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硬币
(日本)黑岛传治
“妈妈,买根陀螺绳儿嘛。”
藤二缠起妈妈来了。
“问问爸爸看,叫买不。”
“说行哩。”
妈妈对所有的事情都很小气,一个原因是家里的日子难过。尽管是答应给买了,还要把堆房翻腾一遍,看清楚是不是还有健吉玩旧的绳儿。这沿河的小村庄的孩子们,都聚集到庙门前去,把新绳儿缠在新陀螺上使它转动起来,两个人一组撞陀螺,比输赢。孩子们把这种玩法叫作“撞嘎嘎”。缠好绳儿使劲一抽把陀螺撒出去,就飞快地转动起来。两个人一起撒,轮流让自己的陀螺去撞对方的,直到一方的陀螺停止转动,先倒下来的就算输了。“瞧,光俺一个人用这样又黑又旧的陀螺呢。也给俺买个新的陀螺吧。”
藤二缠着妈妈。
“陀螺,不是有一个嘛,不买也行了。”
“这个,瞧,不都这么黑了吗?……人家都是新的!”
“净说傻话,这个陀螺还不好!”健二说,他深信自己从前用过的陀螺好,同时总觉得舍不得拿钱给弟弟买陀螺。
“嗯。”
原来,藤二是哥哥说啥都相信的。
“这个陀螺好呀,不信跟他们比比看。能够打败它的陀螺,谁也不会有的。”
说到这里,陀螺用旧的,算是说通了。可一到跟妈妈两个人去买绳儿时,藤二却又贪婪地摸弄起铺子里装在木盒中的涂得红红绿绿的新陀螺来了。
“阿藤啊,不要那么摸人家铺子的东西呀,都给弄脏了。”
母亲边请杂货铺的老板娘拿出绳儿来看,边嘱咐藤二说。
“不不,摸摸也不妨事的。”
老板娘和气地说。绳儿一共有几十条,都剪得一般长,其中只有一条比起别的来短那么一尺左右。那是按尺码量着剪下来,最后剩了那么一条不足尺码的。
“多少钱一条哇?”
“一条一角钱呀,那条短的就算您八分钱吧。”
“算八分钱……”
“是啊。”
“那么,这条短的就好了。”
说着,母亲拿出一角钱,找回来两分钱硬币,就仿佛是赚了两分钱一般感到高兴。直到催藤二回家,他还在玩弄那盒子里的新陀螺;看起来,是十分爱惜的样子。然而,却也并没有硬逼着给他买,就跟着母亲回来了。
邻村庙前的广场上,来了串乡的摔跤班子。孩子们都结伴去看热闹。藤二也想去,但是正赶上收割稻子大忙的节骨眼儿上,而且牛棚里上了轭的牛,也正拉磨磨粉,团团地围着中间的柱子打转,得让藤二看着。
“连看牛都讨厌,那该怎么办呀!”不知怎的,藤二讨厌看牛。他把绳儿拴在牛棚房檐下的柱子上,两只手摇住绳头儿用力捆着。
“那么,你就去赶麻雀吧?”
“不。”
“你这么任着性子怎么行啊,粉得磨,麻雀又会来吃稻子!”妈妈带着生气的口吻说。藤二似乎在跟柱子拔河一样,转过身子去拉绳儿,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大伙儿可都去看摔跤的了!”
“像咱家这样子的穷棒子,哪儿能够去干那样的事啊!”
“嘿!”藤二失望地喊着,还是一个劲儿地抻着绳儿。
“那么抻,绳儿可要折了。”
“哼,比人家的都短呀!”
“抻也长不了——那么抻要摔到后面去的呀!”
“嘿,一抻就长了。”
这时候,爸爸回来了,盯着藤二说:“阿藤,你嘟囔什么呀!”
“瞧,这不是挨说了吗?——喏,看着牛啊。”
妈妈乘机安顿好就下田去了。爸爸把小麦倒在漏斗里,看清了温顺的牛正在望着人脸,慢腾腾地拉着磨,就出去了。藤二自从买了陀螺绳,到孩子们中间去转陀螺,就慢慢发现自个儿的绳比别人的短很多。这使他感到不开心。把绳儿的一头并齐,一比,他的绳儿比谁的都短。他才六岁,跟上了学的大孩子搞“撞嘎嘎”,就总是输。他觉得绳儿短,再比还是要输的。于是,他以为揪住绳儿的两头一抻就会变得跟别人的一样长了,所以他总是不断地抻绳。他一面看着牛,把绳套在中间的柱子上,揪住两头用力抻,嘴里仿佛在念叨着:“绳儿啊,长长了吧。”
牛就在他身后团团地转着。
健吉正在割稻,去看摔跤的许多孩子成群结队地回来了。他们归途中,到处停下来玩着陀螺。后来,一家三口人又割了一会儿稻子,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才担着稻捆回家来了。
“牛棚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哇?”
“嗯。”
“藤二上哪儿去玩了吧?”妈妈放下稻捆走上前去往牛棚里一瞧,吓了一大跳,颤抖着叫了起来:“阿健啊,快来!”健吉扔下稻捆儿,赶忙跑过去,发现看牛的藤二,一手握着陀螺绳儿,躺在阴暗的牛棚里,脖颈断了,满头是血。黄牛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在守护着孩子。夕阳穿过竹窗棂,照着黄牛的眼珠。一两只苍蝇在黄牛身旁嗡嗡地煽动着翅膀……“蓄生!瞧你干的好事!”黄牛吓得口吐白沫,在牛棚里跑来跑去。牛轭打烂了,六尺扁担也打断了。从那以后,三年过去了。
“那时候,叫他去看摔跤的就好了!”
“不给他买那么短的陀螺绳儿就好了,可是——他是把陀螺套在柱子上用力抻,一只手抻脱,栽倒在地上,给牛踩死的。不给他买那根短绳儿就好了,可是——省下两分钱又顶什么用啊!”妈妈一想起藤二,就这么叨咕起来;直到如今,还要流泪哩。
(有删改)
【注】此文作于1925年,当时日本的资本主义侵入农村,地主富农残暴,大量农民破产,十分贫困。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中写“孩子们‘撞嘎嘎’”“串乡的摔跤班子”“上了轭的牛拉磨磨粉”“麻雀又会来吃稻子”等内容,弥漫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
B.买陀螺绳儿的时候,藤二玩弄着新陀螺,看起来十分爱惜,却并没有逼着妈妈买,说明他年龄虽小却比较懂事,答应了不买就不再缠闹。 |
C.藤二讨厌看牛,也不愿意去赶麻雀,是因为他想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去邻村看摔跤,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陀螺绳儿短经常输掉比赛不开心。 |
D.“妈妈一想起藤二,就这么念叨起来”,不同于《祝福》中祥林嫂说阿毛的事情,“妈妈”念叨的内容主要表现了“妈妈”因儿子死去的悲伤。 |
A.本文以对话为主,通过语言塑造人物,如“哼,比人家的都短呀”“瞧,这不是挨说了吗?——喏,看着牛啊”表现了藤二的天真活泼。 |
B.“像咱家这样子的穷棒子”正面说明了藤二一家家庭贫困;别的孩子都去看摔跤了,六岁的藤二却要在家里看牛,从侧面反映了这一现实。 |
C.小说中“那么抻要摔到后面去的呀!”“看到温顺的牛正在望着人脸,慢腾腾地拉着磨,就出去了”等情节为后文藤二出事做了铺垫。 |
D.“夕阳穿过竹窗棂”“一两只苍蝇在黄牛身旁嗡嗡地煽动着翅膀”等属于环境描写,渲染出一种死寂的氛围,突出了小说的悲剧色彩。 |
4.小说的悲剧看似是一个偶然事件,实际上背后有复杂的原因。请结合小说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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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犯
[俄罗斯]契诃夫
在法院审讯官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无比的庄稼汉,穿着花粗布衬衫和打补丁的裤子。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的,一脸的麻子,两条浓眉耷拉着,让人很难看清他的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他还光着脚。
“杰尼斯·格里戈里耶夫!”审讯官开口说道,“你往前站一点儿,回答我们的问题。本月7日,也就是7月7日早晨,铁路护路员巡查路况时,在141俄里处,当场发现你在拧铁轨上用来固定枕木的螺丝帽,瞧,就是这种螺丝帽……他便把你和螺丝帽扣留了。是这样吗?”
“啥?”
“事情是护路员说的那样吗?”
“是的。”
“好的。嗯,那你拧螺丝帽干吗?”
“啥?”
“你别老‘啥、啥’的,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拧螺丝帽干吗?”
“要是不干吗,我就不去拧了。”杰尼斯声音嘶哑地说,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你用螺丝帽做什么?”
“就那种螺丝帽吗?我们用它做钓鱼坠……”
“你说的‘我们’是指哪些人?”
“我们,就是老百姓呗……也就是克利莫夫斯克村的农民。”
“听着,老兄,你别跟我装糊涂了,用不着胡扯什么钓鱼坠儿!”
“我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没撒过谎,在这里我敢撒谎吗……”杰尼斯嘟囔着,眨巴着眼睛,“再说了,大人,没有坠儿能行吗?你把鱼饵或者蚯蚓挂到鱼钩上,要是没有坠儿,它能沉到水底吗?我撒谎了吗……”杰尼斯发出了一阵冷笑。
“这样说来,你拧下这个螺丝帽就是为了拿它做鱼坠儿了?”
“不为这个又为啥呢?它又不能当羊拐子玩儿!”
“你也可以拿铅块、子弹壳做坠儿啊,或者钉子什么的……”
“铅块在路上捡不到,得去买,而钉子又不合适。螺丝帽虽然难弄,但比其他东西都要好……很沉,而且有个窟窿。”
“你装什么糊涂!难道你还没弄清楚,笨蛋,你这一拧会拧出什么后果?如果护路员没有发现,火车就有可能出轨,就会死很多人!而这些人是你害死的!”
“大人!我干吗要害他们呢?难道我是恶棍吗?”
“在你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火车出了事故呢?你虽然只拧掉了两三个螺丝帽,但也许火车就是因为这而出了事!"
杰尼斯阴笑着,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看着审讯官。
“得了吧!这些年来,全村人都在拧螺丝帽,还不是照样平安无事?假如我撬了铁轨或是搬了一根木头放在铁路上,哎呀,那么,火车可能会被撞翻,可是呸!就那么一个螺丝帽!”
“你知道不,就是那些螺丝帽把铁轨固定在枕木上的!”
“这个我们……我们又没拧下所有的螺丝帽……还留着许多呢。”
杰尼斯打了个哈欠,并在嘴巴上画了个十字。
“去年这里就有一列火车出轨,”审讯官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去年的火车脱轨……我终于弄明白了!”
“您可是读过书的人,所以您是懂道理的人,您刚才所说的,句句在理。而那个护路员不过就是个乡巴佬,什么都不懂。他抓住我的衣领就把我给拽来了……”
“你听着,《刑法》第一千零八十一条规定:凡蓄意破坏铁路,致使该路上行驶中的,运输工具发生危险,且肇事者明知该行为有可能将造成灾……不可能不知道,拧掉螺丝帽会引发什么后果……该肇事者当判处流放并服苦役。”
“您当然知道得最清楚了……可我们是睁眼……我们哪懂这些啊!”
“你其实什么都懂!你只是在撒谎,装糊涂而已!”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如果您不信,就到村里去问问没有鱼坠只能钓到欧鳇鱼。”
“嗨,住嘴……”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杰尼斯不时地变换双腿的位置,望着铺着绿色桌布的桌子,使劲儿眨巴着眼睛,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铺着绿绒布的桌子,而是刺眼的阳光。审讯官在快速地写着什么。
“我可以走了吗?”杰尼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不行。我得先把你抓起来,然后让你去坐牢。”
杰尼斯不再眨眼,微微抬起浓眉,疑惑地望着审讯官。
“为什么要坐牢呢?大人,我没空,我还得去赶集呢,还得到叶戈尔那里要回三卢布的油钱……”
“住嘴,别吵了……”
“如果真的犯了事,我也认了,可就这样去……要是您怀疑我欠税,我的大人,您可别相信村主任……村主任算账时净作假,这一点我可以向老天爷赌咒……”
“我烦透你了,喂,谢苗!”审讯官吼道,“把他带下去!”
“我们家三兄弟,”杰尼斯嘟囔着,两名强壮的法管正拽着他走出审讯室,“兄弟帮兄弟又不是义……兄弟交不上税,而我杰尼斯却去承担什么责……你是什么狗屁法官!……你们应该靠本事断案,不应该无中生……哪怕是该被刀剐,也得犯了事才行啊,也要凭良心啊……”
(朱宪生译,有刑改)
背景:1856年,沙皇意识到了改革的必要性,在1961年俄国实行了农奴制改革。
文章最初发表是在1885年,表现出俄国社会不同阶层之间不可调和的隔膜和矛盾。社会制度造成俄国阶级固化、阶级间利益相互冲突。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一段中,对庄稼汉穿着、外貌的描写,既从正面交代了庄稼汉困窘的境况,又从侧面反映了审讯官与之不同的生活处境和居高临下的态度。 |
B.小说写杰尼斯由“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到“使劲儿眨巴着眼睛”,从这些细节描写中可以看出杰尼斯始终都认为自己没有犯罪。 |
C.小说多次写到审讯官与克利莫夫斯克村的农民杰尼斯的对话,虽然法官站在农民的立场同情杰尼斯,但由于杰尼斯确实犯罪了,还是判罚他坐牢。 |
D.小说在作品中没有直接表明作者的主观态度,而是客观冷静地写人叙事,同时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思考空间:这与《装在套子里的人》相似。 |
3.“叙事的对话性”是该小说的特色,这种特色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穿墙记
(法)马歇尔·埃梅
从前,有一个异人,名叫杜蒂耶尔。他住在一个公窝的第四层楼上,有不费吹灰之力穿特过壁的奇能。此人留着一撮黑山羊胡,架着一副夹鼻眼镜,在登记局当个三等小职员。
杜蒂耶尔发现他的穿墙本领时,正值四十三岁。他趁公体无事,去看医生。医生经过诊断便给他开了处方:长效比雷特粉与米粉及半人半马激素合剂,每年服两片。杜蒂耶尔吃了二片便将药往抽屉里一扔,就把这事丢置脑后。如果不是因为受到新主任菜居叶无端的欺负,他也许会安分守己地过完一生。“这封信,写得不像样子,给我重新写一封!真给办公室丢脸!给我重写一封!”
前几天已经被打发到办公室隔壁的杂物堆放室的杜蒂耶尔正想申辩,菜居叶先生却不容他开口,雷吗般地大吼一声,骂他是因循守旧的老蟑螂,把手中的公文揉成一团,照他脸上一掉,转身就走。
杜蒂耶尔决定不再逆来顺受,他穿墙破壁,一半身体在墙里,一半在墙外,把咒骂如数奉还给菜居叶。新主任冲进小黑屋,杜蒂耶尔坐在那里,跟平时一样,手握笔杆,一声不响地埋头工作。于是,刚到第二个星期,新主任就吓破了胆,送进疗养院。
没有人拿他当回事。为了改变人们对自己的印象,他想从报纸上找点东西,激发激发灵感。他最后把注意力转到“社会新闻”这个栏里。
杜蒂耶尔首次作案,是盗窃塞纳河右岸的一家大银行,临走用红粉笔留下他的化名:嗄鲁一嘎鲁,签名下边还画了一道,笔体显得非常潇洒。每天夜间,他都有惊人之举,不是盗窃银行,就是搬空珠宝店,再不就叫一个阔佬倒霉。从巴黎到外省,凡是多少有点想入非非的女人,无不渴望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他。可是,杜蒂耶尔每天还是按时上班。
早晨,同事们一上班,就开始评论一个叫嗄鲁—嘎鲁的人抢劫夜间银行的奇案。“这个嗄鲁一嘎鲁,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超人,是个天才。”听到这样的赞扬,杜蒂耶尔窘得满脸通红,在眼镜后面闪烁着友好感激的目光。有一天,这种众望所归的气氛,消除了他的一切顾虑,他觉得再也不能隐瞒下去了。他打量一下同事们,接着语气谦虚地宣布:“要知道,嘎鲁一嘎鲁,就是我呀。”全场顿时哗然,杜蒂耶尔的一句交心话,惹得全体大笑不止。从此,大家一见面就逗他,嘲笑起来没完没了。
几天之后,嘎鲁一嗄鲁在和平街的一家珠宝店作案,让夜间巡逻队当场拿获。当时,他作完案,在收款台上留了名,高唱一支饮酒歌,还挥舞一只金杯子,敲碎好多玻璃。对他来说,往墙里一钻,避开巡逻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事情的经过表明,他是自投罗网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使他的同事们哑口无言,因为他们不相信他的话,搞得他十分难堪。
他被押回监狱。中午时分,他溜到监狱附近的一家饭馆用餐,喝完咖啡,给典狱长打了个电话:“喂!典狱长先生,万分抱歉,刚才出来的时候,忘记把您的钱包带上,结果被扣在饭馆里了。劳您大驾派个人来,把饭钱付清好吗?”
典狱长亲自跑了去,对他大发雷霆,破口大骂。杜蒂耶尔觉得人格受到侮辱,于当晚越狱,从此一去不再返回。这一回,他多了一分小心,把模样完全变了,即使最知己的朋友同他擦肩而过,也认不出来。只有同区的画家让·保尔的眼睛厉害。一天,他迎面碰上杜蒂耶尔,禁不住对他说:
“喂,甭装样了,瞧你油头粉面的,想混过便衣怎么着。”
“哦!你认出我来啦!”杜蒂耶尔小声说道。
他一时心烦意乱,第二天的情况有些不顺,头疼得厉害。他翻抽屉时,无意中发现几片药,于是上午服了一片,下午又服了一片。这次杜蒂耶尔在穿越房屋墙壁时,觉得与往常不同,腰部与双肩有摩擦感。不过,他认为不必介意。可是,当他要通过院墙时,明显地感到有阻力,就仿佛在一种流动的物质中行动,而且,这种物质越变越稠。他越是用力挣扎,周围物质的稠度就越大。最后,他的身体总算钻到墙心,可发觉再也无法移动了。他心中一惊,猛然想起白天吃的两片药,原以为是阿司匹林,哪知道却是医生去年给他开的长效比雷特合剂。
杜蒂耶尔好像铸在墙心里。直到今天,他的躯体与石墙依然化为一体。待巴黎街头的闹声止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夜游者来到诺尔万街,便能听到一种仿佛发自坟墓的低沉声音,他们还错当风吹过布特街十字路口发出的嘶鸣。其实不然,那是嘎鲁—嗄鲁——杜蒂耶尔在倾诉他的一腔幽怨,哀叹他显赫的生涯已经断送。在漫漫的冬夜,画家让·保尔带上吉他,壮着胆子走到僻静冷落、呼呼作响的诺尔万街,弹上一曲,以安慰那囚在石壁中的可怜人。从画家冻僵的手指飘出的一声声弦音,宛如一束束月光,泻入石隙壁心中。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杜蒂耶尔有不费吹灰之力穿墙过壁的奇能却装束平凡、身份一般,以此开篇,既紧扣题目,又设置了悬念,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
B.杜蒂耶尔去看医生,医生为他开了处方,他吃了一片就把这事丢置脑后,为以后因头疼吃错药而失去奇能被禁锢在墙里埋下伏笔。 |
C.新主任的欺负、同事的轻视,使杜蒂耶尔因循守旧、逆来顺受的性格发生转变,他惩治新主任,盗窃财物,调戏典狱长,成为非凡人物。 |
D.本文采用全知视角讲述了一个荒诞的故事,讲述自由,情节张弛有度,看似离奇而又在情理之中,能够引发读者深远的思考。 |
3.小说写杜蒂耶尔穿墙破壁最后被禁锢在墙心里,有怎样的社会意义?请简要分析。
两地主
屠格涅夫
我常在两位地主那边行猎,与他们相识,他们都是极可敬、极善良的人,在附近几个县里深受普遍的尊敬。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其中的一位、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斯捷古诺夫吧。在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他在凉台上闲聊。他朝下边瞧了瞧,顿时陷于极度的不安。
“这是谁家的鸡?这是谁家的鸡?”他大喊起来,“是谁家的鸡在花园里乱窜?……尤什卡!尤什卡!快点跑去看看,是谁家的鸡跑到花园里乱窜?……这是哪一家的鸡呀?我禁止过多少遍啦,说过多少回啦!”
尤什卡跑去了。
“简直乱了套!”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说,“太不像话!”
我现在仍记得,那几只不走运的母鸡,两只花斑鸡和一只白凤头鸡还在苹果树下悠然信步,有时用持续的咯咯声来抒发自己的情怀,骤然间,不戴帽子、手持棍子的尤什卡和另外三个成年仆人协同一致地向它们急奔过来。这一下真热闹开了。三只母鸡叫喊着,拍着翅膀,跳蹦着,咕达咕达地吵翻天;仆人们跑着,磕磕碰碰,摔倒在地;主人发狂了似的从凉台上大喊:“抓住,抓住!抓住,抓住!抓住,抓住,抓住!……这是谁家的鸡,这是谁家的鸡?”一个仆人终于抓住了那只凤头鸡,把它按住在地。正在这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蓬头散发的小丫头拿着一根长棍,越过篱笆从外边跳进花园里。
“啊,原来是她家的鸡呀!”地主高兴地喊了起来,“是马车夫叶尔米尔家的鸡!他让他的娜塔尔卡来赶鸡了……怎么不叫帕拉莎来呢。”地主低声地加了一句,一面意味深长地一笑。“喂,尤什卡!别去抓鸡了;把娜塔尔卡给我抓来。”
在气喘吁吁的尤什卡还没有跑近那个吓破胆的小丫头身边之前,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女管家,她抓住小丫头的胳膊,在她背上啪啪地揍了好几下……
“就得这样,就得这样,”地主接着说,“揍揍揍!揍揍揍!……把鸡扣下来,阿夫多季娅,”他又大声地添了一句,并喜形于色地朝着我说,“老弟,这回打猎打得怎么样呀?您瞧,我都出汗了。”
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哈哈大笑起来。
仆人给我们上了茶。
“请问,”我开口说,“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迁到山谷那边大路旁的那几家是您的佃户吗?”
“是我的……怎么?”
“您这是怎么啦,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这可不应当呀。拨给那些庄稼人的房子太差,太小了;周围连棵树也见不到;甚至连个小鱼塘也没有;井只有一口,而且还是不顶用的。难道您就不能找个别的地方吗?”
“地界是这么划的,拿它有什么办法呢?”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回答我说,“这样划地界我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我看不出这种划法有什么好处。至于我没有在他们那边挖养鱼塘什么的——关于这些事嘛,自有我的道理。我是个老实人,按老规矩行事。依我看,老爷终究是老爷,庄稼人终究是庄稼人……就是这么回事。”
对于这样明白的不容置疑的理由,自然是没法与他再说了。
“而且,”他接着说,“那些庄稼人不是东西着呢,很令人头痛。尤其是那边的两家;先父——祝他升天堂——在世时就讨厌他们,挺讨厌他们。对您说吧,我有这样的体会:如果老子是贼,儿子必定也是贼;有什么法子呢……唉,遗传呀遗传,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坦白地对您说吧,我把那两户中没有轮到的人都送去当兵了,把他们东一个西一个地拆散开来;可也根除不了,有什么办法?他们能繁殖着呢,这些可恶的家伙。”
此时周围全然寂静下来了。只是有时吹来一阵阵晚风,每当一阵风停息在房子近处时,从马厩那边频频响起的有节奏的鞭打声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刚刚把斟满茶的碟子端到嘴边,可是停住没喝,侧耳倾听,点了点头,然后才吧了一口,就把碟子放到桌子上,露出最慈祥的微笑,似乎不由自主地应和起那些鞭打声,喊着:“啪啪啪!啪啪!啪啪!”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这是按我的吩咐,在那边惩罚一个调皮鬼……就是那个在餐室里干活的瓦夏,您知道吗?”
“哪个瓦夏?”
“就是头些时候侍候我们用餐的那个,长一脸大胡子的。”
无论怎么惯慨,也抵抗不住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那明亮而柔和的目光。
“您怎么啦,年轻人,您怎么啦?”他摇着头说,“您干吗这样盯着我看,难道我是个坏蛋吗?惩罚是出于爱护嘛,您是懂得的。”
过了一刻钟,我便向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告辞了。我乘车经过村子时,瞧见了那个餐室听差瓦夏。他在马路上走着,一边咬着核桃。我让车夫勒住马,唤他过来。
“喂,伙计,你今天挨打了?”我问他。
“您怎么知道?”瓦夏反问说。
“是你家老爷对我说的。
“是老爷亲口说的?”
“他为什么让人打你呢?”
“我是该挨打的,先生,该挨打的。我们这儿不会平白无故惩罚人的;我们这儿不会这样做的——确实不会。我们的老爷不是那号人;我们的老爷……全省都找不出他这样的好老爷。”
“走吧!”我对车夫说。“这就是旧俄罗斯呀!”在回家的路上我这样琢磨着。
注:此文创作于19世纪50年代初,当时俄国实行的是腐朽没落的农奴制度。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见自家花园里有别人家的鸡乱窜便“陷于极度的不安”,这体现出了他的真实性情与心态。 |
B.“我”指出马尔达里·阿波洛内奇对庄稼人的做法“不应当”,这引发了对方的自我辩解,将故事情节引向深入。 |
C.小说语言比较独特,口语化、富有生活气息,作者用人物对话替代了事件和场景,用来推动情节发展,揭示主题。 |
D.小说开篇写两位地主“都是极可敬、极善良的人”,这一交代与后文人物的言行形成反差,蕴含揭露和批判之意。 |
3.请简要分析最后一段画线句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