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
活着(节选)
余华
谁料到我一走凤霞就出事了,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凤霞死后躺到了那间小屋里,我去看她,一见到那间屋子就走不进去了,十多年前有庆也是死在这里的。我站在雪里听着二喜在里面一遍遍叫着凤霞,心里疼得蹲在了地上。雪花飘着落下来,我看不清那屋子的门,只听到二喜在里面又哭又喊,我就叫二喜,叫了好几声,二喜才在里面答应一声,他走到门口,对我说:
“我要大的,他们给了我小的。”
我说:“我们回家吧,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死在这里,凤霞也死在这里。二喜,我们回家吧。”
二喜听了我的话,把凤霞背在身后,我们三个人往家走。
那时候天黑了,街上全是雪,人都见不到,西北风呼呼吹来,雪花打在我们脸上,像是沙子一样。二喜哭得声音都哑了,走一段他说:
“爹,我走不动了。”
我让他把凤霞给我,他不肯,又走了几步他蹲了下去,说:
“爹,我腰疼得不行了。”
那是哭的,把腰哭疼了。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看,二喜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那晚上我在二喜他们灶间坐到天亮,外面的风呼呼地响着,有一阵子下起了雪珠子,打在门窗上沙沙乱响,二喜和凤霞睡在里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寒风从门缝冷嗖嗖地钻进来,吹得我两个膝盖又冷又疼,我心里就跟结了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我的一双儿女就这样都去了,到了那种时候想哭都没有了眼泪。
有庆死时,家珍差点也一起去了,如今凤霞又死到她前面,做娘的心里怎么受得住。第二天,二喜背着凤霞,跟着我回到家里。那时还下着雪,凤霞身上像是盖了棉花似的差不多全白了。一进屋,看到家珍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靠在墙上,我就知道她心里明白凤霞出事了,我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二喜本来已经不哭了,一看到家珍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嘴里叫着:
“娘,娘……”
家珍的脑袋动了动,离开了墙壁,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二喜背脊上的凤霞。我帮着二喜把凤霞放到床上,家珍的脑袋就低下来去看凤霞,那双眼睛定定的,像是快从眼眶里突出来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家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她一颗泪水都没掉出来,只是看着凤霞,手在凤霞脸上和头发上摸着。二喜哭得蹲了下去,脑袋靠在床沿上。我站在一旁看着家珍,心里不知道她接下去会怎么样。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了摇头。凤霞身上的雪慢慢融化了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了。
凤霞和有庆埋在了一起。那时雪停住了,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西北风刮得更凶了,呼呼直响,差不多盖住了树叶的响声。
文本二:
活着(节选)
张先 许绿伦
【舞台一片漆黑,隐约可见二喜和福贵矗立在台上。】
福贵 谁料凤霞会出事呢,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幕后一个婴儿的啼哭传来。随即,婴儿的哭声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苦根的声音):“我记得我出生后,爹的表情很奇怪,我被紧紧地抱着。旁边还有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人。你们说我不可能记得这种事,我不是乱说的,是真的记得呦!因为,爹在哭!爹和那个人喊着‘凤霞!’‘凤霞!’,凤霞是谁呢?凤霞是我娘,我的眼睛睁开了,娘的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
【灯光亮起。二喜拉着板车,凤霞被放在车上。福贵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在后面。】
福贵 我的外孙出生了,我的闺女凤霞却死了。我的女婿二喜变成了单亲爸爸,我的家人只剩下家珍,我的亲人越来越少了。我爹和我娘最先熟了,如果他们都算是枯黄的老叶子,那么有庆和凤霞,他们是还泛着青色光泽的嫩枝,他们怎么也像是被割下的稻谷一样,与田野断开联系,被踩进泥沼。而我,只能像一只傻头傻脑的青蛙……所能做的,只是围在他们身边呱呱地叫。(模仿青蛙叫)呱呱,呱呱!
二喜( 停住脚步)爹,您上车吧。
福贵 呱呱,呱呱!
二喜 您怎么了,肚子疼?
福贵 我太重,二喜,你都几天没合眼了,撑不住。
二喜 多费些力气,就会少想些凤霞。
福贵 二喜呀,人世间有很多事都强求不来的,人要是有缘,就应该惜福了。
【抱在福贵怀中的苦根突然哭了起来。福贵手忙脚乱。】
二喜 没娘的娃娃哭了!
福贵 我上去,我上去。娃娃离他的娘近了,就不会哭。(上板车)
【苦根的啼哭停止,二喜艰难地拉车前行。】
【苦根的声音:“那天晚上,风吹得很冷,我被一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脸上感到一滴滴的凉意,外公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到我的口中。咸咸的,还带着烟味。”】
二喜 爹,别再伤心了。
福贵 我对不住你,二喜,我们都被老天爷骗了!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就死在这,凤霞也死在这,是爹没找对地方。
二喜 爹,徐家没对不住我,我们有了儿子,我们都算是有福的人,惜福,惜福哦!(蹲下)爹,我只是走不动了,腰疼得不行。
福贵 你把腰哭疼了。
1.下列对文本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除了写凤霞的离世之外,还写到有庆的死亡,这种死亡元素的重复出现,其目的在于提醒人们活着的艰难、生命的可贵。 |
B.文本一中,写凤霞去世当天,多次写到“雪”,营造了一种悲凉凄清的氛围,同时也烘托了人物悲哀、凄苦的心境,显示出作者颇具匠心的构思。 |
C.文本一中,“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了摇头”,面对凤霞之死,家珍眼神呆滞,不哭不喊,神情木然,体现了家珍对凤霞之死的冷漠,对死亡的无惧。 |
D.文本二中,襁褓中的苦根会说话,这一内容并非实写,而是剧本的想象,剧本借助想象表现出凤霞去世给家人带来的巨大伤痛。 |
3.余华在《活着》的一篇序言中坦言:“用第三人称的方式写作时无法前进,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作后竟然没有任何阻挡。”请分析文本一是如何体现“没有任何阻挡”的。
相似题推荐
【推荐1】阅读文段,完成下面小题。
黄昏里的男孩
余华
这天下午,秋天的阳光照耀着这个男孩,他的双手被反绑到了身后,绳子从他的脖子上勒过去,使他没法低下头去,他只能仰着头看着前面的路,他的身旁是他渴望中的水果,可是他现在就是低头望一眼都不可能了,因为他的脖子被勒住了。只要有人过来,就是顺路走过,孙福都要他喊叫:
“我是小偷。”
孙福坐在水果摊位的后面,坐在一把有靠背的小椅子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男孩。他不再为自己失去一只苹果而恼怒了,他开始满意自己了,因为他抓住了这个偷他苹果的男孩,也惩罚了这个男孩,而且惩罚还在进行中。他让他喊叫,只要有人走过来,他就让他高声喊叫,正是有了这个男孩的喊叫,他发现水果摊前变得行人不绝了。
很多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喊叫中的男孩,这个被捆绑起来的男孩在喊叫“我是小偷”时如此卖力,他们感到好奇。于是孙福就告诉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他偷了他的苹果,他又如何抓住了他。如何惩罚了他,最后孙福对他们说:
“我也是为他好。”
孙福这样解释自己的话:“我这是要让他知道,以后再不能偷东西。”
说到这里,孙福响亮地问男孩:“你以后还偷不偷?”
男孩使劲地摇起了头,由于他的脖子被勒住了,他摇头的幅度很小,速度却很快。
“你们都看到了吧?”孙福得意地对他们说。
这一天的下午,男孩不停地喊叫着,他的嘴唇在阳光里干裂了,他的嗓音也沙哑了。到了黄昏的时候,男孩已经喊叫不出声音了,只有咝咝的摩擦似的声音,可是他仍然在喊叫着:
“我是小偷。”
走过的人已经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了,孙福就告诉他们:
“他是在喊‘我是小偷’。”
然后,孙福给他解开了绳子。这时候天就要黑了,孙福将所有的水果搬上板车,收拾完以后,给他解开了绳子。孙福将绳子收起来放到了板车上时,听到后面“扑通”一声,他转过身去,看到男孩倒在了地上,他就对男孩说: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说着,孙福骑上了板车,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前骑去了。男孩躺在地上。他饥渴交加,精疲力竭,当孙福给他解开绳子后,他立刻倒在了地上。孙福走后,男孩继续躺在地上,①他的眼睛微微张开着,仿佛在看着前面的道路,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看。男孩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以后,慢慢地爬了起来,又靠着一棵树站了一会,然后他走上了那条道路,向西而去。
男孩向西而去,他瘦小的身体走在黄昏里,一步一步地微微摇晃着走出了这个小镇。有几个人看到了他的走去,他们知道这个男孩就是在下午被孙福抓住的小偷,但是②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当然更不会知道他会走向何处。
他们都注意到了男孩的右手,那中间的手指已经翻了过来,和手背靠在了一起,他们看着他走进了远处的黄昏,然后消失在黄昏里。
1.下列对文中人物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孙福心满意足地看着男孩,他不再因为苹果被偷而恼怒,他要让男孩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
B.孙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路人男孩偷苹果的事情,是因为他意识到他拥有对男孩的裁判权力。 |
C.围观者们没有阻止孙福的行为,他们显然不是故意在为难孩子,而是为了正义,为了道德,为了良心。 |
D.男孩的右手中间的手指已经翻过来和手背靠在一起,此刻男孩的身心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
A.为了使小说更加接近真实,作者在作品中善于采用第三人称叙述视角来讲述故事。 |
B.作者用他的神来之笔,把复杂的问题简而化之,用冷静客观的笔锋为读者讲述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抓小偷的故事。 |
C.作者直接引用人物原话,故意把自己与故事人物和读者隔离,让读者实现凭借自己所见所闻完成对主题思想的构建过程。 |
D.小说如实转述孙福和围观者的直接对话,带给读者亲身经历的现场感,摒弃了他人间接引用话语时可能夹杂的再加工因素。 |
4.文中两处划横线的句子含义深刻,请结合小说内容分别加以分析。
包子和饺子
余华
在我小时候,包子和饺子都是属于奢侈的食物,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有希望吃到。那时候,我还年轻的父亲手里捧着一袋面粉回家时,总喜欢大叫一声:“面粉来啦!”这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为美好的声音。
然后,我父亲用肥皂将脸盆洗干净,把面粉倒入脸盆,再加上水,他就开始用力地揉起了面粉。我的工作就是使劲地按住脸盆,让它不要被父亲的力气掀翻。我父亲高大强壮,他揉面粉时显得十分有力,我就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按住脸盆,脸盆仍然在桌上不停地跳动,将桌子拍得“咯咯”直响。
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他的老家山东。那是冬天的时候,田野里一片枯黄,父亲带着我走进了他姑妈的家。我的祖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父亲的姑妈,也就是我祖父的妹妹,当时正坐在灶前烧火,见到分别近二十年的侄儿回来了,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哇哇”地与我父亲说了一堆我那时候听不懂的山东话。然后揭开锅盖,给我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
这是我到父亲家乡吃到的第一顿饭。在父亲老家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喝玉米糊。那地方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走红运,张嘴飞进白馍馍。白馍馍就是馒头,或者说是没有馅的包子。意思就是谁要是吃上了馒头,谁就交上好运了。遇上了好运才只是吃到馒头,如果吃到了饺子或者包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运了。所以我在父亲姑妈的家里,只能每天喝玉米糊。
在我们快要离开时,我终于吃上了一次饺子。那是我父亲的表弟来看我们,他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块猪肉,一进村庄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这些孩子一年里见不到几次猪肉,他们流着口水紧跟着我父亲的表弟,来到了我父亲姑妈的家门口。当我父亲和他的姑妈、表弟坐在炕上包饺子时,那些孩子还不时地将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张望一下。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每一个学期都会安排一次学工,或者是学农和学军。学工就是让我们去工厂做工,学农经常是去农村收割稻子,而我们最喜欢的是学军。我母亲会给我一角钱,让我自己去街上买两个包子,用旧报纸包起来放进书包,这就是我学军时的午餐。对我来说,这可是一年里为数不多的美味。我和哥哥这时候总能分享这一份美味。当时我是用一根绳子系裤子,我没有皮带,而我哥哥有一根皮带,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在衣服外面再扎上一根皮带,这样我会感到自己真正像一个军人了。于是我就用一个包子去和哥哥交换皮带。
在我学军的这一天,我和哥哥天没有亮就出门,我们走到街上的点心店,我用母亲给的一角钱买下两个包子,那是刚出笼的包子,蒸发着热气,带着麦子的香味来到我的手中,我看着哥哥取下自己的皮带,他先交给我皮带,我才递给他包子。我将剩下的一个包子放进书包,将哥哥的皮带扎在衣服外面,然后向学校跑去。我哥哥则在后面慢慢地走着,他一手提着快要滑下来的裤子,另一只手拿着包子边吃边走。
我活了三十多年,不知道吃下去了多少包子和饺子,我的胃消化它们的同时,我的记忆也消化了它们,我忘记了很多可能是有趣的经历,不过有一次令我难忘。那是十年前,我们几个人去天津,天津的朋友请我们去狗不理包子铺吃饭。
那一天,我们在狗不理包子铺坐下来以后,刚好十个人。各式各样的包子一笼一笼端了上来,每笼十个包子,刚好一人一个。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有七十多个品种,区别全在馅里面,有猪肉馅、牛肉馅、羊肉馅,有虾肉馅、鱼肉馅,还有各种蔬菜馅;有甜的、有咸的,也有酸的和苦的,有几十类。刚坐下来的时候,我们雄心勃勃,准备将所有的品种全部品尝,可是吃到第三十六笼以后,我们谁也吃不下去了,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胃撑得像包子皮一样薄,谁也不敢再吃了,再吃就会将胃撑破了,而桌上包子还在增加,最后我们发现就是看着这些包子,也使我们感到害怕了,于是我们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街上。
我们一行十个人站在街道旁,谁也不敢立刻过马路,我们吃得太多了,使我们走路都非常困难,我们怕自己走得太慢,会被街上快速行驶的汽车撞死。
那天下午,我们就这样站在街道上,互相看着嘿嘿地笑,其实我们是想放声大笑,可是我们不敢,我们怕大笑会将胃笑破。我们一边嘿嘿地笑,一边打着嗝,打出来的嗝有着五花八门的气味,这时候我们想起了中国的那句古老的成语——百感交集。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揉面粉、孩子流口水、哥哥提裤子等都属于细节描写,每处描写中,“我”都是一个见证者。 |
B.“人走红运,张嘴飞进白馍馍”这句流行语,写出了当时人们易于满足的心态,也进一步说明了包子与饺子的难得。 |
C.吃完包子后,作者连用了三个“小心翼翼”,写出了吃得太饱的状态,也反映了他们当时自责的心理。 |
D.本文语言质朴,运用日常口语化的叙述,写出了日常生活中的场景,能给人诚挚而又真实的感觉。 |
3.作品中多次出现“包子和饺子”,有怎样不同的含义请结合全文分析。
文城
(余华)
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那是一千多亩肥沃的田地,河的支流犹如繁茂的树根爬满了他的土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棉花和油菜花、芦苇和竹子,还有青草和树木,在他的土地上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欣欣向荣。他开设的木器社遐迩闻名,生产的木器林林总总,床桌椅凳衣橱箱匣条案木盆马桶遍布方圆百里人家,还有迎亲的花轿和出殡的棺材,在唢呐队和坐班戏的吹奏鼓乐里跃然而出。
溪镇通往沈店的陆路上和水路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叫林祥福的人,他们都说他是一个大富户。可是有关他的身世来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外乡口音里有着浓重的北方腔调,这是他身世的唯一线索,人们由此断定他是由北向南来到溪镇。很多人认为他是十七年前的那场雪冻时来到的,当时他怀抱不满周岁的女儿经常在雪中出现,挨家挨户乞讨奶水。他的样子很像是一头笨拙的白熊,在冰天雪地里不知所措。
那时候的溪镇,那些哺乳中的女人几乎都见过林祥福,这些当时还年轻的女人有一个共同的记忆:总是在自己的孩子啼哭之时,他来敲门了。她们还记得他当初敲门的情景,仿佛他是在用指甲敲门,轻微响了一声后,就会停顿片刻,然后才是轻微的另一声。她们还能够清晰回忆起这个神态疲惫的男人是如何走进门来的,她们说他的右手总是伸在前面,在张开的手掌上放着一文铜钱。他的一双欲哭无泪的眼睛令人难忘,他总是声音沙哑地说:“可怜可怜我的女儿,给她几口奶水。”
他的嘴唇因为干裂像是翻起的土豆皮,而他伸出的手冻裂以后布满了一条一条暗红的伤痕。他站在他们屋中的时候一动不动,木讷的表情仿佛他远离人间。如果有人递过去一碗热水,他似乎才回到人间,感激的神色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当有人询问他来自何方时,他立刻变得神情迟疑嘴里轻轻说出“沈店”这两个字。那是溪镇以北六十里路的另一个城镇,那里是水陆交通枢纽,那里的繁华胜过溪镇。
他们很难相信他的话,他的口音让他们觉得他来自更为遥远的北方,他不愿意吐露自己从何而来,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与男人们不同,溪镇的女人关心的是婴儿的母亲,当她们询问起孩子的母亲时,他的脸上便会出现茫然的神情,就像是雪冻时的溪镇景色,他的嘴唇合到一起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仿佛她们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这就是林祥福留给他们的最初印象,一个身上戴雪花,头发和胡子遮住脸庞的男人,有着垂柳似的谦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
有一人知道他不是在那场雪冻时来到的,这个人确信林祥福是在更早之前的龙卷风后出现在溪镇的。这个人名叫陈永良,那时候他在溪镇的西山金矿上当工头,他记得龙卷风过去后的那个早晨,在凄凉的街道上走来这个外乡人,当时陈永良正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看看龙卷风过后金矿的损坏情况。他是从自己失去屋顶的家中走出来的,然后他看到整个溪镇没有屋顶了;可能是街道的狭窄和房屋的密集,溪镇的树木部分得以幸存下来,饱受摧残之后它们东倒西歪,可是树木都失去了树叶,树叶在龙卷风里追随溪镇的瓦片飞走了,溪镇被剃度了似的成为一个秃顶的城镇。
林祥福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溪镇的,他迎着日出的光芒走来,怀抱一个婴儿,与陈永良迎面而过。当时的林祥福给陈永良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脸上没有那种灾难之后的沮丧表情,反而洋溢着欣慰之色。当陈永良走近了,他站住脚,用浓重的北方口音问:“这里是文城吗?”
这是陈永良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地名,他摇摇头说:“这里是溪镇。”
然后陈永良看见了一双婴儿的眼睛。这个外乡男人表情若有所思,嘴里重复着“溪镇”时,陈永良看见了他怀抱里的女儿,一双乌黑发亮的眼惊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她的嘴唇紧紧咬合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使劲,她才能和父亲在一起。
林祥福留给陈永良的背影是一个庞大的包被。这是在北方吱哑作响的织布机上织出来的白色粗布,不是南方印上蓝色图案的细布包袱,白色粗布裹起的包被已经泛黄,而且上面满是污渍。这样庞大的包被是陈永良从未见过的,在这个北方人魁梧的身后左右摇晃,他仿佛把一个家装在了里面。
1.下列对文本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写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等,体现林祥福万亩荡的富庶。 |
B.多用细节描写,如林祥福独特的敲门方式、总是伸在前面的右手、手掌里的一文铜钱、欲哭无泪的眼睛等。 |
C.运用侧面描写,通过哺乳中的女人和陈永良的角度,介绍了林祥福在溪镇人印象中两种不同的出现方式。 |
D.北方口音在文中共出现两次,两次出现时都暗示了林祥福的来历。 |
3.请简要分析文中画横线部分环境描写的作用。
文本一:
活着(节选)
余华
谁料到我一走凤霞就出事了,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凤霞死后躺到了那间小屋里,我去看她,一见到那间屋子就走不进去了,十多年前有庆也是死在这里的。我站在雪里听着二喜在里面一遍遍叫着凤霞,心里疼得蹲在了地上。雪花飘着落下来,我看不清那屋子的门,只听到二喜在里面又哭又喊,我就叫二喜,叫了好几声,二喜才在里面答应一声,他走到门口,对我说:
“我要大的,他们给了我小的。
我说:“我们回家吧,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死在这里,凤霞也死在这里。二喜,我们回家吧。”
二喜听了我的话,把凤霞背在身后,我们三个人往家走。
那时候天黑了,街上全是雪,人都见不到,西北风呼呼吹来,雪花打在我们脸上,像是沙子一样。二喜哭得声音都哑了,走一段他说:
“爹,我走不动了。”
我让他把凤霞给我,他不肯,又走了几步他蹲了下去,说:
“爹,我腰疼得不行了。”
那是哭的,把腰哭疼了。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看,二喜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那晚上我在二喜他们灶间坐到天亮,外面的风呼呼地响着,有一阵子下起了雪珠子,打在门窗上沙沙乱响,二喜和凤霞睡在里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寒风从门缝冷嗖嗖地钻进来,吹得我两个膝盖又冷又疼,我心里就跟结了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我的一双儿女就这样都去了,到了那种时候想哭都没有了眼泪。
有庆死时,家珍差点也一起去了,如今凤霞又死到她前面,做娘的心里怎么受得住。第二天,二喜背着凤霞,跟着我回到家里。那时还下着雪,凤霞身上像是盖了棉花似的差不多全白了。一进屋,看到家珍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靠在墙上,我就知道她心里明白凤霞出事了,我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二喜本来已经不哭了,一看到家珍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嘴里叫着:
“娘,娘……”
家珍的脑袋动了动,离开了墙壁,眼睛-动不动地看着二喜背脊上的凤霞。我帮着二喜把凤霞放到床上,家珍的脑袋就低下来去看凤霞,那双眼睛定定的,像是快从眼眶里突出来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家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她一颗泪水都没掉出来,只是看看凤霞,手在凤霞脸上和头发上摸着。二喜哭得蹲了下去,脑袋靠在床沿上。我站在一旁看着家珍,心里不知道她接下去会怎么样。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了摇头。凤霞身上的雪慢慢融化了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了。
凤霞和有庆埋在了一起。那时雪停住了,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西北风刮得更凶了,呼呼直响,差不多盖住了树叶的响声。
文本二:
活着(节选)
张先 许绿伦
[舞台一片漆黑,隐约可见二喜和福贵矗立在台上。]
福贵 谁料凤霞会出事呢,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幕后一个婴儿的啼哭传来。随即,婴儿的哭声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苦根的声音):“我记得我出生后,爹的表情很奇怪,我被紧紧地抱着。旁边还有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人。你们说我不可能记得这种事,我不是乱说的,是真的记得呦!因为,爹在哭!爹和那个人喊着‘凤霞!’‘凤霞!’,凤霞是谁呢?凤霞是我娘,我的眼睛睁开了,娘的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
[灯光亮起。二喜拉着板车,凤霞被放在车上。福贵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在后面。田野里传来一片蛙鸣。]
福贵 我的外孙出生了,我的闺女凤霞却死了。我的女婿二喜变成了单亲爸爸,我的家人只剩下家珍,我的亲人越来越少了。我爹和我娘最先死了,如果他们都算是枯黄的老叶子,那么有庆和凤霞,他们是还泛着青色光泽的嫩枝,他们怎么也像是被割下的稻谷一样,与田野断开联系,被踩进泥沼。而我,只能像一只傻头傻脑的青蛙……所能做的,只是围在他们身边呱呱地叫。(模仿青蛙叫)呱呱,呱呱!
二喜 (停住脚步)爹,您上车吧。
福贵 呱呱,呱呱!
二喜 您怎么了,肚子疼?
福贵 我太重,二喜,你都几天没合眼了,撑不住。
二喜 多费些力气,就会少想些凤霞。
福贵 二喜呀,人世间有很多事都强求不来的,人要是有缘,就应该惜福了。
[抱在福贵怀中的苦根突然哭了起来。福贵手忙脚乱。]
二喜 没娘的娃娃哭了!
福贵 我上去,我上去。娃娃离他的娘近了,就不会哭。(上板车)
[苦根的啼哭停止,二喜艰难地拉车前行。]
[苦根的声音:“那天晩上,风吹得很冷,我被一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脸上感到一滴滴的凉意,外公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到我的口中。咸咸的,还带着烟味。”]
二喜 爹,别再伤心了。
福贵 我对不住你,二喜,我们都被老天爷骗了!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就死在这,凤霞也死在这,是爹没找对地方。
二喜 爹,徐家没对不住我,我们有了儿子,我们都算是有福的人,惜福,惜福哦!(蹲下)爹,我只是走不动了,腰疼得不行。
福贵 你把腰哭疼了。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妻子凤霞难产之际,二喜向医生求救“大的”,可以看出他俩夫妻情感深厚,也表现出二喜在悲剧命运笼罩之下的无奈选择。 |
B.文本除了写凤霞的离世之外,还写到有庆的死亡,这种死亡元素的重复出现,其目的在于提醒人们活着的艰难、生命的可贵。 |
C.“我”看到家珍在家眼睛呆滞,也不掉泪水,可见她的灵魂没有“活着”,对生无所依,对死无所惧,对凤霞的死亡毫无察觉。 |
D.文本二开头福贵的两次独白,流露出福贵因凤霞突然去世而产生的痛苦与无奈之情,也反映出福贵对二喜的同情与怜爱之心。 |
A.凤霞去世和埋葬的当天都出现雪,这营造了一种悲凉凄清的氛围,前后形成照应,显示出作者颇具匠心的构思。 |
B.两个文本的语言都形象生动,采用丰富的比喻、典型的自然环境描写等手法,充分体现出小说和戏剧的表达追求。 |
C.文本二中舞台说明是戏剧的组成部分,为福贵和二喜的对话提供时空和布景的说明,还可以解释他们的表情和动作。 |
D.襁褓中的苦根会说话,这一内容并非实写,而是剧本的想象,剧本借助想象表现出凤霞去世给家人带来的巨大伤痛。 |
4.余华在《活着》的一篇序言中坦言:“用第三人称的方式写作时无法前进,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作后竟然没有任何阻挡。”请分析文本一是如何体现“没有任何阻挡”的。
往后的日子我只能一个人过了,我总想着自己日子也不长了,谁知一过又过了这些年。我还是老样子,腰还是常常疼,眼睛还是花。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我也想通了,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就是,不用盼着收尸的人,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埋我的,要不我人一臭,那气味谁也受不了。我不会让别人白白埋我的,我在枕头底下压了十元钱,这十元钱我饿死也不会去动它的,村里人都知道这十元钱是给替我收尸的那个人,他们也都知道我死后是要和家珍他们埋在一起的。
这辈子想起来也是很快就过来了,过得平平常常,我爹指望我光耀祖宗,他算是看错人了,我啊,就是这样的命。年轻时靠着祖上留下的钱风光了一阵子,往后就越过越落魄了,这样反倒好,看看我身边的人,龙兰和春生,他们也只是风光了一阵子,到头来命都丢了。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
苦根死后第二年,我买牛的钱凑够了,看看自己还得活几年,我觉得牛还是要买的。牛是半个人,它能替我干活,闲下来时我也有个伴,心里闷了就和它说说话。牵着它去水边吃草,就跟拉着个孩子似的。
买牛那天,我把钱揣在怀里走着去新丰,那里是个很大的牛市场。路过邻近一个村庄时,看到晒场上转着一群人,走过去看看,就看到了这头牛,它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吧哒吧哒掉眼泪,旁边一个赤膊男人蹲在地上霍霍地磨着牛刀,围着的人在说牛刀从什么地方刺进去最好。我看到这头老牛哭得那么伤心,心里怪难受的。想想做牛真是可怜。累死累活替人干了一辈子,老了,力气小了,就要被人宰了吃掉。
我不忍心看它被宰掉,便离开晒场继续往新丰去。走着走着心里总放不下这头牛,它知道自己要死了,脑袋底下都有一滩眼泪了。
我越走心里越是定不下来,后来一想,干脆把它买下来。
我赶紧往回走,走到晒场那里,他们已经绑住了牛脚,我挤上去对那个磨刀的男人说:
“行行好,把这头牛卖给我吧。”
赤膊男人手指试着刀锋,看了我好一会才问: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买这牛。”
他刚开嘴嘻嘻笑了,旁边的人也哄地笑起来,我知道他们都在笑我,我从怀里抽出钱放到他手里,说:
“你数一数。”赤膊男人马上傻了,他把我看了又看,还搔搔脖子,问我:
“你当真要买。”
我什么话也不去说,蹲下身子把牛脚上的绳子解了,站起来后拍拍牛的脑袋,这牛还真聪明,知道自己不死了,一下子站起来,也不掉眼泪了。我拉住缰绳对那个男人说:
“你数数钱。”
那人把钱举到眼前像是看看有多厚,看完他说:
“不数了,你拉走吧。”
我便拉着牛走去,他们在后面乱哄哄地笑,我听到那个男人说:
“今天合算,今天合算。”
牛是通人性的,我拉着它往回走时,它知道是我救了它的命,身体老往我身上靠,亲热得很,我对它说:“你呀,先别这么高兴,我拉你回去是要你干活,不是把你当爹来养着的。”
我拉着牛回到村里,村里人全围上来看热闹,他们都说我老糊涂了,买了这么一头老牛回来,有个人说:“福贵,我看它年纪比你爹还大。”
会看牛的告诉我,说它最多只能活两年三年的,我想两三年足够了,我自己恐怕还活不到这么久。
谁知道我们都活到了今天,村里人又惊又奇,就是前两天,还有人说我们是——“两个老不死。”
牛到了家,也是我家里的成员了,该给它取个名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叫它福贵好。定下来叫它福贵,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它像我,心里美滋滋的,后来村里人也开始说像我,我嘿嘿笑,心想我早就知道它像我了。
夕阳的余晖中,坐在田边的老人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向池塘旁的老牛喊了一声,那牛就走过来,走到老人身旁低下了头,老人把犁扛到肩上,拉着牛的缰绳慢慢走去。
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噪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
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
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节选自余华的《活着》,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先写福贵讲述自己的境遇,再写福贵买生,最后以局外人的视角描写晚归的场景,脉络清晰,行文的转换与起伏自然、和谐。 |
B.福贵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便决定买一头老牛。有了老牛,福贵就像有了伴儿,自此相依为命,情节发展与人物心理感受相依相随。 |
C.卖牛人惊讶的反应、连呼“今天合算”的话语,以及旁边人哄笑的细节,都衬托出福贵买老牛的反常,突出了福贵对生命的怜悯。 |
D.文末写土地像女人召唤儿女般召唤黑夜来临,以景物变化象征生与死的相依、命运的不可抗拒,这样的写法使文章具有哲学意味。 |
3.美国作家艾米丽卡特评价这部小说“简洁而有力,直抵人心”。请结合文本分析这一特点。
活着(节选)
余华
后来,我们看到了连长,他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腰里绑满了钞票,提着个包裹向西走去。
我们知道他是要逃命了,衣服里绑着的钞票让他走路时像个一扭一扭的胖老太婆。有个娃娃兵向他喊:
“连长,蒋委员长还救不救我们?”
连长回过头来说:
“蠢蛋,这种时候你娘也不会来救你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一个老兵向他打了一枪,没打中。连长一听到子弹朝他飞去,全没有了过去的威风,撒开两腿就疯跑起来,好几个人都端起枪来打他,连长哇哇叫着跳来跳去在雪地里逃远了。
枪炮声响到了我们鼻子底下,我们都看得见前面开枪的人影了,在硝烟里一个一个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算计着自己活不到中午,到不了中午就该轮到我去死了。一个来月在枪炮里混下来后,我倒不怎么怕死,只是觉得自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实在是冤,我娘和家珍都不知道我死在何处。
我看看春生,他愁眉苦脸地也在看着我。我们吃了几天生米,春生的脸都吃肿了。他伸舌头舔舔嘴唇,对我说:
“我想吃大饼。”
到这时候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死之前能够吃上大饼也就知足了。春生站了起来,我没叫他小心子弹,他看了看说:
“兴许外面还有饼,我去找找。”
春生爬出了坑道,我没拦他,反正到不了中午我们都得死,他要是真吃到大饼那就太好了。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从尸体上跨了过去,这孩子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对我说:
“你别走开,我找着了大饼就回来。”
他垂着双手,低头走入了前面的浓烟。那个时候空气里满是焦糊和硝烟味,吸到嗓子眼里觉得有一颗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
中午没到的时候,坑道里还活着的人全被俘虏了。当端着枪的解放军冲上来时,有个老兵让我们举起双手,他紧张得脸都青了,叫嚷着要我们别碰身边的枪,他怕到时候连他也跟着倒霉。有个比春生大不了多少的解放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我心一横,想这次是真要死了。可他没有开枪,对我叫嚷着什么,我一听是要我爬出去,我心里一下子咚咚乱跳了,我又有活的盼头了。我爬出坑道后,他对我说:
“把手放下吧。”
我放下了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我们一排二十多个俘虏由他一人押着向南走去,走不多远就汇入到一队更大的俘虏里。到处都是一柱柱冲天的浓烟。向着同一个地方弯过去。
地上坑坑洼洼,满是尸体和炸毁了的大炮枪支,烧黑了的军车还在噼噼啪啪。我们走了一段后,二十多个挑着大白馒头的解放军从北横着向我们走来,馒头热气腾腾,看得我口水直流。押我们的一个长官说:
“你们自己排好队。”
没想到他们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要是春生在该有多好,我往远处看看,不知道这孩子是死是活。我们自动排出了二十多个队形,一个挨着一个每人领了两个馒头,我从没听到过这么一大片吃东西的声音,比几百头猪吃东西时还响。大家都吃得太快,有些人拼命咳嗽,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我身旁的一位咳得比谁都响,他捂着腰疼得眼泪横流。更多的人是噎住了,都抬着脑袋对天空直瞪眼,身体一动不动。
第二天早晨,我们被集合到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坐在地上。前面是两张桌子,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对我们说话,他先是讲了一通解放全中国的道理,最后宣布愿意参加解放军的继续坐着,想回家的就站出来,去领回家的盘缠。
一听可以回家,我的心扑扑乱跳。可我看到那个长官腰里别了一支手枪又害怕了,我想哪有这样的好事。很多人都坐着没动,有一些人走出去,还真的走到那桌子前去领了盘缠,那个长官一直看着他们,他们领了钱以后还领了通行证。
接着就上路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长官肯定会扳出手枪来毙他们,就跟我们连长一样。可他们走出很远以后,长官也没有掏出手枪。这下我不紧张了,我知道解放军是真的愿意放我们回家。这一仗打下来我知道什么叫打仗了,我对自己说再也不能打仗了,我要回家。我就站起来,一直走到那位长官面前,扑通跪下后就哇哇哭起来,我原本想说我要回家,可话到嘴边又变了,我一遍遍叫着:“连长,连长,连长——”
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位长官把我扶起来,问我要说什么。我还是叫他连长,还是哭。旁边一个解放军对我说:
“他是团长。”
他这一说把我吓住了,心想糟了。可听到坐着的俘虏哄地笑起来,又看到团长笑着问我:
“你要说什么?”
我这才放下心来,对团长说:
“我要回家。”
解放军让我回家,还给了盘缠。我一路急匆匆往南走,饿了就用解放军给的盘缠买个烧饼吃下去,困了就找个平整一点的地方睡一觉。我太想家了,一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双儿女团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地往南跑。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连长在紧急关头不顾士兵死活携款逃跑,形象地刻画出国民党军官贪生怕死、自私贪婪的形象。 |
B.小说写春生出去找大饼吃时,“我”没有叫他小心子弹,也没拦他,因为“我”知道他决意求死,拦也没用,这充满了悲剧色彩。 |
C.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写作,以“我”作为故事的亲历者和讲述者,既便于展开故事情节,也易唤起读者的情感共鸣。 |
D.小说表达了对俘虏们的同情和对战争的厌恶之情,同时也表达了对解放军的赞美之情。 |
3.“我”被俘后心理变化较大,请分析“我”的心理变化过程。
脸面
赵新
腊月初,沟里村的有福大叔到温泉村看望间女,回来之后就在街面上说了一件大事,他先夸奖那温泉的水有多么热乎,多么光滑、多么清亮,多么软,然后话锋一转,说那天晚上自己洗澡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县长吴浩天。吴县长伸手就给他搓背,他也给吴县长背上搓了两下。
这话当然没人信!有人马上问:“怎么那么巧呢?吴县长肯和你在一个池子里洗澡?
有福就急了,红着一张脸给人家解释:“我的姑爷是那个温泉的负责人,那天晚上十点多了,我姑爷以为不会有领导来洗澡了,就让我进了专门为领导建造的高档小池子里洗澡,谁知刚泡进不久,吴县长就突然来了,他从外地出差回来,正好路过温泉村…”
人们还是不相信,这时有人站出来说;“我信!有福大叔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是那种造谣生事的人吗?就是造谣,敢造到县长的头上?”
第二天,村主任就在村里召开了全体村民大会。村主任请有福大叔详细地介绍了吴县长给他搓澡的经过,以及他的感受、他的心情、他的想法。然后村主任说:“乡亲们,这一回我们沟里村出名啦!吴县长搓澡的事情不仅是有福大叔的光荣和骄傲,也是我们全体村民的光荣和骄傲!我们要大カ宣传吴县长亲民、爱民的工作作风,努力学习有福大叔实事求是的精神,只要我们宣传得有力度,有深度,有强度,有广度,我们沟里村的福气就来了,你们信不信?
大会以后,村主任给乡政府做了汇报、乡党委书记、乡长带着礼物来看望了有福老汉,并请他到乡里给乡干部们做了报告。村主任又用车接来了县报社、县电视台、县广播局的七位记者,请他们面对面地采访有福大汉,于是有福大叔的形象和谈话在多种媒体上报道出来,一时间成了全县的名人!
腊月二十三,村主任带着有福大叔到了交通局,把一份有关修路的报告摆到了局长面前。局长问:“梁主任,你们村的路不是刚修好吗?怎么又要修?”主任说:“这一次是补不是修,郑局长,你认识站在我身边的这位老汉吗?”郑局长从头到脚把有福老汉打量一番,笑着说:“认识,认识,报纸上见过,电视上见过,这不是吴县长的朋友有福大叔吗?老人家,具长给您搓澡,您好大的福气啊!"
村主任就用手悄悄地捅捅有福的后背,于是有福说:“郑局长,我们村的路确实需要补一补,可是我们没有钱!”郑局长感叹说:“大叔今天是您来了,要是光凭你们村主任找我,我这儿一分钱也没有…老人家,您要多少钱?”
村主任又领者有福大叔进了水利局、教育局,又把打井、修整校舍的报告据到了局长们的面前,村主任又把有福推了出来,有福又说村里实在没钱。局长们又很热情,又说有福大叔是吴县长的朋友,又问有福大叔需要多少钱。
这天中午,村主任把有福大叔清到县城最大酒店,一边给他酌酒一边给他说:“老人家,谢谢您,您一出面咱们就要了90万,”主任接着说:“过了年,响们接着要。不过,再请您要、我就给给您提成了,一万元给您提成1000元!”主任又说:“乡政府也准备请您给他们要钱呢,他们也给您提成,您真的成了摇钱树啦!”
有福没喝那场酒。有福说心里不好受,想吐。
过年之后村里突然没了有福大叔的踪影,村主任着急地问有福的女人,有福的女人说:你别找他,他出远门打工了,他说他不是摇钱树,他说他给沟里村丢尽了险面!”
(选自《百花园》,有删减)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A.有人说有福大叔光明磊落了一辈子,这人对有福大叔的评价为下文有福大叔不愿当村委会、乡政府的摇钱树埋下了伏笔。 |
B.这篇小说把梁主任利用有福大叔向每一位局长要钱的经过都进行详写,这样安排情节反映了作者在剪裁方面的匠心。 |
C.为了村里的建设,梁主任带着有福大叔到交通局、水利局、教育局等部门要钱,他是个大公无私一心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干部。 |
D.小说采取顺叙手法,记叙了有福大叔的几件事:搓澡、被质疑、宣传、要钱、外出打工。“宣传”是小说情节的高潮部分。 |
3.这篇小说的题目是“脸面”,但有人认为这篇小说的核心细节是“搓澡”,用“搓澡”作为题目更好。你认为哪个题目更合适?请简要说明理由。
死亡重奏
西元
战壕里的黄土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停歇了片刻,黄土又轻轻动了一下,并鼓出了一个小包。这个小包不断壮大,一些黄土屑从小包的顶部快速滑落。然后,一片带血的指甲露了出来,再然后,是一根又黑又粗的手指。指甲龟裂乌黑,手指满是伤疤,这只手努力地向上举,仿佛要找什么。后来,整个一只手掌也露了出来,五指如钩。接着是一只手臂,啪的一声,拍在了战壕壁上,指甲深深嵌进冻硬的黄土中,向下用力,留下了深深的沟壑。许久,这只手臂似乎在积蓄着力量,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猛然间,一个浑身烧伤的战士从黄土下站了起来,军装碎烂,几缕布条在风中飘荡,铺天盖地的沙尘从头上,从身上洒落。他满脸血红,脸颊上几片白肉翻卷着。他瞪着垂死挣扎的公牛一般的红眼珠,推开战友的尸体,操起了一挺重机枪。
接团里命令,我们连守7号高地,阻止美军一个集团军和南朝鲜十来个师向南逃窜。
守多长时间?
五天、七天,说不好,一二三师什么时候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连长,我得守多大的一块地呀?
富贵,你是个老兵了,这事儿还要问我吗?
你还是给我划道线吧,没这道线,我心里就是不踏实,没办法呀!
好,好,好,我用脚尖给你划道线,你这个富贵啊,榆木脑袋。
嘿嘿嘿,你划了这道线,我心里就亮堂了。你放心,我不会让鬼子越过去半步,这一亩三分地儿,就交给我了。
二十年前,上官富贵他爹把自家那一亩九分地的地契攥出了血,狠狠心,卖了个女儿,换回了十斗粮,使全家活过了荒年。十六年前,河南大旱,上官富贵他爹饿死在了炕头,枕头下面还压着这张地契,临死前对上官富贵说,记住,有地就有命,没地就没命。十年前,全村男子与临村发生了械斗,死伤数百人,就为了能给自家的地里多浇几桶水。八年前,黄河决口,上官富贵家的地成了一片汪洋,颗粒无收,全家九口逃往陕西,但仅他一人活了下来。彼时,上官富贵浑身上下没有一颗粮食,只在衣襟里缝了一张地契。
无数颗炮弹,像犁一样,把高地深深地挖了个遍,就像用五指梳理一小块沙地,你觉得这沙地里不可能再有什么生命了,可是,炮击停止的时候,仍然有数不清的战士,像遗落在土里的黄豆粒一样,从雪地下钻出来。
上官富贵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拍了拍头发里的土,摸了摸浑身上下,没少一个物件。他既不庆幸也不后怕,这一刻,没有眼泪,没有语言,没有笑容。他像拿起一根锄头一样拿起落在身边的步枪,趴在地上,从容不迫地向冲上来的美军士兵瞄准射击。
才打了三五发子弹,美国人就冲到了连长给他划的那道线跟前,眼看就要踏过去。上官富贵这才有点急了,他用和爹一样黑粗、皴裂的长手,握住刺刀,猫起腰,向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美国人冲去。美国人蓝眼睛,长胡子,样子很陌生,又很凶神恶煞,他狂叫着外国话,似乎想吓唬眼前这个瘦弱的河南农民。他一手拿着刺刀,另一只手里握着把手枪,枪管对准上官富贵。可是上官富贵的眼睛并没看他,对那黑洞洞的枪口也很漠然。他不过是低着头,死死盯着那条划在地上的线,心头总是想着爹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有地就有命,没地就没命。一颗子弹穿过上官富贵的胳膊,扯开了一缕布条,可他竟然没什么知觉。又是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肚子,上官富贵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既然能活着逃到陕西,就一定能再冲上几步。美国人到死也没看清楚,这个瘦得像野狗,衣着破烂得像叫花子一样的人是怎样冲到自己跟前,又是怎样从斜下方,用刺刀戳穿了自己的脖子的。
不知过了多久,美国人撤退了。上官富贵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也在流尽,他特别疲劳,好像自己走在逃荒的路上。他晃晃悠悠地走在破败不堪的高地上,看到一个美国大兵仰躺在地上,腿断了,睁着眼睛,还活着。他走过去,美国人伸出双手,仿佛是投降,也仿佛是向他求救。上官富贵木然地望着地上的俘虏,良久,他似乎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软弱,一丝无助,最重要的是看到一丝歉疚,如同当年村子里的男人抢吃他家青苗时的眼神。于是,他叹了口气,走上去,弯下腰,拽住他的一只手,用尽力气将他拖进了战壕里。
天黑了,严寒来了。上官富贵一屁股坐在俘虏对面,慢慢闭上眼睛。
一片雪花落在弹药箱盖上,大风吹来,它微微颤动了几下,又一次飞起,落到一张苍白的脸上。这张脸和雪一样白,一样冷,眼睛睁着望着天空,眼眶乌黑,深深下陷。雪花滚过冰冷的鼻尖、额头,又一次在风中高高飞起,打了几个空翻,挂在一杆步枪的刺刀刃上。刺刀覆盖着一缕缕干涸的血迹,翘起一层一层的硬皮。
(节选自西元《死亡重奏》,北岳文艺出版社,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了无名连队的战士们在天气极度严寒的情况下,坚守高地并最终献出生命的故事,谱写了一曲英雄主义的赞歌。 |
B.小说注重细节描写,开头两段利用动作、外貌细节表现了战争的惨烈,更表现了志愿军战士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精神。 |
C.小说以抗美援朝为背景,运用回忆、对话等方式勾勒出上官富贵经历过的巨大伤痛,将个人苦难与旧中国命运勾连在一起。 |
D.小说以景物描写结尾,一方面表现了天气的寒冷,另一方面又委婉地暗示读者主人公上官富贵已牺牲,增强了悲剧效果。 |
3.有评论家说,西元的战争小说是典型的“以凸显小人物的方式建构英雄伦理与宏大叙事”。请结合小说,谈谈你对此评价的理解。
消失的犬声
刘忠深
时间追溯到1969年夏天。
一天午后,慵懒的阳光罩着绿色的田野,我和母亲刚刚吃罢干粮,继续挖野菜、割猪草。突然,一声从未听到过沉闷的声音传来,寻声抬头一看,母亲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一条金毛灿灿的恶狗正呲牙咧嘴,一副随时扑杀的架式,恶狠狠地盯着母亲。我一跃而起,想奔过去护着母亲。
“不要动!”
“是狼!”
我跃起的动作瞬间凝固,头发也觉得似钢针般立起来,感到自然界的一切都立刻冰封不动了。
家乡地处丘陵山区,半耕半牧,人烟稀少,有狼出没也是极为正常的。从我记事起,这里远近村落经常出现野狼咬死牲畜的事,甚至听说还有咬死小孩的。因此,狼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凶残和恐怖的代名词。
“宝儿别怕!有娘呢!”
母亲示意我往后退,而她则象一道无可逾越的屏障横在狼和我之间。看到母亲如此决然的镇静,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野狼仍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我环顾四周,惊喜地发现背后几百米处的山坡上,十几个人正在锄地,原来是我们第三生产小队的乡亲们。我急切地向他们招手求救,他们好象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情况,也明了我们的危险处境,不知为什么,依然木木地伫在那里,无动于衷。
“宝儿,不要让乡亲们为难了……没用的……”
为难?听到母亲如此说,我的心头一阵悲凉,间或是一丝丝的哀怨,一种比野狼更可怕的东西袭上心头,求救的手也慢慢放下来——回想起我们一家两年多孤独无助的生活处境我似乎明白了……
父亲是新中国成立后我们村的第一届大队党支部书记。“文化大革命”开始第二年,父亲就被造反派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给打倒了,成为革命的对象——抄家、贴大字报,开批斗会,就连亲戚也渐渐远离了我们。自然,现在母亲作为一个“当权派”的老婆,我作为一个“走资派”的小崽子,有哪个社员还敢给予同情和帮助呢?这可是严重的“立场”问题啊!我近乎绝望地转过身,开始慢慢向母亲靠过去,我不能弃母而逃,就象母亲不能弃我而去一样。
野狼还是迟迟不愿离开。我和母亲并排在一起,与狼形成对峙的局面。
突然,一阵低沉的狗叫声飘来,随之一道黄色身影闪电般地腾空而起,迅捷冲向野狼。我的眼前一亮,几乎和母亲同时惊喜地喊到:“来喜!”
来喜是我家养的一条大黄狗。它以凛然的气势向野狼压过去,四蹄腾起的尘雾也随之席卷而去。我第一次看到来喜如此凶悍,雄浑的叫声充满威慑,象一位无畏的斗士冲向目标。野狼没有料到来喜的攻击会如此迅猛突然,本能地转身欲逃,来喜顺势一口咬住狼的屁股,它们嘶咬在一起。从未杀过生的来喜哪是野狼的对手,无论力气、凶狠程度,还是狩猎能力,它都处于劣势。不到几个回合,野狼反咬住来喜的脖子,使它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我和母亲不顾一切挥舞着菜铲向狼追去,这时,附近锄地的也竟然有一些老人挥着大锄围了过来,野狼见此情景,丢下来喜,一瘸一拐的逃跑了。
我发力奔向倒下的来喜,眼睁睁地看到它浑身抽搐,躺在一滩殷红的血泊里,一双眼睛无力地看着我,一行泪珠流出来,我大哭着用手捂住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鲜血又从我的指间流出来。母亲更是悲痛欲绝,抱着来喜哭着,喊着,抚摸着……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我跃起的动作瞬间凝固”表明“我”以为是狗,得知是狼后,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
B.“不要让乡亲们为难……”表明母亲对乡亲们明了我们处境危险却无动于衷的理解。 |
C.本文语段短小,甚至像“不要动!”“是狼!”还各列一段,目的是渲染紧张气氛。 |
D.本文与《小狗包弟》都写的是“文革”时的“狗”,都是以小见大,都表现对狗的愧疚。 |
3.请分析我向乡亲们求救过程中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