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营地(节选) [美]海明威
尼克和他的父亲跨进了船艄,尼克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乔治大叔坐在营船的尾部。两条船在黑暗中划出去。划到海湾的对岸,他们从沙滩走上去,穿过一片露水浸湿的草坪,又绕过了一道弯来到印第安人住的棚屋前。
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正在生孩子,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照应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再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尼克,还有两个印第安人,跟着他爸爸和乔治大叔走进棚屋时,她正好又尖声直叫起来。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以前,他把自己的腿给砍伤了,是斧头砍的,伤势很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屋子里一股烟味。
尼克的父亲叫人放些水在炉子上烧,在烧水时,他就跟尼克说话。
正在这时候,产妇又叫了起来。
“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尼克问道。
“不行,我没有带麻药,”他的父亲说道,“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那做丈夫的在上铺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
厨房间里那个妇女向大夫做了个手势,表示水热了。尼克的父亲走进厨房,把大壶里的水倒了一半光景在盆里。然后他解开手帕,拿出一点药来放在壶里剩下的水里。
“这半壶水要烧开。”他说着,就用营里带来的肥皂在一盆热水里把手洗擦了一番。尼克望着父亲的满是肥皂的双手互相擦了又擦。
过了一会儿,他要动手术了。乔治大叔和三个印第安男人按住了产妇,不让她动。她咬了乔治大叔的手臂,乔治大叔说:“该死的臭婆娘!”那个给乔治大叔划船的年轻的印第安人听了就笑他。尼克给他父亲端着盆,手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
“瞧,是个男孩,尼克,”他说道,“做个实习大夫,你觉得怎么样?”
尼克说:“还行。”他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父亲在干什么。
“好吧,这就可以啦。”他父亲说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盆里。
尼克看也不去看一下。
“现在,”他父亲说,“要缝上几针,看不看随便你,尼克。我要把切开的口子缝起来。”尼克没有看。他的好奇心早就没有了。
他父亲做完手术,站起身来。乔治大叔和那三个印第安男人也站立起来。尼克把盆端到厨房去。乔治大叔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我要在你那伤口上放些过氧化物,乔治。”大夫说。
他弯下腰去看看印第安产妇,这会儿她安静下来了,她眼睛紧闭,脸色灰白。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清早我就回去。”大夫站起身来说。
“这个手术真可以上医药杂志了,乔治,”他说,“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产手术,再用九英尺长的细肠线缝起来。”
乔治大叔靠墙站着,看着自己的手臂。
“噢,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错的。”他说道。
“该去看看那个洋洋得意的爸爸了。在这些小事情上做爸爸的往往最痛苦。”大夫说,“我得说,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这么往上一揭,手湿漉漉的。他踏着下铺的床边,一只手提着灯,往上铺一看,只见那印第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
“快把尼克带出棚屋去,乔治。”大夫说。
其实用不到多此一举了。尼克正好在厨房门口,把上铺看得清清楚楚,那时他父亲正一手提着灯,一手把那个印第安人的脑袋轻轻推过去。
父子两个沿着伐木道走回湖边的时候,天刚刚有点亮。
“这次我真不该带你来,尼克。”父亲说,他做了手术后的那种得意的劲儿全没了。
“女人生孩子都得受这么大罪吗?”尼克问道。
“不,这是很少、很少见的例外。”
“他干吗要自杀呀,爸爸?”
“我说不出,尼克。他这人受不了一点什么的,我猜想。”
“死,难不难?爸爸?”
“不,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吧。尼克。要看情况。”
他们上了船,坐了下来,尼克在船艄,他父亲划桨。太阳正从山那边升起来。一条鲈鱼跳出水面,在水面上弄出一个水圈。尼克把手伸进水里,让手跟船一起在水里滑过去。
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艄,他父亲划着船,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船在黑暗中划出去”,结尾写“太阳正从山那边升起来”,全文按时间顺序布局,首尾呼应,结构紧凑。 |
B.小说先后几次描写了产妇形象,突出她的痛苦、凄惨,但都没有正面描写,只是通过侧面衬托,简要叙述来完成的。 |
C.“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中,“永远不会死”表现了尼克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对生命意义有了新认识。 |
D.小说的高潮是印第安男子(产妇丈夫)的自杀,而压抑的夜色、产妇的尖叫、无麻醉的手术,都是为此而作的铺垫。 |
3.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将文学作品同冰山类比,他说:“冰山在海面移动很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小说正是只描写了这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请据此简要说明小说的情节安排及其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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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雨中的猫
(美)海明威【注】
这家旅馆里只住着两位美国旅人。他们住在二楼,面朝大海,也面对着公园和战争纪念碑。公园里有大棕榈树和绿色的长凳。意大利人大老远跑来看战争纪念碑。纪念碑是青铜铸的,海浪裹着雨水像一条长长的线涌上岸,又沿着沙滩滑下去,正朝着空荡荡的广场张望。
美国人的妻子正站在窗边往外看,外面有只猫刚好蜷缩在他们窗子底下一张滴着雨水的绿桌子下。那只猫缩紧了身子,不让雨水滴到身上。
“我要去逮那只猫咪。”妻子说。
“我去。”丈夫躺在床上说。
“不,我去。外面那只可怜的猫咪想在桌子底下躲雨呢。”
丈夫靠在床头的两只枕头上,继续看书。
“别淋湿了。”他说。
他的妻子下楼去了。经过旅馆营业处的时候,店主起身向她哈哈腰。他是个老头儿,个子很高。
“下雨了。”妻子说。
“是啊,是啊,太太,真是个坏天气。”
美国太太喜欢他,喜欢他接到任何投诉时都那么认真的态度;喜欢他的修养;喜欢他作为店主的那种感觉,喜欢他那张苍老、严肃的脸和他那双大手。她怀着对他的喜爱,背后有人为她撑开一把伞。原来是负责照料他们房间的女侍者。
“您可千万别淋湿了。”她面带笑容,用意大利语说道。毫无疑问,是店主派她来的。女侍者撑着伞,被雨水冲洗得鲜绿鲜绿的,可是猫不见了。她突然大失所望。女侍者望着她。
“您丢东西了吗,太太?”
“刚才有只猫。”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有只猫?”
“对,一只猫。”
“一只猫?”女侍者哈哈一笑,“雨里的猫?”
“对。”她说,“就在这张桌子底下。”她又加了一句,“噢,我就想要只猫咪。”
“来吧,太太。”她说,“我们该回里面去了。”
“我想也是。”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她们沿着石子路往回走,进门后,女侍者在外面收了伞。那个美国太太经过办公室时,却又十分重要。她一时觉得自己太重要了。
她走上楼梯,打开房门。乔治还在床上看书。
“猫逮到了吗?”他放下书问道。
“跑了。”
奇怪,会跑到哪儿去呢?”他把目光从书上移开,说道。
“我真想要那只猫。”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它。我就是想要那只可怜的猫咪。可怜巴巴地淋着雨对一只猫咪来说有点悲惨。”
乔治的目光又挪到了书上。
她站起身,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镜子左照照右看看,又照照后脑勺和颈窝。
“你觉得我把头发留长好不好?”她一边再次端详自己的侧影,一边问。
乔治抬起头来,看着她的颈窝,她的头发很短像个男孩儿。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我可烦死了。”她说,“像个男孩子。真够恼人的。”
乔治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看上去漂亮极了。”他说。
“我要把头发扎到后面,扎得又紧又光滑,在后脑勺盘个大大的髻,坠在后面沉甸甸的。”她说,“我真想有只猫咪坐在我的膝头上,我一摸它,它就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吗?”乔治躺在床上应道。
“我还希望现在就是春天,我要对着镜子梳妆,我要一只猫咪,还要几件新衣裳。”
天很黑了,雨点敲打着棕榈树。
“不管怎么说,我都想要一只猫。”她说,“要是我没有长头发,也没什么别的好玩儿的,总能有只猫吧。”
太太又望着窗外,广场上的灯都亮了。
有人敲门。
“请进。”乔治说着,抬眼望去。
女侍者站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大花斑猫。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说,“老板让我把这只猫送给太太。”
(有删节)
【注】这篇小说写于20世纪20年代初,当时的美国女性正重新定位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她们要求和男性平起平坐。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中的“美国太太”不顾下雨、拒绝丈夫帮助而执意要去抱回雨中的猫,是典型的当时美国新女性,但她却又是一个渴望回归传统的女性。 |
B.小说中的“丈夫”对妻子的冷漠表现了当时男性对女性传统角色的否定,旅馆老板将另一只猫送回的行为实际上反映了当时对新女性的否定。 |
C.小说中的猫是当时女性的象征,小说借女主人公对猫的情感变化反映出当时渴望改变处境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的新女性内心的喜悦心情。 |
D.小说巧妙运用花园等空间场景,展示出不同场景所蕴含的象征意象和深层话语内涵,把主人公无法言传的复杂而微妙的内心变化表达得淋漓尽致。 |
A.小说的开头借助大海、公园、广场等空间场景的象征意义,拓展了作品的意义空间,把女主人公无法言传的、复杂而微妙的内心变化表达得淋漓尽致。 |
B.小说写妻子抱不到赖以摆脱寂寞的小猫,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小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这一系列动作充分表现了作者对这个女子的鄙夷。 |
C.小说的结尾写侍女送了只猫给太太后,只说了一句话,小说就结束了。对之后的事,情感含而不露,思想隐而不晦 |
D.“雨中的猫”这一题目高度体现了海明威创作“冰山原则”的特点,浓缩了作品的中心思想,映射了女主人公的不幸境遇,言简意赅。 |
(4)海明威关于写作的“冰山”理论认为,文学作品应该含蓄而不能太直露,要像冰山一样只将它的八分之一露出水面。这篇小说小说正是这种理论得很好体现。请据此简要说明本小说的情节安排及其效果。
在异乡①
(美)海明威
秋天,战争不断进行着,但我们再也不去打仗了。米兰②的深秋冷飕飕的,天黑得很早。转眼间华灯初上,这时沿街看看橱窗很惬意。商店门外挂着许多野味:雪花洒在狐狸的卷毛上,寒风吹起它们蓬松的尾巴;掏空内脏的僵硬的鹿沉甸甸地吊着;一串串小鸟在风中飘摇,羽毛翻飞着。这是一个很冷的秋天,风从山冈上吹来。
每天下午,我们都上医院去。葬礼的仪式时常在院子里举行。我的膝关节有病,从膝盖到踝节之间的小腿僵直,没有腿肚子似的。医生说:“一切都会顺利的。小伙子,你是个幸运儿。你会重新踢足球的,像个锦标赛选手。”
旁边的手术椅中坐着一位少校。他的一只手小得像个娃娃的手。上下翻动的牵引带夹着那只小手,拍打着僵硬的手指。轮到他检查时,少校对我眨眨眼,一面问医生:“我也能重新踢足球吗,主任大夫?”他的剑术非常高超,战前是意大利最优秀的剑术家。
每天,还有三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到医院来。我们都佩着同样的勋章,除了脸上包着黑丝绢的小伙子——他在前线待的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得到勋章。
起初,因为我佩着勋章,那些伙伴对我颇有礼貌,问我是怎样获得勋章的。我便拿出奖状给他们看,上面尽是些冠冕堂皇的词语,诸如“RATELLANZA”“ABNEGAZIONE”③,等等。但是,透过这些辞令,可以看出真正的含义:我受奖仅仅由于我是个美国人。打那以后,伙伴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变了。
至于那位少校,杰出的剑术家,他可不相信人是勇敢的。每当我们坐在手术椅中,他总要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意大利语法。不过,他却夸奖我口语流畅。我们轻松自如地用意大利语闲聊。有一天,我对他说,“意大利语一学就通,说起来挺容易,我不太有兴趣了”。“嗯,不错,”少校说,“那你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语法呢?”于是他就教我语法。不久,我感到意大利语完全变了样,以致当我脑子里语法概念模糊时,都不敢同他交谈了。
我可以肯定,少校不相信机械治疗,可他总是按时上医院,从不错过一天。当我学不好意大利语法时,他骂我是个丢人的大笨蛋,并且说,他自己也是个傻瓜,煞费心思来教我。少校长得矮小,却笔挺地坐在手术椅中,将右手伸入机器,让牵引带夹着手指翻动,眼睛直盯着墙壁。
“要是战争结束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打算干些什么?”少校问我,“注意,语法要正确!”
“回美国。”
“结婚了吗?”
“没有,但很想。”
“你太蠢了,”他看上去很恼火,“一个男人决不能结婚。”
“为什么,少校先生?”
“别叫我少校先生。”
“为什么男人不应该结婚?”
“不该,就是不该,”他怒气冲冲地说,“即便一个人注定要失去一切,至少不该使自己落到要失掉那一切的地步。他不该使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他应当去找不会丧失的东西。”
他说着,眼睛直瞪着前面,显得非常恼怒、痛苦。
“可为什么一定会失掉呢?”
“肯定会失掉,”他望着墙壁说,然后,低下头看着整形器,吱吱咯咯地把小手从牵引带里抽出来,在大腿上狠狠拍几下。“肯定会失掉,”他几乎大吼了,“别跟我争辩!”接着他对看管机器的护理员叫道:“来,把这该死的东西关掉!”
他回到另一间诊室去接受光疗和按摩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向医生请求借用电话,后来,门关上了。他重新回到这间房间时,我正坐在另一把手术椅中。他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径直朝我坐的地方走来,把一条胳膊搁在我的肩上。
“真对不起,”他说,一面用那只好手拍拍我的肩膀,“刚才我太失礼了。我妻子刚去世,请原谅。”
“噢……”我惋惜地说,“非常遗憾。”
他站在那儿,咬着下嘴唇。“忘掉痛苦,”他说,“难哪!”
他的目光越过我,望着窗外。接着他哭了。“我简直忘不掉悲痛。”他边说边哽咽着。然后他失声痛哭,又抬起头,茫然呆视着,咬紧嘴唇,泪流满面,接着,挺起腰,带着军人的姿态,迈过一排排手术椅,昂然而去。
医生告诉我,少校的妻子很年轻,死于肺炎;少校直到残废不能再打仗后,才同她结婚。她只病了几天。谁也没料到她会死。在少校坐的手术椅的对面墙上,挂着三张照片,都是类似他的病例,但已整形,完全是正常的手了。我不知道医生打哪儿弄来这些照片的。我一向以为,我们这些人是第一批来试验医疗器的。不过,少校对那些照片却很淡漠,他只是向着窗外,凝望着。
(选自《海明威短篇小说选》,有删改)
【注】①本文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②米兰:意大利西北部城市。③“RATELLANZA”“ABNEGAZIONE”:意大利语,意为“友爱”“克己”。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第一段作者精心对死狐、死鹿和一串串的死鸟进行逼真描绘,意在与四肢残疾的伤病形象形成对照,具有生动的象征意义。 |
B.少校因遭受悲痛的丧妻之苦,所以当“我”追问为什么不能结婚时,才流露出看似不近情理的言行,显得非常恼怒。 |
C.小说结尾写少校对墙上的那些照片很淡漠,他只是向着窗外,凝望着,这一细节表现了他虽知自己的手无法康复但依然对未来充满憧憬。 |
D.小说以《在异乡》为题,揭示了战争的创伤导致那些九死一生的军人疏离社会,与正常的生活“隔绝”,孤寂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主题 |
3.小说的标题“在异乡”含有多重意蕴,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一天的等待
海明威
他走进我们的房间关窗时,我们还没有起床,不过我发现他好像生病了,全身哆嗦,脸色苍白,步履蹒跚,似乎动一下就会疼痛至死。
“哪儿不舒服了,宝贝儿?”
“头痛。”
“赶快回床上躺着去。”
“不,我没事儿。”
“你先回床上去,我穿好衣服就去看你。”
不一会儿,他穿好了衣服,坐在火炉旁。这个九岁男孩看上去又虚弱又可怜,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
“上床躺着,”我说,“你发烧了。”
“我没事儿。”他说。
医生很快来了,给孩子量了体温。
“多少度?”我问医生。
“一百零二度。”
下楼后,医生留下三种药,是三种不同颜色的胶囊,并交代如何服用。一种是退烧药,一种是止泻药,还有一种是抗酸药。他解释说,流感病菌只有在酸性环境中才能存活。他似乎对流感很在行,还说只要发烧不超过一百零四度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轻度流感,只要当心别引起肺炎,就没有什么危险。
我回到房里,记下孩子的体温和服药的时间。
“要不要我读书给你听?”
“好的,您想读就读吧。”孩子说。他脸色苍白,眼窝下方有黑晕。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我大声读起霍华德·派尔的《海盗故事》,可我发觉他根本没有听。
“感觉怎么样,宝贝儿?”我问道。
“目前为止,还是那样儿。”他说。
我坐在床脚,自顾自地念着书,等着到时间再给他吃另一种胶囊。按理说他应该睡着了,可是我抬头一看,他正神情古怪地盯着床脚。
“怎么不去睡会儿?吃药的时候我会叫醒你。”
“我还是醒着好。”
过了一会儿,他冲我说道:“爸爸,要是您觉得心烦的话,就不用在这儿陪我。”
“没有什么可心烦的。”
“不,我是说,如果这事会给您带来烦恼的话,您就不用待在这里了。”我以为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十一点按医嘱给他吃完药,我便出去了。
户外有些寒冷,天空中下着雨加雪,飘洒在地面,形成一层薄冰,那光秃秃的树木、灌木丛、修剪过的树枝、草坪和空地,似乎都被笼罩在寒冰里。我牵着小爱尔兰塞特犬出门,沿着大路和结了冰的小溪往前走,可是,要在光溜溜的冰面上站立和行走,真是有点困难。红毛犬连跌带滑,一路趔趄,我也重重地摔了两跤,猎枪都被甩了出去,在冰面上滑出去老远。
一群鹌鹑躲在悬着树枝的高高的堤岸下,被我们惊飞了,我立刻举枪击落两只。有几只仍然栖息在树上,其他大部分都钻进了灌木丛。要想把它们赶出来,你得在生长着灌木丛的土地上跳几下。结果,你在这些又滑又有弹性的树枝上摇摇晃晃,还没站稳时,它们又飞了出来,你很难瞄准。我击落了两只,放跑了五只。不过,我在动身返程时,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群鹌鹑,不禁窃窃自喜,还剩下许多,改日再来寻觅猎捕。
回到家,家里人告诉我,孩子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你们不能进来,”他说,“千万不要被我传染。”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他面色苍白,但两颊烧得通红,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脚。
我测了他的体温。“多少?”
“一百来度吧。”我说。其实是一百零二度四分。
“刚才是一百零二度。”他说。“谁说的?”“医生。”
“你的体温没问题,”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担心,”他说,“可是我忍不住。”
“不要想。”我说,“放松点儿。”
“我挺放松的。”他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显然,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喝点水,把药吃了。”
“您觉得这有用吗?”“当然有用了。”
我坐下来,打开《海盗故事》,读给他听,但看得出来,他根本没兴趣。于是我停了下来。
“我大概什么时候会死?”他问道。
“什么?”
“我还能活多久?”“你不会死。你这是怎么了?”
“哦,不,我会死的。我听到他说一百零二度。”
“人发烧到一百零二度是不会死的,你真是在说傻话。”
“我知道会的。在法国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告诉我,发烧到四十度就活不了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
原来自早上九点起,整整一天时间,他都在等死。
“你这可怜的宝贝儿,”我说,“哦,可怜的傻宝贝儿,这就像英里和公里的问题。你不会死的。那种温度计不一样。用那种温度计测,三十七度是正常体温。而用这种温度计测,正常体温是九十八度。”
“您肯定?”
“十分肯定。”我说,“这就像英里和公里的换算一样。你知道,就好像我们车速开到七十英里,该换算成多少公里一样。”
“哦。”他说。
他紧盯着床脚的目光渐渐轻松了一些,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儿也终于缓了下来。第二天,他轻松极了,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就大哭大叫起来。
1.下列对小说有关思想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反复写到小男孩眼睛“盯着床脚”,表现了他紧张害怕但又竭力克制自己的心理。 |
B.男孩误以为自己即将死去,他的动作、情态表现了这一点,他父亲却始终没有意识到。 |
C.小说写九岁的男孩由于误解温标,一整天都在等待“死亡”,目的是强调知识的重要性。 |
D.“我”两次对孩子读《海盗故事》,但都没有明白也没有深入去思考他为什么没有兴趣。 |
A.本文以对话为主,很少对人物进行心理描写,主人公丰富的思想活动隐藏在其言谈举止当中,这充分体现了海明威创作上的“冰山理论”。 |
B.尽管小男孩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表现得异常镇静,但字里行间透露着消极等待、无能为力的悲观情绪,贯穿全篇的是忧郁伤感的基调。 |
C.男孩在等待死亡的一天中都没有哭泣,可当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后,却为了一丁点儿小事会大哭大叫,这样写使男孩的形象更加真实可信。 |
D.医生看病是在楼上,开药则在楼下,场景的变化是造成误会的重要原因,这使小男孩因为误会而背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在悲伤中等待死亡。 |
4.本文以对话为主,用语极简,体现了海明威“电报式”语言的特点。请分析对话描写的效果。
一杯茶
[英国]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罗斯玛丽结婚两年了。她的丈夫很宠她。他们家有钱,真的有钱,罗斯玛丽要什么东西,她就到巴黎去买。
一个冬天的下午,罗斯玛丽在寇崇街上的一家古董铺里买东西。
今天的商品是只小盒子。老板特地为她留着的,还没有拿给谁看过。一只精致的小珐琅盒儿,那釉光真不错,看得就像是凝脂炼成似的。那盖上雕着一个小人儿,他站在一棵开花的树底下,还有一个更小的小人儿伸出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她的帽子看来还没有天竺葵的花瓣儿大,帽上还有绿缎带,挂在一根树枝上。半天里还有一朵粉红的云彩在他们的头顶浮着,像一个探消息的天使。
是啊!她很中意这个玩意儿。她喜欢它,这真是件好宝贝。她一定得搞到手。她拿着凝脂似的盒子反复地看,打开了又给关上。
“有意思!”罗斯玛丽说,“要多少钱呢?”他低声的说:“二十八个金币,太太。”
“二十八个金币。”罗斯玛丽不置可否。放下了那小盒儿,她扣上了手套。二十八个金币。就有钱也不能……她面无表情。
她答话时有些含混:“好吧,替我留着——行不行?我想……”
谁知老板早已低头哈腰,仿佛替她留着这个小玩意儿真是无上荣幸。这还用说,他当然愿意替她保留着,永远替她保留都行。
那扇谨慎的店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她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两眼望着冬天的下午的天色。
正想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姑娘,像幽灵般出现在她身旁。
“我可以跟您说句话吗,夫人?”姑娘说。
罗斯玛丽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人,长着大大的眼镜,和自己的年龄相仿,正用通红的双手捂着衣领,哆嗦着。
“夫——夫人。”她的声音磕磕巴巴。“能给我买一杯茶的钱吗?”
“一杯茶?那你一点钱也没有?”罗斯玛丽问。
“一点也没有,夫人。”她答道。
罗斯玛丽有点本能的厌恶,可是,突然间她觉得这似乎就是一场奇遇。这薄暮之中的相遇有点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里的情节。假如她把这小姑娘带回家会怎么样呢?假如她真的做一件她总是在书里读到或在舞台上看到的那些事,结果会怎样呢?那一定很刺激。她走上前,对身边那个昏暗的人影说:“跟我回家喝茶吧。”
姑娘惊讶地往后退了退。罗斯玛丽伸出一只手拉住姑娘的胳膊。“我不骗你。”她笑着说。她觉得,自己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和蔼。
罗斯玛丽把姑娘带回家,有一种凯旋的感觉。看着自己捕回来的小猎物,她很想说:“这下我可逮住你了。”她还想让这个姑娘看看:生活中确实会发生一些奇事,神话中的仙女是有的,富人也有热心肠,女人家都是姐妹。
她们走到了她那宽大的卧房;窗帘全已拉拢了,壁炉里的火光在她那套精美的水漆家具上,金线的坐垫上,淡黄的、浅蓝的地毯上直晃耀。
姑娘一进卧房门就愣住了,她看上去有些眩晕。可罗斯玛丽对此并不介意。
“我帮你把外套也脱了吧。”罗斯玛丽说。”
那姑娘站起身来,但她一只手扶着椅子,让罗斯玛丽拉。
她刚要从壁炉上拿支烟,姑娘开口说话:“对不起,夫人。不吃点东西,我就不行了。”
“天啊,瞧我多粗心!”罗斯玛丽急忙去按铃,让人送茶和白兰地。
佣人来了又去了,可是那女子简直要哭了。“不,我不要白兰地。我从来不喝白兰地,我要的就是一杯茶,太太。”
姑娘满眼泪水。罗斯玛丽跪在她坐的椅子旁边。
“别哭了,小可怜虫。”她给姑娘递过去一块花边手绢,自己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她用胳膊搂住姑娘那瘦得如同小鸟一样的双肩。
茶点来了。她什么都让给那可怜的小人儿吃,所有的夹肉饼,所有的牛油面包,她那茶杯一空就给她倒上,加奶酪,加糖。
“你最后一餐饭是什么时候吃的?”罗斯玛丽轻声地问。
这时,门把手转动了,菲利普回来了。
“来得正好。”罗斯玛丽笑道,“这是我的朋友,叫——”
“史密斯,夫人。”那个倦怠的人说道。
菲利普说道:“解释一下吧,她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罗斯玛丽笑着说:“我在寇崇街碰到的。她问我讨要一杯茶钱,我就把她带回了家。”
“但是你把她带回家到底要做什么?”菲利普嚷道。
“待她好点,”罗斯玛丽迅速地答道,“要非常友好地对待她,照顾她。”
“我的宝贝儿,”菲利普说道,“你是疯了,你根本就不能这么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罗斯玛丽反驳道,“为什么不?我就想这么做。还有,在书里总是能读到这种事。我决定——”
“不过,”菲利普掐断雪茄烟头,慢条斯理地说,“她倒是美得惊人啊!”
“美?”罗斯玛丽惊讶得脸红了,“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我倒没有这么想。”
“天哪!”菲利普划了一根火柴。“她真的很可爱。你再好好看看,宝贝儿。”
罗斯玛丽说了一声“荒唐”,生气地走出了书房。但她没有去卧室,而是去了另一个房间。坐在写字桌前,耳边回响这菲利普的“漂亮”“迷住”。
哼!罗斯玛丽扯出支票本,可是,不,用不着支票。她拉开抽屉,拿出五张一英镑的钞票,看了看,又放回了两张,她把那三张捏在手里,回到卧室去了。
罗斯玛丽做过头发,画上黑眼线,戴上珍珠项链,来到丈夫身边,坐在他的膝上。“她一定要走,”她说,“所以我给了那可怜虫一点钱。”
“你喜欢我吗?”她说。
“我非常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罗斯玛丽神情恍惚地说:“我今天看见一只迷人的小盒子,要卖二十八个金币,我可以去买吗?”
“可以,你这个乱花钱的小东西。”
“菲利普,”她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悄悄地问,“我漂亮吗?”
(选自《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小说集》,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A.但罗斯玛丽向穷人姑娘发出邀请时,“她觉得,自己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和蔼”,“觉得”二字,道出罗斯玛丽此时真正关心的只是她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
B.罗斯玛丽对穷人姑娘的态度经历了本能的厌恶,凯旋的得意,自以为是的真诚、和蔼、热情,因嫉妒而生气的变化过程。 |
C.罗斯玛丽能用二十八个金币买一只盒子,可连五英镑的施舍都要“看一看”、然后“又放回了两张”,由此可见,她本质上是一个自私透顶的女人。 |
D.小说刻意追求情节的巧合,以夸张的形式表现生活,将一个矫揉造作、附庸风雅、假仁假义的资产阶级少奶娘的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
A.运用比喻、拟人、通感等修辞手法,将“影子”比作“灰沙”,用“灯光在惆怅”将灯光人格化,“灯光也是阴冷的”打通了视觉和触觉,生动形象地写出了冬天黄昏的萧索。 |
B.调动了视觉、触觉、味觉等多种感官,如“黑夜的影子像灰沙似的从半空里洒下来”是目之所见,“冷的”是身之所触,“涩的”是味之所感,立体、全面、细致地描绘了雨夜的阴冷。 |
C.多用叠词,“暗暗”“匆匆”等叠词的使用,不仅描绘了街景的萧瑟,也为小说增添了音韵美。化静为动,“洒”这个动词化静为动,赋予静态的影子动态的表现。 |
D.触景生情,句中用“可恨的”一句来形容伞,看似无理,但其实是体现了罗斯玛丽因眼前景物而受到的触动,她一看到匆匆来往的人们撑着的伞,内心就不由得郁结。 |
4.有评论家认为,这篇小说刻画了多重矛盾,试结合文体,从不同角度来分析这些矛盾。
苦恼
【俄】契诃夫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姚纳·波塔波夫周身雪白,像是一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身子往前伛着,伛到了活人的身子所能伛到的最大限度。即使有一大堆雪倒在他身上,仿佛他也会觉得不必把身上的雪抖掉似的……他那匹小母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都不动。它那呆呆不动的姿势、它那瘦骨嶙峋的身架、它那棍子般直挺挺的腿,使它活像那种花一个戈比就能买到的马形蜜糖饼干。
“赶车的,到维堡区去!”姚纳听见了喊声,猛地哆嗦一下,从粘着雪花的睫毛里望出去,看见一个军人,穿一件带风帽的军大衣。
“到维堡区去!”军人又喊了一遍,“你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到维堡区去!”
为了表示同意,姚纳就抖动一下缰绳。那匹瘦马也伸长脖子,弯起它那像棍子一样的腿,迟疑地离开原地走动起来了。
“你往哪儿闯,鬼东西!”姚纳立刻听见那一团团川流不息的黑影当中发出了喊叫声。“你连赶车都不会!靠右走!”军人生气地说。
一个赶轿式马车的车夫破口大骂,一个行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姚纳在赶车座位上局促不安,像是坐在针尖上似的,往两旁撑开胳膊肘,不住转动眼珠。他回过头去瞧着乘客,努动他的嘴唇。他分明想要说话,然而从他的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发“咝咝”的声音。
“什么?”军人问。
姚纳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哦!他是害什么病死的?”
姚纳掉转整个身子朝着乘客说:“谁知道呢,多半是得了热病吧……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死了……这是上帝的旨意哟。”
“你拐弯啊,魔鬼!”黑地里发出了喊叫声,“你瞎了眼还是怎么的,老狗!用眼睛瞧着!”“赶你的车吧,赶你的车吧……”乘客说,“照这样,明天也到不了。快点走!”
后来他有好几次回过头去看他的乘客,可是乘客闭上眼睛,分明不愿意再听了。他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坐在赶车座位上伛下腰,又不动了……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
姚纳抖动缰绳,吧嗒嘴唇。二十戈比的价钱是不公道的,然而他顾不上讲价了。那几个青年人就互相推操着,嘴里骂声不绝,走到雪橇跟前,三个人做出了决定:应该让驼子站着,因为他最矮。
“好,走吧!”驼子站在那儿,用破锣般的嗓音说,对着姚纳的后脑壳喷气。
姚纳感到他背后驼子的扭动的身子和颤动的声音。他听见那些骂他的话,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驼子骂个不停,诌出一长串稀奇古怪的骂人话。姚纳不住地回过头去看他们。
正好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他就再次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擦擦嘴唇,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你赶车吧!诸位先生,照这样的走法我再也受不住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姚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
姚纳收下二十戈比以后,久久地看着那几个游荡的人的背影。他又孤身一人了,寂静又向他侵袭过来。
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
他受不住了。“回大车店去”他想,“回大车店去!”
那匹瘦马仿佛领会了他的想法,就小跑起来。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姚纳已经在一个肮脏的大火炉旁边坐着了。炉台上,地板上,长凳上,人们鼾声四起。“连买燕麦的钱都还没挣到呢,一个人要是会料理自己的事……让自己吃得饱饱的,自己的马也吃得饱饱的……”他想。墙角上有人站起来,带着睡意嗽一嗽喉咙,往水桶那边走去。
“你是想喝水吧?”姚纳问。“是啊,想喝水!”
“那就痛痛快快地喝吧。我呢,老弟,我的儿子死了……”
姚纳看一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是一点影响也没看见。那个青年人已经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睡着了。
老人就叹气,挠他的身子。如同那个青年人渴望喝水一样,他渴望说话。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你在吃草吗?”姚纳问他的马说,看见了它的发亮的眼睛,“好,吃吧。既然买燕麦的钱没有挣到,那咱们就吃草好了……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他才是个地道的马车夫……只要他活着就好了……”姚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的小母马……约内奇不在了……比方说,你现在有个小驹子,忽然,这个小驹子去世了……你不是要伤心吗?”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选自《契诃夫短篇小说集》,本文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描绘了一幅阴冷昏暗的雪夜车马图,既写实又富有寓意,营造了寒冷悲苦的氛围,也暗示了当时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
B.结尾姚纳向小马诉说心里话,小马“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说明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还存在着温情,给这个悲惨的故事增添一抹暖色。 |
C.姚纳多次与人倾诉心中的苦闷都未成功,本文借助几组相同的情景,反映当时社会人与人之间普遍缺乏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 |
D.姚纳与《祝福》中的祥林傻都不停向世人倾诉自身的悲惨遭遇,姚纳的"无人围观"与祥林嫂的“被围观”情节,同样都批判现实,震撼人心。 |
A.开头写姚纳“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与小马呆呆不动的姿态极为相似,用小马的瘦弱孤独衬托主人公的孤立无援,命运悲苦。 |
B.小说以精彩的对话勾勒人物的精神特征,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具有很强的可读性。 |
C.小说善用短句、不完全句和省略号,如文末“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让结尾简洁精练,耐人寻味。 |
D.作者采用冷静而客观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通过寓意深刻的对比、出色的细节描写,揭示了作品的主题。 |
4.有评论家评价契诃夫的小说“风格严肃而冷峻”,请结合本文简要分析。
文本一:
法律门前
卡夫卡
在法律门前,站着一个卫士。一个乡下来的男人走上去请求进入法律之门。但是卫士说,现在还不能允许他进去。那男人想了想,问是否以后可以进去。卫士说:“那倒有可能,但现在不行。”
看到法律之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而且卫士也走到一边去了,于是那男人弯下腰,想看看门内的世界。这一切被卫士看见了,就笑着说:“如果它那么吸引你,那你倒是试试冲破我的禁铟进去呀,但是请记住,我很强大,而且我只是最小的一个卫士。每道门都有卫士,而且一个比一个强大,那第三个卫士就连我也不敢看他一眼。”困难如此之大是那乡下来的男人始料未及的,他以为法律之门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是敞开的,但是现在当他仔细观察了那穿着皮大衣的卫士,看见他那尖尖的鼻子、黑而稀疏的鞑靼式的长胡子,就决定还是等下去为好,直到获准进去为止。那卫士递给他一只小板凳,让他在门旁边坐下。
他坐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了很多尝试想进去,并不厌其烦地请求卫士放行。卫士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又问他家乡的情况以及许多事情。他这样不痛不痒地问着,俨然一个大人物似的,而最后却总是说还不能允许他进去。那男人为这次旅行做了充分的准备,现在他用一切值钱的东西来贿赂卫士。卫士虽然接受了所有贿赂,却说:“我接受礼物只是为了使你不致产生失去了什么的错觉。”
多年过去了,这期间,那男人几乎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卫士,他忘记了其他卫士的存在,似乎这第一个卫士是他进入法律之门的唯一障碍。他咒骂这倒霉的遭遇。开始几年,他的举止还无所顾忌,说话嗓门高大,后来日渐衰老,就只有咕咕哝哝、自言自语了。他变得很幼稚,由于长年观察卫士,所以连他皮衣领子上的跳蚤也熟识了,于是他也请求它们帮忙,以改变卫士的态度。
最后他目光黯淡,搞不清楚是四周真的一片黑暗呢,还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不过他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丝亮光,它顽强地透过法律之门照射出来。现在他命在旦夕,临死之前,过去的所有经历在他的脑海里聚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至今还没有向卫士提出。他示意卫士过来,因为他身体僵硬,已经不能站起来。两个人身高的变化使那男人相形见绌,矮了一截,所以卫士必须深深地弯下腰,然后问道:“现在你究竟还想知道什么?”又说:“你太贪得无厌。”那男人说,“大家不是都想了解法律是什么吗?为什么多年以来除了我再无别人要求进入法律之门?”卫士发现那男人行将就木,为了能触动他失灵的听觉器官,就吼叫着对他说:“其实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从这里进去,因为此门只为你一人所开。现在我要关门走人了。”
(有删改)
文本二:
《法律门前》不同于传统小说,它不注重环境的真实描写,也不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画,主要以离奇荒诞的情节来表现作家对社会现实的感受,而情节的荒诞表现了社会的荒诞。
《法律门前》中,卫士的高冷形象以及他对男人说的带有恐吓性的话语,引起了男人的畏惧,让他即使看着法律之门开着也不敢走进。直到临死前,男人才知道了法律之门原来是为自己而开着的,卫士对他说的话是卫士编织的谎言。男人最终未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法律门前的男人的悲剧引起读者怜悯的同时,也引发了读者的思考。
小说中所涉及的人物只有两个卫士与男人。面对卫士的不允许,男人并没有进一步询问为何不允许,而是感觉等一等就可以进去。而男人所隐喻的社会群体,是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畏惧权贵。卫士给人威武和高冷之感,深深地震慑住了男人。
小说揭示了当时社会的一个现象,法律很系统、很全面地被人们制定出来,但身处社会底层的人民在行使权利时却困难重重。
小说最后卫士冲着死到临头的男人大吼:“其实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从这里进去,因为此门只为你一人所开。现在我要关门走人了。”卫士揭示了法律之门的真相。男人进入法律之门是他的正当权利,卫士并没有权力阻止男人进入法律之门,但卫士却通过无理的干涉,使他最终未能进入。
男人垂死之际,亮光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亮光是老人在黑暗中的指路人,象征着进入法律之门的一种可能。光明本是希望的象征,但它却出现在人垂死之际,再亮的光明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在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亮光,而男人即将走向死亡。
(摘编自作品人物网)
1.结合两则文本,下列对小说《法律门前》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 )A.《法律门前》主要以离奇荒诞的情节来表现作家对社会现实的感受,而情节的荒诞表现了社会的荒诞,这与《变形记》类似,而与传统小说不同。 |
B.《法律门前》塑造了卫士和男人两个人物形象,他们的形象具有隐喻意义,分别代表了一类人。总体上看,作者更加注重塑造卫士的形象。 |
C.“他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丝亮光”,亮光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男人临死前眼前的黑暗中出现的一丝亮光,象征着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
D.法律门前的男人在临死之前身体僵硬,已经不能站起来,他示意卫士过来。此时他已经明白卫士一直在欺骗他,他要证实下自己的判断。 |
3.请简要赏析文本结尾处画横线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