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
[阿根廷]博尔赫斯
事情发生在1969年2月,地点是波士顿北面的剑桥。
那是上午十点钟光景。我坐在查尔斯河边的一条长椅上。灰色的河水夹带着长长的冰凌。河流不可避免地使我想到时间的流逝。
我的长椅的另一头坐着另一个人。
我宁愿独自待着,但不想马上站起来走开,以免使人难堪。另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吹起了口哨。
乐曲的调子把我带到一个已经消失的院落,想起了多年前去世的阿尔瓦罗·拄菲努尔。接着他念起词句来,那是开头一节十行诗的词句。声音不是拉菲努尔的,但是学拉菲努尔。我惊骇地辨出了相似之处。
我凑近对他说:“先生,您是乌拉圭人还是阿根廷人?”
“阿根廷人,不过从1914年起我一直住在日内瓦。”他回答道。
静默了好久。
我又问他:“住在马拉纽街十七号,俄国教堂对面?”
他回说不错。“那么说,”我蛮有把握地说,“您就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我也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我们目前是1969年,在剑桥市。”
“不对,”他用我的声音回答,声音显得有些遥远。过了片刻,他坚持说:“我现在在日内瓦,坐在罗丹诺河边的一条长椅上。奇怪的是我们两个相像,不过您年纪比我大得多,头发也灰白了。”
我回说:“我可以向你证明我不是瞎说。我可以告诉你陌生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那幢房子里有一个银制的马黛茶罐,底部是盘蛇装饰,是我们的曾祖父从秘鲁带回来的。鞍架上还挂着一个银脸盆。你房间里的柜子摆了两排书。”
他回道:“这些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如果我在做梦的话,你当然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
他反驳得有道理。
为了让他和让我自己安心,我装出绝不存在的镇静。我对他说:“我的梦已经持续了七十年。说到头,苏醒时每人都会发现自我。我们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只不过我们是两个人罢了。你想不想稍稍了解一下我的过去,也就是等待着你的未来?”
他不做声,但是点头同意了。我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写了多少本书,只知道数目太多。你写的诗只讨你自己喜欢,写的短篇小说又太离奇。”
我发现他根本不注意听我讲话。我见他手里捏着一本书。我问他是什么书。
“费奥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邪恶的人》,这位俄罗斯大师,比谁都更了解斯拉夫民族灵魂的迷宫。”他不无卖弄地回答。
我问他在写什么,他说他正在写一本诗,书名打算用《红色的颂歌》或者《红色的旋律》。解释说他的诗集要歌颂全人类的博爱。
我陷入沉思,接着问他是不是真的对所有的人有兄弟之情。比如说,对所有的邮递员,所有的潜水员,所有无家可归的人等等。他对我说他的集子谈的是被压迫、被遗弃的广大群众。
我们不可避免地谈起了文学,不过我谈的无非是常向新闻记者们谈的话题。我的另一个我喜欢发明或发现新的隐喻,我喜欢的却是我们的想象力已经接受的隐喻:人的衰老和太阳的夕照,梦和生命,时间和水的流逝。
我回想起先前他曾热切地重复沃尔特·惠特曼的一首短诗,惠特曼在其中回忆了他与人同享的、感到真正幸福的海滩上的一个夜晚。
“如果惠特曼歌唱了那个夜晚,”我评论说,“是因为他有此向往,事实上却没有实现。假如我们看出一首诗表达了某种渴望,而不是叙述一件事实,那首诗就是成功之作。”
他朝我干瞪眼。“您不了解,”他失声喊道,“惠特曼不能说假话。”
半个世纪的年龄差异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我们两人兴趣各异,读过的书又不相同,通过我们的谈话,我明白我们不可能相互理解。我们不能不正视现实,因此对话相当困难。每一个人都是对方漫画式的仿制品。情况很不正常,不能再持续下去了。说服和争论都是白费力气,因为它不可避免的结局是我要成为我自己。
我提出第二天再见面,在两个时代、两个地点的同一条长椅上碰头。他立即答应了,他没有看表,却说他已经耽误了时间。我们两人都没有说真话,每人都知道对方在撒谎。我对他说有人要找我。
我们没有握手便告了别。
第二天,我没有去。另一个人也不会去。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交代故事发生的具体时空和场景,并以第一人称讲述故事,将读者带入故事情境中,给人以真实感。 |
B.“我”和“他”邂逅在河边的一条长椅上,“我”在剑桥的查尔斯河边,“他”在日内瓦的罗丹诺河边。河流隐喻着时间的流逝,打通了两个不同的时空。 |
C.小说没有一波三折的故事情节,没有集中尖锐的矛盾冲突,通过“我”与“他”相遇后的对话来传达作者对于人生的一些感悟。 |
D.“我”和“他”约好第二天再见面,但我们都不会去,作者意在告诉读者:“我”和“他”身处两个时代、两个地点,再次相遇已无可能。 |
3.小说就是通过叙述虚构的世界与人生,抵达必然和应然的真实。请结合本文简要分析小说“虚构”和“真实”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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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
[阿根廷]博尔赫斯
他脸上有一条险恶的伤疤:一道灰白色的、几乎不间断的弧线,从一侧太阳穴横贯到另一侧的颧骨。他的真实姓名无关紧要,塔夸仑博的人都管他叫做“红土农场的英国人”。据说他严厉到了残忍的地步,不过办事十分公道。还说他爱喝酒,一年之中有两三次躲在那个有凸肚窗的房间里,猛喝两三天,再露面时像打过一仗或者昏厥之后苏醒过来似的,脸色苍白,两手颤抖,情绪很坏,不过仍旧跟先前一样威严。他跟谁都不来往。除了偶尔有些商业信函或者小册子以外,从来没有人给他来信。
我最近一次在北方省份旅行的时候,在红土农场过夜。
晚饭后,我忽然异想天开,提到了他脸上的伤疤。英国人脸色一沉,有好几秒钟冷场,我以为他准会把我撵出去。最后,他声调一点没有改变,对我说道:“我不妨把这个伤疤的来历告诉你。”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1922年前后,康诺特的一个城里有许多策划争取爱尔兰独立的人,我是其中之一。一天下午,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成员,一个名叫约翰·文森特·穆恩的人从芒斯特省来到我们这里。
他年纪不到二十岁,又瘦小又窝囊,像无脊椎动物似的,叫人看了不舒服。他带着死心眼的狂热熟读了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共产主义的小册子,他断言革命注定要胜利。给我深刻印象的不是穆恩的观点,而是他那不容置辩的声调。
那晚我们走到市区尽头,周围的房屋稀稀落落,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使我们大吃一惊。我们赶紧拐进一条土路。一个士兵从着火的棚屋里出来,映着火光,身躯显得特别高大。他厉声吆喝,叫我们站住,我加快了脚步,我那个伙伴却没有跟上来。我转过身,只见约翰·文森特·穆恩吓得一动不动,呆若木鸡。我马上再往回跑,一拳把那个士兵打倒在地,使劲推推文森特·穆恩,狠狠骂他,叫他跟我走。他吓瘫了,我只得拽住他的胳臂拉着他跑。我们在火光四起的黑夜里夺路而逃,背后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穆恩的右臂给一颗子弹擦过,我们逃进小松林里,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那一年,1922年秋天,我在贝克莱将军的乡间宅第驻防。那座房屋盖了还不到一百年,但很破败阴暗,有许多曲折的走廊和无用的前厅。我记得我们是从后院进屋的。穆恩嘴唇颤抖干燥,喃喃地说那晚的经历很有趣;我替他倒了一杯茶,包扎了伤口,发现他挨的那枪只擦破了一点皮肉,没有伤筋动骨。
我们在将军的大宅里呆了九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从那座房子里溜了出来,傍晚才回去。穆恩打听我们的计划。他还经常抨击“我们可悲的经济基础”,武断而阴沉地预言结局肯定一团糟。他嘀咕着说:“这件事完蛋了。”
第十天,爱尔兰皇家警察辅助部队完全控制了城市。我那天清晨出门,午前就回来了。穆恩在图书室和谁正讲着话,我听声调知道他在打电话。我听见他提到我的名字,接着又说我晚上七点钟回来,还出点子说可以等我穿过花园时逮捕我。我那位十分理智的朋友正在十分理智地出卖我。
故事的头绪到这里就乱了,也断了。我只记得那个告密者要逃跑,我穿过梦魔似的黑走廊和使人头眩的长楼梯穷追不舍。穆恩很熟悉房子的布局,比我清楚得多,有几次几乎被他逃脱。但在士兵们抓住我之前,我把他逼到一个死角。我从墙上将军的兵器摆设中抽出一把弯刀,用那半月形的钢刃在穆恩脸上留下了一条半月形的永不消退的血的印记。
“博尔赫斯,你我虽然素昧平生,我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了你。你尽可以瞧不起我,我不会难受的。”
英国人说到这里停住了。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穆恩后来怎么啦?”我问道。
“他领到了犹大①的赏钱,逃到巴西去了。那天下午,他看到几个喝醉的士兵在广场上把一个模型似的人当靶子射击。”
我等他讲下去,可是半晌没有下文。最后我请他往下讲。
于是他呻吟一声,怜惜地把那条弯曲的灰白伤疤指给我看。
“难道你不信吗?”他喃喃地说,“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脸上带着卑鄙的印记吗?我告发了庇护我的人,我就是文森特·穆恩。现在你蔑视我吧。”
(选自《外国精品小说选》,有删改)
[注]犹大,耶稣十二门徒之一,后出卖耶稣得到了三十枚银币。
1.概括第一段所描写人物的形象特点。
2.请分别理解文中加点词语的含义。
我那位
3.小说结尾处,英国人最终揭示出了真相,试分析本文结尾的艺术效果。
4.这篇小说在叙述上有什么特点?请分析其作用
花婆
原非
①花婆一生嫁过三个男人,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泥水匠,一个长工。三个男人婚后都不到两年,不是病亡就是祸死。三次寡遇,无须别人多讲,她就知道自己命不好。有了这般认识,她就断绝了一切温柔富贵的奢望,干脆拿根打狗棍,老老实实做起叫花子来。
②不想这一讨饭,竟在洛河讨出了名堂。
③花婆讨饭不做穷相,依旧像过去一样清爽端正。夏天灰布单衣,冬天黑布棉衣,脚腕那儿常年扎着一副绑腿带,头发一丝不乱地网在发兜里。竹篮碗筷也干干净净还用一方白布掖紧四角遮了。也许是开始的不习惯反使她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她不喊叫,只朝敞着的大门前一站,静候着主人出来。如碰上狗咬,她也仅抡着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抵挡。主人发现她,舍一块饼或一碗稀饭。她伸了篮子或碗接过,点头一谢,躲到无人处,蹲下埋头吃了,然后来到正在车水的井台上洗碗。如果吃饱了,就在井台上略坐一坐,随后无选择地随便走进谁家田里,帮着做些应时的活儿,如果觉得不足,便拿了新洗的碗筷,再去村里讨要。
④花婆总是这么一副姿态,安分自爱。日子一长,人们的意识里就淡漠了她作为叫花子的形象,只把她当作闲人对待。洛河川多水田,人们四季都忙,亲朋间有什么要紧的口信儿,一时腾不出手来,这便想到了花婆,这就托她十里八里地去传递。无例外地,隔个一天两天,对方就有了准确的回应。进而,人们又大胆地让她捎些小东小西,这也毫无差错。再后来,商人们为逃匪劫,竟把携带银钱的事也委托给她。这样下来,花婆终日负载累累的,追着洛河上的帆影或伏牛山上的流云,西来复去。
⑤一天清早,花婆为一商贩转送款子,在伏牛山脚下被两个土匪劫了。她尾随着歹徒来到大山深处,走进一座寺院,见着了土匪头子张秀。张秀外号旱螃蟹,水陆两路都有他设的卡子。
⑥花婆向张秀讨款子。张秀从大烟炕上爬起来,双脚点在鞋口里,盯着花婆说:“你上我这儿讨钱,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⑦花婆说:“你是土匪头子,洛河没有人不知道。可你立过规矩,不抢邮差不抢贫。我是讨饭的。”
⑩张秀拨弄着手下交上来的100块银元:“你是叫花子,哪来这么多钱?还是硬货?”
⑪花婆说:“我替人家送的。”
⑫张秀说:“那就不是你的。”
⑬花婆说:“可在我身上带着呢。”
⑭张秀一挥手:“别跟我啰嗦了,走吧。“
⑮“你叫我走就得把钱还我,”花婆迈着小脚上去撮银元,“要不我就没脸见人了。”
⑯张秀一拍桌子上的手枪:“你既然是叫花子,还什么脸不脸的,打出去!”
⑰几条大汉一拥而上,架起花婆,凌空丢出山门。花婆挣扎着站起,一句话不说径朝山崖走去。可惜她力气不足,一跃没有跳到沟底,而是落在不深的一个石头上,只撞破了头。
⑱土匪把花婆弄上来,撕了她的衣襟替她包扎。张秀看着山门前摔碎的破碗片,抠了一会儿鼻孔说:“看不出,这婆子还这么重义!把那钱扔给她吧。”
⑲自此花婆出了名,钦差一般在洛河川通行无阻。但她依然固守着一贯的叫花子形状,到哪儿只讨一口饭吃。
⑳可是,花婆最后还是被人杀害了。她死在一个十字路口,透胸流下一摊血来,棍子碗筷还在身边,只是没了竹篮。人们报了官,县警察局却没来人。
㉑花婆葬后个把月,有怀念者到坟上烧香,意外地发现坟前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下一片淤血,子弹是从两只眼睛射进的,而他僵硬的手下就压着两把手枪。竹篮也回到花婆坟上,里边放着白花花200块银元。
㉒张秀一伙也来人看了那男子,说不是他们的人。人们于是猜测,那男子一定是外来的匪徒,还不知道花婆的善誉,及至知道了便深感羞愧,这就送还了劫物,自裁以谢罪。不然,他不会灭了自己的眼睛。
㉓地方上贴出告示,要那银元的失主前来认领。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失主到来。人们这就商议,想用那笔钱为花婆修座庙。庙名都拟好了,就叫义丐庙。这时,县警察局来人了,说要破案,就把那200块银元作为物证收了去。
㉔案子终究没破。流传在人们口头上的,仍旧是那种猜测。
(选自《小小说选刊》,略有修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劫杀花婆的土匪在得知花婆的善誉后羞愧难当,不仅还回了劫去的二百块银元,还在花婆坟前自戕谢罪。人们对花婆死因的猜测,赋予了故事传奇色彩。 |
B.县警察局在接警后没派人去调查,后又以破案为由收走了花婆被劫的银钱,这一情节的设计表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也暗示了花婆死于非命的社会背景。 |
C.无论是花婆的穿着打扮还是为人处事,都与读者头脑中固有的乞丐形象一定距离,但这又符合“艺术的真实”这一创作原则,所以,这也是小说能够打动读者的原因之一。 |
D.花婆一生命运多舛,三次嫁人,三次遇寡,在做了叫花子后,人生终于得以逆袭。作者借花婆的人生故事告诉人们,主宰人生的不是“命”,而是我们自己。 |
3.小说塑造了两个土匪的形象,手法有别,作用相同。请结合文本具体分析。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曹雪芹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方欲问时,只见小丫头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周瑞家的与平儿忙起身,命刘姥姥“只管等着,是时候我们来请你”。说着,都迎出去了。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三两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候。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只有伺候端菜的几个人。半日鸦雀不闻之后,忽见二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森列,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他。刘姥姥会意,于是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会,方过这边屋里来。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像。”
凤姐儿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了穷官儿,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没有。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凤姐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罢,得闲儿呢就回,看怎么说。”周瑞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只见周瑞家的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刘姥姥道:“也没甚说的,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甚说的便罢,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今日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没个派头儿,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着又推板儿道:“你那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咱们作煞事来?只顾吃果子咧。”凤姐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止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忙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穿了一桌客饭来。
说话时,刘姥姥已吃毕了饭,拉了板儿过来,舔舌咂嘴的道谢。凤姐笑道:“且请坐下,听我告诉你老人家。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内杂事太烦,太太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些事,都不知道这些亲戚们。二则外头看着虽是烈烈轰轰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说与人也未必信罢。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给他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知道艰难的。但俗语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周瑞家的见他说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凤姐看见,笑而不睬,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刘姥姥的跟前。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这钱雇车坐罢。改日无事,只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
(选自《红楼梦》第六回,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A.刘姥姥通过周瑞家的进了贾府,在等待凤姐的时候,只见小丫头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这一描写体现了凤姐在贾家的地位、权势和威严。 |
B.周瑞家的传达王夫人的意思,要刘姥姥“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并再次暗示和催促她,但刘姥姥却迟疑再三,言非所想,这是她的谨慎性格所致。 |
C.刘姥姥家因为生活困窘、衣食不济,前去贾府寻求经济帮助,作者设置刘姥姥这个角色进贾府,形象地说明了“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的道理。 |
D.作者安排刘姥姥进贾府,就是从一个外人的眼光来描写贾家的奢华,自鸣钟,凤姐珠光宝气的打扮,传来的一桌子饭,都写出了荣府的豪富奢华。 |
E.刘姥姥说到为难之处,推出板儿说话,作者刻意安排这个角色使他成为行乞的幌子,缓解了刘姥姥的窘态,让人不觉得她的话语那么突兀。 |
3.小说第一段写刘姥姥刚到贾府就见到一个“匣子”的细节,这样写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4.凤姐接待刘姥姥这门穷亲戚时的神态、动作,有人认为傲慢无礼,也有人认为比较得体。你的看法呢?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
狗知道
[比利时]乔治·西默尔
在巴黎市郊,从一户人家走出一个人来。他西装革履,分头油光发亮,左腋下夹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包,东张张,西望望,显得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个男子刚要加快脚步,猛然听见一声喝叫:“喂,站住!”
他顿时一怔,收住了脚步,两眼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人:一米八的个子,体壮如牛,身着长大衣,头戴一顶礼帽,嘴上叼着烟斗,一对闪亮的眼睛,在逼视着自己。
“你,你是什么人?”他有些胆怯,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来人掏出了证件。原来此人是老练的巴黎司法警察梅格雷。
梅格雷问道:“你是不是趁人不在家,想偷东西啊?”
“哪里的话!”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鬼鬼祟祟?我怎么会鬼鬼祟祟呢!”男子说,“你也太神经过敏了!”
他说完就要走,但梅格雷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叼着灭了火的烟斗,用严厉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着男子,心里想道:“难道我真的怀疑错了吗?”
梅格雷侧耳听听屋里的声音,然后摇摇头。
“外面人在说话,而屋里却无任何反应,说明屋里没有人。这人根本不像屋子的主人。如果他是主人的话,出屋时是不会那样一种神态的。”梅格雷觉得没有怀疑错。他决定把这个男子带回去细细盘诘。
“走,跟我走一趟。”
男子急了,大声嚷嚷起来:“我就是这家的主人。难道我会偷自己家里的东西吗?”
“什么?你说你是这家的主人?真是天大的笑话!”话音刚落,一只浑身长毛的狗,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嗅男子的脚。
男子摸着狗的头,对梅格雷说:“这是我家的看门狗玛丽。”
梅格雷愣了愣。
“这么说,确实是我怀疑错了?他如果不是主人,那狗是不会对他这般亲热的。”
这时,玛丽对着他“汪汪”乱叫,龇牙咧嘴地表示敌意。
“喂,玛丽,别叫!”男子发出制止的命令后,狗就不叫了。
梅格雷非常尴尬。他是个朴实而稳重的人,回想起来,在办案中还不曾出过这样的洋相呢。
玛丽离开男子,跑到电线杆旁,抬起一条后腿,撒了一泡尿。
梅格雷向那男子道了歉,正要转身离开,猛然间,第六感觉提醒了他。
“喂,你到底还是一个小偷!”梅格雷不由分说,就把男子逮捕了。
回到办公室,男子仍然叫屈不迭:“冤枉啊!你凭什么说我是小偷?你这人也太武断了!”男子一面嚷嚷着,一面望着梅格雷的脸色。
梅格雷同审讯别的犯人一样,习惯地用骑马的姿势跨在椅子上,注视着罪犯,口气十分平静:“你问我凭什么说你是小偷吗?就凭你管那条长毛狗叫玛丽!”
“它是叫玛丽呀!”
“你说谎!我问你,它是雌狗还是公狗?”
“这个……”
“我再问你,雌狗和公狗在小便时的姿势有什么不同?”
“这个……”
“嘿嘿,你现在想起那只长毛狗小便时的姿势了吧!是这条狗戳穿了你的谎言!”梅格雷叼着烟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用说你、我,就连小孩子也都知道,公狗是抬起一条后腿叉开来撒尿的,而母狗不是。试问,它明明是条公狗,怎么会叫‘玛丽’这种女性的名字呢?”
“这个……”
“这是你临时给胡乱起的!因为它一身长毛,从外表上看,根本分辨不出它是公是母。你随机应变,叫它‘玛丽’来骗人。想想吧,狗的主人竟然不知道自家狗的性别,岂不是天大的怪事吗?”
“这个……”
梅格雷步步紧逼,小偷步步后退。他除了”这个……”再也回答不出什么了。
“你一定还想叫我解释一下,既然你不是狗的主人,那狗为什么会对你表示亲热呢?那是因为你进屋时给它好吃的东西,对不对?”
“是,是的。我喂了它肉片。”
小偷把偷到的东西,乖乖地交了出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中的男子西装革履,但神态很不自然,左腋下夹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包更是让人生疑,这引起了老练的警察梅格雷的警觉。 |
B.小说中画线部分运用了动作描写、神态描写、心理描写的手法,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使文章波澜起伏,为后文梅格雷警察的动摇做铺垫。 |
C.小偷理屈词穷,连用四个“这个……”回答警察梅格雷的提问,这些语言描写刻画出小偷的窘态,也从正面突出了警察梅格雷的形象。 |
D.看到警察梅格雷的堂堂外表,心虚的小偷有些慌张,面对警察梅格雷的严厉质问,小偷故作镇静,以攻为守,企图瞒过梅格雷。 |
3.“狗知道”作为小说的标题,有什么表达效果?“狗”在文中有什么作用?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取景框(节选)
【美】雷蒙德·卡佛
一个没有手的男人上门来卖我家房子的照片。除了镀铬的铁钩子外,他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差别。
“你是怎么失去双手的?”在他说完他想说的后,我问道。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他说,“你到底要不要这张照片?”
“进来吧。”我说,“我刚做了咖啡。”我还做了点果冻,但我没有告诉这个男人,我想看他怎样端住一个杯子。
“也许我要用一下洗手间。”没手的男人说。
我想知道他怎样拿住相机的。那是一架旧的拍立得,很大,黑色的。他把它绑在皮带子上,把皮带从肩膀上绕到背后再绕回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把相机固定在胸前。他会站在你房前的人行道上,从取景框里找到你的房子,用他的一只钩子按一下按钮,照片就会蹦出来。
我一直站在窗户后面观察,明白了吧。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往前,向右转。”
弯腰,弓背,他把身子从皮带里脱出来,把相机放在沙发上,又把外套扯平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这个。”
我从他那儿接过照片。
照片里有草坪的一个角、车道、停车棚、前门的台阶、飘窗和我每次从厨房往外看的窗户。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我怎么会想要这样一张照片?
我凑近看了看,发现了我的头,我的头就在照片中厨房的窗户里。
这让我想开了,以这种方式看见自己。我可以告诉你,这会让一个男人思考很多事。我听见冲厕所的声音。他沿过道走来,一边微笑一边拉拉链,一只钩子拉住皮带,一只钩子往里面塞衬衫。
“你觉得怎样?”他说,“可以吗?我个人认为照得不错。我很有一套吧?说实话,这真是专业的才照得出来。”
“咖啡在这里。”我说。
他说:“就你一个人,是吧?”
他看着客厅,摇了摇头,说:“太难了,太难了。”
他在相机旁边坐了下来,往后靠时叹了口气,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又想告诉我。
“喝咖啡吧。”我说。我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有三个孩子来过这里,想帮我把门牌号漆在路缘上【注】。他们要一块钱。你大概不做这样的事情吧,做吗?”
这话有点儿不着谱。但我仍然注视着他。
他慎重地把身体往前倾,杯子平衡在他的钩子之间。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一人做事。”他说,“从来都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看看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我说。
我头疼。我知道咖啡对头疼没什么用,但果冻有时会有点儿帮助。我拿起了照片,“我当时在厨房,”我说,“通常我在屋后待着。”
“常遇到这种事么?”他说,“然后他们就这么站起身来走掉了,是吧?你听我说,我一个人工作。怎么样?你要这张照片吗?”
“我要。”我说。我站起身并端起杯子。
“你当然会要的,”他说,“我在市中心租了个房间。没什么,我坐公车出来,把周围的活都做完后,就去下一个城市,你明白我说的了吗?我曾经有过孩子,和你一样。”我端着怀子等着,看着他从沙发上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说:“是他们让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仔细看了看这副钩子。
“告诉我,”我说,“告诉我价钱。再给我和我的房子照几张他的钩子。”
“谢谢你的咖啡和让我用洗手间,我很同情你。”他举起又放下他的钩子。
“没用,”这个男人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我帮着他把皮带绑上。
“我可以给你个好价钱。”他说,“一块钱三张,再低的话,我就要赔本了。”
我们来到外面。他调整了一下快门,告诉我该站在哪里。我们就开始了。
我们绕着房子走,有板有眼的。有时我向侧面看,有时我看着正前方。他会说:“很好,非常好!”
直到我们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回到房子的前面,他说:“二十张了,够了。”
“不够!”我说,“上房顶。”
“天啦!”他前后看了看,“可以,你现在来劲了!”
我说:“全部的家当,他们搬了个精光。”
“看这!”男人说,又举起他的钩子。
我进屋里搬了一把椅子。我把它放在停车棚下面,但够不着。我又拿来一个木板箱,把它放在椅子上面。
在屋顶上待着,感觉还不错。我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我挥挥手,没手的男人挥了挥他的钩子。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些石头,它们让盖住切口的铁丝网看上去像是一个石头的鸟巢。你知道,那些孩子,他们把石头往上扔,希望把石头丢进烟囱里。
“准备好了吗?”我喊道,我捡起一块石头,等着他在取景框里找到我。
“好了!”他喊道。
我让手臂向后伸,大叫一声:“开始!”我尽全力把这些扔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我听见他在喊,“我不搞动态摄影。”
“再来!”我尖叫道,捡起另一块石头。
【注】美国很多州的居民将房子的门牌号漆在门前的路缘上,这有利于消防和护人员快速找到要找的地址。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讲述了一个四肢健全,有房子的人和一个没有双手,居无定所的人之间卖相片、买相片、拍相片的故事。 |
B.小说中的“我”和“没有手的男人”理解彼此的难处,有一种同病相惜的情感,细细读来小说饱含“温情”的味道。 |
C.这篇小说着重写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揭示了矛盾冲突,推动情节的发展,更有利于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
D.小说对二人做了多方面的比较,他们虽有相同的经济条件、家庭情况、不幸遭遇,但对生活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
3.小说只选取了一个生活横截面,而不追求故事情节的完整,这样构思有什么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茶魂
陈国炯
老头蹲在名茶市场两排店面连廊口,面前放着一个竹藤编织的方形箱子,像以前剃头匠的工具箱那么大,竹藤箱内铺着一层糊蚕簟的纸,纸上放着嫩绿的茶叶,大约三四斤量。卖茶的买茶的来来往往从老头面前走过,有看他一眼的,也有不看的。有一个比老头小十多岁的小平头在老头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看看老头的茶叶,也看看老头的人,偶尔会与老头搭讪几句,但不提买卖茶叶的事。
这时,走过来一位年轻人,说想买几斤茶叶自己喝,问老头:“你的茶叶是自家产的吧?”老头笑笑说:“你这话等于没问,谁会告诉你不是自家产的?”年轻人听了老头的话,觉得讲得在理,也觉得老头有点倔劲。年轻人遂问老头:“茶叶多少钱一斤?”老头说:“一千二百元一斤。”年轻人觉得老头疯了,目前市场上的茶叶最高是六百元一斤,老头的茶叶居然要比市场最高价高一倍。但年轻人想老头的茶叶估计农药打得少,应该会比茶叶铺里的茶叶绿色环保,于是与老头讨价还价起来,最后,以九百元一斤商定。
小平头见年轻人要买老头的茶叶,投去赞赏的目光,对年轻人说:“你好眼力,识货。”年轻人听了小平头的话不以为然,说:“这茶在树上长的,锅里炒的,会有什么特别,我只是看他年纪大了,蹲了这么长时间,累了,才买他茶叶的。”老头听了年轻人的话很不高兴,装茶叶的手僵在那里,很快又把刚刚装在纸袋里的茶叶倒回竹藤箱内。老头对年轻人说:“不卖了。”搞得年轻人一愣,不明原因,还以为老头嫌卖低了。年轻人说:“给你加一百。”老头说:“不卖,加一千也不卖。”年轻人悻悻地走了。
小平头看得急了,劝老头还是卖吧,不必赌气。老头不急,淡淡地笑笑,依然蹲在竹藤箱前,看看市场内熙熙攘攘的人流,也看看自己的茶叶。
又有人来看老头的茶叶,有的还他三百元一斤,也有四百元一斤。老头不卖。
临近中午,老头的茶叶仍然没有卖掉,小平头递一支烟给老头,老头接了,点上,然后问小平头:“你想买茶叶?”小平头吐一口烟雾,说:“你的茶叶的确是好茶,但我买不起,我连一般的茶叶也买不起,但我喜欢茶,我只能到茶市来看看,饱饱眼福。”
老头打量一下小平头,不问为什么连普通的茶也买不起,人家的痛,老头不会去碰。老头连说:“你真能看出我的茶叶好?”
小平头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双手十分恭敬地捧起竹滕箱,细细地打量,又用鼻子嗅嗅茶叶,十分陶醉地啧着嘴,“好茶好茶”地赞叹着。小平头问老头:“能否让我冲泡一杯?”老头说:“拿去泡吧。”小平头小心翼翼地从竹藤箱里用拥指与食指捏了一撮茶叶,放入自己随身带的透明玻璃杯内。就近走进一家茶叶铺,向老板娘要来一只热水瓶,走到老头面前,将热水缓缓地注入杯内。立时茶香飘逸,馨馥若兰;汤色清澈明亮,叶片嫩绿匀齐,一个个芽尖直立,相相如生。小平头看得眼直了。又用鼻子嗅嗅,轻轻品啜茶汤,顿感齿间流芳,回味无穷。小平头微闭双目,享受着世间少有的茶味,自言自话:“此茶必产于高山之巅,又居于水旁,此水非一般小溪的半活水,更不是山塘水库的死水,此水必是活水,是常年流动的泉水。”
老头听了小平头的话,投去赞许的目光。小平头也从老头的目光中读出了自信,继续说:“此茶长年被雾气笼罩,此雾非天上之雾,是泉水中蒸发出的水雾,寒冬不冷,酷暑不热,此茶常年在温润中生长发芽。”小平头又轻啜一口茶水,擎起茶杯打量着,说:“此茶你采摘于早晨七八点钟的时候,水分不重,又没有太烈的阳光灼晒,因此显得温润清口。”老头听得呆了,不说话,呆呆地看着小平头,小平头又打量下杯中茶,继续说道:“你对青锅、回潮、辉锅每道工序严格把控,‘抖、带、挤、甩、挺、拓、扣、抓、压、磨’技艺使用得恰到好处。所以此茶品味上乘,即使闻名遐迩的西湖龙井和大佛龙井也无法与你的茶相提并论。”小平头忽然发出一声轻叹,说:“但此茶也有一个瑕疵。”
老头听得似痴似醉时,忽然听到小平头的叹息,并说此茶还有瑕疵,惊问道:“什么瑕疵?”小平头说:“此茶炒制好后,不是放在竹簟之类竹器上,而是放在木器上,这木器还是松木板做的,稍稍消损了茶魂,但不伤大雅,仍是好茶。”这下老头把小平头当神看待了,他家用的畚斗的确是用松木板制作的,每次炒好茶后,先把烫手的茶叶放在畚斗里冷却后,再装入塑料袋里封存。
老头听完后对小平头露出膜拜之色,惊呼道:“你是茶神。”小平头听了老头的话,摇摇手谦逊地说:“不敢不敢,只是喜欢茶,爱研究而已。”遂捧着茶杯准备离去。
在小平头即将消失时,老头大声说:“请留步。”老头把已装入塑料袋里的茶叶送到小平头面前。小平头一脸惊愕,略显愧色地说:“我虽识得你的茶是世间极品,但我无力购买享用。”
老头又显得有些倔劲,将装有茶叶的塑料袋塞到小平头手上。这下小平头呆了,嘴大张着,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选自《安徽文学》2020年1 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首段交代了名茶市场的环境和相关人物,为小平头和卖茶老人之间的品茶、送茶的情节做铺垫。 |
B.年轻人买老头茶叶,既是因为茶叶绿色环保,又是因为看老人“年纪大了”“累了”而产生同情。 |
C.“人家的痛,老头不会去碰”,老人不追问“买不起”的原因,表现了对小平头的尊严的维护,反映老人的善良。 |
D.老头的茶品位上乘的主要原因是产自高山之巅,长年为泉水中蒸发出的水雾所笼罩,没有太阳光的照射,制茶工序把控严格。 |
3.“倔劲”在小说中多次出现,请简析其作用。
今夜有雪
曾 剑
眼前是一片大草地,是一望无际向同一方向扑倒的枯草。李明辉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身后的通信员也狐疑地向四周看,同样找不到兵待过的迹象。
李明辉正要往前走,前面的枯草丛忽地伸出一面红旗——一面炮长指挥用旗。小红旗在风中飘动了两下,就停止不动了。通信员急忙走过去,李明辉道一声:“慢,小心掉进去。”他惊喜地立在那儿,等着兵们给他开道,他的确找不到进去的地方。他为部属能伪装出这种效果而兴奋。
通道开了,就在李明辉的脚下。通道口的门居然是一捆高粱秆,它四周的缝隙间夹上了枯草,往那通道口一挡,与四周的枯草浑然一体,李明辉因而难以发现入口。他弯腰慢慢走进去,眼前立刻漆黑一片。但很快,一束手电光出现在他的脚前,随着他的脚尖移动。
在手电光的指引下,他走进一个战炮班的掩体,掩体内的结构还真像那么回事。四周的墙壁齐刷刷直上直下,贴着墙壁,排满了用以防潮的向日葵秆,一个大土炕占据了掩体相当大的面积。五六个士兵躺在土炕上休息,发现手电光,问了声:“口令!”见是营长,战士立即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
李明辉掀开战士的被褥,见下面铺了半尺厚的枯草。他说:“我上军部开会,仅一天时间,你们干得漂亮!如何伪装是个难题,也是这次战术演练的一大项。咱们构筑的工事隐蔽性好,实用性强,肯定能在集团军考核验收中取得好名次。大家再加加工,力争把第一名夺过来。”
战士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李明辉在坑道内走着,外面的天空虽然灰暗,但让掩体内没有一丝光亮,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
李明辉要过手电筒,打开,仔细查看掩体。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根木头上。他伸手摸了摸,又用手指抠了一阵子。
“这树干是从哪弄来的?”李明辉问。
“报告营长,是从营房带来的。”丁晓亮答道。
“我再问一次,树干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们从那边树林里砍来的,今夜有雪,我们怕天黑前完不成伪装任务。”丁晓亮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李明辉不再吱声,沿着通道,弓着腰向别的掩体走去。他看完全营的工事,各连都有新砍的树干,有的连一个掩体就用了好几根。李明辉立刻用电话命令各连:“拆除所有新的树木,一根不留!”
李明辉看一眼表,走出掩体,眼前的草滩依然一片寂静。他再次钻进掩体,下了第二道命令:“全营官兵,撤出掩体,成营横队集合。”
顷刻间,200多名官兵迅即钻出地面,成四个纵队向这边集合。脚步声、口号声响成一片。
李明辉没有向全营官兵下达“稍息”的口令,他太激动了。
李明辉说:“我知道大家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是为了我们营这个整体。在天气恶劣、条件如此艰苦的情况下,砍老百姓的树支撑掩体帐篷,也是为了把任务完成得更快更好。但我们是军人,怎么能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在这片盐碱地上,种一棵树容易吗?老百姓种树不是要用木头,而是防风沙,是为了活命,而我们一下子砍倒十几棵,不心痛吗?我是一营之长,是我考虑不周,责任主要在我。我本应带着砍树的同志,去向老百姓道歉、赔款。但是后天,军长将带领作战指挥部人员验收伪装情况,我们现在只能将树埋掉。属于我们的时间只有今天天黑前的几个小时,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为了使伪装达到最佳效果,为了在这次验收评比中取得好名次,我们必须克服困难,在下雪前搞好伪装,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声音响彻阴沉的天空。
李明辉下令:“解散,开始行动!”
瞬时,眼前的草地出现20多个土坑。李明辉摘去棉手套,用几乎麻木的手指揉揉酸涩的眼睛,心里一阵痛:这是全营官兵的心血呀,而现在又得重新开始。
当春天来临时,李明辉带领全营指挥分队,迎着第一缕春风,出现在这片旷野。村子里,老百姓便陶醉在军人的口令声中。当这动听的口令声骤然停止时,一个个身着迷彩服的兵又劳作开了。老百姓以为兵们在训练间隙挖工事。只是他们不明白,这些兵以前都是冬天临时出现在这里,今年怎么就提前到了春天。
迎春花开遍旷野时,细心的老百姓发现,他们的防护林加宽了。在风中,千株树苗像部队集合的兵,一个个站得那么直,那么整齐。
(原载《人民陆军》长城文艺版2018年1月26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开头写李明辉和通信员怀疑走错了方向,是用侧面描写的方式,展示战士们所修筑的工事隐蔽性强。 |
B.当得知战士们为修隐蔽工事而砍伐了老百姓的树林,李明辉决定立即命令拆除这些树干,目的是为了教育士兵。 |
C.小说结尾,通过补叙的手法交代第二年李明辉带领全营官兵种树,既使文章的情节更加完整,又深化了主题。 |
D.小说以“今夜有雪”为题,交代了战士们砍树伪装的原因,同时也寓意他们不惧困难、顶霜傲雪的可贵品质。 |
3.小说采用了大量的细节描写,请从文中找出三处不同类型的细节描写,并分别简析其作用。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月球特派记者发自地球的第一个报告
【意大利】莫拉维亚
这是一个奇怪的国家。
这儿居住着两个种族,他们不论在精神方面,或者就某种意义来说,在肉体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种族叫富人,另一个种族叫穷人。“富人”和“穷人”这两个字眼的涵义颇为含糊,由于记者不太精通这个国家的语言,因而无法加以考证。我们的情报绝大部分是从富人那里获得的,因为跟穷人比较起来,富人更善于交际,喜欢闲谈,并且以殷勤著称。
据富人说,谁也不清楚,穷人这个种族究竟是打什么地方来的,至于他们定居在这里的年代,或许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从此,他们不干别的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繁衍生殖,而且始终不肯改变他们那种不讨人喜欢的习惯。凡是了解穷人这种习惯的人,或许都会加以责备,并且认为富人是有道理的。
首先,穷人不喜欢整洁和美观。他们身穿的衣服总是打满了补丁,龌龊不堪。他们的住房阴暗简陋,家具不但十分破旧,而且式样难看得很。可是,由于一种古怪的毛病作祟,他们似乎都宁愿身穿破烂的衣服,却不肯穿戴时新的服装;宁愿住在破旧的平房里,却不肯搬进别墅和华屋大厦;宁愿使用价格便宜的家具,不肯要富丽堂皇的陈设。
事情确实如此。①富人说,事实上,谁敢断言自己曾经见过一个打扮漂亮、身居豪华府邸和过着奢侈生活的穷人呢?
事情不止于此。穷人还不喜爱文化。很难看到有什么穷人阅读书籍、参观博物馆或者去音乐厅欣赏音乐。至于说艺术,穷人更是茫然无知,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地把石印油画当作艺术大师的作品,把卢卡的半身雕像跟普剌克斯忒利的雕像混为一谈,把庸俗的小调当成巴赫的前奏曲。富人告诉我们,穷人的娱乐是最粗俗低级不过的:酗酒,跳不堪入目的舞蹈,玩木球或者踢足球,拳斗以及其他同样庸俗的消遣。富人异口同声地说,可以肯定,穷人是更喜欢愚昧,而不要文明的。
还有,穷人讨厌大自然。每当美好的季节来临的时候,富人总是离开城市,到海边、乡村,或者到山区去度假,在碧蓝的大海里洗海水澡,呼吸新鲜的空气,欣赏阿尔卑斯山幽静的风光,以休养生息。然而,穷人却说什么也舍不得离开他们那个散发着难闻的臭气的住宅区。他们不去享受田野风光,却宁愿去令人生厌的郊区草场;他们甘愿待在自家的阳台上,也不去欣赏山区的美丽景色。富人不禁问道,在我们这个时代,怎么能够不喜爱大自然呢?
那么,穷人留在城市里,至少是为了进行社交活动吧。情况完全不是这样。除了那些叫作工厂的地方以外,他们似乎不晓得其他的交际场所。简直难以想象这些工厂的景象是多么令人可悲:在用混凝土和玻璃造成的房子里,阴森森的,到处污秽不堪,烟雾弥漫,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冬天,室内冷得滴水成冰,夏天炎热炙人。
坦率地说,有些穷人不肯住在城市里,却极愿在荒僻的乡村落户。②他们只热衷于一件事,请相信,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嗜好,就是用一把笨重的铁家伙,整天翻弄土地。一年四季,日日夜夜,不管是骄阳似火,还是大雨倾盆,都是如此。富人说,请你们想想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比这更需要智慧、更富有乐趣的事情要做啊!
另外还有一些更为古怪的穷人,他们喜欢深深的黑暗,而不要明媚的阳光,宁愿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也不喜欢明朗的蓝天。他们蜷曲在深邃、漆黑的地道里,埋头开采一种什么石头,仿佛从中获得无穷的乐趣。据说,这种地方叫作矿井。不过,从来没有一个富人异想天开,想下矿井去的。
穷人用一个很特别的字眼来称呼这一切:劳动。这个字眼的涵义,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捉摸和神秘莫测的。穷人极其喜爱他们的这种劳动,由于某些我们无法弄清的原因,当工厂关门、矿井瘫痪的时候,穷人就提出抗议,高声呼喊什么口号,并且以骚乱和暴动相威胁。富人说,他们对此实在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在他们看来,在某个舒适的大厅里;或者在某个颇为体面的俱乐部里集会,不是轻松得多,更能赏心悦目些吗?
穷人还有一种令人奇怪的表现:他们对健康漠不关心。事实上当人们看到他们对待恶劣气候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他们生病时那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从来不进药铺买药,不去疗养院休养,甚至在必须卧床休息几天、几周或者几个月的时候,他们也根本不愿意躺在家里。
富人解释说,穷人之所以对健康持满不在乎的态度,是这样一种荒唐的癖好在作祟的缘故:他们无论在工厂、矿山或者是田间,都不愿意旷一天工。③这真是难以理解的咄咄怪事,然而事情确实如此,原因就在这里。
关于穷人,关于他们留恋那些有害的、粗野的和古怪的癖好的情形,那是永远也讲不完的。不过,探讨这种反常行为的根源,倒是更有趣的事儿。
富人告诉我们说,自古以来,人们就对穷人这个种族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学者们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学者认为,穷人的反常行为不妨说是由于性格乖戾造成的,是自觉自愿的,因此可以帮助他们纠正恶习,把他们改造过来。相反,另一派学者却断言,穷人的性格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所以无可救药。前一种学者主张对穷人采取积极开导和说服教育的办法。后一种学者颇为悲观,认为采取镇压手段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看来,后者是有道理的,因为,迄今为止,一切关于整洁、美观、华贵、娱乐文化修养的教育,都是枉费心机,徒劳无益。
此外,尽管富人对穷人关怀备至,穷人却一点儿也不领情,不喜欢富人。但是应当承认的是,对于穷人的生活方式,富人也从来不掩盖自己厌恶的情绪。
如同过去的访问一样,我们也想听听另一方面的声音。为此,我们向穷人作了调查。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穷人除了本国语言之外,对其他语言一概不懂。然而,我们最终得到了异乎寻常的答案。原来,造成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鸿沟的唯一根源在于,富人拥有一种称作“金钱”的东西,而穷人恰恰相反,几乎一无所有。
我们很想看看,这种能造成如此巨大隔阂的金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我们发现,这不过是一些印花的纸张,或者是金属的圆片而已。
由于穷人喜欢掩盖真相的特点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我们怀疑这种所谓的金钱竟是导致如此奇怪现象的决定性因素。
因此,我们再重复一遍:④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啊!
(吕同六 译)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及艺术手法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作者假托一位来自月球的特派记者发自地球的报告,将日常生活中人们习以为常的贫穷现象,进行了全新的展示和揭露。 |
B.文中富人眼中的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古怪的,穷人都不喜欢整洁,不喜爱文化,甚至讨厌大自然,只喜欢在阴暗的地道中劳动。 |
C.文中穷人的特点大多是在与富人的对比中归纳出来的,如富人懂得欣赏艺术,讲究文明,而穷人对艺术茫然无知,更喜欢愚昧。 |
D.小说语言极具讽刺意味,作者把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以及自己的感情融汇于故事之中,揭示出生活中贫富差距之大这一现象。 |
A.句子①运用反问手法,强化了生活中没有打扮漂亮、住豪宅和生活奢侈的穷人,表明了穷人与富人截然不同。 |
B.句子②中富人把一些穷人的劳动说成是他们“唯一的嗜好”,体现了富人对穷人劳动的不解,表明二者差距之大。 |
C.句子③中特派记者对穷人热衷劳动而不关心自己健康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解,由此也能看出其对穷人的同情。 |
D.句子④结构上照应了开头,使得文章首尾圆合,结构完整;内容上通过月球特派记者的再次感叹,引发人们深思。 |
4.有人评论莫拉维亚的作品中“充满了人类的自省意识,批判了社会冷漠、堕落的习气”,请结合文本说说你的理解。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惨败
【德国】迪格尔
弗兰克·凯斯特纳在酒吧门口愣住了: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与他(弗兰克)的女友艾尔柯坐在吧台上。男子穿着时髦,黑发卷曲,两鬓斑白。他们在兴奋地聊天。
“你好,弗兰克!”艾尔柯说,“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马尔克·博内,从萨沃伊来的老朋友,我在那儿的酒吧干过活……”博内与弗兰克握了握手就马上告辞了。
“看样子像是个有钱人,”弗兰克对艾尔柯说,“他做什么生意?”
“宝石,”艾尔柯梅纳丝回答道,“他可是腰缠万贯呢。”她疑惑地注视着弗兰克,继续道,“我们的打算怎么样了?”弗兰克耸耸肩,“不行呀,没有贷款。”他突然莞尔一笑,“宝石,那倒是好东西。要是能弄到莱因霍尔德的宝石就好了。”
“莱因霍尔德是谁?”
“我的一个叔叔,”弗兰克解释道,“他先前做珠宝生意,等他赚足了钱,有了一幢湖滨别墅就洗手不干了,现在正悠哉悠哉地颐养天年呢。他比我大二十岁,五十五岁左右。”弗兰克叹息着,“他将宝石藏在保险柜里。自从妻子死后,他一直独身。我在想,总有一天那些宝石全都会归我的。我是他的继承人。”弗兰克欲言又止,眼睛看着艾尔柯,“这个博内也买那些来路不明的宝石吗?”
“我想是的,”艾尔柯回答,“你那位莱因霍尔德的全称是什么?”她顺便问道。“莱因霍尔德·拉里……”
位于湖滨的一幢白色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艾尔柯·梅纳丝看见一位留着大胡子、头发蓬松、脸色黝黑的宽肩膀男子。
艾尔柯身穿迷你裙,腋下夹着一只公文包。她嫣然一笑:“您好,拉里先生。我们在编制一份此地湖滨环境状况的公文,所以倾听附近居民的看法是至关重要的。有什么建议或是不满的地方……”
拉里闪过一边:“您请进。”他站在看得见风景的窗子旁边的家庭酒吧前问,“您想喝点什么?”“您喝什么,我也喝什么。”艾尔柯回答。她的包打开着,就搁在她身旁的椭圆形的桌子上。艾尔柯左手拿起一杯马提尼酒。拉里笑眯眯的,紧紧地靠近她。他只感觉臂部被针刺了一下,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艾尔柯架起二郎腿坐在桌旁。莱因霍尔德·拉里戴着手铐被反绑在橡木椅上,口里被塞着东西。
“这是一种没有副作用的镇静剂,”艾尔柯说,“您只是小睡了半小时。我正好浏览了您的房子,也找到了保险柜的钥匙。我现在还需要的就是密码。我这就把堵口物拿走。您清楚得很:叫喊并没有用的。”
拉里抿了抿嘴唇,问她到底想怎么着。“真是蠢货,”艾尔柯回答,“我只有知道了密码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幢房子我已经观察好久了,谁也不会来的——即使有人来,我也不会去开门。”拉里考虑了一会儿,紧张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位红发女郎。“一定是有人向你通风报信了,”他说,“大概是那个弗兰克吧?”
肯定是我认识的某个人,他想道。也就是说,只要他死不了,她就休想溜走。难道有人到此掠走价值百万的宝石,是想日后蹲班房的吗?
当他不再说话时,她重新拿东西堵住他的嘴。现在刚过下午四点。在弗兰克面前她从没有暗示过她的计划。
约八点半时,门铃响了。艾尔柯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她站起身,脱下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朝门上的警眼向外面望去……
“弗兰克·凯斯特纳先生在吗?”
弗兰克点点头。正是他所期待已久的人:两名刑警。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礼拜,他对此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莱因霍尔德·拉里家里难得有客人来访,因此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好长时间。
“是有关您叔叔的事儿,”警官说,“莱因霍尔德·拉里先生,他……死了。”
当然是他死了,弗兰克想。这些先生无疑也知道他是何时死的,他们一定是来问弗兰克,这阵子他在哪儿。没有问题:他跟艾尔柯谈起过出差的事儿,十四天前,后来他确实出过差,再后来他在艾尔柯那儿露过面。尽管在这期间他曾神不知鬼不觉地匆匆去了一次那儿的湖滨……
“您是他最亲的亲属,”警官迟疑说,“拉里先生立下了遗嘱,将全部财产捐赠了。不过我们来这儿是想告诉您:您叔叔死得非常特别——他是渴死的。”
“他是……什么?”
“对了,他被绑在椅子上,后来邮递员向我们报了警。我们打开门,发现除他之外还有一名女尸。她躲在门后,大门的警眼上方有一个弹孔。那个女人显然是想看清门外是谁,而外面的人等到窥视孔由明亮变成暗黑时,马上开了枪。或许她正好将头凑到门后,替拉里先生他……”
“那个女人……她是谁?”弗兰克低声打断他。“她是艾尔柯·梅纳丝。您认识她吗,凯斯特纳先生?”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篇描写艾尔柯与博内“兴奋地聊天”,为后文弗兰克对拉里实施绑架这一情节做了铺垫,构思很精妙。 |
B.“艾尔柯身穿迷你裙……她嫣然一笑”,此句通过对艾尔柯的服饰和神态的刻画,突出了艾尔柯的别有用心。 |
C.弗兰克在谈到叔叔年龄时忍不住“叹息”是神态描写,表达了对他来说要继承这笔财产需要等太久的遗憾。 |
D.文中“拉里笑眯眯的,紧紧地靠近她”这一细节刻画,突出了拉里好色的特点,这也正是他将自己置身危险的原因。 |
3.小说标题“惨败”意蕴丰富,请从弗兰克的角度对此进行阐释。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老人与狗
【英】吉米·哈利
我再看看登记出诊的单子:“狄恩,汤普生院子,三号,老狗生病。”
德禄镇这一类的院子很多,事实上,就是小街,像狄更斯小说中的小街。三号是在小街尽头,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当我敲门的时候,门板剥落的油漆不住地跳动。一个小个子白头发的老人来应门。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不过一双眼睛倒很有神。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百衲的。
“我是来给您的狗看病的。”我说,老人笑了。
“先生,我很高兴您能来,我很为那老家伙发愁。请进,请!”
他带我到一间狭小的客厅:“我现在就一个人住,先妻一年前过世了。她平日最爱这只老狗。”
贫穷的证据处处可见。破烂的家具,无火的壁炉,壁纸破裂斑驳,空中还有股霉味,老人的正餐正摊在桌上,一丁点成肉,两三个山芋,一杯茶。这就是靠老年救济金式的生活。
屋角,躺在毯子上的,就是我的病人。它从前一定是只大而强壮的狗。不过现在,年老的痕迹显在它花白的毛上,显在它无光彩的眼珠上。它静静地瞅着我,毫无敌意。
“狄恩先生,它很老了吧?”
“可不是,14岁了哟!不过它一直像只小狗似的到处跑呀跳呀,直到几个星期前才停的。真是一只了不起的好狗,一生从未咬过人。孩子们随便怎么捉弄它,它都不冒火。它如今是我惟一的朋友了。我希望您能让它很快好起来。”
“狄恩先生,它肯吃东西吗?”
“一点儿也不吃,这实在很奇怪,想想它从前多能吃!吃饭的时候它老是坐在我旁边,把头放在我膝上,不过最近它不这么做了。”
我看着这狗,心里越来越不平静。它的肚子鼓得好大,流露真相的痛苦已经很明显了,呼吸困难,嘴唇哆嗦,眼神是那么焦急,无可奈何。
当它的主人说话的时候,①
我小心翼翼地摸它的腹部,腹部有积水。“来,老朋友,翻过来看看。”我慢慢地把它翻过来,刚翻过来,它就痛得痉挛了,哀求地看着我。如今病因是太明显了。
在它瘦弱的腹肌下,我摸到一大团硬块,非常之大,很明显已经无法开刀切除了。我一面轻抚着老狗的头,一面整理着我的思绪。实在很难开口。
“它还会病很久吗?”老人问我。一听到这亲爱的声音,咚咚,②
“狄恩先生,真对不起,恐怕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您看到那一大块肿块吗?是因为里边长了东西。”
“你是说……癌?”老人软弱地问。
“我怕是的,已经蔓延得太广了,现在已经没法子了。我真希望有什么方法我可以为它做点什么,可是没有办法。”
老人好像听不懂我的话,他的嘴唇直抖:“它要死了!”
我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我们实在不能让它这个样子自生自灭,是不是?它现在已经够痛苦了,不久情况还会更坏。您不觉得最仁慈的办法就是让它安眠?它的一生也算得上长寿多福的。您说是不是?”我一向做事都是力求明快,实事求是。可是,今天,这些道理听起来好空洞。
老人静默良久,然后他说:“请等一下。”于是他跪在狗旁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狗头上的花白老毛。静寂中,③
老人跪在那儿好大会工夫。我就站在这间没有欢乐的房间里,把墙上褪色的图画、破裂的窗帘、弹簧断了的椅子都看在眼里。
终于,老人挣扎着站起来了,干咽了一两下,然后他哑着嗓子说话了,眼睛也不看我:“好吧,你现在就做吗?”
我把针筒灌满,一面跟老人说:“您不用担心,这是绝对没有痛苦的。只是过量的麻醉剂而已,是让它有个轻松的了结。”
针打进去的时候,老狗一动也没动,等麻醉剂进到血管以后,它脸上焦虑的表情没有了,肌肉不再紧张了,等全部针药注射完的时候,它的呼吸已经停了。
“就这样子吗?”老人轻声问道。
“就这样子了。”我说,“它再也没有痛苦了。”
老人静静地站在那儿,只有双手不停地一开一合。当他最后转过头来面对我的时候,他的眼睛又恢复光亮了:“对的,我们不能眼看着它受罪,我很感激您所做的。先生,我该付你多少钱呐?”
“啊,不用付钱,狄恩先生,”我很快地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本来是路过,一点儿也不麻烦。”
老人吃惊地说:“但是你不可能服务而不收费。”
“狄恩先生,请不要再提了。我不过是路过您门口而已。”我说了再见,就出来了。到了街上,街上有穿梭来往的人群,耀眼的阳光,可是我的眼睛却只看到一间幽暗的小屋,老人,和他的死狗。
(选自《万物既伟大又渺小》)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提及“狄更斯小说中的小街”,是让读者通过联想把它与眼前的小街联系起来,表现小街的残破,暗示老人的可怜。 |
B.“贫穷的证据处处可见”引出下文对家具的描写,突出老人住处的简陋寒碜。与上文老人的形象特征形成呼应。 |
C.“我”对老人说“它的一生也算得上长寿多福的”。这是“我”试图用美丽的谎言安慰老人,希望他能接受狗的离去。 |
D.结尾写“我”出诊而坚持不收诊费,这一行为可见“我”内心被触动,并且我对于无法治愈胸的疾病感到无奈和愧疚。 |
A.标题《老人与狗》,明确了小说的主要形象,而文中“我”的形象也并非次要,小说正是通过三者的对比映衬来表现主旨。 |
B.“哀求地看着我”“空白的无可奈何的眼神”等细节描写,与老人提到的狗的反常行为相照应,也为下文狗的离世作铺垫。 |
C.小说以第一人称“我”来讲述故事,从一名乡间兽医的视角见证了人与动物的共处、生命之间的对话,增强故事的真实性。 |
D.作为纪实文学,小说的文风平实而温暖,通过“我”在一次日常出诊中的经历和感受,体现出作者对现实人生的深切观照。 |
4.本文选自吉米·哈利的自传体小说集《万物既伟大又渺小》,此书还有一个译名《大地之歌》,你喜欢哪一个?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