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
孙 犁
①赵庄村南有三间土坯房,一圈篱笆墙,面临着滹沱河,那是赵老金的家。
②自从敌人在河南岸安上炮楼,老人整天到河边去,有鱼没鱼,就在这里待一天。看看天边的山影,看看滹沱河从天的边缘那里白茫茫地流下来,像一条银带,在赵庄的村南曲敛了一下,就又奔到远远的东方去了。
③“五一”以后,这里一向是常住八路军和工作人员的。这些日子,每逢赵老金睡下了,母亲和女儿小菊到了东间,把窗户密密地遮起来,一盏小小的菜油灯挂在机子的栏杆上,女儿登上机子,母亲就纺起线来。
④现在是九月底的天气,夜深了,河滩上起了风,听见沙子飞扬的声音,窗户也呼打呼打的响。屋里是纺车嗡嗡和机子挺拍挺拍的合奏。
⑤母亲忽然听见窗户上啪啪地响了两下,她停了一下纺车,以为是风吹的,就又纺起来。立时又是“啪啪啪”的三下,这回是这么清楚,连机子上的女儿也听见了,转眼望着这里。
⑥母亲把耳朵贴到窗纸上去,外面就有这么一声非常清楚、熟悉又亲热的声音:
⑦“大娘!”
⑧“咳呀!李连长来了!”母亲一下就出溜下炕来,把纺车也带翻了。女儿又惊又喜地把机子停止,两手接着柱板,嘱咐着母亲:“你看你,小心点。”
⑨母亲摘下灯来,到外间去开了门,老李一闪进来,随手又关了门,说:“大伯在家吗?”
⑩“在家里。干什么呀,这么急?”
“我们有十几个人要过河,河里涨了水,天气又凉不好浮。看见河边有一只小船,我们又不会驶,叫起大伯来帮帮忙。”
小菊听着,连忙从机子上下来到西间去了。
“十几个人?他们哩?”大娘问。
“在外边。我是跳墙进来的。”老李说。
“那你就快点吧!”大娘向着西间喊了一声。
“来了。走吧,同志。”赵老金已经穿好衣服,在外间等候了。
大娘掩好门,回到屋里,和女儿坐在炕上。她听着,河滩里的风更大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风杀了,一股寒气从窗子里透进来。
赵老金回来,他的胡子和鬓角上挂着一层霜雪。他很忧愁地说:“变天了,赶上了这么个坏天气!要是今黑间封了河,他们就不好过来了。”
一家三口,惦记着那十几个人,放心不下。
早晨,天没亮,大娘就去开了门。满天满地霜雪,草垛上,树枝上全挂满了。树枝垂下来,霜花沙沙地飘落。
当大娘正要转身回到屋里的时候,在河南边响起一梭机枪。这是一个信号,平原上的一次残酷战斗开始了。
机枪一梭连一梭,响成一个声音。中间是清脆沉着的步枪声。一家人三步两步跑到堤埝上,朝南望着。
赵老金忘记了那飞蝗一样的子弹,探着身子望着河那边。他看见那一小队人退到了河边。当他们一看出河里已经结了冰,中间的水又是那么凶的时候,微微踌躇了一下。但是立刻就又转过身去了,他们用河岸作掩护,开始向三面的敌人疯狂地射击。
赵老金看见就在那烟火里面,这一小队人钻了出来,先后跳到河里去了。
他们跳进结冰的河里,用枪托敲打着前面的冰,想快些扑到河中间去。但是腿上一阵麻木,心脏一收缩,他们失去了知觉,沉下去了。
赵老金他们冒着那么大的危险跑到河边,也只能救回来两个战士。他们那被水湿透的衣裳,叫冷风一吹,立时就结成了冰。
“你们昨晚上过去了多少人?”
“二十个。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战士们说。
“老李呢?”
“李连长死在河里了。”
这样过了两天,天气又暖和了些。太阳很好,赵老金吃过午饭,一句话也不说,就到河边去了。他把网放在一边,坐在沙滩上抽一袋烟。河边的冰,叫太阳一照,乒乓地响,反射着太阳光,射得人眼花。赵老金往河那边望过去,小麦地直展到看不清楚的远地方,才是一抹黑色的树林,一个村庄,村庄边上露出黄色的炮楼。赵老金把眼光收回来。他好像又看见那一小队人从这铺满小麦的田地里渡过来,纵身到这奔流不息的水里。
他站立起来,站到自己修好的一个小坝上去。他记得很清楚,那两个战士是从这个地方爬上岸来的。他撒下网去,他一网又一网地撒下去,慢慢地拉上来,每次都是叹一口气。
他在心里祝告着,能把老李他们的尸首打捞上来就好了,哪怕打捞上一支枪来呢!几天来只打上一只军鞋和一条空的子弹袋。就这点东西吧,他也很珍重地把它们铺展开晒在河滩上。
这些日子,大娘哭得两只眼睛通红。小菊却是一刻不停地织着自己的布,她用力推送着机子,两只眼狠狠地跟着那来往穿送的梭转。她用力踏着蹬板,用力卷着布。
有时她到河岸上去叫爹吃饭,在傍晚的阳光里,她望着水发一会儿呆,她觉得她的心里也有一股东西流走了。
老头固执得要命,每天到那个地方去撒网。一直到冬天,要封河了,他还是每天早晨携带一把长柄的木锤,把那个小鱼场砸开,“你在别处结冰可以,这地方得开着!”于是,在冰底下憋闷一夜的水,一下就冒了上来,然后就又听见那奔腾号叫的流水的声音了。这声音使老人的心平静一些。他轻轻地撒着网。他不是打鱼,他是打捞一种力量,打捞那些英雄们的灵魂。
那浑黄的水,那卷走白沙又铺下肥土的河,长年不息地流,永远叫的是一个声音,固执的声音,百折不回的声音。站立在河边的老人,就是平原上的一幢纪念碑。
一九四六年春于冀中(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讲述了赵庄村普通村民赵老金帮助八路军战士渡河,战士们被敌军围堵,大多命丧冰河,赵老金执着地打捞战士遗体遗物的故事。 |
B.母女俩夜间纺线前“把窗户密密地遮起来”,母亲“把耳朵贴到窗纸上”等细节照应上文“敌人在河南岸安上炮楼”,暗示形势紧张。 |
C.小说写到多种声音,“机枪一梭连一梭,响成一个声音。中间是清脆沉着的步枪声”表明两军力量悬殊,揭示八路军此次战败的必然性。 |
D.小说精心穿插多处环境描写,比如“树枝垂下来,霜花沙沙地飘落”就既写出了天气的恶劣,也体现出大娘担忧战士的沉重心情。 |
A.小说在构思和表达上都有“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比如李连长只出场一次,他与赵老金一家的亲厚已然传递出来。 |
B.小说两次写战士们跳进冰河的场景,一实一虚,强化了八路军战斗的艰苦和牺牲的悲壮,表现了赵老金的悲痛之情。 |
C.小说独具匠心运用了部分方言词语,比如“出溜”“风杀了”“黑间”等,呈现出较为鲜明的地域特色。 |
D.滹沱河是贯穿小说的物象。结尾处“永远叫的是一个声音”运用比拟手法,使这个物象意蕴丰富,寄寓了击退敌军的决心。 |
4.小说以“碑”为标题,有何寓意?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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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照
孙 犁
我在年轻的时候,是很爱照相的。抗战时期,日本人一到村庄,对于留有学生头穿西式裤的人,见到就杀。于是保留了学生形象的相片,也就成了危险品。我参加了抗日,保存在家里的照片,我的妻,就都把它放进灶火膛里烧了。
我岳父家有一张我的照片,因为岳父去世,家里都是妇孺,没人知道外面的事,没有从墙上摘下来。叫日本鬼子看到,非要找相片上的人不可;家里找不到,在街上遇到一个和我容貌相仿的青年,不问青红皂白,打了个半死,经村里人左说右说,才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是抗战胜利以后,我刚刚到家,妻对我讲的一段使人惊心动魄的故事。她说:“你在外头,我们想你。自从出了这件事,我就不敢想了,反正在家里不能呆,不管到哪里去飞吧!”
1981年编辑文集,苦于没有早期的照片,李湘洲同志提供了他在一九四六年给我照的一张。我戴的毡帽系延安发给。棉袄则是到家以后,妻为我赶制的。时值严冬,我穿上这件新做的棉衣,觉得很暖和,和家人也算是团聚一起了。
晚年见此照相,心里有很多感触,就像在冬季见到了春草春花一样。这并非草木可贵,而是时不再来。妻亡故已有十年,今观此照,还隐约可以看见她的针线,她在深夜小油灯下,为我缝制冬装的辛劳情景。
这不能不使我回忆起入侵敌寇的残暴,以及我们这一代人所度过的艰难岁月。(1981年12月)
1.文中第三段中的“不敢想”表达了妻子怎样的情感?
2.文中划线句子抒发了作者什么感慨?
3.两张“旧照”对文章内容的表达的有什么作用?
山里的春天
孙犁
这天,从家乡来了一个人,谈了半天家里的事,我很快乐。我很惦记家里的生活问题,他说一切很好。我高兴地要请他吃饭,跑着各家去买鸡蛋,走到一个人家,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炕沿上,哭丧着脸,在她怀里靠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我说:“老乡,有鸡蛋啊,卖给咱几个?”
她立时很生气地喊叫起来:“没有!还有什么鸡蛋?”
我说:“我是问一问你,没有就算了么!”
我走了出来。吃过午饭,送走客人,村长来找我,说是叫我去给一家抗属翻沙,家具他也拿来了,就带我走。我两个到了一块方方的堆着石沙的地里。村长说:“这块地去年叫水冲了,你给她把这沙子挑到四边去,好种玉茭子。辛苦你了。”
说完,村长笑一笑走了。我把军装上衣脱下,同皮带手枪挂在地边的一棵小枣树上。这时已是暮春三月,枣树快要长叶儿,河滩上的一排大杨树,叶子已经有铜钱大了,绿油油的。
我开始把沙子翻起来,然后铲到筐里,挑到地边,堆成土埝,叫夏天的水冲不到地里来。
今天工作很高兴,一大担沙土挑起来,也觉得轻松。我想山里的土质坏,还费这么大劲;我家里那三亩菜园,出产多么大啊,够他娘儿两个吃的了。
起晌的时候,我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妇女,左手拉着一个小孩,右手提着一把水壶,我想是主人家给我送水来了,走近一看,原来就是上午为买鸡蛋和我吵嘴的那女人。她一见是我,脸上有点下不来,后来才说:“同志,休息一下吧。我和你谈谈。”
我说:“谈什么呀?”
她说:“上午,你赶得不巧,我正生气。你看人家有人的,有的种地了,咱这地还没起沙子。前半天,我拉着孩子来一看这个地这样费劲,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怎么会种上,就生起气来,正在心里骂我们当家的,撇下大人孩子不管,你就来了。我那时一看见你们这当兵的就火了。”
我问:“他走的时候没告诉你?”
她狠狠地说:“人家会告诉咱,头一天晚上,人家说去报个名,一去就没回家。第二天,我到区里去给人家送衣服鞋袜,人家还躲着不见哩。”
我一听她这样说,想起自己从军的事,笑了。那一年,我们全村的青年抗日先锋队说到村外开会,排上队就去参加了学兵营,家里人听见,急了,母亲们说:“你们再到家里睡一夜再走,没人拉你们啊!”可是我们谁也不听,头也不回跑了。第二天,媳妇们也凑了一队,仗着胆子,给我们送衣服,我们藏起来,叫她们放下回去。她们说:“只是见一下,谁拖你们的尾巴哩。”可是我们死也不见。
我喝了几口水,就又开始翻沙。在挑的时候,女人已经拿起铁铲,替我装筐。她看我能挑那么重的东西,就问:“你在家里也种地?”
我说:“种地,我有三亩菜园子。”
她又问:“家里有大人孩子吗?”
我说:“有,一个老婆,一个女孩子,今年六岁了。”
她惊异地看了看我,又叹了一口气说:“都是这样的吗?你就不惦记你的大人孩子,她们在家里不骂你呀?”
我说:“她不骂我。今天才从我们家乡来了个人,她还捎口信给我,说好好抗日,不要想家,你抗日有了成绩,我和孩子在家里也光荣,出门进门,人家都尊敬。”
我说到这里,那女人脸红了一下,她说:“呀,你家里的进步!”
我说:“我们那里有敌人,村边就是炮楼,她们痛苦极了,她恨敌人,就愿意我在外面好好抗日。”
女人说:“有人给她种地吗?”
我说:“家乡来的人说;一到春天,不用她说话,就有人给地种上了;一到该锄苗的时候,不用她说话,就有人给她锄去了;秋天,她的粮食比起别人,早打到屯里。我们八路军的弟兄,比亲弟兄还亲,他们在那里驻防,打敌人,知道我不在家,就会梦我去种上地,照顾我的大人孩子,和我在家一样。”
这时候,这女人才真正眉开眼笑了,她说:“刚才我还觉得辛苦你,自己不落意,这样一说,你和我们当家的是一家人,他要住在你们村里,也准得给你家里去帮忙吧?”
我说:“一定,我们八路军就是这样一个天南海北的大家庭。你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不用惦记他,他也就不再惦记你们了。”
这时候,女孩子跑到那小枣树下面,伸手去够那枪,又回过头来望望我,望望她母亲。我放下担子过去,哄着她穿上我那军装上衣,系上皮带,把枪放在她那小手里,那孩子就像一个小战士一样,紧紧地闭着小嘴。对面的母亲,响亮地笑了。
一九四四年
(摘编自《孙犁全集》第一卷,有改动)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写的只是山乡日常的田间劳作,却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艺术地表现了同仇敌忾抗击日寇、团结互助的时代精神。 |
B.小说注重人物心理活动描写,“我”因挑沙土费劲,想到家里菜园出产大够妻女吃的,表现了作为战士的“我”的人情味。 |
C.惟妙惟肖的对话描写,是这篇小说的突出特色之一。作品通过“我”和“她”的对话,表达了抗战家属对抗日大家庭的理解。 |
D.小说运用对比手法,拿“我”高高兴兴为抗属挑沙子,与“她”因丈夫参军不能干地里活而满腹抱怨作对比,突出了主题。 |
3.小说以“山里的春天”为题有什么好处?
荷花淀(节选)
孙犁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但是大门还没关,丈夫还没回来。
很晚丈夫才回来了。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黑单裤卷过了膝盖,光着脚。他叫水生,小苇庄的游击组长,党的负责人。今天领着游击组到区上开会去来。女人抬头笑着问: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站起来要去端饭。水生坐在台阶上说:
“吃过饭了,你不要去拿。”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她望着丈夫的脸,她看出他的脸有些红涨,说话也有些气喘。她问:“他们几个哩?”
水生说:“还在区上。爹哩?”
女人说:“睡了。”
“小华哩?”
“和他爷爷去收了半天虾篓,早就睡了。他们几个为什么还不回来?”
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
“怎么了,你?”
水生小声说:“明天我就到大部队上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像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水生说:“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假若敌人再在同口安上据点,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条线,淀里的斗争形势就变了。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我第一个举手报了名的。”
女人低着头说:“你总是很积极的。”
水生说:“我是村里的游击组长,是干部,自然要站在头里,他们几个也报了名。他们不敢回来,怕家里的人拖尾巴。公推我代表,回来和家里人们说一说。他们全觉得你还开明一些。”
女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说:“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水生指着父亲的小房叫她小声一些。说:
“家里,自然有别人照顾。可是咱的庄子小,这一次参军的就有七个。庄上青年人少了,也不能全靠别人,家里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华还不顶事。”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没有哭。只说:“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水生想安慰她。因为要考虑准备的事情还太多,他只说了两句:“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
说罢,他就到别人家里去了,他说回来再和父亲谈。
……
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过了两天,这几个女人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
“你看说走就走了。”
“可慌(高兴的意思)哩,比什么也慌,比过新年,娶新娘也没见他这么慌过!”
“拴马桩也不顶事了。”
“不行了,脱了缰了!”
“一到军队里,他一准得忘了家里的人。”
“那是真的,我们家里住过一些年轻的队伍,一天到晚仰着脖子出来唱,进去唱,我们一辈子也没那么乐过。等他们闲下来没有事了,我就傻想:该低下头了吧。你猜人家干什么?用白粉子在我家影壁上画上许多圆圈圈,一个一个蹲在院子里,托着枪瞄那个,又唱起来了!”
她们轻轻划着船,船两边的水哗,哗,哗。顺手从水里捞上一棵菱角来,菱角还很嫩很小,乳白色。顺手又丢到水里去。那棵菱角就又安安稳稳浮在水面上生长去了。
“唉呀!那边过来一只船。”
“唉呀!日本鬼子,你看那衣裳!”
“快摇!”
小船拼命往前摇。她们心里也许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冒冒失失走来;也许有些怨恨那些走远了的人。但是立刻就想,什么也别想了,快摇,大船紧紧追过来了。
幸亏是这些青年妇女,白洋淀长大的,她们摇的小船飞快。小船活像离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她们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快。假如敌人追上了,就跳到水里去死吧!
后面大船来的飞快。那明明白白是鬼子!这几个青年妇女咬紧牙制止住心跳,摇橹的手并没有慌,水在两旁大声哗哗,哗哗,哗哗哗!
“往荷花淀里摇!那里水浅,大船过不去。”
她们奔着那不知道有几亩大小的荷花淀去,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
她们向荷花淀里摇,最后,努力的一摇,小船窜进了荷花淀。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一排枪声!
整个荷花淀全震荡起来。她们想,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一准要死了,一齐翻身跳到水里去。渐渐听清楚枪声只是向着外面,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荷花变成人了?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脸,啊!原来是他们!
但是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半眼也没有看她们。枪声清脆,三五排枪过后,他们投出了手榴弹,冲出了荷花淀。
手榴弹把敌人那只大船击沉,一切都沉下去了。
妇女们带着浑身水,又坐到她们的小船上去了。
水生对着荷花淀吆喝:“出来吧,你们!”
好像带着很大的气。
她们只好摇着船出来。忽然从她们的船底下冒出一个人来,只有水生的女人认的那是区小队的队长。这个人抹一把脸上的水问她们:“你们干什么来呀?”
水生的女人说:“又给他们送了一些衣裳来!”
小队长回头对水生说:“都是你村的?”
“不是她们是谁,一群落后分子!”
小队长开了个玩笑,他说:
“你们也没有白来,不是你们,我们的伏击不会这么彻底。可是,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晒晒衣裳了。情况还紧的很!”
战士们已经准备转移。一人摘了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抵挡正午的太阳。几个青年妇女把掉在水里又捞出来的小包裹,丢给了他们,战士们的三只小船就奔着东南方向,箭一样飞去了。不久就消失在中午水面上的烟波里。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用诗意的语言描写水生嫂月下编席的场景和月光下的白洋淀,表现了白洋淀的地方特色,营造了一种优美、宁谧的氛围。 |
B.“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手指的“震动”实际上就是心灵的“震动”,通过这一细节可以透视人物内心复杂而激动的情感活动。 |
C.敌人突然出现,妇女们拼命地往前摇船,摇得小船飞快,体现了她们的紧张与害怕。 |
D.小说战斗过程的转换与妇女们由紧张到惊疑到愉快的心理过程的转换相结合,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
A.水生和女人简单朴素的对话,展示了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女人虽震惊不舍,但也识大体,明大义。 |
B.文章的景物描写,比如开头作者借助两个充满想象力又贴切的比喻,把这个场景诗意化了。 |
C.敌人突然出现,妇女们拼命地往前摇船,小船也“活像离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一样迅猛前行,这一段描写非常精彩,人物形象突出,动作描写、景物描写与神态描写相结合,表现了人物的英勇品质。 |
D.以现实主义为根基而揉进浪漫主义情调,把时代风貌的真实画面同作者的真挚感情交融在一起,表现了人性的善、人性的美和人伦的和谐。 |
4.有人说,孙犁的文章“平中见奇、淡而有味”,你同意这种观点吗?请结合本文谈谈你的看法。
一分钱硬币
刘树仁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掏给柜台十二枚一分钱硬币,售货员老刘点了两遍,十一枚。
小男孩叫义子,急得快哭了,又翻兜又瞅地下,没有。明明装来十二枚,买两本作业本,5分钱一本,买一块橡皮,2分钱,正好钱少了一枚!
售货员刘德田戴着缺了一条腿的老花镜,趴在柜台上,身子往义子跟前探了探,脸上带笑地说:“甭找了,给你,以后……”没等话说完,里屋传来一声咳嗽:“不行,差钱不能拿走。”随着话声、咳嗽声,里屋走出一位躬腰、头罩头巾的老妇人。
“让孩子先用,这孩子常来,我认得。前几天还来打一瓶子醋呢,下次让孩子再补上。”刘德田这么一说,老妇人也不再阻止,只是转身前瞪了男孩一眼。
男孩义子怯生生地接过作业本和橡皮,眼里噙注了泪,突然向他们一个深鞠躬,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当时,县、乡为方便群众生活,在个别大村中办起代销点。刘德田老婆常年有病,干不了生产队的农活,又有一个残疾儿子,属于村里特困户,在乡、村的照顾下,他办起了代销点,代购代销,赚点小利,维持着一家生活。
义子和售货员刘德田不是同村,相距有四五里。义子本想下回买东西时还上那一分钱,没成想,他落户东北的叔叔来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带他去了东北。
义子的奶奶,在他五岁时就已病死。爷爷也常年有病卧床,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家人的生活全靠父母二人支撑。义子八岁,到了入学年龄,家里供不起,母亲把他拽在怀里,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儿呀,咱不上学,跟娘到地里逮蝈蝈,你不是喜欢听蝈蝈叫吗?”
义子挣脱娘的手说:“不,我要读书。”孩子的话像一根钢针扎疼了娘的心,娘流下了眼泪:“孩子,咱家穷,不穷你叔叔能去东北做倒插门的女婿吗?”缓了缓,娘泪眼婆婆地瞅着儿子又说:“孩子,咱没钱,吃盐都靠……”
“娘,我有钱,我自己挣钱。”
“傻孩子,你咋能挣钱?”
“我能,我去够槐籽,晒干卖钱。还有,还有树上的‘爬爬皮’,都能卖钱。”
在农村,各处长满树木,柳树、榆树、枣树、槐树、杏树、桃树……有些叶或果不但能食用,还能卖钱呢。槐树就是其中一种,它长着椭圆形的小叶片,在每个枝头都长出一嘟噜籽粒,像高粱穗一般大小。每到春天,有人专门去野外、村头采摘,回家晒干,拿去卖钱。义子就是看中了这些,说给娘听的,娘听后,笑着点了义子的额头。
别看义子是个小孩子,在村里,他能按辈分叫出大伯婶婶称呼,人人都夸这孩子有礼貌,懂事,还勤快,是个好孩子。外人夸,自家人也喜欢,难怪前几年东北叔叔带他去,他哭着闹着没跟着去呢。这次叔叔带走他,是因为叔叔再等上几年就在林业部门退休,叔叔两口子无子无女,是准备让他以后接班呢。
义子靠采摘槐树籽、摸“爬爬皮”,还有夏天晒干草卖钱,还真供自己上了学,上到了三年级。“爬爬皮”,是蝉虫蜕下的壳,壳皮留在树干上,矮处的“爬爬皮”,一伸手就够到,高处的用竹竿一桶,就能掉下来。可够槐花籽穗就不这么容易了,长杆上绑一铁钩,铁钩是父亲做的,用它够树上的槐籽。钩上后,还需拧杆,拧断槐枝,槐穗才能掉下来。拧杆不但需要力气,还得有点经验与技巧,不然,带穗的槐枝也是拧不断的。
一棵树的槐籽也不是他一人够,往往有多人采够过。低处早被人够走,他就爬树够高的。小小身子,贴在树枝上,两腿牢牢夹住树枝,如同绑在一起,树枝左右晃动,他也随着晃,一点也不惧怕。两手够不到,就再拿竹竿够,好像非把整棵树的籽穗够完不可。
村里人看见,常担心地和义子父母学舌,让他们嘱咐儿子,不要爬那么高,掉下来可不得了。在饭桌上,当娘的常常念叨他要小心,高枝上的咱不去够。义子回娘话:“娘,我听你的。放心,我没事。”
义子从八岁开始够槐籽卖,到十二岁,还真的安然无恙。他收集的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也真够他交学费,还有剩余。家中称盐打醋,他有时还贡献点呢。
义子跟着叔叔去了东北,但一分钱硬币仍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不能释怀。他想不到一分钱硬币已被刘德田老两口拾到了。是义子买完东西走后,老妇人扫屋地,在砖缝里发现的。刘德田上前捡起来,掂了掂,沉思地向老伴说:“没错,是那孩子掉下的。记住,下次不要孩子还了。”刘德田老婆这时也自责地说:“我错怪人家孩子了。”说着,抬起右臂抹了抹双眼。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人们早已不把一分钱当钱了。
一个无风无云的下午,夕阳照着一片原野。原野上一对男女在一堆长满枯草的土坟前叩头跪拜,一摞黄澄澄的冥币燃烧着,火舌漫过人头,女人用手中的木棍不断拨弄着纸灰,纸灰燃烧在坟前。男人低头念着:“大伯、大娘,义子带媳妇看您二老来了!给您二老还钱来了!我来晚了,原谅义子吧。您残疾儿子办起了超市,两个孙子赶上大人高了,我们都有钱了,您二老放心吧,任意花吧,花不完。”
寂静的田野,一堆火焰燃烧着,纸灰飞腾着、飞腾着。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极为简练,以特写笔法呈现给读者一幅生动传神的图画:一老一少隔柜台掏、点硬币,似无声而有意,有激趣之效。 |
B.小说叙述乡、村两级照顾刘德田,让他开代销点维持生计,表现了特殊时期党和政府对困难群众的扶助,为小说增添了亮色。 |
C.小说以一分钱硬币为线索串联情节:义子欠钱——计划还钱未成——惦念还钱——坟前还钱,事件时间跨度很长但头绪清楚。 |
D.小说中画横线的句子虽然同写流泪,但两处眼泪的内涵不同:前者是义子委屈与感激的泪,后者则是刘德田老婆释怀的泪。 |
3.有人认为,小说最后两段删去为宜。你同意吗?请结合文本内容简要说明理由。
南有樛木
陈小雯
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
我已经209岁了,平阳县人民政府2017年在我身上挂了块牌,上面有我的名字、编号以及年龄等数据。
“阿姊,三月三要再来吗?”
“阿姊,一串翅果耳坠,漂亮吧!”
三月三?到了吗?翅果……这是一个难得认得我的姑娘。
我忍不住睁开眼,见她正探出身子伸手摘我身上一串串垂挂下的果实,清秀的身影倒映在睦源溪水中。被唤作“阿姊”的女娃则十分好奇地欣赏着我的果实,连声说:“好神奇啊,这翅膀!它的每一粒种子都想飞啊!这枫杨大概做梦都想飞起来。”我不禁笑了,长翅膀难道就一定是为了飞吗?
同样,当地畲族已婚妇女头戴凤冠,额垂龙髻,不代表她就是“三公主”。
只是,雷老爹这几天上山下山盘笋,却的的确确想当“笋王”。他家丫头后天出嫁,日子看在三月初三,正好那天镇上举办“笋王大赛”。为女儿的婚事,雷老爹和他妻子雷美凤没少吵架。雷美凤要女儿招个上门女婿。雷老爹死活不同意,他自己已经是赘婿了,不想女儿也过她母亲那样的生活,没有婆家可去,没有娘家可回。
雷老爹原来不姓雷,畲族族规一般同姓不婚配。雷老爹原是平阳民间“高昆乱弹,和调讨饭”中的一员,原名林翔。只是入赘雷家后改随雷姓,叫雷翔。林家兄弟姐妹多,林翔自幼嗓子好,便跟着叔伯四处卖艺了。雷老爹林翔就是在三月初三这天认识雷美凤的。这天,平阳畲乡娘娘宫和旁边的杨府殿要整一出“弄堂会”,同斗一台《摆生祭》。《摆生祭》又称《洗马桥》,出自南戏《刘文龙菱花镜》。林翔当然不唱主角刘文龙,他唱的是刘文龙表弟宋湘。他没有“刘文龙”那样的俊俏外表,他只能唱个配角。
林翔同情宋湘,讨厌刘文龙。他时常私下调侃“刘文龙”为人不厚道,一个大男人偏偏要守身如玉,为了自己的名节耽误了四个人人生最美好的16年。那时的雷老爹还年轻,他遇见雷美凤后,雷家要求他入赘,他是欣然同意的。一方面,他是喜欢雷美凤的。另一方面,许是出于对刘文龙的鄙视,对剧本人生的叛逆。他直到十几年后才想明白,为什么刘文龙不入赘匈奴,不当驸马,宁死也要逃回家乡。除了对发妻的承诺之外,还有那该死的对自由的向往。
戏台上,林翔演完宋湘,黯然离去。这出戏他演了太多遍了,都麻木了。他再不想和宋湘一样被人安排,守着无望的生活。从13岁跑戏台,今年29岁,已经16年了,宋湘都离开了。林翔沿睦源溪独自踱步。我这棵百年老树除了遮阳外,还是能为年轻男女的相遇增添一点浪漫元素的。
古树下,迎面走来的那一姑娘,显得十分娇俏。时“三月三”,畲族的传统节日,畲族姑娘喜欢穿自己的传统服饰去野外踏青,夜晚祭祖。
雷美凤在睦源溪边出神。年轻的姑娘碰到带妆的“宋湘”,大胆地问了一句:“你家住哪里?”林翔一愣,《摆生祭》第四出,萧月英问刘文龙:“家住哪里?”刘答道:“小生在府前街居住。”此时,林翔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老实答道:“戏班住哪,我就住哪。”这个回答让雷美凤很满意,既符合了她的想象,又满足了她的好奇心。“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了!……”那晚溪边的聊天,我都听见了,无非就是一只好奇的猫和一条鱼的对话。最后这只猫把这条鱼带回家,养在了家里。
小年轻的婚后生活倒也无忧无虑。一个戏台上的小生,自是不会干农活。雷翔最好做的事就是上山下山,寻花问柳。他的花和柳是真的花,真的柳。雷老太早年丧夫,就雷美凤一个女儿,生活练就雷老太一身霸气。有一个强势的母亲,雷美凤自然乖巧懂事,对雷老太百依百顺。雷老太掌握一切大小事务,雷翔这个赘婿在生活上受到很好的照顾时,也被管得喘不过气来。
孙女出生后,有关孩子的吃穿教育问题,雷翔是没有发言权的。雷翔唯一做出的反抗是坚决不要第二个孩子。这一晃,就是32年,两个16年,雷翔变成了雷老爹,雷老爹60岁了,女儿26岁,后天就要出嫁了。
这个雷老爹近年来和满山的竹子、竹笋磕上了。雷老爹对今年的“第三届笋王评比大赛”志在必得。参评的竹笋有着严格的规定,必须是青街畲族乡本土5公斤以上的鲜笋,黑笋、黄笋、死笋以及竹筒笋皆不能参评。雷老爹寻思着后天清早五点就得出门了,他要上山把物色好的那棵笋锄出来;媳妇美凤也想着后天三月三,五点就得起床了,她要安排好女儿的出嫁事宜;女儿雷果掰着指头数着时辰,五点就得起床,她要去婚纱店化妆,八点杭州的迎亲车队就要来接人了。此时的雷果心思怕早就飞到青街外头去了。
“阿姊,快过来,这里有一面大大的“喜’字。”
“快去,给你拍张照,说不定今年就嫁出去了。顺便去娘娘宫里拜一拜,求个好姻缘。哈哈哈……”一串放肆的笑声在双合殿前爆开。
看着两个轻快的身影飞进双合殿,我又闭上了眼睛——我看见我的一颗翅果,两片透嫩的绿翅膀抖啊抖,像极了从溪面上掠过的雀儿。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A.平阳县睦源溪水边生长了一棵200多年的老树,虽然受到当地政府的保护,却由于地处偏僻,真正认识古树的人很少。 |
B.年轻时代的林翔讨厌“刘文龙”,认为“刘文龙”为了自己的名节耽误了四个人的美好人生,出于对剧本人生的叛逆,他欣然答应入赘雷家。 |
C.林翔对“刘文龙”前后态度不同,在演宋湘时对其鄙视、不满,人赘雷家后则开始慢慢理解,最终明白了刘文龙的选择。 |
D.面对雷美凤的突然询问,林翔“戏班住哪,我就住哪”的回答,既巧妙化用了戏剧中的台词,也抓住了雷美凤喜好浪漫的心理。 |
A.小说首尾巧设照应,以姑娘与阿姊在枫杨树下的对话展开,又以两人谈话收束全文,同时老树“忍不住睁开眼”与“又闭上了眼睛”相呼应,结构完整。 |
B.文中几次出现“16年”,强化表达效果。刘文龙坚决不入赘匈奴,为名节坚守16年;林翔跑戏台16年,婚后经过两个16年,人生被安排,过着没有多少希望的生活。 |
C.文章语言富有特色,如“无非就是一只好奇的猫和一条鱼的对话”采用比喻手法,生动形象,“雷翔最好做的事……真的柳”则显得风趣活泼。 |
D.文中画线句使用排比,写出了雷老爹一家三口的心理活动,“寻思着”“想着”“掰着指头数着”虽然各自心理不完全相同,但都是人物内心最真挚、美好的期盼。 |
4.文中的古树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过年
茅盾
天是阴沉沉的;天像在发闷,又像是没有睡醒,没精打采似的。虽然说不上是喜欢,老赵可是向来就不觉得他有理由来反对这样的天气。一年到头,他白天上公事房,公事房里他所占有的那个角落反正是不论阴晴都得开电灯的,晚上呢,他当然有个家,一丈见方那样一间,尽管外边太阳晒得狗吐舌,他这家还是得不到什么阳气。
“我见鬼么,来看这种年货!”老赵偷偷叹口气,心里说。抽身就想走。
现在他觉得街上走的人,好像都是办年货的;而且又觉得手提着糖果、饼干、年糕、瓶装酒等等诱人的东西的,也特别多——比空手的人多,他惘然想起昨天也是在这条街上走过,偶然朝一家食品店望一眼,看见高高挂在那里的一提一提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小小两个纸盒的蜜饯,再加两瓶酒,几块红白年糕,可是标价就要几万。
有人说:“大减价的铺子真多,几乎一条街上没有不是大减价的,可是一看标价,比上月不减价的时候倒又提高了。
“这是为了下月不减价时再提高做准备呀!”又一人立刻接着俏皮地说。
各种的报导,各种的预测,于是纷纷而来。
老赵坐在他的“岗位”上,只是倾耳谛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也不起任何反应。
大减价的铺子跟他向来很少关系,正像早上他路上碰见的鲜花摊儿一般。和他有切身关系的物品,向来是无所谓大减价的。
他一边想,一边惘然看着那些闲谈的同事们的脸。他忽然觉得这些脸都很陌生,这些脸虽然各有各的表情,而且是极善变化的表情,可是又都那样勉强而刻板,好像是些不同形式的面具。而且即使是高声的笑,那笑声也极不自然,似乎本来不想笑,也并无可笑之处,不过为了闲谈中间总得夹一点笑声才合适,于是就官样文章的笑了起来。
这一个新的感觉,使得老赵心里发毛,不敢再抬眼看了,而且又不敢想象自己的脸是否也跟面具似的,如果是,那又是怎样个谱式?
老赵心里感到点空虚。逢到过年这么一个习俗相沿的佳节,要是单位里干脆不放假,那他这做父亲的不带孩子们乐一天,似乎也不算有亏父道,可是偏偏又放了假了,他怎么办呢?站在马路上茫然四顾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要设法曲尽为父之道,反正一年只这一次。于是心里就默默地计算他的口袋里的全部财产。难道他做父亲的就连一些口福都不给他的孩子们么?不用什么山珍海味,有这么一点甜甜的,富于脂肪的,便够叫孩子们快活得跳了;而这,似乎尚在他能力范围以内。
“贵得怕人呀!”老赵低声说,便也伸手去摸一下那块宝贝。
取钱的时候,手又碰到自己正楷抄写的那张单子,老赵微微一怔,但是他仍然很痛快地付了钱,拿起年糕,奋步走出了那店铺。
现在只有老婆交办的差使了,要是这也顺利完成使命,那就连夫道也尽了,老赵真可以自做是一个善良的堂堂公民。而手里的一斤猪油年糕又那么重甸甸地怪窝心,一丝开朗的皱纹掠过了老赵的苍白的面孔。
天黑的时候,老赵回到家里了,这时候,在他这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外边,而且麻雀的煞拉煞音的也在那整齐的楼房里响起来了。
在小巷子里,也有个醉汉扯紧了嗓子,似哭非哭地,在哼着什么小调。从那些破烂平屋里闪出来的点点桐油灯光,加倍衬出了这地段的阴森——但并不冷落 挤在这里的人家照例是不能哑起嘴巴来的,今晚当然不会例外,不过跟坡上那一带整齐的楼房比起来,这里是另一种调子罢了。
老赵的家也是这样。他的老婆检点着丈夫买来的东西,检一样,就问一次价钱,又唠叨了一回;两个小孩子拉住父亲一会儿问他明天放不放假,一会儿又夸说他们天黑以前在坡上那一带楼房前面所见的好吃的好玩的种种;这个说了一遍,那个又抢着重说一遍,似乎光是说说也够快乐似的。
老赵不作声,回头看一眼两个睡着的孩子,好像自己回答自己似的说:“总也快过完了,抗日战争就要胜利了。”
“哦,打完了仗,天上就落下金子来么?”老婆生气地大声说着。
老赵低了头,半晌,这才偷偷叹口气说:“人,总得有个希望呵,人是要希望来喂养的罢!”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及艺术技巧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天是阴沉沉的”“没精打采似的”,写出了自然环境的晦暗,给全文打上了暗淡的底色,奠定了感伤的情感基调。 |
B.老赵在大街上,“心里感到点空虚”,既指对那些同事们闲谈中间夹一点笑声的不解,也指他面对物价飞涨的不知所措。 |
C.小说惜墨如金,既叙写了老赵过年买东西的行为、感受,也交代了老赵单位的情况和同事的言论,使社会环境更具典型性。 |
D.小说前后两次出现“偷偷叹口气”,都很好地反映了老赵的心理,同中有异,前者是无奈中有愤慨,后者则是无奈中有期待。 |
3.文中老赵是特定时代的特定人物,虽然生活不易,但其身上依然有许多亮色。请分析小说是如何刻画这种亮色的。
回家过年
赵长春
心里的花,带你回家,感受我家乡的文化,看看我的老爹老妈,让他们也看看你这朵美好的花!
德昌高兴地哼着改了的歌词,握着九月的手,车速时急时缓。再翻过前面的岗坡,一路下去,不过二三里地,就可以安全进村了。疫情随时播报,一路上还算顺利,被拦着量了几次体温,都正常。刚才几个发小还高兴地相约,晚上就见,好好喝酒好好说话……
手机响起。“是我爹,快接。”德昌想让九月多给爹说话,就握好方向盘,把手机递给九月。
“……爹,好。”九月脸色有些红,“哦,德昌说马上过东大岗……,好,好。”九月将手机递回德昌,德昌接了,爹的声音迟疑,“你们下岗后,先停那里,我在那等,还有你妈,你婶……”
没关闭手机,德昌就又冲九月眨眼睛,“几辈子没有当过公公婆婆。爹妈他们出村接咱了,还有大娘,二婶,小妹……”说着,车子下了东岗,往村子方向驶去:心里的花,带你回家……
岗坡下,爹,妈,远远冲着车子来的方向挥手、摆手。一辆三轮车横在路中央,车把上一张红纸:欢迎回老家,防疫不防人。
停车。七八米远,有道简易限高杆,上横一道标语:疫情紧急,禁止进村!九月张大了嘴巴,德昌也愣住了。看见爹拿着手机冲他示意,德昌拿起了手机,“娃儿,别怪爹,不让你们进村,上头统一规定,防堵肺炎,都这样……”
德昌点点头,看见妈在抹眼泪,就握紧九月的手,“出去一下,叫妈看看你。”
两人出了车,寒风有些凉意。德昌想往前走,妈挥了挥手,“小昌,小月,别往前走了。”
旁边的二婶头一拧,“嫂子,就叫俩孩儿回家怕啥?大过年的,妮儿还是头一回来,又不发烧,自己孩儿们!”
爹往前跨了一大步,“听我的,先不回来。给你们啥都预备好了,米、面、油,就在三轮车上,正准备往东头农场里送。那里给你们收拾了一间房,装了空调……”
“哥,嫂子!我给你们铺好的床铺,还贴好了对联,大红喜字、福字!”一直拍照的婶家妹子抢了一句话,冲德昌和九月挥挥手,“三轮车,上有饺子馅,炸货,零食,够你们过年的……”
大娘和二婶也赶紧接话头,“九月,真漂亮!给你的红包就在三轮车里,拿好!不准交给德昌……哈哈!”
笑声中,暮色苍茫,妈又擦眼睛,“钥匙就在妈给的红包里。一会儿你们把东西取车上,我们也回家过年。
“爹,妈,姑,姨……”德昌想哭,赶紧拉住九月,鞠躬……
在大棚里住下,九月竟然有些新鲜,给远在城里的父母报了平安后,与德昌拥在一起。
“不许哭,大过年的,我跟你第一次回家……”德昌抱紧了她,“我对不起你。”
“挺好,有意义,绝对难忘!”
正说着,外面隐约有广播的吆喝声:“喂,喂!老少爷儿们,老少爷儿们!听好了,今年有疫情,我说个通知,春节不拜年!”
德昌噗嗤笑了,“听出来没有?咱村的老支书,大喇叭上喊话哩!”
“老少爷儿们,今年特殊,不走亲访友,不串门儿。外面回来的,一律先在村东的农场隔离,啥都有,也暖和,管吃管喝……谁也不例外。我家小昌,领着媳妇回来过年,都知道的事儿……刚才,没有进村,就在大棚隔离了。我带头执行纪律,大家放心!”
九月扭头看德昌,“咱爹?村干部?”
“可不是咋的?咱爹!老党员,老支书!别拿村干部不当干部,关键时候,上面千条线,就靠这根针!”德昌终于舒畅地笑了,“基础打牢,不怕地动山摇,他老说这句话。所以,我是咱班第一个党员,嘿嘿!”
“能哩不轻!”九月学了一句方言,拧了一下德昌的耳朵,轻轻地。
德昌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德昌兄弟,不用谢我,你住的是我的农场。我是小猫啊,想不起了?非典那年,我回来,被你爹隔离在那里,当时是咱村的炕烟房。我给他吵架,你向我撂砖头,哈哈,想起来了吧?老支书对,他当年组织党员给我家割麦,渡过难关……今年又有疫情,我收拾了几间房子,万一还有人回来……谢啥呀!都是咱自己的事。不说了,老支书又广播了,硬气!我得给他弄个抖音,宣传一下!”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两次描写德昌哼唱“心里的花,带你回家”,烘托他带媳妇回家过年的喜悦心情,与后面被“隔离”在农场形成鲜明对比。 |
B.小说中有两处写到“抗疫”的标语,一则温馨“欢迎回老家”,一则冷峻“禁止进村”,前后相互矛盾,破坏了小说情感的一致性。 |
C.小说结尾通过小猫的电话,补叙当年“非典”情节,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也表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传统美德代代相传。 |
D.小说叙述德昌第一次带媳妇回家过年却被自己父亲“隔离”的经过,充分表现农村基层党组织在抗击疫情中发挥着战斗堡垒作用。 |
3.“老支书”这一形象有很多可贵的品质,请结合全文简要赏析。
木车的激情
张炜
在现代旅行中,我们常常因为交通工具的不够迅捷而焦躁和苦恼。我们祈盼乘坐的车辆眨眼间就到达目的地,幻想它能像闪电一样穿越莽野。我们有时甚至为最现代的旅行交通工具——飞机——感到焦急,比如说为机场长长的滞留、耽搁,感到愠怒和不安。
我们总是那么急于从甲地到乙地,总是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们碌碌奔波,但催促我们行动的激情是那样脆弱和渺小。我们怎么能够想象几千年前,有一位思想者乘坐着一辆缓慢的牛车或马车,在大地上往复奔走。是的,他为了自己的思想,为了自己的理念而不知疲倦,并这样终其一生。
他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古代哲人孔子,还有他的一群弟子。他们都是一些为思想而激动的不知疲倦者。我们不妨把这些人的一生,把这一切,称为“木车的激情”。
由于车速是极其缓慢的,里程是极其艰难的,因而我们今天更有理由说,他的激情才更为强大、更值得信赖。
枯叶铺地,北风呼啸。在冬天,那个哲人也不能舍弃自己的旅程。这在越来越聪明的现代人眼里是不可思议不可理解的。一位不可理喻的执著者,让世界感到畏惧了。“政治”这两个字在现代或许已经变质,我们现代人几乎仅仅可以从那辘辘的木车声中,听到“政治”的真正含义,领略它的本质。它那时候是人、旅途、木车,是面对土地的求索,是这样的不知疲倦。原来在古代,“政治”和“诗”是合二为一的,这才让后人生出了永久的崇敬。他不倦地向各个阶层诉说他的思考,他的思想,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他探索到的各种各样的原理。作为一位布道者,一位启蒙者,一位诗人,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与他比肩。但人们往往承认他是布道者和启蒙者,而不愿承认他是诗人。
可是,现代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在北风击碎冰凌的时刻,真的不能从辘辘的马车声中,听到和看到孔子那一腔燃烧的诗情吗?这是一首写在大地上的诗,是可以从东方播散到西方的长卷。它就像高空的彩虹一样,横跨万里。放射出璀璨的光辉。
我们相信,一本《论语》只是微薄的纪念,只是简短的记录。它那真正的,更为渊博的思想,的确是由车轮和双足镌刻在大地上的。它们化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需要无数的后人在气流和土末里感觉和辨析,去接受它们的参透和感染。
那个颠簸的木车,把激情播撒在中国大地上。他成了中国乃至整个东方的骄傲,也成了整个人类的骄傲。他的行为表明了人类在某个方面的认识和耐力。他可以指示我们走向多么遥远的地方。他不仅属于古代,更属于现代和未来。
给这样一个伟大的言者和行者做一鉴定,我们也许是无能为力的。可是我们很容易就发现:他是这样一种生命,他抓住了更本质的东西,所以他才能走向未知的选择,才能驾驭颠簸的木车,承载那么多思想,驶进茫茫历史长河之中,驶进一片灿烂之中。
遥想那个古人的身影,我们似乎会明白一点什么。
原来只有激情,只有他所击打出的思想的闪电,才可以超越一切交通工具的迅捷,使一切现代传播工具相形见绌。思想才是真正迅捷的,阔大无边的,可以笼罩这个宇宙。激光、无线电波甚至都很难拥有这样的速度和力量。
当我们人类不断地将自己的智力和激情变为现代科技,变为非常具体的器械和工具的时候,我们常常忽略了他的源头,忽略了他们真正是来自人类共同的心灵——这样一个基本而重要的现实。无论怎样现代的工具都不能取代心灵。抽掉了心灵,一切都无从谈起。在那个伟大的心灵面前,即便是缓缓爬行的木车,也不能阻断万丈激情。激情的燃烧可以使他穷尽一切艰难险阻,可以穿越十万大山。枯竭而渺小的现代人即便拥有了火车,有了飞船,有了一切的一切,也并不能阻止眼前的危机。
也许当我们现代人懂得一遍又一遍怀念木车的激情的时候,才会走向自己的觉悟。
(选自《张炜散文精选集》,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孔子乘坐的木车虽然没有现代交通工具那么快捷、舒适,却可以穿越十万大山,穷尽一切艰难险阻,它深深的辙印诠释了“诗”与“政治”合二为一的真谛。 |
B.孔子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仍不倦地传播他的思想,而人们只承认他是启蒙者和布道者,不承认他是诗人,这主要是因为人们没有看到孔子具有诗人般的激情。 |
C.文章以“木车的激情”贯穿全文,赋予了木车以深刻的内涵,作者采用夹叙夹议的手法,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全面而完整地表现了孔子不懈求索的一生。 |
D.在作者看来,一部《论语》只是微薄的纪念,只是简短的记录。但是,《论语》背后体现的却是孔子更为渊博的思想,可以穿越时空,照亮人类共同的心灵。 |
3.联系全文,概括文章主旨。
木佛(节选)
冯骥才
我从大小来子两人说话中知道,这地方是天津卫有名的华萃楼古玩城。
过不久,就有人进来东看西看。大小来子很有经验,一望而知哪种人是买东西的,哪种人是无事闲逛。应该跟哪种人搭讪,对哪种人不理。我在这店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吧,前后仅有三个人对我发生兴趣。一个矮矮的白脸瘦子问我的价钱。小来子说:“七千。”对方摇摇脑袋就走了。
此后一个月,没人再对我问津。可是,一天忽然一个模样富态的白白的胖子进了店,衣着干干净净挺像样。古玩行里的人一看衣着就一清二楚。邋邋遢遢的是贩子,有模有样的是老板,随随便便的反而是大老板。这胖子一进门就朝大来子说:“你这儿还真够清净啊。”看意思,他们是熟人,可是这胖子一开口就带着一点贬义,分明是说大来子的买卖不带劲儿。
大来子明白,褒贬向来是买主。他笑着说:“哎哟,高先生少见啊,今儿早上打北京过来的?”高先生说:“是啊,高铁真快,半个钟头,比我们从东城到西城坐出租还快。一次我从东四到西直门,赶上堵车,磨磨蹭蹭耗了一个半钟头。”接着打趣地说,“今儿我算你头一个客人吧?”“我可怕人多。人多是旅游团,全是来看热闹的,我这儿没热闹可看。这不是您告诉我的话嘛——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东西好,不怕放着。”大来子说,“您里边坐。”
高先生一边往里走,两只小圆眼却像一对探照灯,上上下下打量着店里的东西。忽然眼睛落在我身上。上前走了半步,仔细又快速“盯”了我三眼,这当儿我感觉这胖子的一双眼往我的身体里边钻,好像原先我身体里那些肉虫子那股劲。他随口问大来子,“你柜里这个破木佛价钱不高吧?”
大来子正要开口,嘴快的小来子已经把价钱说出来:“七千。不算高。”
大来子突然对小来子发火:“放你妈屁,谁定的价,你敢胡说!东西摆在这儿我说过价吗?七千?那都是人家的出价,这样大开门的东西七千我能卖吗?卖了你差不多!”
小来子机灵。他明白自己多了嘴,马上换一个神气,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呀,瞧我这破记性!这七千块确实是前几天那个东北人给的价,您不肯卖,还说那人把您当作傻子。是我把事情记差了,把人家的买价记成咱的卖价了。”说完,还在敲自己的脑袋。
高先生当然明白这是瞎话。这世界上瞎话最多的就是古董行。
高先生笑眯眯看着大小来子演完这场戏,便说:“我也只是顺口问问,并没说要买啊!说多说少都无妨。”说着便坐下来,掏出烟,先把一根上好的金纸过滤嘴的黄鹤楼递给大来子。我一闻这香气沁人的烟味儿,就明白高先生实力非凡。大来子叫小来子给高先生斟茶倒水。
“别人不卖,您是老主顾,您如果非要,我也不能驳面子。”大来子把话往回又拉了拉。“别扯别的,说要价。”高先生逼大来子一句。
"三个数,不还价。"大来子伸出右手中间的三个手指,一直伸到高先生面前,口气很坚决。古董行里,三个数就是三万。
高先生脸上的假笑立即收了回去,但还是打着趣说:“你就等着‘开张吃三年’吧。”说完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开张吃三年’的。古董有价也没价。顶尖的好东西,没价;一般东西还是有价的。”然后说,“不行了,我得走了。今晚北京那边还有饭局,一个老卖主有几件正经皇家的东西托我出手,饭局早订好了。我得赶回去了。”说完告辞而去。
高先生是买家,忽然起身要走,是想给大来子压力。可是大来子并不拦他。
我在柜里看得有点奇怪,大来子不是想把我出手卖给他吗?干什么不再讨价还价就放他走了?
大来子客客气气把高先生送出门后,回来便骂小来子说:“都是你多嘴,坏了我的买卖。”小来子说:“我嘴是快了些。可是这七千这价也是您定的价啊。再说人家高先生明摆着已经看上咱这木佛了,您干吗把价叫到三个数,这么高,生把人家吓跑了?”
大来子说:“你这笨蛋,还没看出来,他这是假走,还得来。”
我却忽然想到,前些天大来子把我从原先那黄脸男主人手里弄来,只花了区区的一百元!古董行里的诈真是没边了。
奇怪的是,几天以后陆陆续续地来了几批人,点名要看我,价格一路从三千抬到两万。大来子不卖,说:“这是高先生派来‘砸价’的。”
(选自《北京文学》2019 年第 11 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始写木佛乏人问津,仅有的三个感兴趣的人,也被七千元的价格吓倒,为木佛实质并不值钱埋下了伏笔。 |
B.小来子虽然很机灵,但还缺少经验,先是没能像大来子那样看人定价,后来也没有看出高先生的“假走”策略。 |
C.“两只小圆眼却像一对探照灯”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形象地写出了高先生的目光锐利,说明高先生是个识古董的行家。 |
D.小说的叙述视角独特,是从木佛的视角来写的,这样既有利于将木佛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又有利于刻画人物形象。 |
3.“突转”是“剧情按照行动的必然性、或然性向相反方面变化,从顺境转向逆境或从逆境转向顺境”。本文正是利用了情节上的“突转”手法。请据此简要说明本文的情节安排及其效果。
文本一:
岁寒三友(节选)
汪曾祺
前文内容简介:办草帽厂的王瘦吾、开炮仗店的陶虎臣、画画的靳彝甫三人是老友,人品极好而性情各异。他们一度都交了好运——草帽厂生意红火,炮仗店揽了大活,靳彝甫靠斗蟋蟀赢了一笔钱。
靳彝甫很高兴,在如意楼定了几个菜,约王瘦吾、陶虎臣来喝酒。
没喝几杯,靳彝甫的孩子拿了一张名片,说是家里来了客。靳彝甫接过名片一看:“季匋民!”
季匋民是本县名闻全国的大画家,同时又是大财主、大收藏家,家里有好田好地、宋元名迹。他在上海一个艺术专科大学当教授,平常难得回家。
寒暄之后,季匋民说明来意:听说彝甫有几块好田黄,特地来看看。靳彝甫捧了出来,他托在手里,一块一块,仔仔细细看了。“好,——好,——好。匋民平生所见田黄多矣,像这样润的,少。”他估了估价,说按时下行情,值二百洋。他很直率地问靳彝甫肯不肯割爱。靳彝甫也很直率地回答:“不到山穷水尽,不能舍此性命。”
“好!这像个弄笔墨的人说的话!匋民绝不夺人所爱。不过,如果你有一天想出手,得先尽我。”
“那可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季匋民又看了靳彝甫的画,建议靳彝甫选出百十件画,到上海去开一个画展。他还嘱咐靳彝甫,卖了画,有了一点钱,要做两件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靳彝甫的画展不算轰动,但是卖出去几十张画。报上发了消息,一家画刊还选了他两幅画。王瘦吾和陶虎臣在家乡看到报,很替他高兴:“彝甫出了名了!”
卖了画,靳彝甫真的按照季匋民的建议,“行万里路”去了。一去三年,很少来信。
①这三年啊!
王瘦吾的草帽厂生意很好。牌子闯出去了,买卖就好做。全城并无第二家,那四台哒哒作响的机子,把想买草帽的客人老远地就吸过来了。
不想遇见一个王伯韬。
这王伯韬买卖豆麦杂粮,做这一行的,有两大特点:其一,是资本雄厚,大都兼营别的生意,什么买卖赚钱,他们就开什么买卖,眼尖手快。其二,都是流氓——都在帮,抢行霸市。王伯韬和王瘦吾是同宗,见面总是“瘦吾兄”长,“瘦吾兄”短。王瘦吾不爱搭理他,尽可能地躲着他。
谁知偏偏躲不开,而且天天要见面。王伯韬也开了一家草帽厂,就在王瘦吾的草帽厂的对门!他新开的草帽厂有八台机子,八个师傅,门面、柜台,一切都比王瘦吾的大一倍。
王伯韬真是不顾血本,把批发、零售价都压得极低。王瘦吾算算,这样的定价,简直无利可图。他不服这口气,也随着把价钱落下来。
王瘦吾撑了一年,实在撑不住了。
四台机子,连同库存的现货,全部倒给了王伯韬。王瘦吾气得生了一场重病,一病一年多。卖机子的钱全变成了药渣子,倒在门外的街上了。人瘦得像一张纸,一阵风吹过,就能倒下。
陶虎臣呢?
头一年,因为四乡闹土匪,县政府和当地驻军联名出了一张布告:“冬防期间,严禁燃放鞭炮。”炮仗店平时生意有限,全指着年下。这一冬防,可把陶虎臣防苦了。且熬着,等明年吧。
明年!蒋介石搞他娘的“新生活”,根本取缔了鞭炮。炮仗店关了门,陶家的锅也揭不开了。起先是喝粥,——喝稀粥,后来连稀粥也喝不成了。陶虎臣全家,已经饿了一天半。
有那么一个缺德的人来做媒了。二十块钱,陶虎臣把女儿嫁给了一个驻军的连长。这连长倒什么也不挑,只要是一个黄花闺女。陶虎臣跳着脚大叫:“这不是嫁!这是卖!我陶虎臣卖女儿!你们喊去!我不害臊!陶虎臣!你是个什么东西!陶虎臣!你就这样没有能耐呀!”
两个半月过去了。陶家一直就花这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剩得不多了,女儿回来了。妈脱下女儿的衣服一看,什么都明白了:这连长天天打她。
岁暮天寒,彤云酿雪,陶虎臣无路可走,他到野外去上吊。
他没有死成,被人救下了。
靳彝甫回来了。他一到家,听说陶虎臣的事,连脸都没洗,拔脚就往陶家去。陶虎臣躺在一领破芦席上,拥着一条破棉絮。靳彝甫掏出五块钱来,说:“虎臣,我才回来,带的钱不多,你等我一天!”
跟脚,他又奔王瘦吾家。瘦吾也是家徒四壁了。他正在对着空屋发呆。靳彝甫也掏出五块钱,说:“瘦吾,你等我一天!”
第三天,靳彝甫约王瘦吾、陶虎臣到如意楼喝酒。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封洋钱,在两位老友面前,各放了一封。一封是一百。
“先用着。”
“这钱——?”
靳彝甫笑了笑。
那两个都明白了:彝甫把三块田黄给季匋民送去了。靳彝甫端起酒杯说:“咱们今天醉一次。”
那两个同意。
“好,醉一次!”
这天是腊月三十。如意楼空荡荡的,就只有这三个人。
②外面,正下着大雪。
(有删改)
文本二:
中国画讲究“留白”,“计白当黑”,小说也要“留白”,不能写得太满。作品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完成的。如果一篇小说把什么都说了,读者就会反感:你都说了,要我干什么?一篇小说要留有余地,留出大量的空白,让读者可以自由地思索、判断、首肯。
要使小说语言有更多的暗示性,惟一的办法是尽量少写,能不写的就不写。不写的,让读者去写。古人说:“以己少少许,胜人多多许”,写少了,实际上是写多了,这是上算的事。当然,这样稿费就会少了。一个作家难道是为稿费活着的么?
结构的精义是“随便”。我是不赞成把小说的结构规定出若干公式的:平行结构、交叉结构、攒珠式结构、橘瓣式结构……我认为有多少篇小说就有多少种结构方法。苏东坡说:“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文章写到这样,真是到了“随便”的境界。
往往有这种情况,小说通篇写得不错,可是结尾平常,于是全功尽弃。汤显祖评《董西厢》,说董很善于每一出的结尾。汤显祖认为《董西厢》的结尾有两种,一种是“煞尾”,“如骏马收缰,寸步不移”;一种是“度尾”,“如画舫笙歌,从远处来,过近处,又向远处去”。汤显祖不愧是大才子,他的评论很形象,很有诗意。我觉得结尾虽有多种,但不外是“煞尾”和“度尾”。
(摘编自汪曾祺《谈小说的语言、结构和首尾》)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靳彝甫与季匋民同为那个时代的画家,却一贫一富,地位悬殊,一个扶危济困,一个乘人之危,对比十分鲜明。 |
B.对于自己收藏的田黄,靳彝甫表示“不到山穷水尽,不能舍此性命”,以“性命”比田黄,足见其珍爱程度。 |
C.文中两次写到靳彝甫约王瘦吾、陶虎臣到如意楼喝酒,人物的前后境况和心情大为不同,遥相呼应又相互映衬。 |
D.小说刻画人物形神兼备,如写王瘦吾“人瘦得像一张纸,一阵风吹过,就能倒下”,比喻加夸张,堪称典范。 |
A.中国画讲究“留白”,汪曾祺认为写小说也要“留白”,可留下部分篇章不写,让读者与作者共同完成。 |
B.苏东坡主张写文章要“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文本一的行文脉络很好地体现了这种文章观。 |
C.有人将小说结构类型归纳为平行、交叉等诸多名目,汪曾祺则认为小说随便写就行,根本无需讲求结构。 |
D.根据汤显祖评价《董西厢》结尾方式的标准,可知“煞尾”不如“度尾”,而文本一的结尾应属“度尾”。 |
4.作者在文本二中借用古人的话,认为小说要“以己少少许,胜人多多许”。请据此点评文本一中两处画线的语句。
万家灯火
厉周吉
老赵熟练地按开开关,明亮的灯光便充满了楼房。
房子面积很大,但都未装修。他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看了下手中的表格,然后关上门下楼,朝另一个单元走去。他现在要去旁边那栋楼的五楼。
老赵今年65岁,论说这个年龄不该出来打工了,但是农村都这样,只要身体允许,哪怕70岁了都还在打工赚钱,要是闲在家里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当然,到县城打工对老赵来说应该是不错的选择,自从三年前老伴儿弃他而去,他一直没有走出老伴儿去世的阴影。他害怕孤独,不打工,自己独自待在家里,日子岂不更加难熬。
老赵的身体不错,这不,五层楼“噌噌噌”就爬上来了。上楼前,他已经找好了钥匙,来到门前,熟练地敞开门,打开灯,同样明亮的灯光充满了同样的楼房。
老起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正好。老赵年轻时曾经当过一段时间校工,主要负责摇铃和烧锅炉,养成了严格遵守时间的习惯,时间对他来说一般是准确到分钟的。
这家的户型和刚才那家完全一样,但他还是看出了不同,就像一位母亲能够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别人很难区分开的双胞胎儿子一样。
至此,他已经用一个小时陆陆续续地打开25户的灯了。现在,他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接着,他将有一段每晚最忙碌的时间,他要连续不断地工作三个小时,陆续打开并关掉很多家的灯。
有时候,老赵觉得自己像是总司令,他的兵是这座刚建起不久还没有一户人家入住的楼房的灯。有时,他觉得自己像个音乐家,在明明暗暗的闪烁中,在这座周围尚是旷野的小区演奏着属于自己的灯光音乐,在一派空间中营造着万家灯火式的温暖。
但是,他有时也异常烦躁,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打开,关上。关上,打开。灯光照亮的只有自己的无边孤独。他希望通过打工寻找热闹,最终他却干了这种活儿。对他而言,每个夜晚都是从黑暗复归黑暗的过程,那明光的万家灯火,像极了了无痕迹的梦。白天和深夜的很多时间,他都是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小屋内,品味着属于自己的无奈与迷惘。
当然,迷惘归迷惘,他其实是很负责任的。他觉得既然自己拿了老板的钱,就得按照老板的安排去做,至于这样干的作用和意义,那不是他应该思考和关注的。
我们仔细考察过,你一直严格按照我们的规定操作。一年来,我们的楼盘价格与周围楼盘相比上升幅度是最大的,每平方米超过3000元。公司认为,这与你们几个人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公司决定给你发一份3000元的年终奖金。希望你在春节期间更认真地工作,年后继续跟我们签订合同。腊月二十那天,公司张副总来小区视察,给老赵送来春节福利并额外奖励给他一个红包。
每平方米涨价超过3000元,原来自己的劳动这么有意义!他甚至觉得公司奖不奖给他红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劳动的价值。公司对自己工作的肯定,让老赵非常感动,他表示要好好考虑一下。
老赵的儿子和女儿都在上海工作,平日几乎不回家,只在春节期间回来,老赵不想失去这难得的相聚时光。经过综合考虑,老赵跟领导表示只在春节期间休息三天,节后尽快上班。
儿女们是腊月二十五回来的,虽说回来了,但是有多家亲戚需要走,有许多事情需要办,真正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是大年三十。
一年一次的相聚,喜庆中带着一份无奈与感慨。每年聚在一起,大家都要回顾一下过去年的收获,展望一下新年的生活。今年也是如此。
老赵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打工充实了自己的生活,还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老赵相信新的一年自己一定会干得更好并能得到更大的奖励。
女儿的最大喜事莫过于工资每月涨了近千元,她相信,新一年的工作环境会变得更好,工资也一定会继续涨。
儿子的最大喜事莫过于跟人开的小饭店生意红火,自己有十几万的年终分红。儿子相信,饭店明年生意会更好,父亲也能够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为了给老赵一个惊喜,姐弟俩最后才说出送给父亲的新年礼物。姐弟俩拿出打拼这么多年的积蓄,悄悄在县城买了一套新房。他们希望尽快把房子装修好,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老赵搬过去住,过上城里人的幸福生活。
因为担心老赵孤独,姐弟俩特意在县城考察了两个晚上,最后确定了一个灯光最多、入住率最高的楼盘。那家楼盘每平方米比附近其他楼盘都要贵接近4000元,那套125平方米的房子虽然让他们多花了接近50万,但是他们觉得值。
当儿子拿着新楼钥匙在老赵眼前晃呀晃的时候,老赵着急地问小区的名字。
阳光新城。姐弟俩异口同声地说。
啊?那不正是自己打工的那个小区吗!
(作品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插叙了老赵年轻时当过校工的经历,交代了他有严格遵守时间的习惯,丰富了人物形象。 |
B.“在这座周围尚是旷野的小区演奏着属于自己的灯光音乐”,用心理描写展现了老赵的迷惘。 |
C.小说连用三个有“莫过于”的句段写出老赵一家的收获和展望,表现了平凡人对幸福的追求。 |
D.小说的结尾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引人深思,颇具“欧·亨利”式小说结尾的艺术效果。 |
3.小说以“万家灯火”为题有什么好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流泪的故事
胡平
我的妻子爱珍是在冬天去世的,她患有白血病,只在医院里挨过了短短的三个星期。
我送她回家后过了最后一个元旦,她收拾屋子,整理衣物,指给我看放证券和身份证的地方,还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照片。后来她把手袋拿在手里,要和女儿分手了,一岁半的雯雯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母亲问:“妈妈,你要到哪去?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爱珍跪在地上,把女儿拢住,“再跟妈妈亲亲,妈妈要出国。”
她们母女俩脸贴着脸,爱珍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泪水。
坐进出租车里,妻子便号啕大哭起来,我一面吩咐司机开车,一面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嘴里喊着她的名字,等待她从绝望中清醒过来。
妻子辞别人世二十多天后,从“海外”寄来了她的第一封家书,信封上贴着邮票,不加邮戳,只有背面注有日期,我按照这个日期把信拆开念给我们的雯雯听。
“心爱的宝贝儿,我的小雯雯,你想妈妈了吗?妈妈也想雯雯,每天都想,妈妈是在国外给雯雯写信,还要过好长时间才能回家。我不在的时候,雯雯听爸爸的话了吗?
最后一句是:“妈妈抱雯雯。”
这些信整整齐齐地包在一方弥漫着爱珍常用的栀子花香水气息的手帕里,共有十七封,每隔几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收到”其中的一封。信里爱珍交待我们按季节换衣服根据需要补充营养等等。读着它们,我的眼眶总是一阵阵地发潮。
当孩子想妈妈想得厉害时,爱珍的温柔话语和口吻往往能使雯雯安安静静地坐上半个小时。逐渐地,我和孩子一样产生了幻觉,感到妻子果真是远在国外,并且习惯了等候她的来信。
第九封信,爱珍劝我考虑为雯雯找一个妈妈,一个能够代替她的人。“你再结一次婚,我也是你的妻子。”她写道。
一年之后,有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雅丽,她离过婚,气质和相貌上都与爱珍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她从未生育,而且对孩子毫无经验。我喜欢她的天真活泼,唯有这种性格能够冲淡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我和她谈了雯雯的情况,还有她母亲的遗愿。
“我想试试看。”雅丽轻松地回答,“你领我去见见她,看她是不是喜欢我。”
我却深怀疑虑,斟酌再三。
四月底,我给雯雯念了她妈妈写来的最后一封信,拿出这封信的时间距离上一封信相隔了六个月之久。
亲爱的小乖乖: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的学习已经结束了,就要回国了,我又可以见到你爸爸和我的宝贝儿了!你高兴吗?这么长时间了,雯雯都快让妈妈认不出来了吧?你还能认出妈妈吗?……
我注意雯雯的表情,使我忐忑不安的是,她仍然在专心一意地为狗熊洗澡,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欲言又止,忽然想起雯雯已经快三岁了,她渐渐地懂事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初夏,到处弥漫着栀子花的芬芳,我陪着雅丽来到家里。
雯雯呆呆地盯着雅丽,尚在犹豫。谢天谢地,雅丽放下皮箱,迅速来到床边,拢住雯雯好孩子,不认识我了?”
雯雯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向恐惧,我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接着……发生了一件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事。孩子丢下画报,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满面通红,她用小手拼命地捶打着雅丽的肩膀,终于喊出声来:“你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呀!
雅丽把她抱在怀里,孩子的胳膊紧紧揽住她的脖子,全身几乎痉挛。雅丽看了看我,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宝贝儿……”她亲着孩子的脸颊说,“妈妈再也不走了。”
这一切都是孩子的母亲一年前挣扎在病床上为我们安排的。
(摘编自《语文世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爱珍的信包在她常用的栀子花香味手帕里,为安排雅丽在有栀子花香的季节首次见雯雯做好了铺垫,促使雯雯对雅丽产生亲近感。 |
B.在“我”为雯雯读最后一封信时,雯雯仍在专心一意地为狗熊洗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是因为在雯雯心中对母亲的印象、情感已经模糊。 |
C.雅丽抱住雯雯时,“孩子的胳膊紧紧揽住她的脖子,全身几乎痉挛”,细腻地表现出孩子对妈妈的思念和担心妈妈再次离开的恐惧。 |
D.出色的小说往往以小见大,病中的妻子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心思细腻地为女儿与丈夫安排了美好未来表现了母爱的温暖与伟大。 |
3.小说标题是“流泪的故事”,有人认为小说的题目若为“妻子的心”更好,你认为哪个标题合适?请结合全文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