乡愁。 |
西线轶事
徐怀中
陶坷和刘毛妹从小住一个院,是相互看着长大的。在户口本上,刘毛妹登记的并不是这样一个十足女性的名字。刘毛妹生得白净,头发鬈鬈的,衣服总是整整齐齐的,文静得像个小姑娘,院里的人都喜欢喊他“毛妹”,喊来喊去这就成了他正式的名字了。
陶坷家搬离小院后,与刘毛妹一直没有联系。后来,陶坷听说毛妹的爸爸刘伯伯在运动中死得很惨,而毛妹的妈妈则表示会和这个“大叛徒”划清界限。
入伍到了新兵团后,陶坷意外地遇到了刘毛妹。随后又有几次见面,陶坷感觉到,同她一起长大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了。那一对眼睛,朦朦胧胧的,失去了原有的明澈光亮。他很不讲军纪,常常是解开两个纽扣,用军帽扇着风。无论说起什么事情,都是那样冷漠,言语间带出一种半真半假的讥讽嘲弄的味道。
陶坷有几次试着给他一些劝告,道:“我看见一篇文章上讲,‘不能因为第一次飞翔遇到了乌云风暴,从此就怀疑有蓝天彩霞’。你因为不相信有蓝天彩霞,干脆剪掉了自己的翅膀,太悲观了吧,别悲观,我们都需要振作起来。”
“我也在报上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请正视现实,不必以海市蜃楼里的绿洲,覆盖地上的沙漠’。”刘毛妹逼视着陶坷。
“我不是样板戏里的女主角,‘站在高坡上,伸手指方向’,教导你‘向前看,再向前看!’你心里有岩浆,喷出来好了……”
刘毛妹嘲弄地笑笑说:“你还是依赖于幻想。我不再需要依赖什么,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需要,我希望能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
陶坷说不通他,扭头走了。从此他们再没有见面,也没有通过信,直到——
对越反击战,一次战斗结束后,陶坷默默地跟在抬刘毛妹的担架旁边,听一个小战士讲刘毛妹牺牲的经过。“昨天攻打三号高地,我们二连是主攻,营里要配一个步话机员给我们连。别的几个步话机员都争着报名,刘毛妹不作声,在一边抽烟。他心里有数,配属给主攻连,肯定是要技能过硬的,报名不报名也是他的事儿。可不是吗,最后营里派了他,跟我们突击排上去了。“我们本打算偷袭,可是到了高地下面,踩响了地雷,副连长只好命令我们强攻。冲过第一道堑壕的时候,副连长牺牲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发前副连长指定了一排长做他的代理人,刘毛妹找到一排长,跟上他继续往上冲。不一会,一排长受伤,流血过多,也不行了。刘毛妹又跟着副排长前进。副排长拿着话筒,正和指挥所通话,重机枪一阵风地扫过来,他当下牺牲。步话机也被打坏,不能再用了。指挥中断,部队就有些稳不住了。三班有几个战士,把钢盔压得低低的,遮住了自己的脸,要往下撒。步话机员,啊,也就是刘毛妹,呼地冲上去,一脚把走在前头的一个踹倒了。他直直地瞪着他们,火光下看见,那两只眼睛好瘆人哪!三班的几个人不敢再动了。刘毛妹跳到堑壕上面,大吼一声说:‘大家不要慌,现在听我指挥!’
“当时我嘴上不说,心理却嘀咕着,你能行吗?不是干部,又不是党员,只是个步话机员!”
“看样子硬冲是不行。刘毛妹分派了两个战斗组,从两侧佯攻,故意弄得竹子哗哗啦啦响,吸引敌人火力。他带着部队,顺环形壕绕到高地背面,突然发起攻击,冲过了最后一道堑壕。
“不想刘毛妹胸部和腹部受伤,右腿也被打断了。用了七个急教包,才包住了他那些伤口。同志们要背他下去,他说什么也不干。我强把他背起来,他在我肩膀上狠咬了几口,我只好把他放下来。讲好了让他在原地休息,等我们一离开,他就拖着一条断腿往山顶上爬。后来我去看,他爬过的地方茅草铺倒了,草上染着大片的血。一个越南兵看高地已经完全失守,隐藏在一蓬竹子里,呼唤他们的炮群,想把我们主攻连全部盖在高地上。正赶上刘毛妹爬到这里,他悄悄挪过去,--下卡住了那个报话兵的脖子。那家伙抡起手榴弹,砸在刘毛妹下巴骨上。可他硬是不松手,等我们赶上去,敌人报话兵已经完了。刘毛妹把敌人的机子调了一下,拿起话筒想要呼叫。下巴骨和牙床砸得稀碎,哪里还能叫出声来。他发出唔唔呵呵的声音,可以猜得出,他在向指挥所报告:‘二连占领三号高地!二连占领三号高地!二连……
“他丢下话筒,正了正军帽,把长头发掖进帽子里,又扣好了风纪扣。认真地整过了自己的军容以后,他闭上了眼睛,像是过于疲劳,他一下睡着了,就那样睡着了。”
陶坷清洗过遗体之后,数过了伤口,大大小小挂花四十四处,这个数字,正好是毛妹的年龄乘以二。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对刘毛妹的介绍,突出了他幼小时文静的特点,与后文他的眼神朦胧、不讲军纪形成了鲜明对比,暗示他曾经历过很大的痛苦。 |
B.陶坷与刘毛妹的对话带有明显的书面色彩,也显出了特定年代的印记,这样的学生腔,非常符合他们这样有较多文化的青年的特征。 |
C.“你能行吗?不是干部,又不是党员”属于心理描写,以战士们的不信任对刘毛妹的英勇果敢与较高的指挥能力进行了有力的反衬。 |
D.“挂花四十四处”“是毛妹的年龄乘以二”,使伤口的数字和年龄并列对照,突出了英雄的受伤之重、年龄之小,给人一种悲壮感。 |
3.关于刘毛妹牺牲的故事情节,本文采用了怎样的叙述视角?这样的安排有什么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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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
张炜
芦青河口那围遭儿树多。大片大片的树林子,里面横一条小路,竖一条小路,非把人走迷了不可。因此河边的各家老人都常常告诫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姑娘:没事儿,千万不要往林子深处走!
可二兰子倒蛮不在乎,她常钻到林子深处割牛草。大弟弟忙着复习考大学,小弟弟要进重点班,惟独她不被看重,忙里忙外,出工前还得去割一大早的牛草。割就割吧,她没上几天学,管“大”念“太”,常常忽略中间那“一点儿”,还不得割牛草吗?好在二兰子还从没有迷过路。
早晨,还是很早的时候就进林子了。地上的草叶儿嫩极了,一簇一簇,顶着露珠儿,闪着亮儿,二兰子还不割吗?不割!不割!她继续往前走着……地上的草叶儿墨绿墨绿,又深又密,简直连成片儿了,二兰子还不割吗?不割!不割!她还是往前走……又穿过几排杨树,跨进了杂树林子。看吧,这里的草叶儿才叫好呢!青青一片,崭新崭新的。叶片儿宽板板,长溜溜,就像初夏的麦苗儿。二兰子举起手里那把雪亮亮的镰刀,镰刀刃儿锃亮锃亮,反射着阳光,耀得她眯起了眼。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脸儿红红的,四面儿瞧瞧,心里一热,不知怎么脱口喊了一声:“大刀唻——,小刀唻——……”二兰子听到自己那声音了,听那尾音儿,这尾音拖得特别的长。
奇怪的是,它好像飞到了老远的地方,又从那儿折回来。声音已经变了。二兰子听着愣住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着:是哪个小伙子在老远的地方接着喊哩!听听,他还在喊哩——“大姑娘唻——!小姑娘唻——!”
二兰子赶紧藏到了一丛灌木后边。她听出那声音是从远远的河西岸传过来的,听那调儿,还是喊的普通话。二兰子小声骂一句“该死的”,就弯下身子割草了。
这天晚上,二兰子回家后怎么也睡不着。这都怨那月亮太亮了些,把个窗外的树叶照得绿莹莹的,怎么能让二兰子不去想那树林子、那树林子里的草?她想:“割吧,割吧,割到找婆家!”她想来想去,竟觉得河西岸那青草一准会比河东岸的多——河东岸那青草原来不算多,也不算嫩!……
天亮以后,她踏过一条独木小桥,进了对岸的林子了。林子里的鸟儿也许吵累了,四周静得很,空荡荡的林子里,只有她那挥动镰刀的嚓嚓声。割了一会儿,她听到了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她不知怎么有些慌乱,绕过了几丛灌木,偷偷地趴在树枝下看着。她终于看到一棵皮黑如铁的老弯榆下,正有个人面向河东,用力地喊着。“是他了!是他了!”二兰子心里叫了一声,随手用镰刀狠劲儿扫了一下跟前的灌木丛。树丛发出了一阵“啪啦啦”的响声。
那个人赶紧转回身来。二兰子看真切了,也差点儿喊叫出来——这哪里是个小伙子啊:矮矮的个子,瘦干干的脸;一双眼睛陷得有点深,使上眼皮和眉骨处有一道深纹儿。他挺直身子站立着,那头颅也要往前探出一截儿——他是个罗锅儿!二兰子大失所望,觉得他就和身边那棵老弯榆差不多。他大概有二十八九岁了吧?她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
罗锅儿看到了二兰子,一下子怔住了!他把身子久久地贴到老弯榆上,让粗粗的树干挡住自己的脸。呆了好长时间,他才不得不从树后走出来。
他们都默默地割牛草,谁都不说什么话。小罗锅儿敢藏在树丛里喊“大姑娘”,“大姑娘”真地来了,他却怕羞似的一个人跑到一边割着草。……也只是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割了好大的一堆,速度快得简直让二兰子吃惊。他异常麻利地将草捆儿打好,然后就倚在草捆上,掏出个小本本看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咕咕哝哝……
几天过去了,二兰子看小罗锅儿还算老实,她就上前搭讪着说起话来了,“你读的什么?”他翻动着书页,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一本书……听说公社工艺制品厂要招懂外语的,这会儿正物色人呢……不过已经有好多懂外语的来报过名了,厂里决定通过考试取两名……”
“哎呀,才取两名!”
“就是取一名,我也要去应考的!”小罗锅声音低沉,但却非常有力量。
二兰子敬佩地看着他,点点头说:“你行唻,你去制品厂呗,你是不该割牛草……咱不行,咱连个字儿也不识。咱割牛草,割到找婆家。”
小罗锅听了,猛地转过身来,直直地仰脸望着她,那神情里有惊愕、有惋惜,甚至还有不能抑止的愤怒:“你不行吗?哎哟,你十九岁活灵灵,怎么能不行?!听你那嗓子,你能唱戏哩……哎哎,你怎么?!你平常不知道照镜子、照大镜子吗?”他说着,两个按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抖动。
二兰子惊住了!她呆呆地望着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望着望着,她竟“呜呜”地哭出了声音,她哭啊哭啊,泪水把花衫儿都打湿了。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林子,那树干,那草地,到处都在闪光啊。树林子到了喧闹的时候:风声、鸟声、远方的人声……“二兰子,你听咧!你听这大林子里多热闹啊!风在吹箫,树叶儿奏琴,小鸟在歌唱……我们就不该给这林子添上一种声音吗?我们也有自己的嗓子,我们怎么就不该喊出自己的声音来呢?”
这天,他们谈了很久,分手时已经很晚了。二兰子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一片浓浓的绿色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心上不由得一紧,两眼不知不觉涌上了一汪汪水。她扳开跟前的灌木,紧跑几步,向前放开声音喊着:
“大刀唻——,小刀唻——!”
二兰子喊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她这样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从远远的林间送来的声音——
“大姑娘唻——小姑娘唻——”
那尾声悠悠不绝,无边的树林在鸣响。这声音扩展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起落、震荡,交织成一个力的回响,深沉、昂扬,像乐章里表现“崇高”和“严峻”的和声……
(1982年3月于济南,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二兰子不受家里重视,两次提到“割到找婆家”,说明她想法传统,认知存在局限。 |
B.二兰子、小罗锅先后喊出的“声音”虽然内容相同,但蕴含的内心情感却有所不同。 |
C.从小罗锅和二兰子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二人追求不同,也表明小罗锅对二兰子的失望。 |
D.“林子深处”一语双关,既指幽深静谧的自然环境,也喻指人的内心深处和精神世界。 |
A.小说没有复杂曲折的故事情节,叙事节奏缓慢,语言淡雅、隽永、飘逸,充满浪漫色彩和浓浓哀愁。 |
B.文中对小罗锅的描写采取了欲扬先抑的手法,透过二兰子的视角,读者看到了一个害羞自卑、自强不息的农村青年。 |
C.小说调动了许多“声音”来讲故事,如人物的“喊声”,自然之声以及作者的“声音”,它们在小说结尾处达到高度融合。 |
D.本文与《哦,香雪》均发表于1982年,两部作品都体现了作者对时代浪潮下农村女性成长的理性思考。 |
4.张炜在谈到文学创作时说,“小说的奥秘是诗”。请结合具体内容,简析本小说中“诗”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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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森林·尾声
刘慈欣
五年以后。罗辑一家远远就看到了引力波天线,但车行驶了半小时才到达它旁边,这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巨大。天线是一个横放的圆柱体,有一千五百米长,直径五十多米,整体悬浮在距地面两米左右的位置。它的表面也是光洁的镜面,一半映着天空,一半映着华北平原。它让人想起了三体世界的某种至今也很难为人类所理解的观念,用他们的一句名言来讲就是:通过忠实地映射宇宙来隐藏自我,是融入永恒的唯一途径。
天线周围有一大片翠绿的草地,形成了华北沙漠上的一个小小的绿洲。这片草地并不是专门种植的,引力波系统建成后,一直在不间断地发射,只是发出的波没有被调制,与超新星爆发、中子星或黑洞发出的引力波无异,但密集的引力波束却在大气层中产生了奇特的效应,大气中的水汽在天线上方聚集,使得天线周围经常降雨,从雨中可以看到周围灿烂的阳光。于是这一区域长出了丰茂的野草。但今天罗辑一家并没有看到这种奇观,只见到天线上空聚集的一片白云,云被风吹到波束范围外后就消散了,但新的云仍不断在波束内产生,使得那一片圆形的天空像是通向另一个云雾宇宙的时空蚀洞,孩子看到后说它像一位巨人爷爷的白头发。
罗辑和庄颜跟着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来到了天线下面。巨大的圆柱体从他们头顶向前方伸延,像是从两侧向上卷曲的天空。由于半径很大,底面弧度很小,上面的映像并不失真。这时夕阳已经照到天线下面,罗辑在映像中看到庄颜的长发和白裙在金色的阳光中飘动,像一个从天空俯视地面的天使。罗辑把孩子举起来,她的小手摸到了天线光洁的表面,她使劲向一个方向推着。
“我能让它转起来吗?”
“如果你推的时间足够长,它会转的。”庄颜回答,然后微笑着看着罗辑问,“是吗?”
罗辑对庄颜点点头:“如果时间足够长,她能推动地球呢。”
像已经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他们的目光又交织在一起,这是两个世纪前在蒙娜丽莎的微笑中那次对视的继续。他们发现庄颜设想的目光语言真的变成了现实,或者说相爱的人类早就拥有了这种语言。当他们对视时,丰富的涵义从目光中涌出,就像引力波束形成的云之井中涌出的白云一般,无休无止。但这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它本身就构筑了一个使自己有意义的世界,只有在那个玫瑰色的世界中,这种语言的所有词汇才能找到对应物。那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上帝,都能在瞬间数清沙漠中的每一粒沙并记住它们,都能把星星串成晶莹的项链挂到爱人的颈上……
这就是爱吗?
这行字显现在他们旁边一个突然出现的低维展开的智子上,这个镜面球体仿佛是上方的圆柱体某处融化后滴下的一滴。罗辑认识的三体人并不多,不知道现在与他对话的是谁,不知道这位外星人是在三体世界还是在日益远离太阳系的舰队中。
“应该是吧。”罗辑微笑着点点头。
罗辑博士,我是来向你抗议的。
“为什么?”
因为在昨天晚上的演讲中,你说人类迟迟未能看清宇宙的黑暗森林状态,并不是由于文明进化不成熟而缺少宇宙意识,而是因为人类有爱。
“这不对吗?”
对,虽然“爱”这个词用在科学论述中涵义有些模糊,但你后面的一句话就不对了,你说很可能人类是宇宙中唯一拥有爱的种族,正是这个想法,支撑着你走完了自己面壁者使命中最艰难的一段,并最终获得胜利。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一种不严格的……比喻而已。”
至少我知道三体世界也是有爱的,但因其不利于文明的整体生存而被压制在萌芽状态,但这种萌芽的生命力很顽强,会在某些个体身上成长起来。
“请问您是……”
我们以前不认识,我是两个半世纪前曾向地球发出警告的监听员。
“天啊;您还活着?”庄颜惊叫道。
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一直处于脱水状态,但这么长的岁月,脱水的机体也会老化。不过我真的看到了自己想着的未来,我感到很幸福。
“请接受我们的敬意。”罗辑说。
我只是想和您讨论一种可能:也许爱的萌芽在宇宙的其他地方也存在,我们应该到处鼓励她的萌发和成长。
“为此我们可以冒险。”
对,可以冒险。
“我有一个梦,也许有一天,灿烂的阳光能照进黑暗森林。”
这时,这里的太阳却在落下去,现在只在远山上露出顶端的一点,像山顶上镶嵌着的一块光灿灿的宝石。孩子已经跑远,同草地一起沐浴在金色的晚霞之中。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选自《三体Ⅱ·黑暗森林》,有删改)
相关链接:黑暗森林法则是科幻小说《三体》中罗辑认识到的宇宙社会学法则,可简单理解为,一旦某个宇宙文明被发现,就必然遭到其他宇宙文明的打击。黑暗森林法则中的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只要把一个星系的坐标公布出去,发现这个坐标的高等文明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消灭掉这个文明。对于高等文明来说,由于宇宙资源的有限性和技术爆炸的不确定性,消灭其他文明比探索要省事,而且没有暴露自己的危险。对于低等文明来说,藏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罗辑依靠这个理论,成功震慑了三体人。文中提到的引力波天线就是依靠可以向宇宙发射三体星系的坐标来威慑三体世界不要入侵地球的重要工具。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引用三体世界的名言,表明三体世界已经知晓黑暗森林法则,了解宇宙的残酷真相。 |
B.“目光语言”在有爱的世界里,才能创造出有意义的词汇,构建丰富的涵义,传递深沉的情感。 |
C.引力波天线映衬着庄颜的图像,仿佛是俯视地面的天使,隐喻着引力波天线是守护地球的工具。 |
D.罗辑说“如果时间足够长,她能推动地球呢”并不是调侃孩子,而是相信地球文明的长久存续。 |
A.小说开头大量场景描写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为人物活动提供了舞台;奇特的想象能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和阅读兴趣。 |
B.小说开头情节相对简单,后半部分以“对话”的形式,突转到三体人对罗辑的抗议。情节顿生波澜,隐藏着丰富内涵。 |
C.小说较好地处理了“科学”与“幻想”的关系,以科学为基础,以幻想来延展,增添了小说的艺术魅力和可读性。 |
D.小说最后揭示了文章的主旨:也许宇宙是黑暗的,但“爱”是人类和全体智慧生命打破黑暗森林残酷法则的希望。 |
4.想象一下,如果你是本文对话中的三体人监听员,在和罗辑交谈完之后会给罗辑怎样的评价?请理清要点,以三体人的视角写一小段话来评价罗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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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上
王愿坚
老姚的话越说越慢,越说越弱,渐渐停住了。①那双一向灼灼闪光的大眼,像蒙上什么,变得灰暗无光了。小赖吃了一惊,连忙一把抓住老姚的手,叫道:“老姚,你怎么啦?”
“……”老姚的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声,只是把胡子上挂的几块碎野菜叶子抖落掉了。
小赖心里一酸,把老姚的军衣解开,把手伸到他胸口上去。就在这时,他的手触到了一件东西,掀开衣服一看,原来是三天前见到的兄弟部队同志的军帽,被一条草绳子紧紧地捆扎在肚子上。军帽上沾满了血渍,已经变成暗黑色的了。从那血迹看出,伤势还不轻。看着看着,小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一下子抱住老姚的肩膀,哭喊起来。
听到小赖的哭喊声,老姚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略带责备地说:“哭,怎么又哭啦?”
小赖捂着老姚的伤口:“你,你带着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告诉我呀!”
“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老姚看看自己的伤口,又看看小赖的脸,笑了笑,“让你知道了好多哭一次鼻子?”
“不,我没哭,我不哭!……”小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好,懂事的孩子!”老姚把小赖揽在胸前,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净了,缓慢地说道,“小赖同志,昨天我说你了,话重了点……”
“你,你说得对。”小赖不由得又向自己的粮袋子瞥了一眼。
“你记下了?”
“记下了。”
“那就好。你看,再苦,再难,你牙一咬,腰一挺,你就赢啦!”老姚喘息了一阵,声音更慢了,“要知道,兄弟部队的同志们,比我们还难。他们想看到我们,看到粮食,看到牦牛,也希望看到我们挺起胸膛走路,大声唱歌、开心地笑……”
话一煞住,手一松,老姚又昏过去了。
小赖这回真的没有哭。他怔了一下,弯腰听了听老姚的胸口,把他的伤口包了包,又轻轻地扶起他,放到牦牛背上趴稳了。
老姚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走出了二十多里。
雨已经停了,雾气正在渐渐消散,草地的水、草、树丛正在一点点地显现出来。老姚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小赖那伶俐的背影。他头仰得很高,腰挺得笔直,一手拉着牛绳,一手提着马灯,正迈着大步往前走。②腰上的军号在泛着亮光,号上的红绸在闪闪飘动。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小战士是这么漂亮。他看了一阵,才拍了拍牦牛的脖颈,说:“小赖,停一停,让我下来走。”
小赖没有听见。
“咳,你看你……”
“怎么,”小赖猛地回过了头,欣喜地问,“你也看见了?”
“什么?”
“树林!”
果然,在西边的地平线上,现出了一抹暗黑的影子。可就在这时候,“砰”地响了一枪,接着,枪声疏疏落落地响起来。
“走,快走!”老姚命令着。
队伍在奔跑。随着雾气的消散,看得清楚了:一支十几匹马组成的骑兵队伍在绕着树林奔驰,射击。
老姚喊住小赖,一翻身从牦牛上滚下来。他扶住牛背站稳了,大声命令道:“准备冲锋!”接着,向小赖挥了挥手,“吹号!”
小赖举起了军号。冲锋号声震天动地地响了。同志们散开来,借着雾气掩护,一边射击,一边向林子飞跑过去。
③号声,撕裂着雨雾,震动着草原。响着,响着,突然,小赖觉得一阵头晕。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上:“吹呀,我的好同志,鼓起劲来吹!”
小赖仰起了头,号声又响了。反动骑兵被我军密集的火力追击着,正向着北面逃窜。小赖憋不住叫了声:“敌人跑了!”
“吹!继续吹!”老姚把小赖的肩膀搂得更紧了,“兄弟部队的同志们还在听着呢!”
直到反动骑兵看不见影了,老姚才扶着小赖坐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了那顶军帽,递到小赖的手里,接着就去解自己的粮袋子。小赖却像被火烧着似的,一把按住了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迅速地解下自己的小洋瓷碗,随手扯下粮袋子猛地一抖,把炒面全都抖进碗里,然后端起来就向林子奔去。
他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摇着帽子,一口气跑进了林子。一眼就看见,一个同志正倚在树上,举着驳壳枪在瞄着林子外边。他亮着嗓子喊了声:“同志——”
"什么人?”
“红军!”小赖把那顶军帽举到了同志的面前。
“红军?”那个同志脸上浮上了一丝微笑,扶着树干的手一松,身子顺着树干滑倒在地上。
小赖抢上一步,伸手从树叶上拍下水珠,把炒面拌了拌,扶起了那个同志。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粗重的嗓音:“我的好同志,快来吃!”老姚端着一铜瓢仓促调好的面糊糊,蹒跚地走过来。
“来,一块吃!”那同志接过了铜瓢,招呼着。
老姚连连摆了摆手:“不,我不饿了,我……”说着却一侧身子栽倒了。
老姚醒来的时候,只见身边围满了人。原来两支队伍已经会合在一起了。那个提驳壳枪的同志弯下腰,亲切地望着他,感动地说道:“同志,你们来了,来得好,也来得不容易啊!”
“是啊,是难!”老姚紧紧地握住了那个同志的手,“不过,只要是应该做的,我们就要做,什么也不能挡住我们!”
他仰起脸,轻轻地笑了。透过树梢,他看到几只苍鹰正在矫健地盘旋。
熠亮的阳光,正斜射进这古老的树林,射到了同志们的脸上。东方,一片火红,太阳正冉冉上升。④那曾经撒下雹子、泼下暴雨的乌云,正被朝阳撕裂着、驱赶着,破成了浮云片片。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和《党费》都与红军相关,本文写红军长征中的故事,《党费》写红军在敌后开展地下斗争的故事。 |
B.老姚受伤很严重,说话都说不出声,甚至昏迷,却不愿将受伤的事情告诉小赖,这是怕连累战友,影响行军。 |
C.在紧张的战斗中,小赖吹军号头晕,老姚用手拍着小赖的肩,用话语鼓励小赖,让他鼓起勇气继续吹响军号。 |
D.敌人逃跑后,小赖把自己的干粮分给兄弟部队的同志,老姚又把自己的干粮给了小赖,体现团结互助的精神。 |
A.句子①中“像”运用比喻,形象地写出了老姚在受伤后即将昏迷的境况。 |
B.句子②运用细节描写,表现出小赖在老姚的鼓励下展现出昂扬的面貌。 |
C.句子③通过拟人化的描写渲染战斗的紧张氛围,表现红军奋勇杀敌的斗志。 |
D.句子④运用象征手法,以太阳撕裂乌云预示红军将战胜困难,迎来胜利。 |
4.读书小组要为此文写一则文学短评。经讨论,小组提出的关键词是“信仰的力量”。请围绕关键词写出你的短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