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王愿坚
山背后突然腾起了雪雾,冷风推送着浓黑的乌云疾速飞来,遮得天昏地暗;风吹起的积雪,夹着大片雪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断崖,都笼罩在雪帘雾障里,前面队伍刚踩出来的路又模糊不清了。
指导员曾昭良深深吸了口气,搀着病号又吃力地向前走去。
路,越来越难走了。曾昭良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涨大了几倍,眼前迸散起一串串金星。两腿好像被积雪吸住了,足有千斤重,每挪一步都要积攒浑身的力气。特别难耐的是胸口,好像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这时候,要是能够坐下来歇歇该有多好;可是不行。山顶空气稀薄,在身体衰弱又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只要一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步,两步……尽管走得很慢,雪路却终于一尺一尺地移到身后去了。约莫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奋斗,两个红军战士终于走完了这段艰难的路。
可就在这一瞬间,曾昭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在这不大的雪坪上,东一个、西一个地坐着好几个红军战士——他们已精疲力竭了。
曾昭良的心像被揪了一把,又紧又疼,他忙扶着病号站好,指着下山的路,嘱咐几句;然后踉跄地向一个坐着的战士走去,但已经迟了——那个同志的胸口已经和胸前的手榴弹一样冰冷。他把手榴弹袋取下来挂在肩上,又挪向旁边一个年轻的司号员。可是,就在他刚刚抓住小司号员肩膀的时候,那个被他扶上山来的病号却噗地坐下了。
曾昭良焦急地跺了跺脚:“怎么办?”
像是回答他的问话似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挽住了小司号员的另一只胳膊。
曾昭良抹去眼角上的雪水,定睛看了看来人。这人穿一身普通的红军单军衣,只是面容有些特别:连鬓的胡须上挂着冰碴,堆着白雪,浓眉上沾满了雪花,看上去简直是神话里的老人。那双眼睛,那么和善、亲切又充满智慧——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曾昭良却想不起来了。
那人深深地喘息着,显然也在积攒着力气。过了一小会儿,才点头示意:“来!使劲!”
两人一齐用力,把小司号员搀了起来。
那人爱抚地扬起袖子,掸了掸司号员脸上、头上的积雪,然后转身,向着山顶上的人们说道:“同志们,革命,需要我们往前走哇!”
声音不高,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顿时,坐下来的人们一齐向这人望过来,那一双双眼睛里都闪出兴奋和喜悦的光彩。人们低声传告着什么,有的在努力站起来,有的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人们肩起了枪,挽起了臂膀,结成了一条人的长链,缓缓地向着山下移动了。
一个警卫员模样的人,扶着一个炊事员来到那人身边,低声说:“走吧,您身体不好。”那人轻轻拂去警卫员的手,没有应声。他默默地望望山后,又望望曾昭良。突然,他把一只手搭到曾昭良的肩头上,问道:
“是党员吗?”
“是。”曾昭良回答。
“累了吧?”
曾昭良望着那双亲切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啊,困难!”那人深深地喘了口气,“可是,要是不困难,要你,要我,要我们这些共产党员干什么?”他手抚胸前,喘息了几下,又向曾昭良靠近了些,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关切,“同志!—你看见了,这里需要留下一个人。”
“是,需要。”曾昭良应了声,思索着这话里的意思。
那人伸手摸了摸曾昭良身上的衣服,然后摸着自己身上,又打量着周围的人。曾昭良明白了:他大概是想给我找一点御寒的东西。
但是警卫员连忙打开皮包,把纸和铅笔递过来。
那人笑了笑,拿起铅笔,向着手上哈了口热气,然后飞快地写着:“不要停下,继续前进!”
曾昭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他庄严地立正,问道:“这命令是……”那人微微一笑,在命令的后面签上了三个大字。曾昭良看着这个所有红军战士都衷心敬爱的名字,浑身的血液都热起来了。
“是!周副主席!”曾昭良激动地接过命令,举手敬礼,并且庄产地复诵着:“不要停下,继续前进!”
“同志!”周副主席点了点头,“我们走的路,还很长很长。”他紧紧地握住了曾昭良的手,“好,你带走一批之后,把任务交给下十个同志。”
说罢,他搀起了小司号员,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关切地嘱咐道:“同志,记住!千万不能停下啊!”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描写了一位坚毅慈祥、与战士同呼吸共命运的党的领导人形象;那双智慧亲切的眼睛与下文战士们听到声音很受鼓舞相呼应。 |
B.“深深地喘息着,显然也在积攒着力气”体现了环境的艰苦,表明人物身体不适,也表现出了周副主席在困境中的坚强不屈的特点。 |
C.曾昭良刚刚抓住小司号员肩膀,那个被他扶上山来的病号又坐下了,这让他左右为难,陷入焦急状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引出了主要人物周副主席。 |
D.“不要停下”“千万不能停下啊”,小说写周副主席反复叮咛曾昭良,突出了曾昭良临危受命勇担当的革命精神。 |
A.小说开头对大风雪的描写,如“遮得天昏地暗”“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等,用词准确生动,凸显环境的恶劣,有力地烘托了英雄形象。 |
B.小说通过正面描写刻画周副主席的眼睛“那么和善、亲切又充满智慧”,表达出作者对他的崇敬和景仰之情。 |
C.小说以“搀起了小司号员,向前走去”、再次叮嘱曾昭良不要停下,运用动作、语言描写,使周副主席的形象更加丰满。 |
D.“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这一细节既体现了命令的重要性,也暗示出周副主席对曾昭良的身体极其担心,怕他无法完成任务。 |
4.曾昭良和周副主席两个主要人物,哪一个是小说的主人公?请简要谈谈你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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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标
王愿坚
天边上,最后那一小块挂着晚霞的云彩,轻轻飘闪了一下,眨眼工夫就消失了。夜色,像块奇大无比的灰布,悄悄地伸展开来,罩住了整个草地。
通信员罗小葆一手拄着那根用来探路的木棍子,一手抓着腰间那块小木牌,呆呆地看着这夜幕四合的情景,不知要往哪里走。
过去的六天里,他都是跟在连队里走的,他用不着打问路线,用不着辨别方向,只要把自己那块心爱的小木牌往老班长背包上一挂,瞅着它一步不落地走就行了。那块识字木牌,比一本书略大点儿,刮得溜平,上面还刷了两遍桐油。这是在遵义地区休整时,老班长给他做的。从那时候起,他每天请小文书在上边写上几个生字,然后一边走,一边认。
谁想到,就在今天中午时分,部队遭到了突袭,老班长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就在老班长被扶上担架的时候,他突然挣扎着欠起了身,把识字牌递到小罗手里,指着上面新写的
“北上抗日”四个字,问道:“都认识啦?”
“认识……”小罗的喉咙哽住,说不下去了。他扑在了老班长的怀里。
“意思呢,一定要搞清楚,这是个战略问题哩!”老班长把小罗抱紧了,像过去一样讲起来,“毛主席说过,往北走,出草地,到陕北,去……”他急剧地喘息起来。
“去迎接抗日高潮!”小罗一下子把话接过来。
他想起要去给老班长弄点儿水喝。可当他找来了一小碗干净的清水的时候,连队已经走远了。于是,他掉队了。到了这时,他才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跟在队伍的行列里是多么幸福,也真正感到了辨别方向的重要。
一个个草墩被他踩到了脚底下,一道道烂泥河沟被他跨过了……
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星火光。这火光,被草地的水汽笼罩着,发出一环环色彩斑斓的光圈,映照着这黑沉沉的草地,也照亮了罗小葆的心头。
一堆堆篝火余烬的旁边,同志们有的躺着,有的背靠背坐着,都在香甜地睡着。罗小葆小心地绕过他们,走向一堆还在燃烧着的篝火边,这才看见在对面还坐着一个同志。只见这个同志坐着一个小衣包,一只臂肘靠在一只铁皮箱子上,膝盖上搭着一张地图,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看一会儿,抬起头,凝神思索一会儿,拿红铅笔在图上做个记号。
他看着那个同志手里的地图,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终于使他憋不住低低地喊了声:“报告!”绕过火堆,走了过去。
那个同志慢慢地从地图上面抬起了头。
看着那慈祥的笑脸,罗小葆的拘束一下子消失了。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指着地图说:“你是领导同志吧,你一定知道明天的行军路线……”“路线,当然有啰!”领导同志抓住了小罗的手,拉他在铁皮箱子旁边坐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说道,“看,一直往北,走上半天多点,就是班佑——就走出草地了!”
“真的?!”罗小葆高兴地叫了声。
“来,先开饭!”
“不,我也还有任务哩!”罗小葆把擦干净了的识字牌放到领导同志面前,要求道,“我今天的课还没上呢!同志,教我几个字吧!”
“学习?好!”领导同志看着识字牌,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拿起毛笔,转身把笔尖在身边草叶上的露珠里蘸了蘸,又在墨盒里匀了匀,挥笔写下了四个大字。
他用笔尖指点着,逐字念着:“向、北、前、进!”罗小葆也跟着念:“向北前进!”
“向,就是方向的向……”领导同志逐字讲解起来。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语调很慢,讲得那么仔细,又那么清楚。
罗小葆用心地听着。随着讲解,在他面前展现了一幅壮丽的情景:浩浩荡荡的红军队伍,正在向着北方,向着陕北的高原大步前进。
“字,就这么讲。”领导同志讲完了,又和蔼地问道,“那么,为什么要‘向北前进’呢?”
“我们红军要北上抗日。”
“还有呢?”
“还有,”小罗歪着脑袋想了想,“那里有陕北根据地,我们红军可以休息、整顿、发展……”领导同志点点头,高兴地笑了。他亲切地揽住了小罗的肩膀。
罗小葆念着,认着,写着,把这几个字记在了心坎上。这四个字和领导同志的讲解把他引向了北方,引进了一个新的天地。仿佛眼前这一堆篝火化成了一簇花,像他家乡的映山红一样的花,这是陕北根据地。
罗小葆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东天上一抹朝霞正在上升、扩展,在广阔的草地的东侧,一轮红日正跃出地平线,把整个草地照得透亮、火红。
这时,一个背驳壳枪的红军战士走过来,微笑着说:“毛主席要我等部队出发的时候再叫醒你。”罗小葆惊住了:“毛主席?”
“是啊,昨天你不是和他一起待了半夜?”罗小葆急问:“毛主席在哪儿?”
“在前边!”警卫员朝北一指,“带着部队出发了。”
罗小葆激动地一跃而起,向着部队走去的方向奋力跑去。红军长征的部队,正一路路、一行行,踏着开满鲜花的草地,向北走去。他们走着,在没有路的荒凉草地上踩出了路。
罗小葆跑了一程,来到一棵丈把高的树下。他停住了脚,注视着正在走向前来的红军队伍。突然,他折下了一截树枝,把他那心爱的识字牌牢牢地挂在树杈上。
“向北前进”四个亮闪闪的大字,像一个金色的路标,指向革命进军的方向。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一块普通的小木牌,先是作为识字牌,再成为“金色的路标”,意义层层深化,人物形象更突出,主题更鲜明。 |
B.老班长身负重伤依然不忘叮嘱罗小葆要认好、读懂“北上抗日”,体现出老班长不怕牺牲的精神和对革命路线的坚定。 |
C.罗小葆主动问行军路线,领导同志为他写路线、讲路线,并一起讨论路线,写出小罗对“路线”的认识逐渐深化。 |
D.罗小葆把自己心爱的识字牌挂在树杈上,是因为毛主席正确的战略思想给了他力量和信心,他想以此来鼓舞革命同志。 |
A.小说以追赶大部队的罗小葆为人物线索,以反复出现的小木牌为事物线索,两条线索相互交织,相互作用。 |
B.小说借罗小葆回忆老班长教自己识字的情形,刻画了老班长形象,倒叙的方式使故事一波三折,增强了可读性。 |
C.画波浪线的句子中,“夹”“吹”“放”等动作描写,刻画了毛主席平易近人、关心爱护普通战士的形象。 |
D.罗小葆与老班长、毛主席、警卫员的三个对话场景,构成了故事主体,有利于推动故事发展,巧妙塑造人物。 |
【推荐2】阅读下面文字,回答相关问题
文本一:
支队政委(节选)
王愿坚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像是负了伤,正在爬一个崖头,怎么也爬不上去。忽然,老胡来了,他变得跟棵老黄松似的,又高又大,伸出小葵扇那么大的一只手,拉住了我……一睁眼,可不是,我的手正在他手里攥着呢。
见我醒了,他把我的手捏紧了,突然问我:“老黄,我求你个事成不成?”
“怎么不成!”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被拂晓时的月光一照,更是苍白,简直像是块白石头刻出来的。
“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一定!”
他扭身戳了戳正在酣睡的林大富。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愣眉愣眼地问:“政委,要出发?”
“不,有任务!”老胡说着抓起一个挎包,对我说:“咱们到那边竹林里去。”
我疑疑惑惑地背起他,来到了那片竹林边上。这时,启明星贼亮贼亮的,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了。老胡四下里看了看,选了一棵大毛竹,靠在上面坐下来,又问了我一句:“真的叫你干啥你干啥?”
“真的,快说吧!”我被他弄得又糊涂又心焦。
“好!”他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两根绳子,“噗”的一声扔在我面前,然后两手往身子后面一背,厉声说:“把我绑起来!”
“该不是叫伤口疼得他神经错乱了吧?”我想。本想不干,无奈已经有言在先了。我一面绑,一面问:“这是干啥?你疯啦?”他没搭我的腔,只是一个劲叫着:“绑紧点,绑紧点!”等我们把他两手绑好,他又把那条伤腿伸开,蹬住了另一棵竹子:“把这也绑住!”我们也照办了。
看看我们都弄妥了,他咬咬牙说:“来,使劲挤它!”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叫过小林,轻轻地打开了他伤口上的布带子。伤口,像个发得过了火的开花馒头,又红又肿。没有器械,没有麻药,硬是把脓血从伤口里挤出来,这痛苦……
“快,快下手哇!”他在催我。
“我,我干不来!”我痛苦地说。
“你答应过我嘛,黄兴和同志!”他哀求似的说,“你总不能瞪着眼看我受罪呀,是不是?俗话说‘疮口出了脓,比不长还受用’,帮我挤挤就好了。好了,那不给队上减少了个累赘?又可以多帮你干点工作。”对我说完软的,又对小林来硬的:“林大富同志,‘三大纪律’头一条就是服从命令,我命令你:挤!”
我横了横心:“干!”便让小林抱住他的腿,我两手握着伤口按下去。随着手劲,我觉得手底下他的肌肉猛地哆嗦了一下。我问:“老胡,怎么样?”
“没关系,你,你别管我!”
我继续用力挤着伤口。这会儿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吃得消,却又不敢看。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减少些痛苦,我故意把话岔开来:“老胡,你看今天敌人还会不会再跟上来?”
“说……说不上……”他低声回答。他把“上”字说成了“桑”,听得出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再追上来怎么办呢?”我又问。
“嗯……”他猛地抖了一下,那两株竹子也跟着索索地抖一阵。
“要是真来了,咱就再干他一下,好不好?”
“嗯……”他又是一阵猛抖。
一连两次问话没有回答,我心慌了,扭头向他望了望。只见他两手紧紧抠住地面,那被痛苦扭歪了的脸上,汗水顺着那浓黑的眉毛和鬓角,一串串地流着。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想住手的打算,火辣辣地喊了声小林:“快,快去化杯盐水来!”
蓦地,竹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两片硬硬的小碎骨片跳到了我的手上,然后滑过指缝掉落到脚下的草丛里。我停住了手。这才觉得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冷,原来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我俩把他的伤口用盐水洗净,包扎好了,然后解开绳子,扶他在草地上平躺下来。他紧闭着眼,像睡着了似的。我掠把野草擦着手,坐到他的身边。小林正在掰着他的手指,他手里紧握着一把潮湿的泥土。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他无力地睁开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老黄,痛——啊!”
汗珠映着阳光,晶亮晶亮的。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这晶亮的反光刺得发痛,一滴咸咸的东西滚下来,流到了嘴角上。
文本二:
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节选)
[美]哈里森•索尔兹伯里
陈毅的伤口始终愈合不了,到了1935年6月,他已不能行走。游击队缺医少药,只有四种成药:八公丹、万金油、人丹和济公水。陈毅把万金油涂在伤口上,再换上新纱布。不久,伤口情况有所好转。①
夏天,陈毅还能一痛一拐地走路,可到了9月,伤口变得疼痛难忍,腿也肿了起来。为去南雄开会,他不得不拄着拐棍,脚步蹒跚地翻山越岭。这时他决定彻底治疗下他的腿伤。他叫警卫员把他伤口中的脓挤出去。警卫员看到陈毅痛得脸色发白,急忙停手。陈毅命令他继续挤,警卫员说他下不了手。陈毅已经痛得浑身发抖,“好吧,”他说,“用绳把我捆起来,这样我就不会发抖了。”警卫员把陈毅的腿捆在树上又继续挤,直到把脓挤净并挤出了一片碎骨头才停下。然后,用盐水冲洗了伤口,用涂过万金油的干净布包扎好。陈毅痛得像得了舞蹈病似的浑身发抖,但不久就恢复了自制力,笑着说:“这回它不会再反攻了。”的确如此,伤口彻底愈合了,再没有发作。②
【注】①见陈丕显回忆录《赣南三年游击战争》。②材料来自1984年3月23日对胡华的采访。(过家鼎等译,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一依次写到“月光一照”“启明星贼亮贼亮的”“太阳已经出来了”,既推进了情节发展,也暗示了主人公心理的变化。 |
B.文本一中的老黄是小说叙述者,也是“手术”的实施者,小说通过描写他不敢下手、不敢看等情形,烘托了老胡的刚毅。 |
C.文本二中陈毅“术”后笑着说“这回它不会再反攻了”,这样的话语既带着战争年代的特定色彩,也表现出陈毅的乐观与幽默。 |
D.通过对老胡和陈毅战胜身体痛苦的描写,两个文本不仅写出了战斗生活的艰苦卓绝,更写出了革命信仰的巨大力量。 |
老妈妈
王愿坚
我问:“刚才那个女同志是谁?”
旁边的同志说:“同志们都管她叫老妈妈。算咱这个医院的副队长,又是政委、看护员、炊事员、采购员……反正这洞里的事她一手包干。人倒是个好人,就是年岁大了,腿脚不灵,嘴又啰唆………”听着听着,我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天放亮的时候,外面的联络员传过回消息:“外面到处是敌人,在找伤员。”一听这情况,洞里顿时乱了起来。旁边的老刘第一个放大嗓门儿喊看:“唉!这下子可完了,完了……“我也急得不知怎么是好。
正在这时,老妈妈忽然霍地站了起来,走到老刘跟前,厉声地说:“老刘呀,什么完了,完了!你想想,你说这话能对得住长征路上的那些同志不?……”她从腰里摸出一件什么东西,用力抖了抖,里面铮铮作响,“这是特委留下的钱,我可以偷着下山买米给你们做饭吃;钱花光了,我就是下山讨饭,也不能让你们饿着……”
她说完话,洞里鸦雀无声。
山上的松涛呼啸着,风,把早晨的浓雾一团团地刮进洞里来。
休息了一会儿,老妈妈欠起身,低声叫道:“主力上下来的张同志,你能到外面来吗?”洞外,是一块光坪。太阳已经露脸了。从弥漫的大雾里看去,像个通红的大火球。她搀着我向一棵大树走,忽然自言自语地说:“大妈,有开水吗?我可要开的。”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一怔。迎着朝阳,我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起了她。苍老的脸上,刻着一条条深深的皱纹,门牙也残缺不全,在她的左眼下,有一个黄豆大的疤痕……噢,想起来了。三年前秋天,我奉命到潮汕地区去和一个新成立的组织接头。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联络暗语。她就是我的联络人。她比三年前老多了,看上去约有六十岁的样子,嘴角上添了皱纹,鬓角也花白了。
她把我扶到树下一块石头上坐好,收敛了笑容,说:“老张,这里就咱两个在党,得把这担子担起来。”
我们把事情商量好了,又回到洞里。大概因为我是主力上来的,又是个干部,大家都同意我暂时负责。我拿过那支驳壳枪来挥着。这工夫,老妈妈早已趁着雾大、不会暴露目标的时候,点上了火,烧了开水;她把开水舀出来一些,冲了盐水;又把米下到锅里。然后,端着一茶缸盐水,挨个给伤员擦洗、包扎伤口。她这一切做得那么仔细,那么沉着,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护士似的。这种镇定的情绪感染着洞里的所有人,大家都安定下来了,人们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老妈妈把事情弄完了以后,抄起一根竹杖,对我说:“我去了。”
时间真难熬啊,太阳已经落了,还不见老妈妈回来。我出去眺望了好几次,除了遍山荒草、大树、怪石,什么也看不到。更难的是粮食没有了,同志们都在忍着饿呢!
黄昏时分,我决定顺着山路去找找看。我沿着小路往下爬才约莫半里路,实在爬不动了。我靠着一棵大树,四下瞭望了一下,远远地看见路旁草丛里好像有一个人影在蠕动,我警惕地掏出了枪,问了声:“谁?”一个微弱的声音回答:“是我。”我走上去一看,正是老妈妈。只见她脸上、手上满是血迹,两肘两膝上的衣服也破了。她趴在地上,头前放着一个包包,她用手和头顶着那个包包,正吃力地往山上爬。我连忙跑上去,激动地叫了声:“妈妈!”她见我来了,咧开干燥的嘴唇笑了笑。我用一只手拎着东西,她扶着我,就上了山。
她一进洞口,就忘记了劳累,挤在人堆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像多久不见的亲人一样。她摸着年龄最小的和伢子的手,抱歉地说:“孩子,饿坏了吧;上了几岁年纪,走道不利索,真是……来!”说着,解开了包包。这个包包简直是个杂货摊,里面有约莫十来斤的一小袋术,有打糕,有窝窝、红薯、干红薯丝子,有一块豆腐,有一个小南瓜,还有几卷各种颜色的布——大概是给我们包伤口用的。她把可吃的东西按人们的伤情轻重分了分。
同志们饿了一天,现在每人都拿着一样东西吃起来。大家有说有笑,洞里的空气顿时活跃了。正吃着,忽然和伢讶子喊了声:“老妈妈哪里去了?”
我连忙跑出洞来找,只见她老人家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手捧着一样东西在吃呢,见我去了,忙把手里的东西掖在衣服底下藏起来。我好奇地抢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块草根、菜叶、红薯丝、烂南瓜杂拌的窝窝。我眼眶子一热,一把抱住她:“妈妈,你……”
“别嚷,别嚷,别叫同志们听见。”
我硬把自己手里的一块煮红薯和她换过来。这天夜里,我被老妈妈的行动感动着,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清晨,老妈妈早早做好了饭,换完了药,又下山了。
一个白天,我把老妈妈下山讨饭的经过和她瞒着大家吃的东西给大家说了说。最爱嚷嚷的老刘也怔怔地沉默了一天,最后才对我说:“老张,我的伤势轻,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干,要不,我对不住妈妈呀!”……
日子过得飞快,我已经康复了。黄昏,我收拾停当,就要上路了。走出了好远,回转头来看时,只见老妈妈还站在岭头上向我张望,她那花白的头发,迎着山风,微微地飘动着。
1955年10月8日(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我”在老妈妈暗语的提示下,又通过辨认她的容貌,认出她是当年的联络人。 |
B.老妈妈铮铮作响的钱袋子,既说服了同志们,也为后文故事情节发展埋下伏笔。 |
C.老妈妈拿回的食物包,种类丰富,让同志们吃得开心,而她自己累得没有胃口。 |
D.老妈妈为了上山,头顶着包,用爬的方式爬山,是因为搞粮食太累,身体衰弱。 |
A.小说写老刘这个人物面对敌人来找伤员时慌乱、悲观、不知所措,目的是与老妈妈这个人物构成对比衬托的关系。 |
B.小说写“我”回忆三年前跟老妈妈接头时她的相貌与现在的相貌形成对比,既丰富了文章内容,又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
C.小说叙写老妈妈点火、烧开水、冲盐水、擦洗、包扎伤口等一系列行为,主要是为了突出老妈妈身体衰老的特点。 |
D.小说收笔写头发花白的老妈妈站在岭头为“我”深情送别的画面,不仅生动感人,同时也给读者留下回味的空间。 |
4.小说中为什么没有写老妈妈下山讨饭的情节?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赶在暴风雨来临
李晁
一早,卢苼收到暴雨预警,蓝色雨图遍及全省大部,持续一周。卢苼皱了皱眉,时间地点全部重合。下班前,雨停了,头顶的天穹褪为灰色,压得低低的。卢苼去接儿子,途径南明河,河水带着难得的野性,往日丝丝缕缕的鱼腥气被这山雨后的激流冲散了。
接上儿子,卢苼不断提速,好像新的生活在路的那头等他。
车灯远远射出去,卢苼看见林场入口了,一旁是父母的家,亮着比往常多的灯。车还未靠拢,母亲的声音就在这山湾里响起,旸旸回来啦。母亲不等卢苼下车,先将车门拉开,将自己的宝贝孙子抱出来,又不敢亲(为了这,被妻子说过多次),只是紧紧搂着他,小东西喊了声,奶奶。
这是旸旸第一次来这个家。
知道孙子喜欢光亮,母亲把房间灯都开着,小家伙却不乱闯,进了门,卢苼坐哪儿,他就坐在一旁,生怕这个人跑掉似的。卢苼心里愧疚,该早些带他回来。妻子不愿意儿子跑去什么都没有的林场,在她眼里林场是个荒凉的所在,蚊虫又多又湿冷。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在厨房问,旸旸妈怎么没来?卢苼说,她有事。母亲就不说什么了。
吃过饭,儿子在门前玩起来,这里大,够他一个人撒野。儿子很快用一根棍子抽打起篮球场上的蚂蚱和飞虫,那些招式不晓得哪里学来,逗得母亲直笑。父亲从房间里搬出一个稻草编的龙头,小家伙立即丢下手中的棍子跑过来,问,这是什么?
卢苼说,这是舞龙的龙头,爸爸小时候最喜欢玩。小人儿跳着喊,给我给我。
卢苼对父亲说,什么时候编的,好多年没见这东西了。
母亲插话,还不是你说要带旸旸回来,天擦亮就编起来,好大的兴头。
卢苼想起从前,草编龙长长细细,稻草搓成的龙身有着麻绳的扎实质感,能插七八根棍子,龙头龙尾齐全,自己总是占据龙头的位置,带领一众小孩,在坝子里舞龙。眼下,儿子举着缩小版的龙头,跳进院子,学着爷爷的动作,左一下,右一下,小身子摇摇晃晃,却舞得有模有样的。卢苼顺手拍下照片。小家伙从未玩得这么野,一头的汗,头发黏成一缕一缕的,像稻草一样飞扬起来。
刚上楼,电话响起,卢苼接。妻子劈头盖脸说,我发了多少微信,你都不看的?卢苼说,我没注意手机。旸旸呢?妻子问。在楼下玩。卢苼回答。他怎么样,适不适应?妻子问。卢苼说,他玩得很好,你自己听听。卢苼将窗子推开,把手机伸出去,儿子在楼下疯跑,使劲叫喊,像个小野人。妻子又说,麻烦你平时关注手机,我随时和他视频……卢苼拖长一声说,好——
更晚,母亲带小人儿睡下,卢苼终于清静,一个人在书桌前静坐,体验曾经的林场夜晚。窗外刮起劲风,松林耸动,空气里有丝丝寒意。卢苼打开书桌抽屉,发现儿时的绘图册,纸上布满棋路,有些已经填满,有的还在等待。卢苼一时兴起,找笔来画,一个“X”,一个“O”,代表黑白子,格子间很快被符号填满,抵达边界,胜负难分。一个人想赢自己太难。
一大早,卢苼想沿着林间小路走出这片林带,到山巅上,去看看镇子。卢苼曾在夜间的山头眺望过小镇的灯火,迤逦的一大片,在山崖下的徐缓地带盛放,卢苼希望自己也住在那片灯火里,哪怕是最边缘的灯火。脚下的路越走越窄,带刺的灌木无处不在,但在当时,这是卢苼最兴奋的事,只要能离开林场,他愿意这样一直走下去。
到了山顶,卢苼指着山下说,你要记住。
记住什么?儿子似懂非懂地望着眼前的山水。
晨风正凛冽,林场上空一片灰蓝,松林的气息再度袭来,卢苼闭眼,心里升起阔别之感。二十年了。卢苼把儿子拉到跟前,理了理他的头发,让他站立不动。掏出相机,给儿子留影。天光刚刚好,开始放蓝。见卢苼望得出神,儿子摇了摇他的手臂,爸爸,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呀。儿子对这里完全没有兴致,他还不到怀旧的年纪,对哪里都没有感情。
卢苼不知道妻子对儿子说过什么,又或者只是林场枯燥,儿子待不下去了,吃过晚饭大闹了一场。卢苼也觉得无趣,想该走了。
卢苼一屁股坐在门前的藤椅上,坐到半夜,夜空明朗,不见天气预报里说的一滴雨,满天的星斗,仿如神秘之境,怎么也望不穿。这是标准的林场夜晚,大山沉寂,四野虫鸣不断,没有人声喧闹。这次放儿子出门,是妻子对卢苼的最后一点恩情。字签与不签,她都要带走儿子。岳父母早几年已在加拿大置办了房产。
第二天,卢苼捏捏儿子的脸蛋,说,我们今天就走,爸爸带你去玩水,我们去温泉好不好?儿子认真点点头。这时节,山里的水凉了,来之前卢苼就计划好,要带儿子把本省的温泉都走一遍。
刚装完行李,登时阴云席卷,大雨奋力地砸下来。等到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卢苼才问儿子,这里好不好?
儿子带着逃离的兴奋,说,还不错嘛。
卢苼不知道儿子的腔调是跟谁学的,竟有几分老成,卢苼有些冲动,对儿子说,你要记住这里,不管以后你到哪里,你都要记住这里,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爸爸,儿子嘹亮地回答,你已经说过一次啦。
(选自《上海文学》2022年3月号,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旸旸第一次来这个家”以及卢苼与母亲关于妻子的对话,都暗示卢苼与妻子有了感情上的裂痕。 |
B.面对妻子的责问,卢苼表达克制;多用短句来描写二人通话,渲染了对话的紧张态势,表现彼此间的不满。 |
C.离开林场时阴云席卷、大雨倾泻的场景与标题和开头呼应,隐喻着卢苼在人生和家庭上的重大变故。 |
D.儿子嘹亮地回答“记住了”,并提醒爸爸“已经说过一次”,这让卢苼感到欣慰,林场之行完成了心愿。 |
A.卢苼早年在山巅眺望小镇灯火的情形和当时的梦想,与他如今的境遇形成对照,传达出一种复杂的人生况味。 |
B.卢苼要儿子记住眼前景象,表现他对儿子的不舍,也是对妻子带走儿子的无力反抗,与结尾他反复强调“记住这里”相呼应。 |
C.儿子对爬山和山顶的景色“完全没有兴致”,儿子的冷漠无情让卢苼感到失望,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怀旧的年纪。 |
D.山顶景色的描写虚实结合,且与芦苼的心境相吻合,触觉、视觉、嗅觉的准确捕捉,又增其生动细腻,富有感染力。 |
4.这篇小说在人物处理上富有特色,作为感情冲突的双方,卢笙被作者置于主要人物的位置详细叙写,而妻子则被虚置于幕后,这样的构思有何妙处?
纯爷们
余显斌
爷一手抱着爹一手提着刀,在空旷的原野上走过。身后,是死寂的虎山峪,是鹅毛一样乱飘乱飞的雪片。爹被寒风一吹,醒了,伸着胳膊踢着腿哇哇大哭起来。爹的哭声撕扯着原野的寂静,撕扯着原野上的狂风,也撕扯着爷的心。
爷用脸轻轻贴了一下爹的脸道:“现在,虎山峪就剩下我们爷儿俩了。”爷的声音喑哑着,被狂风阻塞住,哽咽了一下。
爷的刀上凝着血,复仇的血。
死者,一个是藤野,一个是韦二。
为了虎山峪,为了虎山峪一千多口子,爷提着刀摸进城去,手刃了仇人。虎山峪啊,在一个叫作藤野的少佐的带领下,一夜之间被一群披着人皮的东洋野兽围了起来。虎山峪一千多人,上至九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娃娃,几乎无一幸免。
爷是在部队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醒来后,连夜赶回了家。爷离开村子已经两年多了,走时,刚出生的儿子放在朋友韦二的家里。爷的老婆,也就是我奶奶,是难产死的。可是,韦二在这次劫难中逃了出来,带着自己儿子进了城,却丢下了爷的儿子。韦二能跑出来,是因为他有一个做日军翻译的表弟。因了那个翻译的求情,他带着他的老婆,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爷的,走出人群,走向外面,可是迅即被藤野挡住了。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问翻译:“不是说出去三个吗,怎么成了四个了?”说完,他面部抖动了两下,“嚓”的一声抽出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
韦二一惊,顿时怂了。他双手将怀里的孩子送过去,结结巴巴道:“我举报,他……他爹是八路,太君。”藤野一把扯过孩子,瞪了韦二一眼,狼一样嗥叫一声,狠狠将孩子掼在墙上,孩子一声没吭就死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叫声。韦二的女人见了,张着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然后,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中间夹杂着喊叫声哭泣声和咒骂声。当这一切都结束时,虎山峪一千多老少都倒在场地里,没有了声息。
一桶桶汽油泼上,藤野一声吼,一片火海升腾起来,掩盖了一切。爷回来时,虎山峪已经不存在了。爷站在那儿,如一尊石刻的雕塑,泪水一颗颗落下来。然后,他抽出背后的钢刀,坐在磨刀石旁,咬着牙使劲地磨起来,整整磨了三天三夜,一把刀磨得雪亮,一双手磨得血水直流。在一个黑夜,爷走了,消失在虎山峪。
第二天,整个丰阳城炸开了锅,藤野死了,死在一个窑子里,身上连中七刀,刀刀致命。另外,丰阳城还死了一个人,就是韦二。而韦二的儿子却不见了。
韦二被爷一刀杀了,可是儿子却被爷抱走了。爷恨韦二,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了藤野,惨死在魔爪下,这样的人不死天理不容。至于爹,是虎山峪的爷们儿,得救。
爹于是就跟着爷,就做了爷的儿子。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后,解放了,一路从炮火硝烟里走来的爷成了将军,准备回到虎山峪,去祭祀那里的一千多亡灵,祭祀那群十几年前惨死的父老乡亲,告诉他们,小鬼子已经投降了,国家已经解放了,他们可以含笑九泉了。可是,在路上,却发生了车祸。爷被送到了当地医院,需要输血。爹听了,急了,一撸胳膊道:“用我的,我是他儿子。”
医生听了,忙着抽血化验。当爷知道这事后,苦笑一声告诉爹:“不行的。”爹不解,忙问为什么。
爷眼圈红了,再次想起故乡,想起虎山峪死去的父老乡亲,许久,告诉爹:“孩子,你不是我儿啊。”
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大惊,瞪着眼睛望着爷。爷流着泪,把虎山峪的往事告诉了爹,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爹望着爷,想到爷对自己的好,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不相信地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
两人正愣着,医生跑进来说:“快输血,化验成功了。”爷不解地望望爹,爹也不解地望望爷。两个虎山峪的爷们儿几乎同时一声大叫,扯过化验单,睁大眼睛瞪着上面的结果,再次傻了眼。爷看着看着,猛地醒悟到什么,一声长号,咚地跪在地下大叫:“我的韦二兄弟啊。”爹也醒悟了,也咚的一声跪在爷的身旁,流下泪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一自然段运用倒叙,将爷手刃仇敌后行走于旷野置于开篇,设置悬念,扣人心弦,吸引读者。 |
B.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表现人物,如写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把扯过孩子”,体现了他的凶残。 |
C.小说叙事时空跨度大,但由于以“复仇”为线索,串联起人物和故事,所以情节发展集中、紧凑。 |
D.小说语言真挚粗犷,情感浓烈丰富,在慷慨宏大的背景中,人们的悲欢离合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慨。 |
3.“韦二救下的是爷的孩子”,这在小说中有伏笔,请找出两处并任选一处分析其作用。
山在那儿
刘慈欣
(前情梗概:一心热爱登山的冯帆曾经在大学组织攀登珠峰,最后导致全队四人死亡,为了惩罚自己,他从此远离陆地,决定一辈子不登山。但机缘巧合,原本是为了逃离登山而来到海上的冯帆,遇到了因外星飞船入侵形成的一座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两百多米的水山。人类大难临头……)
冯帆站在救生艇上,目送着蓝水号远去,他原准备在其上度过一生的。另一边,在太空中的巨球下面,海水高山静静地耸立着,仿佛亿万年来它一直就在那儿。
当感觉到救生艇的甲板在水坡上倾斜时,冯帆纵身一跃,跳入被外星飞船的光芒照得蓝幽幽的海中。
他要成为第一个游泳登山的人。
现在,已经看不到海山的山顶,冯帆在水中抬头望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一望无际的海水大坡,坡度有四十五度,仿佛是一个巨人把海洋的另一半在他面前掀起来一样。冯帆用最省力的蛙式游着,想起了大副的话。
他大概算了一下,从这里到顶峰有十三公里左右,如果是在海平面,他的体力游出这么远是不成问题的,但现在是在爬坡,不进则退,登上顶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冯帆不后悔这次努力。能攀登海水珠峰,本身已是自己登山梦想的一个超值满足了。
这时,冯帆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他已明显地感到了海山的坡度在增加,身体越来越随着水面向上倾斜,游起来却没有感到更费力。回头一看,看到了被自己丢弃在山脚的救生艇,他离艇之前已经落下了帆,此刻却见小艇仍然稳稳地停在水坡上,没有滑下去。他试着停止了游动,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自己也没有下滑,而是稳稳地浮在倾斜的水坡上!冯帆一砸脑袋,骂自己和大副都是白痴,既然水坡上呈流体状态的海水不会下滑,上面的人和船怎么会滑下去呢?现在冯帆知道,海水高山是他的了。
冯帆继续向上游,越来越感到轻松,主要是头部出水换气的动作能够轻易完成,这是因为他的身体变轻了。重力减小的其他迹象也开始显现出来,冯帆游泳时溅起的水花下落的速度变慢了,水坡上海浪起伏和行进的速度也在变慢,这时大海阳刚的一面消失了,呈现出了正常重力下不可能有的轻柔。
在低重力下,海浪的高度增加了许多,形状变得薄如蝉翼,在缓慢的下落中自身翻卷起来,像一把无形的巨刨在海面上推出的一卷卷玲珑剔透的刨花。海浪并没有增加冯帆游泳的难度,浪的行进方向是向着峰顶的,推送着他向上攀游。随着重力的进一步减小,更美妙的事情发生了:薄薄的海浪不再是推送冯帆,而是将他轻轻地抛起来,有一瞬间他的身体完全离开了水面,旋即被前面的海浪接住,再抛出,他就这样被一只轻柔而有力的海之手传递着,快速向峰顶进发。他突然想到了蓝水号,意识到船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应该将船径直驶向海水高山,既然水坡上的重力分量不存在,蓝水号登上顶峰如同在平海上行驶一样轻而易举,而峰顶就是风暴眼,是平静的!想到这里,冯帆急忙掏出救生衣上的步话机,但没人回答他的呼叫。
冯帆已经掌握了在浪尖飞跃的技术,他从一个浪峰跃向另一个浪峰,又“攀登”了二十分钟左右,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浑圆的峰顶看上去不远了,它在外星飞船撒下的光芒中柔和地闪亮,像是等待着他的一个新的星球。
冯帆进行了最后的一次飞跃,他被一道近三十米高的薄浪送上半空,那道浪在他脱离的瞬间就被疾风粉碎了。他正在被吹向气旋的中心。当冯帆飘进风暴眼时,风力突然减小,托着他的无形的气流之手松开了,冯帆向着海水高山的峰顶坠下去,在峰顶的正中扎入了蓝幽幽的海水中。冯帆在水中下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上浮,这时周围已经很暗了。当窒息的恐慌出现时,冯帆突然意识到了他所面临的危险。一种熟悉的感觉向他袭来,他仿佛又回到了珠峰的风暴卷起的黑色雪尘中,死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就在这时,他发现身边有几个银色的圆球正在与自己一同上浮,最大的一个直径有一米左右,冯帆突然明白这些东西是气泡!低重力下的海水中有可能产生很大的气泡。他奋力游向最大的气泡,将头伸过银色的泡壁,立刻能够顺畅地呼吸了!当缺氧的晕眩缓过去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球形的空间中,这是他再一次进入由水围成的空间。他感觉自己是在乘着一个水晶气球升上天空。上方的蓝色波光越来越亮,最后到了刺眼的程度,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大气泡破裂,冯帆升上了海面。在低重力下他冲上了水面近一米高,再缓缓落下来。
不管怎么样,冯帆想,我登顶成功了。
(选自《刘慈欣作品集·山》)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纵身一跃”,既写出了冯帆跳入水中时的敏捷,也显示出他要登上峰顶、征服海水高山的毅然决然的坚定信心。 |
B.小说在描写冯帆攀登海水高山的过程中穿插交代了船长的失误;而冯帆急忙用步话机呼叫想提醒船长的行动体现出他的善良。 |
C.“海水高山是他的了”一句,写出了冯帆在察觉被丢弃的救生艇及自身的情况后重新燃起的登上峰顶的希望之火。 |
D.小说结尾言简意赅,既交代了冯帆登顶终于成功的结局,又直接阐明小说的主题:一个人要想成功就要战胜自身的负罪感。 |
3.刘慈欣的科幻小说是“宇宙科学之美和人性之美的自然结合”。请结合小说具体内容谈谈你对这一评价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