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的医生
汪曾祺
这个医生几乎每天钓鱼。
你大概没有见过这样的钓鱼的。他搬了一把小竹椅,坐着。随身带着一个白泥小灰炉子,一口小锅,提盒里葱姜作料俱全,还有一瓶酒。他钓鱼很有经验。钓竿很短,鱼线也不长,而且不用漂子,就这样把钓线甩在水里,看到线头动了,提起来就是一条。都是三四寸长的鲫鱼。钓上来一条,刮刮鳞洗净了,就手就放到锅里。不大一会,鱼就熟了。他就一边吃鱼,一边喝酒,一边甩钩再钓。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做“起水鲜”。到听见女儿在门口喊:“爸——!”知道是有人来看病了,就把火盖上,把鱼竿插在岸边湿泥里,起身往家里走。不一会,就有一只钢蓝色的蜻蜓落在他的鱼竿上了。
这位老兄姓王,字淡人。
王淡人的家很好认。门口倒没有特别的标志。大门总是开着的,往里一看,就看到通道里挂了好几块大匾。这是亲友或病家送给王淡人的祖父和父亲的。匾都有年头了,匾上的金字都已经发暗。到王淡人的时候,就不大兴送匾了。送给王淡人的只有一块,匾很新,漆得乌亮,匾字发光,是去年才送的。这块匾与医术无关,或关系不大,匾上写的是“急公好义”,字是颜体。
进了过道,是一个小院子。院里种着鸡冠、秋葵、凤仙一类既不花钱,又不费事的草花。有一架扁豆。还有一畦瓢菜。这地方不吃瓢菜,也没有人种。这一畦瓢菜是王淡人从外地找了种子,特为种来和扁豆配对的。过了小院,是三间正房,当中是堂屋,一边是卧房,一边是他的医室。
他这个医生是“男妇内外大小方脉”,就是说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什么病都看。王家三代都是如此。外科用的药,大都是“散”——药面子。“神仙难识丸散”,多有经验的医生和药铺的店伙也鉴定不出散的真假成色,都是一些粉红的或雪白的粉末。虽然每一家药铺都挂着一块小匾“修合存心”,但是王淡人还是不相信。外科散药里有许多贵重药:麝香、珍珠、冰片……哪家的药铺能用足?因此,他自己炮制。
城里外科医生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外科医生都不大看得起,觉得都有点“江湖”,不如内科清高,因此,王淡人看外科的时间比较多。一年也看不了几起痈疽重症,多半是生疮长疖子,而且大都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半大小子。
这些生疮长疖子的小病症,是不好意思多收钱的,——那时还没有挂号收费这一说。而且本地规矩,熟人看病,很少当下交款,都得要等“三节算账”,——端午、中秋、过年。忘倒不会忘的,多少可就“各凭良心”了。遇有实在困难,什么也拿不出来的,就由病人的儿女趴下来磕一个头。王淡人看看病人身上盖着的破被,鼻子一酸,就不但诊费免收,连药钱也白送了。王淡人家吃饭不致断顿,——吃扁豆、瓢菜、小鱼、糙米和炸鹌鹑!穿衣可就很紧了。淡人夫妇,十多年没添置过衣裳。
有人说:王淡人很傻。
去年闹了一次大水。连天暴雨,一夜西风,运河决了口,浊黄色的洪水倒灌下来,平地水深丈二,大街上成了大河。大河里流着箱子、柜子、死牛、死人。大水十多天未退,有很多人困在房顶、树顶和孤岛一样的高岗子上挨饿;还有许多人生病,上吐下泻,痢疾伤寒。王淡人就用了一根结结实实的撑船用的长竹篙拄着,在齐胸的大水里来往奔波,为人治病。他会水,在水特深的地方,就横执着这根竹篙,泅水过去。他听说泰山庙北边有一个被大水围着的孤村子,一村子人都病倒了。但是泰山庙那里正是洪水的出口,水流很急,不能容舟,过不去!他和四个水性极好的专在救生船上救人的水手商量,弄了一只船,在他的腰上系了四根铁链,每一根又分在一个水手的腰里,这样,即使是船翻了,他们之中也可能有一个人把他救起来。船开了,看着的人的眼睛里都蒙了一层眼泪。眼看这只船在惊涛骇浪里颠簸出没,终于靠到了那个孤村,大家发出了雷鸣一样的欢呼。这真是玩儿命的事!
水退之后,那个村里的人合送了他一块匾,就是那块“急公好义”。
拿一条命换一块匾,这是一件傻事。
王淡人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看“男女内外大小方脉”,做傻事,每天钓鱼。一庭春雨,满架秋风。
你好,王淡人先生!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王淡人在小院子里栽种鸡冠、秋葵、凤仙等草花及扁豆、瓢菜,是因为既可节省金钱和时间,又可观赏。 |
B.王淡人不相信药铺,亲自炮制外科散药,作者在肯定他对病人负责的同时,也含蓄地批评了他疑心过重。 |
C.王淡人由于大多看外科,不好意思多收钱,再加上经常免收诊费甚至白送药钱,以至于生活相当清贫。 |
D.从“这个医生”到“这位老兄”,再到“王淡人先生”,称呼的不断变化反映出作者对他不断熟悉的过程。 |
E.小说的第一句话独立成段,既照应了标题,也表现出了王淡人——这个医生的特别之处,小说的这种开头别具一格。 |
3.结合全文,概括王淡人的形象特点。
4.有评论者认为,汪曾祺的小说充满“中国味儿”。请结合文本,任选两个方面,探究“中国味儿”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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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藕
汪曾祺
刘小红长得很好看,大眼睛,很聪明,一街的人都喜欢她。
这里已经是东街的街尾,店铺和人家都少了。比较大的店是一家酱园,坐北朝南。这家店卖种酒,叫佛手曲。一个很大的方玻璃缸,里面用几个佛手泡了白酒,颜色微黄,似乎从玻璃缸外就能闻到酒香。酱园里有一种麒麟菜,即百花菜。不贵,有两个烧饼的钱就可以买一小堆,包在荷叶里。麒麟菜是脆的,半透明,不很咸,直接就可以吃。孩子买了,一边走,一边吃,到了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酱园对面是周麻子的果子摊。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的果子,不过就是甘蔗(去皮,切段)、荸荠(削去皮,用竹签串成串,泡在清水里),再就是百合、山药。
周麻子的水果摊隔壁是杨家香店。杨家香店的斜对面,隔着两户人家,是周家南货店,亦称杂货店。这家卖的东西真杂。红蜡烛。一个师傅把烛芯在一口锅里一支一支“蘸”出来,一排一排在房椽子上风干。蜡烛有大有小,大的一对一斤,叫做“大八”。小的只有指头粗,叫做“小牙”。纸钱。一个师傅用木槌凿子在一沓染黄了的“毛长纸”上凿出一溜溜的铜钱窟窿,是烧给死人的。明矾。这地方吃河水,河水浑,要用矾澄清了;炸油条也短不了用矾。碱块。这地方洗大件的衣被都用碱,小件的才用肥皂。浆衣服用的浆面——芡实磨粉晒干。老板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跟人很少来往,见人很少打招呼,有点不近人情。他生活节省,每天青菜豆腐汤。有客人(他也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客人)来,不敬烟,不上点心,连茶叶都不买一包,只是白开水一杯。因此有人从《百家姓》上摘了四个字,作为他的外号:“白水窦章”。“白水窦章”除了做生意,写账,没有别的事。他不看戏,不听说书,不打牌,一天只是用一副骨牌“打通关”,打累了,他伸一个懒腰,走到门口闲着。看来往行人,看狗,看碾坊放青回来的骡马,看乡下人赶到湖西歇伏的水牛,看对面店铺里买东西的顾客。
周家南货店对面是一家绒线店,是刘小红家开的。绒线店卖丝线、花边、绦子,还有一种扁窄上了浆的纱条,叫做“鳝鱼骨子”,是捆扎东西用的。绒线店卖这些东西不用尺量,而是在柜台边刻出一些道道,用手拉长了这些东西在刻出的道道上比一比。刘小红的父亲一天就是比这些道道,一面口中报出尺数:“一尺、二尺、三尺……”绒线店还带卖梳头油、刨花(抿头发用)、雪花膏。还有一种极细的铜丝,是穿珠花用的,就叫做“花丝”。刘小红每学期装饰教室扎纸花,都从家里带了一箍花丝去。
刘老板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娇惯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给她的零花钱也很宽松。刘小红从小爱吃零食,这条街上的零食她都吃遍了。但是她最爱吃的是熟藕。
正对刘家绒线店的是一个土地祠。土地祠厢房住着王老,卖熟藕。王老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一辈子卖熟藕。全城只有他一个人卖熟藕,谁想吃熟藕,都得来跟王老买。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王老夜里煮藕,白天卖,睡得很少。他的煮藕的锅灶就安在刘家绒线店门外右侧。
小红很爱吃王老的熟藕,几乎每天上学都要买一节,一边走,一边吃。小红十一岁上得了一次伤寒,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街坊们都来看过她。她吃不下东西。王老到南货店买了蜜枣、金橘饼、山楂糕给送来,她都摇头不吃。躺了二十多天,小脸都瘦长了,小红妈非常心疼。一天,她忽然叫:“妈!我饿了,想吃东西。”
妈赶紧问:“想吃什么?给你下一碗饺子面?”
小红摇头。
“冲一碗焦屑?”
小红摇头。
“熬一碗稀粥,就麒麟菜?”
小红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
“熟藕。”
那还不好办!小红妈拿了一个大碗去找王老,王老说:“熟藕?吃得!她的病好了!”
王老挑了两节煮得透透的粗藕给小红送去。小红几口就吃了一节,妈忙说:“慢点,慢点,不要吃得那么急!”
小红吃了熟藕,躺下来,睡着了。出了一身透汗,觉得浑身轻松。
小孩子复原得快,休息了一个星期,就蹦蹦跳跳去上学了,手里还是捧了一节熟藕。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小红二十了,出嫁了。婆家姓翟,也是开绒线店的。翟家绒线店开在北市口。北市口是个热闹地方,翟家生意很好。丈夫原是小红的小学同学,还做了两年同桌,对小红也很好。
北市口离东街不远,小红隔几天就回娘家看看,帮王老拆洗拆洗衣裳。
王老轻声问小红:“有了没有?”
小红红着脸说:“有了。”
“一定会是个白胖小子!”
“托您的福。”
王老死了。
早上来买熟藕的人看看一锅煮熟藕,还是温热的,可是不见王老来做生意。推开门发现,王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
小红正在坐月子,来不了。她叫丈夫到周家南货店买了一对“大八”,到杨家香店“请”了三炷香,叫他在王老灵前点一点,还叫他给王老磕三个头,算是替她磕的。
王老死了,全城再没有第二个人卖熟藕。
但是煮熟藕的香味是永远存在的。
1.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王老的性格特点。2.请结合文本赏析小说的情节结构特点。
3.小说结尾说“但是煮熟藕的香味是永远存在的”。请概括“香味”的内涵。
4.有人建议把标题“熟藕”改为“王老”,你认为哪一个更合适?谈谈你的看法。
鸡毛
汪曾祺
西南联大有一个文嫂。她是一个住在西南联大里的校外人,她又的确是西南联大的一个组成部分。
昆明大西门外有片荒地,联大盖新校舍,出几个钱,零星的几户人家便搬迁了。文嫂也是这里的住户,她不搬。可她的两间破草屋戳在宿舍旁,不成样子。联大主事的以为人家不愿搬,不能逼人家走,跟她商量,把两间草房拆了,就近给她盖一间,质料比原来的好。她同意了,只要求再给她盖个鸡窝。
宿舍旁住着这样一户人家,学生们没觉得奇怪,都叫她文嫂。她管这些学生叫“先生”。时间长了,分得出张先生、李先生……但没有一个先生知道文嫂的身世,只知道她是一个寡妇,有一个女儿。人老实,没文化,却洁身自好,不贪小便宜。
她的屋门是敞开着的。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天日之下,人人可以看到。她靠给学生洗衣物、缝被窝维持生活,每天大盆大盆地洗。她在门前两棵半大的榆树之间栓了两根棕绳,拧成了麻花。洗好的衣服夹紧在两绳间,风把这些衣服吹得来回摆动。大太阳的天气,常见她坐在草地上(昆明的草多丰茸齐整而极干净)缝被窝,一针一针,专心致志。为避嫌疑,她从不送衣物到学生宿舍里去,让女儿隔着窗户喊。“张先生,取衣服!”“李先生,取被窝!”
文嫂养了二十来只鸡。青草里有虫儿种种活食,这些鸡都长得极肥大,肯下蛋。隔多半个月,文嫂就挎了半篮鸡蛋,领着女儿去集市卖。蛋大,红润好看,卖得也快。回来时,带了盐巴、辣子,有时还用马兰草提着一小块肉。
文嫂的女儿长大了,经人介绍,嫁了一个司机。她觉得这女婿人好。他跑贵州、重庆,每趟回来看老丈母,会带点曲靖韭菜花、贵州盐酸菜,甚至宣威火腿,女婿答应养她一辈子。文嫂胖了。
文嫂生活在大学环境里,她不知道大学是什么,却隐约知道,这些先生们将来都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尽管先生们现在并没有赚大钱、做大事,好像还越来越穷。
有个先生叫金昌焕,经济系的,算是例外。他独占宿舍北边一个凹字形单元。他怪异处有三点:一是他所有的东西都挂着,二是从不买纸,三是每天吃块肉。他的床上拉了几根铁丝,什么都挂在铁丝上,领带、鞋袜、墨水瓶……每天就睡在这些丁丁当当东西的下面。再穷的学生也得买纸。金先生从不花这个钱。纸有的是!联大大门两边墙上贴了许多壁报、学术演讲的通告、寻找失物的启事,形形色色。这些通告、启事总有空白处。他每天晚上带一把剪刀,把这些空白处剪下来,并把这些纸片,按纸质大小、颜色,分门别类,裁剪整齐,留作不同用处,也不顾文告是否过期。他每晚都开夜班,这伤神,需要补一补,就如期买了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块,借了文嫂的鼎罐(他用过鼎罐,洗都不洗就还给人家了),在学校茶炉上炖热,密封在一个有盖的瓷坛里。每夜用完功,打开坛盖,用一支一头削尖了的筷子,瞅准了,扎出一块,闭目而食之。然后,躺在丁丁当当的什物之下,酣然睡去。
到了四年级,他在聚兴诚银行里兼了职。晚上仍是开夜班,搜罗纸片,吃肉。自从当上了会计,他添了一样毛病,每天穿好衬衫,打好领带;又加一件衬衫,再打一条领带。同屋的人送给他一个外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金先生不在乎,他要毕业了,在重庆找好了差事,就要离开西南联大,上任去了。
这时,文嫂丢了三只鸡,一只笋壳鸡,一只黑母鸡,一只芦花鸡。这三只鸡不是一次丢的,隔一个星期丢一只。文嫂到处找过,找不着。她又不能像王婆骂鸡那样坐在门口骂——她知道这种泼辣做法在大学里不合适,只是一个人叨叨:“我口乃(的)鸡呢?我口乃鸡呢?……”
文嫂出嫁的女儿回来了。她吓了一跳:女儿戴得一头重孝。女婿从重庆回来,车过贵州十八盘,翻到山沟里了。母女俩顾不上抱头痛哭,女儿还得赶紧搭便车到十八盘去收尸。
女儿走了,文嫂有点傻了。但她和女儿还得活下去,还得过日子。有很多先生毕业,要离开昆明,临走总得干净干净,来找文嫂洗衣服、拆被子的就多了。有的先生临走收拾好行李,总有一些带不了的破旧衣物,叫来文嫂,随她挑拣。然后她就替他们把宿舍打扫一下。
金昌焕不声不响地走了。同屋的朱先生叫文嫂过来看看,这位“怪现状”是不是也留下一点值得一拣的东西。金先生把一根布丝都带走了。他的王国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跟文嫂借用的鼎罐。文嫂照样替金先生打扫,她的扫帚扫到床下,失声惊叫了起来;床底下三堆鸡毛,一堆笋壳色的,一堆黑的,一堆芦花的!
文嫂把三堆鸡毛抱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来。“啊呀天呐,这是我口乃鸡呀!我口乃笋壳鸡呀!我口乃黑母鸡,我口乃芦花鸡呀!……”
“我寡妇失业几十年哪,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风里来雨里去呀,我的命多苦,多艰难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你先生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口乃女婿死在贵州十八盘,连尸都还没有收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她哭得很伤心,很悲痛,好像把一辈子所受的委屈、不幸、孤苦和无告全都哭了出来。
一九八一年六月六日
(选自《汪曾祺经典小说》,有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理解,A.联大盖新校舍,主事的人给文嫂盖了间质料比原来好的房子,她还不满足,还要求再给她盖个鸡窝,反映出她得寸进尺、喜爱贪图小便宜的性格。 |
B.文嫂把鸡蛋卖了回来时,“带了盐巴、辣子”,说明鸡是她家生活基本经济来源之一;“有时还用马兰草提着一块肉”,说明鸡也是她家改善生活的主要经济依靠。 |
C.文嫂为部分先生服务,地虽然挑拣了一些破旧衣物,但同时她也主动替他们把宿舍都打扫干净,这是一种不欠人情、不贪图小便宜性格的真实写照。 |
D.文章结尾文嫂大哭一场,这哭声是对自己不幸命运的悲叹,也是对自己一辈子委屈的发泄,也是对偷了鸡的金先生的控诉。 |
A.养鸡、卖鸡蛋是文嫂赖以生存的重要途径,三只鸡的丢失无异于使文嫂艰辛的生活雪上加霜,文嫂从金先生床下扫出鸡毛正是她嚎啕大哭的诱因。 |
B.《鸡毛》中一句“金先生把一根布丝都带走了”的叙述,极尽夸张之能事,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了一个“要做大事、赚大钱”就必极节俭的金先生形象。 |
C.本文以“鸡毛”为题,既与小说结尾部分文嫂发现鸡毛相呼应,又寓指人生的琐碎和杂乱,反映出人生的苦难和人心难测。 |
D.在结构上,《鸡毛》有着汪先生一惯的大巧若拙的特色,表现出一种“苦心经营的随便”,小说全文全无拘束,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不淡不烈。 |
4.汪曾祺说“我的感情无非三种:忧伤、欢乐和嘲讽”,本文中我们能看到文嫂的“忧伤”,能看到对金先生的“嘲讽”,也能感受淡淡的“欢乐”,请结合文本分析这种“欢乐”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徙
汪曾祺
高先生名鹏,字北溟。家世业儒。祖父、父亲都没有考取功名,靠当塾师、教蒙学,以维生计。三代都住在东街租来的一所百年老屋之中,临街有两扇白木的板门,真是所谓寒门。
谈老先生知道高家很穷,他教高先生书,不受脩金。每回高先生的母亲封了节敬送去,谈老先生必亲自上门退回,说:“老嫂子,我与高鹏的父亲是贫贱之交,总角之交,你千万不要这样!我一定格外用心地教他,不负故人。高鹏的诗文都很有可观,高氏有子矣。北溟之鹏终将徙于南溟。”
高先生在十六岁的时候,中了一名秀才。众人说,高家的风水转了。
不想,第二年就停了科举。
头二年,他还能靠笔耕生活。谈先生还没有死。有人求谈先生的文字,碑文墓志,寿序挽联,谈先生都推给了高先生。谈先生寿终,高北溟缌麻服孝,尽礼致哀,写了一篇长长的祭文,泣读之后,忧心如焚。
读师范是被人看不起的。师范生被人称为“师范花子”。好在同学中年纪差近的也还有,而且“简师”只有两年。“简师”毕业,高先生在“五小”任教,有了虽不丰厚但可靠的收入。
高先生家的春联都是自撰的。这年是辛未年,板门上贴的春联嵌了高先生自己的名、字:
辛夸高岭桂
未徙北溟鹏
沈石君因和厅里一个科长意见不合,愤而辞职,回家闲居。地方上人挽他出山来办初中,沈石君再三推辞,禁不住不断有人踵门劝说,也就答应了。
国文教员,他聘了高北溟。
高先生从初一教到初三,一直到送他们毕业,考上高中。他说别人教过的学生让他来教,如垦生荒,重头来起,事倍功半。教书教人,要了解学生,知己知彼。不管学生的程度,照本宣科,具为瞎教。学生已经懂得的,再来教他,是白费;暂时不能接受的,勉强教他,是徒劳。他要看着、守着他的学生,如同注水入瓶,随时知其深浅。他说当初谈老先生就是这样教他的。
他要求在部定课本之外,自选教材。“只有我自己熟读,真懂,我所喜爱的文章,我自己为之感动过的,我才讲得好。”他强调教材要有一定的系统性,要有重点。他也讲《苛政猛于虎》《晏子使楚》《项羽本纪》《出师表》《陈情表》、韩、柳、欧、苏。集中地讲的是白居易、归有光、郑板桥。最后一学期讲的是朱自清的《背影》、都德的《磨坊文札》。他好像特别喜欢归有光的文章。一个学期内把《先妣事略》《项脊轩志》《寒花葬志》都讲了。他要把课堂讲授和课外阅读结合起来。讲了一篇《潍县署中寄弟墨》,把郑板桥的几封主要的家书、道情和一些题画的诗也都印发下去。学生看了,很有兴趣。他选的文章看来有一个标准:有感慨,有性情,平易自然。这些文章有一个贯串性的思想倾向:人道主义。
高先生的两个女儿,长名高冰,次名高雪。
高雪考了苏州师范。她小时候没有显出怎么好看,没有想到,女大十八变。每年暑假回家,一身白:白旗袍,漂白细草帽,白纱手套,白丁字平跟皮鞋。她在学校里唱歌、弹琴,都很出色。唱的歌是《茶花女》中的《饮酒歌》,弹的是肖邦的小夜曲。
省长易人,沈石君主动递了辞职书。高先生只得再回五小。
高雪病了。高先生请了汪厚基来给高雪看病。中医宜老不宜少,而且最好是行动蹒珊,相貌奇古,这样病家才相信。汪厚基全不是这样,既不弯腰,也不驼背,英俊倜傥,衣着入时,像一个大学毕业生。他开了方子,总把笔套上。他这个中医还订了好几份杂志,并且还看屠格涅夫的小说。
高师母是很喜欢汪厚基的。高冰说:“不行!妹妹是个心高的人,她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去。她要上大学。她不会嫁一个中医。”
高雪病愈之后,就在本县一小教书,准备考大学。接连考了两年,没有考取。
第三年,“七七”事变,抗日战争爆发。
汪厚基又托媒人来说了几次媒。一次又一次,连高冰也改变了态度。
高雪同意和汪厚基结婚了。汪厚基待高雪,真是含在口里怕她化了,体贴到不能再体贴。然而高雪并不快乐。半年之后,她病了。
汪厚基自己给她看病,亲自到药店去抓药,亲自煎药,还亲自尝一尝。他把全部学识都拿出来了。然而高雪的病没有起色。
病了半年,百药罔效,高雪瘦得剩了一把骨头。厚基抱她起来,轻得像一个孩子。高雪觉得自己不行了,叫厚基给她穿衣裳。衣裳穿好了,袜子也穿好了,高雪用非常温柔的眼光看着厚基,说:“厚基,你真好!”随即闭了眼睛。
汪厚基把牌子摘了下来,他不再行医了。“我连高雪的病都看不好,我还给别人看什么?”
高先生已经死了几年了。他在东街住过的老屋倒塌了,临街的墙壁和白木板门倒还没有倒。板门上高先生写的春联也还在。大红朱笺被风雨漂得几乎是白色的了,墨写的字迹却还很浓,很黑:
辛夸高岭桂
未徙北溟鹏
(选自(汪曾祺小说》,有删改)
1.下面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高北溟为谈先生泣读祭文,一方面因为先生对自己有恩,另一方面是因为先生逝后自己的生计成忧。 |
B.沈石君的两次辞职,都与他不愿苟合、孤高自傲的性格有关。这与高北溟的性格很一致。 |
C.从高北溟的教学和教材编选方面来看,他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恪守传统但是不知变通。 |
D.高雪与汪厚基结婚后,汪厚基待她很好,但她从未真心喜欢过他,一心向往外面的生活。 |
A.小说开头直接叙写知识分子的生活境遇,简笔勾勒,为整个文章定下了感情基调,同时也确立了高北溟这个人物的出生背景。 |
B.小说中涉及的人物虽然众多,但对话描写不多,更多的是通过动作、神态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而增加了文字的沉稳感。 |
C.小说在写高北溟教学时不厌其烦地罗列了许多古代名人及其文章,使叙述富有层次感和韵致,重点突出,较好地突出了人物身份。 |
D.小说叙写了谈先生、高北溟、高雪三代人的故事,强调他们之间的文化传承和命运悲剧的循环,使主题更有集中性。 |
4.文中画横线的三句话是小说情节突转之处,请结合文本整体简析他们的表达效果。
母亲的青果
曾 瓶
父亲去世那年,栽了四十多株青果苗。父亲说,以后这青果林,就是他和母亲的养老林!
七八年时间,父亲栽下的青果树有二十多株长大成林。当初不足半人高的幼苗,足有碗口粗了。花开时节,整个老家瓦屋都笼罩在淡淡的清香里。
二叔来找母亲。他手里提着一个药口袋,背上背着一个喷雾器。父亲去世后,母亲的农活儿,时常靠二叔过来帮忙。
二叔满脸喜气,告诉母亲,看今年青果花开的样子,一株挂百多斤,应该没问题。二叔替母亲算着账,一株一百斤,二十多株就是两三千斤,好几千元啊!
母亲也很高兴,似乎感觉到钱已装进她口袋了。她说准备将卖青果的钱款,拿来安装天然气,入户费要七千多元。
二叔要母亲赶紧打农药,他已经带来了,不用母亲动手,只需帮忙就是。二叔也种有二十余株青果树,他的树早两年成林,去年,收获了将近两千斤青果,商贩开车来收购,得了八千多元。二叔刚给自己的青 果林打过农药,很高兴,告诉母亲,今年,他家至少收获三千斤青果。
母亲不让二叔打农药。母亲说你一打农药,那些采蜜的蜜蜂,不是就全死了?去年,二叔给花打农药,母亲就这样劝过二叔。没有蜜蜂,怎结青果?
二叔耐心地做母亲的工作,告诉母亲,打农药,就是为了多结青果。他拿出一本书和农药的说明,让母亲看。二叔说,不打农药才没有青果。二叔正告母亲,他是为母亲好,如果不打农药,她的青果至少掉一大半,不是亏惨了嘛!他要母亲好好想想。
那些农药,会不会跑进果子里?母亲说。
二叔说,自己吃的那株果树,不要打。
母亲听后坚决不让二叔打农药。
过了一些时候,二叔又扛着一个口袋过来,里面装着化肥。二叔刚在自己的青果林里施了化肥。他告诉母亲,现在正是长果子的时候,得赶紧施加一些化肥,结出来的青果个头才足。他把说明书拿给母亲看,得意地指着上面的文字,告诉她,到时,产量至少增加三成。
母亲问是什么化肥?会不会钻进果子里面去?人吃了好不好?
二叔很不高兴,说他是为母亲好,你瞎操那些闲心干什么?到了卖青果的时候,还不是给那些来买的 商贩说,从来没有用过化肥,都是施的农家肥。
母亲说她就施农家肥,反正那些粪水,在粪坑里,也快漫出来了。
二叔说,那要花多少人力啊!根本没有化肥效果好!
母亲不要二叔替她施化肥。她迈着蹒跚的步履,半桶半桶地,挑着粪水,往林子里,给青果树施肥。又过了一些时候,二叔再次背着喷雾器来到母亲的青果林。二叔很着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够
听母亲的了,必须给青果打药。二叔解释说,这段时间,如果不打农药,那些虫子,会在青果上来来回回地爬。
母亲不高兴地说,那些虫子,要爬就让它们爬好了,惹你什么事情了!
二叔说,事情大得很,那些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到时,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疤痕,一点儿卖相都没有。价钱差得很远。
母亲问,农药喷在青果上,人吃了会好?
二叔说他有一株青果树没有打药,到时,他家就吃那株没有打农药的。二叔狡猾地笑着,问母亲,卖青果的时候,谁会说自己往青果上打农药了?都说没打过。买青果的,谁不喜欢长相好的?二叔说,这农药厉害,喷上去,那些虫子,眨眼就死掉了。
母亲坚决不让二叔替她打农药。她说那二十多株青果,她都要吃。
青果成熟的时候,收购青果的商贩来了不少。二叔家的青果以四元八毛一斤订出。二叔一脸红光,他粗粗估算了一下,他家的青果,将收获四千斤,两万元将装进腰包。二叔对母亲不听劝告很是痛心。据二叔估算,母亲的青果,五百斤都成问题。但二叔还是带了不少商贩来看母亲的青果林。
母亲说她的青果要卖十元一斤。她的青果实实在在没有打过农药,没有施过化肥。二叔也在旁边帮腔,确实没有。
商贩还了母亲两元三毛一斤。母亲哪里转得过弯子?商贩不管母亲,那些长着斑痕的青果,谁要?他们是做生意的,不赚钱的事情,谁干?你说你没有施过化肥用过农药,商贩指着漫山遍野的青果,谁会说他的青果打过农药施过化肥?
母亲最终以两元七毛一斤的价格出售了她的四百余斤青果。
第二年青果开花的时候,母亲依然拒绝二叔替她给青果打农药。母亲听了农技站的建议,早早地修剪 枝条,深翻灭虫,还养了几箱蜜蜂。母亲养的这些蜜蜂只是在那些没有打农药的青果花和野花上采花蜜,像是听懂了母亲的叮嘱。
秋天,那些收购青果的商贩又来了。这一次,母亲的青果连同那些蜂蜜全都被一个戴眼镜的商贩收购了,而且那商贩还跟母亲签了长期合同,惊得二叔和村民们目瞪口呆。母亲没有表现得很得意,只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语言平实,人物个性鲜明。写母亲“迈着蹒跚的步履,半桶半桶地,挑着粪水,往林子里,给青果树施肥”,表现了母亲实诚、善良、勤劳。 |
B.小说主要以二叔和母亲的对话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节省了叙事性文字,也使得故事情节环环相扣,叙述更加集中。 |
C.收购青果的商贩不愿以十元一斤的价格买母亲没打过农药、没施过化肥的青果,表明商贩们有眼不识真正绿色健康的青果。 |
D.小说最后母亲轻吁了一口气,心情放松,这是因为青果林像父亲期盼的一样成了养老的依靠,同时人们又能吃上真正健康的青果。 |
3.文中画线句子是理解母亲这一形象和小说主旨的关键,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阿弟
黎晗
她第一次来,在办公室窗外探一探头,很快又缩了回去。林科长在看一份文件,没注意到她。她又探了探头,轻轻地喊了声“阿弟!”林科长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张干瘦而谦卑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绷着脸朝窗外问:“你找谁?”
她还在窗外站着,摩挲着双手,“有没有碎纸旧报纸卖,阿弟?”
“哦。”他犹豫了片刻,脸上终于放松下来。“有啊,你进来吧。”他开了门。
她进来了,麻利地把那些旧书旧报归到了一起。他又从书橱上翻出些旧杂志,轻轻地放在了那堆她码得整整齐齐的旧报刊上。
“一斤两毛钱,阿弟。我去拿秤子。”她满脸堆笑地说。
“送你,都拿去吧。”
“这么多?好几块钱呢!”
“没事。你拿去吧。”
“哦……那我去拿袋子来装。”她小跑着出去了。
他点了一支烟。她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麻袋和一根拖把。
“我帮你拖一下地吧。阿弟你人真好……”她的脸上又有了那份谦卑。
他突然烦躁起来。“不要了,你去吧。我要做事了!”他板着脸说。
“好好好。这个阿弟人真好……”她麻利地把那些旧报刊塞进麻袋,一只手拖着袋子,另一只手举着拖把出去了。
办公室一下子空了。他手头的事情却做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样子,她消瘦的背影,她脸上谦卑的表情,太像母亲了……她的样子,就是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母亲如果在世……
林科长留了心,以后别人来收旧报纸,他一概回绝。屋角的报纸堆得有点高了,他会突然想起她。
有一回,林科长到另外一栋楼去开会,看到过道上堆满了旧报纸,忍不住停下脚步观望。果然是她的收获,她正在帮人家拖地板呢。她突然看到他,有点害羞地笑了。林科长也笑着点了点头。旁边经过的同事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快走开了。
她渐渐在机关大院混熟了。林科长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她的手里拄着拖把,倚靠在门侧,跟机关工作人员聊天。她几乎包揽了整个机关大院的废品收购业务。林科长远远地旁观着这微妙的变化,有时抽着烟,思绪突然就飘远了。
之后再到林科长的办公室来,她总是小心翼翼。有一次她试图表达什么,她说,阿弟你人真是好,原来你也是做领导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呢!林科长还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拿起了一份材料看。她见林科长不做声,就知趣地走了。“阿弟”是当地父母亲对儿子的称呼,也是哥哥姐姐对弟弟的称呼,在更大的范围内,只要是对年纪小的男性,谁都可以这样叫。母亲一直到临终,都是这样叫他的。
快过年的时候,机关各单位大扫除,清理出来的废品特别多。林科长看到她推了一辆有些破旧的三轮车,接连几天都载着一大车满满当当的废品,吃力地骑出机关大院。最后一天,她带了帮手来,那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看到那个男孩,林科长眼睛一亮。他默不作声地点起一根烟,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骑在三轮车上,那个小男孩跟在车后面。“阿弟,你扶住,别让东西掉下来!”她嚷嚷着。车上的东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并不知道,林科长就站在车的后面。小男孩发现了林科长,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小男孩和他小时候一样瘦,但是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林科长有些失落,却长吁了一口气。
林科长要走开来时,三轮车子突然急刹住了。她和她载满报刊杂物的三轮车被门房拦住了。
是一个新来的保安,态度颇为强硬。她忙不迭地解释着:
“阿弟,我一直在这里面收东西的……阿弟,我不骗你……”
“谁是你阿弟!”这个新来的保安不耐烦地呵斥她,“你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买的还是怎么的!”
小男孩紧紧拉着她的衣襟,林科长看见他眼里藏着的泪光,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这时候她看到了林科长,“阿弟……”她朝他虚弱地喊了一声。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他胸前的工作牌子让保安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和她满满的一车废品出了大院,那个孩子跟在后面慢慢地走远了。
林科长目睹着这一切,心里涌出了一种酸楚。
过了年,林科长突然被任命为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局长。上班的第一天,那个新来的保安唯唯诺诺来找他。
“领导,不好意思,那天……那天我刚来,我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你家亲戚……”
“啊,你说什么?”新任的林局长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
保安走了之后,他把保卫科长喊了过来。
从此,她和那个保安再也没有出现在大院了。
(选自《2015年度微型小说》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A.小说在行文中运用倒叙方式,交代“阿弟”这一称呼在当地的普遍性,有助于读者的阅读和理解。 |
B.林科长看到小男孩心潮起伏,想到了童年的自己,因此在她们母子遭遇保安拦截时,立刻上去怒斥保安为她们解围。 |
C.小说将故事安排在一个单位的大院中展开,为人物形象的塑造设置了特定的场所和背景,不仅有助于刻画人物形象,也使情节紧凑集中。 |
D.微笑、谦卑和勤劳使她在大院里渐渐混熟了,她带着拖把随时准备献殷勤换取他人免费的赠予,可以看出她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 |
3.小说以“她和那个保安再也没有出现在大院了”作为结尾,试结合全文分析作者这样安排的用意。
橘子
【日】芥川龙之介
冬天的一个夜晚,天色阴沉,我坐在横须贺发车的上行二等客车的角落里,呆呆地等待开车的笛声,车里的电灯早已亮了,难得的是,车厢里除我以外没有别的乘客。朝窗外一看,今天和往常不同,昏暗的站台上,不见一个送行的人,只有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小狗,不时地嗷嗷哀叫几声。这片景色同我当时的心境怪吻合的。我脑子里有说不出的疲劳和倦怠,就像这沉沉欲雪的天空那么阴郁。我一动不动地将双手揣在大衣兜里,根本打不起精神把晚报掏出来看看。
不久,发车的笛声响了。我略觉舒展,将头靠在后面的窗框上,漫不经心地期待着眼前的车站慢慢地往后退去。但是车子还未移动,却听见检票口那边传来一阵低齿木履的吧嗒吧嗒声;霎时,随着列车员的谩骂,我坐的二等车厢的门咯嗒一声拉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同时,火车使劲颠簸了一下,并缓缓地开动了。站台的廊柱一根根地从眼前掠过,送水车仿佛被遗忘在那里似的,戴红帽子的搬运工正向车厢里给他小费的什么人致谢——这一切都在往车窗上刮来的煤烟之中依依不舍地向后倒去。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点上烟卷,这才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瞥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姑娘的脸。
那是个地道的乡下姑娘。没有油性的头发挽成银杏髻,红得刺目的双颊上横着一道道皲裂的痕迹。一条肮脏的淡绿色毛线围巾一直牵拉到放着一个大包袱的膝头上,捧着包袱的满是冻疮的手里,小心翼翼地紧紧攥着一张红色的三等车票。我不喜欢姑娘那张俗气的脸相,那身邋遢的服装也使我不快。更让我生气的是,她竟蠢到连二等车和三等车都分不清楚。因此,点上烟卷之后,也是有意要忘掉姑娘这个人,我就把大衣兜里的晚报随便摊在膝盖上。这时,从窗外射到晚报上的光线突然由电灯光代替了,印刷质量不高的几栏铅字格外明显地映入眼帘。不用说,火车现在已经驶进横须贺线上很多隧道中的第一个隧道。
在灯光映照下,我溜了一眼晚报,上面刊登的净是人世间一些平凡的事情,媾和问题啦、新婚夫妇啦、渎职事件啦、讣闻等,都解不了闷儿——进入隧道的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火车在倒着开似的,同时,近乎机械地浏览着这一条条索然无味的消息。然而,这期间,我不得不始终意识到那姑娘正端坐在我面前,脸上的神气俨然是这卑俗的现实的人格化。正在隧道里穿行着的火车,以及这个乡下姑娘,还有这份满是平凡消息的晚报——这不是象征又是什么呢?不是这不可思议的、庸碌而无聊的人生的象征,又是什么呢?我对一切都感到心灰意懒,就将还没读完的晚报撇在一边,又把头靠在窗框上,像死人一般阖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我一动不动地将双手揣在大衣兜里,根本打不起精神把晚报掏出来看看。
不久,发车的笛声响了。我略觉舒展,将头靠在后面的窗框上,漫不经心地期待着眼前的车站慢慢地往后退去。但是车子还未移动,却听见检票口那边传来一阵低齿木履的吧嗒吧嗒声;霎时,随着列车员的谩骂,我坐的二等车厢的门咯嗒一声拉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过了几分钟。我觉得受到了骚扰,不由得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竟从对面的座位挪到我身边来了,并且一个劲儿地想打开车窗。但笨重的玻璃窗好像不大好打开。她那皲裂的腮帮子就更红了,一阵阵吸鼻涕的声音,随着微微的喘息声,不停地传进我的耳际。这足以引起我几分同情了。暮色苍茫之中,只有两旁山脊上的枯草清晰可辨,此刻直逼到窗前,可见火车就要开到隧道口了。我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特地要把关着的车窗打开。不,我只能认为,她这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因此,我依然怀着悻悻的情绪,但愿她永远也打不开,冷眼望着姑娘用那双生着冻疮的手拼命要打开玻璃窗的情景。不久,火车发出凄厉的声响冲进隧道;与此同时,姑娘想要打开的那扇窗终于砰地一声落了下来。一股浓黑的空气,好像把煤烟融化了似的,忽然间变成令人窒息的烟屑,从方形的窗洞滚滚地涌进车厢。我简直来不及用手绢蒙住脸,本来就在闹嗓子,这时喷了一脸的烟,咳嗽得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了。姑娘却对我毫不介意,把头伸到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车前进的方向,一任划破黑暗刮来的风吹拂她那挽着银杏髻的鬓发。她的形影浮现在煤烟和灯光当中。这时窗外眼看着亮起来了,泥土、枯草和水的气味凉飕飕地扑了进来,我这才止了咳,要不是这样,我准会没头没脑地把这姑娘骂上一通,让她把窗户照旧关好的。
但是,这当儿火车已经安然钻出隧道,正在经过夹在满是枯草的山岭当中那疲敝的镇郊的道岔。道岔附近,寒伧的茅草屋顶和瓦房顶鳞次栉比。大概是扳道夫在打信号吧,一面颜色暗淡的白旗孤零零地在薄暮中懒洋洋地摇曳着。
火车刚刚驶出隧道,这当儿,我看见了在那寂寥的道岔的栅栏后边,三个红脸蛋的男孩子并肩站在一起。他们个个都很矮,仿佛是给阴沉的天空压的。穿的衣服,颜色跟镇郊那片景物一样凄惨。他们抬头望着火车经过、一齐举起手,扯起小小的喉咙拼命尖声喊着,听不懂喊的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从窗口探出半截身子的那个姑娘伸开生着冻疮的手,使劲地左右摆动,给温煦的阳光映照成令人喜爱的金色的五六个橘子,忽然从窗口朝送火车的孩子们头上落下去。我不由得屏住气,登时恍然大悟。姑娘大概是前去当女佣,把揣在怀里的几个橘子从窗口扔出去,以犒劳特地到道岔来给她送行的弟弟们。
苍茫的暮色笼罩着镇郊的道岔,像小鸟般叫着的三个孩子,以及朝他们头上丢下来的橘子,那鲜艳的颜色——这一切的一切,转瞬间就从车窗外掠过去了。但是这情景却深深地铭刻在我心中,使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我意识到自己由衷地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心情。我昂然仰起头,像看另一个人似地定睛望着那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姑娘已回到我对面的座位上,淡绿色的毛线围巾仍旧裹着她那满是皲裂的双颊,捧着大包袱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三等车票。
直到这时我才聊以忘却那无法形容的疲劳和倦怠,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庸碌而无聊的人生。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六次写到晚报,晚报看了又放,放了又看,最终被撇在一边,暗指令人烦闷的庸碌无为的人生即将发生改变。 |
B.“我”不明白姑娘特地打开车窗的原因,姑娘开窗后浓重的烟气让我窒息咳嗽,“我”出于绅士风度选择默默忍受。 |
C.阴郁把天空笼罩,“我”心中的灰色被橘子的鲜艳和姐弟之间的亲情和爱意所冲破,阴霾的天空中露出了曙光。 |
D.姑娘把揣在怀里的几个橘子从窗口扔出去是小说的重要情节,姑娘虽然生活在社会底层,却散发出精神的光芒。 |
A.在火车鸣笛发动,“我”略觉舒展,将头靠在后面的窗框上休息之时,姑娘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方式出场,打破了环境的沉寂。 |
B.文中“姑娘脸上的神气俨然是这卑俗的现实的人格化”一句表达了“我”对姑娘的不满,认为姑娘是现实社会的具体化,是卑俗现实的化身。 |
C.姑娘出场时的外貌描写突显出姑娘的家境贫寒,为后文“我”有感于姑娘打开窗户扔橘子的意外之举做铺垫,体现了普通人的温暖与爱。 |
D.这篇小说人物描写先抑后扬,“我”对姑娘的看法由厌恶到欣赏,小说的结尾清晰地表明“我”已看到希望之光,人生已发生改变。 |
4.这篇小说是采用哪种叙述视角叙事的?这么写有什么好处?
借给你的温暖
这天晚上,天下大雪,出奇的冷。养猪专业户王老汉蜷缩在家里的火盆前,他不敢出门。
忽然,狗叫。王老汉极不情愿地打开屋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他打了一个激灵。王老汉哆哆嗦嗦地来到院子里,没见到任何人,可狗还在叫。
院子左边的一排房屋,是猪圈。他逐一查看猪圈,仔细地数,总共60头猪连毛发都没少一根。猪没被盗,狗为啥叫呢?肯定有情况,不然,通人性的狗是不会无缘无故地瞎叫的。果然,王老汉在那排距自己的住房最远的饲料库发现了“敌情”:喂猪的苕片饲料少了一袋!
王老汉立马来了精神,他赶紧回到屋里,拉上三十岁出头的儿子金华出来寻找。原来下了雪,现在雪停了,院子里从院门到饲料库、从饲料库到院门各有两行脚印,清晰可辨。金华说:“咱们跟着脚印去追那偷饲料的人!”王老汉说:“这是一个人的脚印,咱俩去追,可以对付,铁证如山,看他如何狡辩。”
父子俩一前一后顺着脚印一口气追到了蜡子山矿区宿舍。脚印通到一间砖房的门前没了,别的砖房都熄了灯,只有这间房没有熄灯。
真是胆大包天啊!做了贼还敢亮着灯?王老汉这样想。
窗是玻璃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左下角的一块玻璃没了,糊上了报纸。王老汉用舌头舔湿了窗户纸,用手指轻轻一捅,报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孔:一个黑黑的瘦瘦的中年汉子,坐在屋里的矮凳上,他的头上还冒着热气。啊!那袋装有红苕片的大编织袋赫然放在他的面前。床沿坐着一个双手笼在袖头里的老头,床头的被子下露出一个小脑袋,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这个黑汉子的对面。
王老汉父子猫着腰蹲在窗户外,大气不敢出,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粮,借来了。这就是,红苕片,100斤。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熬苕片汤!”汉子的声音。
“妈,快熬,我饿坏了,我要吃苕片汤。”小孩的声音。
“亚龙,这粮是咋借来的?”老人的声音。
“爹,我事先写好了借条,借条压在袋子下。”汉子的声音。
王老汉一愣,心想,我怎么没注意到那借条!真的有?
“这不是偷吗?自打你从娘胎里出来,我是怎么指教你的?做人要本分!还好,留下了借条,人要凭良心。但借粮容易还粮难哪!矿上不开工资,啥时候能还上?”老人的声音。
“爹,这个我想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还有一双手。到春天,矿上如果还不能开支,我就到农村去帮工。听说王老汉厚道,日子也过得殷实,不然我干吗要借他的。我想去他那里,帮他干活,用工钱抵粮钱……”汉子的声音。
“快走!”王老汉在心里喊。他拉起儿子往家里赶。进了院子,王老汉急奔饲料库,果然发现了那张借条:
家里无米下锅。借一袋红苕干片。春天还。蜡子山矿区吴亚龙,此据。某某年某月某日。
上面还有一个用墨水作印泥盖的“吴亚龙”的私章。
太阳从蜡子山上露出头来。吴亚龙推开屋门,见门口堆了一些东西:一袋大米、一袋面粉、一大块猪肉、几条鲜鱼和一袋冻豆腐……吴亚龙像见到了天外来物似的翻来覆去地找,竟找不出一张哪怕是手指宽的字条……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以“借给你的温暖”为题,揭示了文章的主题,表现了淳朴的人性美。 |
B.小说刻画王老汉的形象主要运用了语言、动作、神态、心理、细节等描写手法,刻画吴亚龙的形象主要运用了外貌、语言、动作等描写手法。 |
C.这篇小说讲了一个感恩的故事,他把人物放在大饥饿的时代,用简洁的文字给人物设置了一个道德困境。 |
D.小说很善于设置悬念和伏笔,如“忽然狗叫”“喂猪的苕片少了一袋”“做了贼还敢亮着灯”等。 |
3.小说中王老汉和吴亚龙,哪一位是主人公?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看法。
窗
(澳)泰格特
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住着两位病人,他们的病情都很严重。
这间病房十分窄小,仅能容得下他们俩。病房设有一扇门和一个窗户,门通向走廊,透过窗户可能看到外界。
其中一位病人经允许,可以分别在每天上午和下午起身坐上一个小时。这位病人的病床靠近窗口。而另一位病人则不得不日夜躺卧在病床上。当然,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治疗。
使他们感到尤为痛苦的是,两人的病情不允许他们做任何事情藉以消遣,既不能读书阅报,也不能听收音机、看电视……只有静静地躺着。
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经常谈天,一谈就是几个小时。
他们谈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战争中做过些什么,曾在哪些地方度假,等等。
每天上午和下午,时间一到,靠近窗户的病人就被扶起身来,开始一小时的仰坐。
每当这时,他就开始为同伴描述起他所见到的窗外的一切。
渐渐地,每天的这两个小时,几乎就成了他和同伴生活中全部内容了。
很显然,这个窗户俯瞰着一座公园,公园里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照例漫游着一群群野鸭、天鹅。
公园里的孩子们有的在扔面包喂这些水禽,有的在摆弄游艇模型。
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在树阴下散步。
公园里鲜花盛开,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还有五彩斑斓、争相斗妍的牡丹花和金盏草。
在公园那端的一角,有一块网球场。有时那儿进行的比赛确实精彩,不时也有几场板球赛,虽然球艺够不上正式决赛的水平,但是,有得看总比没有强。
那边还有一块用于玩滚木球的草坪。
公园的尽头是一排商店。在这些商店的后边,闹市区隐约可见。
躺着的那位病人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一切。这个时刻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描述仍在继续:一个孩童怎样差一点跌入湖中,身着夏装的姑娘是多么美丽动人。
接着,又是一场扣人心弦的网球赛。
他听着这栩栩如生的描述,仿佛亲眼看到了窗外所发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当听到一名板球队员正慢悠悠地把球击得四处皆是时,不靠窗口的病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偏偏是挨着窗户的那个人,有幸能观赏到窗外的一切?
为什么自己不应得到这种机会呢?
他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惭愧,竭力不再这么想。可是,他愈加克制,这种想法却变得愈加强烈。
他白昼无时不为这一想法所困扰,晚上,又彻夜难眠。结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医生们对其病因不得而知。
一天晚上,他照例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
这时他的同伴突然醒来,开始大声咳嗽,呼吸急促,时断时续,液体已经充塞了他的肺腔,他两手摸索着,在找电铃的按钮,只要电铃一响,值班的护士就会立即赶来。
但是,不靠窗的病人却纹丝不动地看着。
心想,他凭什么要占据窗口那张床位呢?
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一声又一声……卡住了……停止了……直到最后呼吸声也停止了。
不靠窗的病人仍然继续盯着天花板。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送来了漱洗水,发现那个病人早已咽气了,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稍过了几天,似乎这时开口已经正当得体。剩下的这位病人就立刻提出,是否能让他挪到窗口的那张床上去,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过去,将他舒舒服服地安顿在那张病床上。
接着他们离开了房,剩下他一个静静地躺在那儿。
医生刚一离开,这位病人就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用一支胳膊肘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他探头朝窗口望去:
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以“窗”为焦点,以两位重病人相互之间所持的态度为线索展开情节,在对比中表现人物心灵的美与丑、善与恶,这个窗既是病房里实际的窗,也是二人的心灵之窗。 |
B.小说对公园美景的详细描写,为小说情节的展开蓄势铺垫,也反衬出近窗病人热爱生活的态度和善良无私的心灵。 |
C.“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治疗”这句话,突出强调了两位病重者的需要,暗示出靠窗病人应该注意保持病房的安静。 |
D.文中两处写到“盯着天花板”,前一处表明了病人被“到靠窗位置去”的念头折磨得彻夜难眠的痛苦心态;后一处表明了病人在病友需要教助时无动于衷冷酷无情的心态。 |
3.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临赴刑场的时候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但是无人知道谁的前程更幸福。”请结合小说《窗》所带给你的思考,谈一谈你对苏格拉底这句话的认识。
粮食要到肚子里
陈军
儿时在农村,家乡人一般不说浪费粮食,而是说糟蹋粮食。在乡亲眼里,人要活命,得靠粮食,粮食与人有着过命的交情,而珍惜粮食、敬畏粮食最朴素的观念就是“粮食要到肚子里”。
农村人最知种粮苦,都跟粮食亲。记得那时收麦子,芒种前后是农家人忙断腰的一季。布谷鸟的叫声催着整个村子,“黄了麦子”是一年中最大的担忧,必须要在那几天把地里的麦子抢收完。印象中,那时天还黑着,爹娘便拎着镰刀,踏着月光下地了。
娘割麦子快,手持镰刀弯腰揽麦,只听到麦秆遇刃的“嚓嚓”声,一行割完才直起身来擦把汗。娘说这样割麦,一来少起身,腰就少疼点儿;二来可以少擦汗,不直起身汗就直接顺着眉毛滴到地里了。那时,学校都放麦假,让我们这些孩子也帮着家里麦收。割一天的麦子,太阳烤,麦芒刺,晚上躺在床上,脸又红又痛,腰都不是自己的了。收一季麦下来,爹娘都会瘦一圈。一粒麦就是一滴汗珠,一仓黄灿灿的麦子,就是一缸滚烫烫的汗珠。
割完麦子,我和妹妹的任务就是拾麦穗。看着两篓排列整齐的麦穗,爹会表扬我们:“你俩拾的这些麦子,够咱一家人吃上好几天了。”拾完麦穗后,地不急着耕,还要空上一个星期左右,娘说:“地里应该还有一些没有拾回来的麦穗,让鸟雀子叼干净了再犁。”
收麦后的第一顿馍,是我们最期待的。蒸馍前,爹挑水,劈上好的筋骨柴。娘揉面,做馍,上蒸笼。我和妹妹烧火,打下手。蒸笼开始变得潮湿,不断冒出麦香味儿时,两个小肚子开始“咕咕”叫,我和妹妹一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等着开笼。娘心中有数,她说蒸馍的火候要刚刚好,不够火或者蒸过了,都不好吃。她一声“起笼”,笼盖一掀,那叫一个香啊!
可娘说,新麦下来的第一口馍是不能急着吃的。中午,太阳当头照,万物明朗。爹把一条板凳往太阳底下一放,把一屉热腾腾的馍放在板凳上。馍的热气袅袅升起,娘双手合十,嘴里祷告着。她双手从胸前一放下来,我和妹妹就跑上前,一人捧一个馍,因为烫,吹一口气,咬一口,嘴咧来咧去,手掂来掂去,不一会儿,一个钵头大的馍就下了肚。
在那明晃晃的阳光下,在那与粮相依的岁月里,在爹娘的衣襟边,馍香仿佛能在胃里留存好多年,未来某个特定时刻就会热乎乎地翻腾起。
农村人对粮食的态度是三尺黄土般的心思,种粮时那些艰辛的历程,仿佛是在天地之间进行着某种庄严的仪式。冬去春来,风调雨顺,农人收获着大地的礼物。这饱含天地日月之精华的粮食,喂养着人类,一代又一代。而对于一粒粮食来说,从土里到达肚里,才是它的归宿。
懂得粮食的来之不易,自然不敢浪费。像我这样的农家孩子,不少规矩都是从吃饭而来,比如,吃多少盛多少,碗里不能剩饭;掉到地上的食物要捡起来,到不了人肚子里,也要到牲畜的肚子里;上学带的饼,吃不完一定要带回来。在梅雨季节,被褥、家具都会发霉,但粮食一般不会发霉,都保存得好好的。粮食,是一家人最可靠的家底。
老家鄂西北都是旱田,一年两季主粮,五月收麦,十月收苞谷。白花花的麦面是细粮,黄灿灿的苞谷是粗粮。家里来了客,娘都是擀面、蒸馍。苞谷是粗粮,一般不用来招待客人,除了自家人吃,还留一些给牲畜吃。每一粒粮食都到了肚子里,就连粮食的那一层外衣也是牲口的好粮,比如麦糠、玉米包壳。
那个年代,粮食不宽裕。有时接济不上了,或者家里来了客,麦子还没磨,都要去邻居家借面。我家靠面缸的那面墙上,像一面选举墙,借了谁家的面,就记下“正”字,欠几瓢就划几笔。家里磨了麦面,头等事就是还面。娘舀起满满一瓢面,再用一个小碗向上加,边加边轻轻拍实,直到堆出一道尖儿。我说:“借的时候是平平的一瓢。”娘瞪我一眼:“你懂啥!”还叮嘱我路上不要跑,别把面洒了。
我自然知道粮食的金贵,还面的路上,我弓着腰护着瓢,小心翼翼,生怕有风来。但偶尔也有尖塌了、风吹飞的时候,弄得我一身白。我家的面倒入别家的面缸时,“噗”的一声,会升起一小团尘雾,真是欢腾。还三婶的面时,她说:“你娘这个人呀,就是讲究!”在粮食紧缺的那些年,还面时的这道尖儿,让娘在村里有了个好名声。
如今,生活富裕了,人们不再借面,粮食逐年增产,种粮收粮也机械化了,但儿时与粮食的交情,让我学会了珍惜。
后来我到了城里,虽然不再种粮了,但看到粮食总是格外亲。对粮食的这份情义和吃饭的那些规矩,我也一点一点地讲给我的孩子。我给孩子们立了一条规矩,也是长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粮食要到肚子里。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爹娘踏着月光下地割麦、麦秆遇刃时的“嚓嚓”声,表现了麦季抢收的紧张与艰辛,也写出了农村劳动生活之美。 |
B.麦收后让鸟雀叼干净麦穗后再犁地的做法,与“每一粒粮食都要到肚子里”的追求,都表现出农民对粮食的珍惜。 |
C.娘不让我们急着吃新麦下来的第一口馍,不仅是因为担心我们被刚出屉的热馍烫伤,更是因为要用新麦馍敬天地。 |
D.人们将还面视为磨麦面之后的头等事,既体现出粮食不宽裕时期对粮食的珍重,也让人感受到农民对诚信与名声的珍视。 |
A.文章以“儿时在农村”开头,确定了全文写作角度,即以一个亲历者的回忆视角来叙述往事,让文章具有真实感。 |
B.文中“吹一口气,咬一口”“弓着腰护着瓢”等细节描写,生动地再现了儿时与粮食有关的往事,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
C.我家割麦子的场面与白居易《观刈麦》中农民割麦子的场面高度相似,两者都通过语言、动作、细节描写,体现农民生产粮食的艰辛。 |
D.本文综合运用多种表达方式,以叙述为主,兼有议论、抒情,沉静质朴的文字之中蕴含着作者对粮食深沉厚重的情感。 |
4.某杂志将本文在其“粮史故事”栏目中予以转载。假如你是该杂志的编辑,请写出转载的理由。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还魂草【注】巴金
第一封信
敏,五年了,我没给你写过一个字。
然而今天在林那拿到你托他转给我的短笺。你的亲切的微笑浮现在我眼前,还是那么生动,就像你昨天才离开我似的。
傍晚,我离开林,匆匆赶回小镇。回到家里,半睡半醒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楼梯上送进来。
“黎伯伯,你的信来了!”利莎快乐地叫着。
她略带黑色的宽脸上闪耀着一对漆黑发亮的大眼珠,嘴带笑地张开;雪白的牙齿露在外面。她把信递给我后,小小的手伸起来指着她的浓黑头发,得意中略含一点羞惭,说:“你看,好不好?”
一只红缎子扎的大蝴蝶伏在她的乌亮头发上,映着灯光发出炫目的光彩。
“好看得很,”我称赞道,“哪个给你戴上的?”
“妈妈,”她笑了,“黎伯伯,你给我讲个像还魂草那样好听的故事啊!”她抿着嘴笑。
“你还想听得哭起来吗?”我笑说。
敏,你该记得还魂草的故事,这是我们敬爱的一个年长朋友根据传说改编的。我第一次听到它时,还同你住在一起。我们被感动得许久说不出话,默默地互相注视。这个情景我至今还不能忘记。
敏,你的短笺我反复诵读。在你忙碌的生活中,还时时在打听我的消息。可是我却像石人一样地沉默了。我为这件事情感到惭愧。
我预备写一封信,告诉你我最近的生活情形,应该从什么地方写起呢?
我的书桌就放在窗前,窗上玻璃被炸弹全震破了,现在补上了几块,也留着几个空洞。只要起一阵风,大股的尘土就会灌进房里来。你看,我们就是在灰尘中生活着的。
昨天早晨,我又被利莎喜悦的声音唤醒了,秦家凤也来了。两个女孩年轻的笑脸灿烂地发亮,把我从充满阴郁气氛的世界中救出来了。她们表情有点相似,纯洁、善良、友爱等等,两张脸上都有,而且同样充满朝气,好像早晨刚刚开放的花朵。只是利莎多一点稚气,秦家凤略带一点沉静的大人气。
利莎望着我,央求说:“黎伯伯,给我们讲个故事罢。”她又看看秦家凤说:“秦姐姐,你不是来听黎伯伯讲故事吗?”
我在利莎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就你一个人花样多。”
“黎伯伯,不是她一个人,我也是来听你讲故事的。”秦家凤忙解释道。她亲密地看着利莎。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还魂草的故事。故事里不是也有两个这样年纪的孩子么?他们不也是这样亲密地过着日子么?
起初她们听我讲两个孩子的友情,还以为我在拿她们开玩笑,后来跟着我的叙述她们看见两个孩子长成了,两颗热烈的心连结在一起,用同样的脚步,四处去找寻那个普照万物、永不熄灭的明灯。……
她们的笑容没有了,利莎的手被捏在秦家凤的手里。
我继续讲下去: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在黑暗的荒山中,两人中的一个跌在岩石上受了重伤。另一个人用尽方法仍然不能挽救朋友的性命。那时据说有这样一种还魂草,要用活人的热血培养,才会长成粗大的叶子,可以用来救人。这个人找到了,他每天早晚用自己的血来浇这棵草,救活了他的朋友。
敏,还魂草的故事已经加进了我的感情,我随讲随编,给故事换了一个乐观的结局。我看见两张年轻的脸上都笼罩着明澈无比的微笑,一股热气进了我的心中,我全身都感到了温暖,我感激地微笑了。
第五封信
敏,这封信对你是一个意外,对我更是。我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血像一层雾在我的想象中升上来。我无处逃避。
炸弹在小镇上空刷刷落下时,我和利莎一家人正在川康银行的防空洞里。飞机盘旋声,炸弹下落声,然后便是震撼山岳似的霹雳巨响。举目四顾,眼前只有黑暗。我听见利莎担心地自言自语:
“秦姐姐不晓得躲在哪儿。”
“她们一定在城里躲防空洞的。”我安慰她。利莎默默地捏住我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动。
听见解除警报,她脸上还挂着愁云,低声说:“黎伯伯,我们先到秦家去。”我拉着她的手走出银行,转眼便是横街,前面显得异常拥挤。街的右边高坡上,一排平屋变成了大堆瓦砾,人们就站在坡上挖掘。利莎丢了我的手疯狂地往前跑去。我跟着她跑。那里原先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现在树上只剩下几根光秃的空枝,树下连接地摊开两张草席,一只小小的带泥的腿静静地伸在外面。
席子旁边,秦家凤的父亲埋着头在那里痛哭。一切的疑惑都是多余的了。死吞食了那个垂着双辫的瓜子脸的小姑娘和那个瘦弱的中年妇人。利莎呜呜地哭起来。
天色突然暗起来,太阳落到天外去了。
我们走上野草丛生的土坡,利莎的哭声停止了。她弯下身子,拔起一棵叶子粗大颜色碧绿的草,捏在手里,出神凝视。
“黎伯伯,这是什么草?”
“这是野草,我叫不出名字。”
“我要带它回去,拿针刺出手指头的血来培养它。”她庄重自语道。
“这种野草?有什么用?”我惊奇地问。
“那么这不是还魂草了。”她失望地说。
“黎伯伯,你给我找一根还魂草来,我会培养它,要我流多少血,我都不怕。”她的脸颊上还留着泪痕,这个平时脸上永远带笑的孩子现在却有这么多的眼泪,我不能再开口了,我不能再写下去了。
(有删改)
【注】《还魂草》写于1941年,以抗战时期的重庆为背景,是作者根据自己的见闻创作的一篇书信体小说。小说共六封信,本文节选自第一封和第五封。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还魂草的故事在文中有两个版本。“我”曾作为倾听者,被还魂草故事感动;“我”又作为讲述者,用还魂草的故事去温暖他人。 |
B.盘旋的飞机,刷刷落下的炸弹,残破的窗户,弥漫的尘土,“我们就是在灰尘中生活着的”,这是战时重庆苦难生活的真实写照。 |
C.“一只小小的带泥的腿静静地伸在外面”“秦家凤的父亲埋着头在那里痛哭”,画面触目惊心,强烈控诉了日军滥杀无辜的暴行。 |
D.小说结尾处,“不能再开口”是因为百姓受到伤害,“我”悲愤难言;“不能再写下去”,是因为对友人敏,“我”感到惭愧,欲言又止。 |
A.“敏”是收信人,是“我”的倾诉对象,虽多次出现,形象特征却不甚明确;写给“敏”的信,蕴含“我”对人生的思考。 |
B.小说中的“我”呵护童心、珍视友情、豁达乐观,通过让孩子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光明的理想世界充满向往。 |
C.文中两个小女孩和还魂草中两个孩子都有善良、友爱的特点,两个小女孩的“笑”多次出现,给故事增添了一抹亮色。 |
D.秦家凤父亲丧亲后的痛哭,体现出人们艰难的生存状况;利莎妈妈给利莎戴上蝴蝶结,又表现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
4.上世纪80年代,巴金在回顾创作历程时,特别提到在抗战作品中创作了“看不见英雄的小人小事”,希望借此表达“自己肚里火似的东西”,并“探索民族力量的源泉”。请结合本文,分析作者是如何通过塑造“小人物”来实现自己的创作意图的。
材料一:
距离
于博
熟悉呀,以前在一个卫生间一起“排除”了三年呢。说完,陶来脸上显出自豪感。
第二天上午九点,听说常膺耀副县长到了,张主任几个人跑到楼下去接。参加画展的几位书画家在画作前浏览着,也不时向楼梯口瞟一眼。陶来站在楼梯口,他在专门等常膺耀。虽然两个人在一个派出所工作过,但常膺耀进步快,自从调到局办公室,便一年一大步,几步就甩开了与他们的
那天晚上,常膺耀的秘书给陶来打来电话说常县长得知他的事,很着急,也和教育局徐局长联系了,他可以去找徐局长。只要是符合条件,一定给办。学生上学是全社会关注的问题,违反原则的事常县长也不能破例。后来,孩子真的就近入学了,不知道是不是常膺耀的力量,但陶来在岳父家的地位却直线上升了。陶来想请常膺耀吃饭没有请成,因为常副县长真是没时间和他吃饭。办这么大的事一点儿表示没有,陶来很是感动,也有些歉疚。昨天接到张主任的电话,陶来挺激动,决定今天要和常膺耀握下手,说上几句。陶来想着和常副县长握手的那一刻应该是什么样子,是常副县长拍着他说,老陶,好多年没见了;是张主任等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是那几位知名书画家惊讶的神色,原来陶来真和常副县长关系不错,好吧,等常副县长参观结束哥们儿几个去德兴楼吧。到底是什么样子呢?陶来想,握下手,点个头,说句话,一分钟之内的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想到这儿,陶来竟自言自语起来——真该喝一顿。
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常膺耀的声音最响亮。他说他是顺便路过,其实他也是书画爱好者,等以后退休了也要和书画圈的人混混。说着,常膺耀露头了,陶来居高临下看到了他的秃顶,接下来看到了他的脸。常膺耀也看到了陶来。陶来冲常膺耀发出柔软而热烈的目光,而常膺耀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始终成直线,射过陶来,落在对面墙壁上一幅葡萄画上,说道,传神啊,我仿佛闻到了葡萄的清香味儿。陶来轻轻地说了一句,常县长。常膺耀没听见,依旧盯着画,迈着大步直奔那幅画而去。在走到陶来身前时,陶来不由自主地拉了他下,依旧红着脸说,常县长。但常膺耀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干扰,他的心神和目光都被那幅画牢牢地吸引住了,一米七的陶来就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常膺耀在陶来面前如风而过,几步奔到画前,驻足观看。一帮人呼啦啦围过去,说着笑着。陶来仿佛被人猛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一动也没动。半晌,他抬头望去,看画的常膺耀只
德兴楼这顿饭黄了。没人告诉陶来去吃饭。倒是陶来挨个儿请人家了,可人家都说今晚有约了,改日吧。
陶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以至于常副县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后来他实在憋不住,和一个好哥们儿说了。好哥们儿并不惊讶,说你太自以为是了,人家堂堂一个副县长凭什么和你握手,你把人家放在什么位置上了!这不是给你难看,这是你不懂得一个词语。
什么词?距离。
陶来低头不语。
一年以后,陶来调到了安北监狱。他终于解决了和妻子两地分居的问题。
三年后,陶来负责的监区新来了一个犯人。陶来一见,立刻张大了嘴巴,但他很快跑了上去,伸出手,常膺耀,啊不,常副县长,你?穿着囚服的常膺耀低下头,涨红着脸,垂着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陶来伸出双手把常膺耀的手握住,晃了晃,嗯,膺耀,你这手还和在派出所时一样,就是没劲儿了。
常膺耀看了一眼陶来,想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儿毛笔和宣纸?陶来问他啥时候练字了,常膺耀点头说:“从现在开始,就练两个字——
(摘编自《啄木鸟》2021年第11期)
材料二:
小小说不是可以由短篇小说压缩而成的。它们是不同的文学品种,有着不同的特性与规律,不同的标准,不同的取材与创作的思维。小小说是小说家族海洋中的一朵浪花,这朵浪花是从真实生活中跳跃出来的。
在成功的小小说的结构中,往往会把重要情节放在结尾部分,好像相声抖包袱。这样做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余味”,在小说结束后,往往还能让人继续联想,留下回味。小小说篇幅有限,只有余味可以无限。小小说不仅要把“余味”拿来作为艺术追求,也要作为自己重要的特征。
小小说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视语言为生命。小小说受篇幅短小的制约,文字必须简洁精当,讲究方块字的使用和审美意蕴。正为此,才可能成为一种精美的文本。
(摘编自冯骥才《小小说特立独行》)
1.下列对材料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常副县长到来时的场景与小说开头的“来看展览的人日渐稀少”形成反差,凸显了文化中心对“大人物”到来的重视程度。 |
B.在画展上,陶来的热盼握手与常副县长的冷漠无视形成对比,在沉重的打击下,他不知所措,不明白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
C.小说的细节描写精彩,如“陶来不由自主地拉了他一下,依旧红着脸说”,表现出陶来想和常副县长握手而未能如愿的尴尬。 |
D.小说综合运用动作描写、神态描写、心理描写等手法,把常膺耀陶醉于被前呼后拥的心态写得惟妙惟肖,使人物形象更丰满。 |
3.从材料二的内容中选择一个角度,对《距离》一文进行赏析。
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
王小波
我喜欢诗。我读过很多诗,其中有一些是真正的好诗。好诗描述过的事情各不相同,韵律也变化无常,但是都有一点相同的东西。它有一种水晶般的光辉,好像来自星星……真希望能永远读下去,打破这个寂寞的大海。我希望自己能写这样的诗。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
十七岁我从插队的南方病退回北京,住在街道上借来的一间小屋里。在北京能借到很多书,我读了很多文艺理论,从亚里士多德到苏联的叶比西莫夫,试着从理性分析中找到一条通向目标——写诗——的道路,结果一无所成。
那时候我穷得发疯,老盼着在地上拣到钱。在天黑以后,我拿了一条破麻袋走向垃圾站。我站在垃圾堆上却弯不下腰来。我拎着空麻袋走开时却碰上一位姑娘从这儿走过。我和她只有一面之识,可她却再三盘问我。我编不出谎来,只好照实招了。
她几乎哭了出来,非要到我住的地方看看不可。在那儿,我把我的事情都告诉她了。那一天我很不痛快,就告诉她我准备把一切都放弃。她把我写过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指出有三首无可挑剔的好诗。她说事情也许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三首诗是怎么写出来的了。我还不是一个源泉、一个发光体,那么什么也安慰不了我。
后来她常到我这儿来。我把我写的都给她看,因为她独具慧眼,很能分出好坏来。她聪明又漂亮。后来我们把这些都放下,开始谈起恋爱来。过了三个月她要回插队的老家去,我也跟她去了。
在大海边上,有一个小村镇。这儿是公社的所在地,她在公社当广播员,把我安排在公社中学代课。她有三间大瓦房,我住在东边屋里,晚上常常睡不着觉在门口坐着,她也常来陪我。我们有很多时间来谈论,有很多次谈到我。
看来写诗对我是一个不堪的重负,可是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情了。我必须在这条路上走到底。我不断地试下去,写过无数的坏诗。偶尔也写过几个美好的句子,但是没有真正使她满意的一首。我好像老在贫乏的圈子里转来转去,爬不出去。我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有时挎着她的手到海边去散步时我想:“算了吧!我也算是幸福的了。她是多么好的伴侣。也许满足了就会幸福。”可是我安静不下来。我的脑子总是在想那个渺茫的目标。
昨天早上,校长让我带十几个学生去赶大潮。我们分两批到大海中间的沙滩上去挖牡蛎,准备拿回去卖给供销社,给学校增加一点收入。下午第一批学生上船以后,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风是从陆上吹来的。这时潮水已经涨平了沙滩,浪花逐渐大了起来,把沙洲上的沙子全掀了起来。如果浪把我们打到海里,学生们会淹死,我也可能会淹死,淹不死也要进监狱。我让学生们拉住我的裤腰带,推着我与大海对抗。我身高一米九零,体重一百八十斤,如果浪卷不走我,学生们也会安全。
小船来接我们时,浪高得几乎要把我浮起来,一浮起来我们就完了。小船不敢靠近,怕在沙滩上搁浅,就绕到下风处,我把学生一个一个从浪峰推出去,让他们漂到船上去。最后一个学生会一点水,我和他一起浮起来时,他一个狗刨动作正刨在我下巴上,打得我晕了几秒钟,醒过来时几乎被水灌饱了。我再浮上水面时,小船已经离得很远。我喊了一声,他们没有听见,我又随浪沉下去。再浮到浪顶时,小船已经摇走,他们一定以为我淹死了。
我在海里挣扎了很久,陆地在天边消失了。我一个劲地往海底沉,因为我太重,很不容易浮起来。大海要淹死我。可是我碰上了一条没桨的小船在海上乱漂。我爬上船,随它漂去。我晕得一塌糊涂,吐了个天翻地覆。天黑以后,风停了。我看见这片大海之中有一个小孤岛,就游了上去。
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我听到了金喇叭的声音。在这个荒岛上,我写出了一生中第一首从源泉中涌出来的诗,我把它刻在了石头上。
我的四周都是海,闪着金光,然后闪着银光,天空从浅红变作天蓝。海面上看不见一条船。在这小岛顶上有一座玩具一样的龙王庙。也许人们不会来救我,我还要回到海里,试着自己游回岸上去,但是我并不害怕。我不觉得饿,还可以支持很久。我既可以等待,也可以游泳。现在我愿意等待。于是我叉手于胸站在小岛顶上。我感到自豪,因为我取得了第一个胜利,我毫不怀疑胜利是会接踵而至的。我能够战胜命运,将自己随心所欲地改变,所以我是英雄。我做到了第一件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接着做下去。我喜欢我的诗,因为我知道它是真正美好的,它身上有无可争辩的光辉。我也喜欢我自己造出的我自己,我对他满意了。
有一只小船在天边出现,一个白色的小点,然后又像一只白天鹅。我站在山顶上,把衬衫脱下来挥舞。是她,独自划着条白色的救生艇,是从海军炮校的游泳场搞来的。她在船上挥着手。我跑到岸边去接她。
她哭着拥抱我,说在海上找了我一夜。人们都相信我已经淹死了,但是她不相信我会死。我把她引到那块石头前,让她看我写的诗。她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后向我要那片硬质合金,要我把我的名字刻上去。可是我不让她刻。我不需要刻上我的名字。名字对我无关紧要。我不希望人们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的胜利是属于我的。
(节选自《王小波文集》第八卷)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交代“我”住在北京,阅读了很多文艺理论方面的书,为下文写“我”坚持写出好诗做铺垫。 |
B.她是“我”生命中的重要角色,小说运用语言、肖像、动作和心理描写等手法塑造了这一形象。 |
C.“我”不让她将“我”的名字刻在石头上,表明“我”热爱的是写诗,而不是写诗给“我”带来的名利。 |
D.小说以“我”为中心创设了一个想象世界,交代“我”一段时间的特殊经历,可以看作是一篇虚构的自传。 |
A.此处的景物描写,烘托出“我”在荒岛上写出好诗并把它刻在石头上时的激动和自豪。 |
B.此段文字以“我”的心理活动,表达了“我”能够战胜命运、随心所欲改变自己的喜悦。 |
C.“它是真正美好的,它身上有无可争辩的光辉”揭示了“我”找到了生命的真谛的主题。 |
D.“它身上有无可争辩的光辉”与开头“它有一种水晶般的光辉”相照应,结构上前后呼应。 |
4.很多读者认为,王小波的作品充满诗意。请从语言、内容、意境三方面分析小说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