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的老人
[美]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扳着轮辐在帮着推车。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抛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①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抛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我想我现在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②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③。”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注]①埃布罗河:西班牙境内最长的一条河。②托尔托萨:西班牙塔拉戈纳省城市。③巴塞罗那:西班牙最大的港市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在谈到家乡的时候,老人“露出笑容”“高兴起来,微笑了”,表现出老人的朴实、憨厚,以及对家园充满热爱。 |
B.从“我”的“劝离”与老人的“不动”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老人难以动身的原因只是体力不支和对家园的留恋之情。 |
C.这篇文章通过“我”与老人的谈话以及“我”多次催促老人离开等细节可以看出,“我”既同情老人又厌恶战争。 |
D.通过老人不断重复同样内容的质朴语言,表现出一个既不懂政治又不懂战争,一个最普通的人在战争时的心态。 |
A.文中的“我”凝视着浮桥,寻思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并且一直期待着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爆发,表明“我”既期待战争快点到来又厌恶战争的残酷。 |
B.“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的神态描写和动作描写,生动地写出在人们竞相逃命之际,一个朴实、憨厚,善良的老人形象。 |
C.本文作者主要描写了两个人物,桥边的老人和“我”。这种角度给了读者一种“亲历”的感觉,仿佛这是一篇来自战场的报道、一个真实的特写,可以增加一些真实感和亲切感。 |
D.本文旨在反映战争的罪恶,既有战争场面的正面描写,又通过一个年老孤苦的老人流离失所、外出逃难的遭遇,侧面反映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 |
4.海明威说:“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他认为应该把思想、情感乃至语言与动作等八分之七的内涵隐藏起来。结合这一观点,请指出文中画线的语句里所隐藏的语言和情感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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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节选)
海明威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头四十天里,有个男孩子跟他在一起。可是,过了四十天还没捉到一条鱼,孩子的父母对他说,老人如今准是十足地“倒了血霉”,于是孩子听从了他们的吩咐,上了另外一条船,头一个礼拜就捕到了三条好鱼。孩子看见老人每天回来时船总是空的,感到很难受,他总是走下岸去,帮老人拿卷起的钓索,或者鱼钩和鱼叉,还有绕在桅杆上的帆。①帆上用面粉袋片打了些补丁,收拢后看来像是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子。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反射的光线所引起的良性皮肤癌变。他的双手常用绳索拉大鱼,留下了刻得很深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②它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圣地亚哥,”他们从小船停泊的地方爬上岸时,孩子对他说,“我又能陪你出海了。我家挣到了一点儿钱。”
老人教会了这孩子捕鱼,孩子爱他。
“不,”老人说,“你遇上了一条交好运的船,跟他们待下去吧。”
“不过你该记得,你有一回八十七天钓不到一条鱼,跟着有三个礼拜,我们每天都逮住了大鱼。”
“我记得,”老人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没把握才离开我的。”
“是爸爸叫我走的。我不能不听从他。”
“我明白,”老人说,“这是理该如此的。”
“他没多大的信心。”
“是啊,”老人说,“可是我们有。可不是吗?”
“对,”孩子说,“我请你到露台饭店去喝杯啤酒,然后一起把打鱼的家什带回去。”
“那敢情好,”老人说,“都是打鱼人嘛。”
他们坐在饭店的露台上,不少渔夫拿老人开玩笑,老人并不生气。另外一些上了些年纪的渔夫望着他,感到难受。不过他们并不流露出来,只是斯文地谈起海流,谈起他们把钓索送到海面下有多深,天气一贯多么好,谈起他们的见闻。逮到鲨鱼的人们已把它们送到海湾另一边的鲨鱼加工厂去,吊在复合滑车上,除去肝脏,割掉鱼鳍,剥去外皮,把鱼肉切成一条条,以备腌制。
刮东风的时候,鲨鱼加工厂隔着海湾送来一股气味;但今天只有淡淡的一丝,因为风转向了北方,后来逐渐平息了,饭店露台上可人心意、阳光明媚。
“圣地亚哥。”孩子说。
“哦。”老人说。他正握着酒杯,思量好多年前的事儿。
“要我去弄点沙丁鱼来给你明天用吗?”
“不。打棒球去吧。我划船还行,罗赫略会给我撒网的。”
“我很想去。即使不能陪你钓鱼,我也很想给你多少做点事。”
“你请我喝了杯啤酒,”老人说,“你已经是个大人啦。”
“你头一回带我上船,我有多大?”
“五岁。那天我把一条鲜龙活跳的鱼拖上船去,它差一点把船撞得粉碎,你也差一点送了命。还记得吗?”
“我记得鱼尾巴‘砰砰’地拍打着,船上的座板给打断了,还有棍子打鱼的声音。我记得你把我朝船头猛推,那儿搁着湿漉漉的钓索卷儿,我感到整条船在颤抖,听到你‘啪啪’地用棍子打鱼的声音,像在砍一棵树,还记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甜丝丝的血腥味儿。”
“你当真记得那回事儿,还是我不久前刚跟你说过?”
“打从我们头一回一起出海时起,什么事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③老人用他那双常遭日晒而目光坚定的眼睛爱怜地望着他。
“如果你是我自己的小子,我准会带你出去闯一下,”他说,“可你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小子,你搭的又是一条交上了好运的船。”
“我去弄沙丁鱼来好吗?我还知道上哪儿去弄四条鱼饵来。”
“我今天还有自个儿剩下的。我把它们放在匣子里腌了。”
“让我给你弄四条新鲜的来吧。”
“一条。”老人说。他的希望和信心从没消失过,现在可又像微风初起时那么清新了。
“两条。”孩子说。
“就两条吧,”老人同意了,“你不是去偷的吧?”
“我愿意去偷,”孩子说,“不过这些是买来的。”
“谢谢你了。”老人说。他心地单纯,不去捉摸自己什么时候达到这样谦卑的地步。可是他知道这时正达到了这地步,知道这并不丢脸,所以也无损于真正的自尊心。
“看这海流,明儿会是个好日子。”他说。
“你打算上哪儿?”孩子问。
“驶到远方。我想天亮前就出发。”
“我要想法叫船主人也驶到远方,”孩子说,“这样,如果你确实钓到了大鱼,我们可以赶去帮你的忙。”
④“他可不会愿意驶到很远的地方。”
“是啊,”孩子说,“不过我会看见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有只鸟儿在空中盘旋,我就会叫他赶去追赶的。”
“他眼睛这么不行吗?”
“简直是个瞎子。”
“这可怪了,”老人说,“他从没捕过海龟。这玩意才伤眼睛哪。”
“你可在莫斯基托海岸外捕了好多年海龟,你的眼力还是挺好的嘛。”
“我是个不同寻常的老头儿。”
“不过你现在还有力气对付一条真正大的鱼吗?”
“我想还有。再说有不少窍门可用呢。”
“我们把家什拿回家去吧,”孩子说,“这样我可以拿了鱼网去逮沙丁鱼。”
他们从船上拿起打鱼的家什。老人把桅杆扛上肩头,孩子拿着内放编得很紧密的褐色钓索卷儿的木箱、鱼钩和带杆子的鱼叉。盛鱼饵的匣子给藏在小船的船艄下面,那儿还有那根在大鱼被拖到船边时用来收服它们的棍子。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第一句话,作者用“独自”“小船”“老人”“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等描述突出了老人尴尬的处境,同时制造了悬念。 |
B.孩子对圣地亚哥说起往事,强调“跟着有三个礼拜,我们每天都逮住了大鱼”是为了安慰老人,他对老人是否会结束坏运气并没有信心。 |
C.孩子在回忆五岁与圣地亚哥捕捉大鱼的情景时,连用“我记得”“我感到”“我听到”,强调了这一惊心动魄的过程对他造成的冲击力。 |
D.“看这海流,明儿会是个好日子”说明圣地亚哥经验丰富;“我想还有。再说有不少窍门可用呢”说明他体力尚好、捕鱼的技巧很多。 |
A.句子①中“看来像是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子”是以世俗眼光对老人进行的价值评判。 |
B.句子②将伤疤喻为“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用伤疤的古老暗示老人很久没有捕到过鱼了。 |
C.句子③通过“画眼睛”写出老人历经坎坷、意志坚定的“硬”与怜爱孩子的“软”。 |
D.句子④提到男孩现在的船主不会到很远的地方,以其胆小懦弱反衬出老人的勇敢顽强。 |
4.有人评价节选部分显示出老人“重压之下的优雅风度”,请结合文本简要概括。
桥边的老人
[美国]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①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76岁了。我已经走了12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②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有删改)
【注】①埃布罗河:西班牙境内最长的一条河。②托尔托萨:西班牙塔拉戈纳省城市。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尽管小说中的“我”没有发表议论和流露感情,但是通过“我”与老人的对话以及催促老人离开等细节可以看出,“我”既同情老人又厌恶战争。 |
B.从“我”与老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老人难以动身的原因有体力不支,对家园的留恋和对未来生活的茫然。 |
C.老人最后说“我只是在照看动物”,“只是”二字交织着一种既“怨”又“冤”的情感——我招惹谁了?我们招惹谁了?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 |
D.本文旨在反映战争的罪恶,既有对战争场面的正面描写,又有对一个孤苦的老人流离失所、外出逃难的遭遇的侧面描写,反映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 |
3.老人有哪些形象特征?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三下枪声
海明威
尼克正在帐篷里脱衣服。他看见篝火在帐篷上投下他父亲和乔治叔叔的影子。他感到好生不安和羞愧,便尽快地脱下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他感到羞愧是因为脱衣服使他想起了上一晚的事。整天来他都把这事抛置脑后了。他父亲和叔叔吃过晚饭就走了,带着盏篝灯过湖去钓鱼。他们把小船推下水之前,他父亲吩咐他,万一他们不在时出了什么紧急情况。他只要开三下枪,他们就马上赶回来。
尼克从湖边穿过林子回到营地。他听得见黑暗中的船桨声。他父亲在划桨,他叔叔坐在船尾拉饵钓鱼。他父亲把小船推下水时,他叔叔已经早拿着钓竿坐好了。尼克留神听他们在湖面上的动静,到再也听不见桨声才罢。
尼克一路穿过林子走回去,倒害怕起来了。夜间他对林子总不免有点害怕。他掀开帐篷门帘,脱了衣服,摸黑悄消钻进毯子里躺着。帐篷外的篝火烧剩一推木炭了。尼克躺着一动不动,想法入睡。到处都没动静。尼克感到只要能听到一声狐狸叫,或者猫头鹰啼啊什么的,就放心了。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明确的东西让他害怕。可是眼下他却大大害怕起来。蓦地他怕起死来了。
才两三个礼拜前,他们在家乡的教堂里,刚唱过一首赞关诗,“生命总有一天会断送”。他们唱这首赞美诗时尼克明白了自己总有一天必定会死。这使他感到非常难受。这是他头一回明白自己迟早难逃一死。那天晚上,他坐在过道夜明灯下看《鲁滨孙历险记》,想借此忘却生命总有一天会断送这一事实。保姆看见他在过道上,吓唬他说要是他不去睡觉,就要去告诉他父亲了。他进房去睡了,但等保姆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他又出来,在过道夜明灯下看。
昨晚,他在帐篷里就有过同样的恐惧。他只是到了晚上才有这种恐惧。开头倒不算是恐惧,而更像是一种体会。但总是处在恐惧的边缘,而且一旦开了头,一下子就害怕起来。他只要心里真的一吓坏,就马上拿起枪,把枪口从帐篷口伸出去,开上三枪。枪杆朝他反冲得够呛。他听见枪子在林间摧枯拉朽,一掠而过。他只要一开了枪就没事了。他躺下来等他父亲回来,但他父亲和叔叔在湖对面还没吹灭篝灯,他就睡着了。
“这混小子,”他们往回划时,乔治叔叔说。“你干吗吩咐他叫我们回去啊?他没准儿被什么弄得大惊小怪了。”乔治叔叔是他父亲的弟弟,一个钓鱼迷。
“啊,得了,他还小呢。”他父亲说。
“这可不是带他跟我们一起到林子里来的理由啊。”
“我知道他胆子特小”他父亲说,“可我们在他那年龄胆子都小。”
“我真受不了他,”乔治说。“他鬼事情特多。”
“啊,得了,别提了。反正今后你钓鱼的机会多的是。”
他们走进帐篷,乔治叔叔拿手电直照着尼克的眼睛。
“怎么啦,尼克?”他父亲说。尼克在床上坐起身。
“听上去像是狐狸和狼的杂种,就在帐篷四下转悠,”尼克说,“有点儿像狐狸,但更像狼。”当天他刚从叔叔那儿学会“既……又……”这词儿。
“他没准儿听到了猫头腐啼叫吧。”乔治权叔说。
早上,他父亲发现有两棵大树长得彼此靠拢,在风中会摩擦发抖。
“你看是这个声响吗,尼克?”他父亲问。
“兴许是吧。”尼克说。他不愿再想这事了。
“今后你在林子里可不要害怕了,尼克。没一样伤得了你。”
“连闪电也伤不了?”尼克问。
“对,连闪电也伤不了。碰上大雷雨就驰到空地上去。躲在山毛榉树下也行。它们从没挨过雷击。”
“从来没有?”尼克问。
“我从没听说过。”他父亲说。
“哎呀,听你说山毛榉树能行,我真高兴。”尼克说。
这会儿他又在帐篷里脱衣服了。虽然他没在看他们,可是他察觉到帐篷上有两个人影。随即他听到小船给拖上湖滩,两个人影便没了。
他听见父亲什么人在说话。可接下来他父亲大喝一声道,“穿上衣服,尼克。”他赶快穿好衣服。他父亲走进帐篷,在圆筒行李袋里面翻来找去。“穿上外衣,尼克。”他父亲说。
(节选自《尼克·亚当斯故事集》,陈良廷译)
1.下列对不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用以各种方式渲染黑夜丛林的静谧,比如暗处的船桨声、连一声狐狸或是猫头鹰啼都听不到,为尼克的恐惧进行铺垫。 |
B.小说插叙部分交代了尼克在教堂的经历,说明生命意识的觉醒是导致尼克恐惧的深层原因,这拓展和深化了小说的思想意蕴。 |
C.作者强调“他刚从叔叔那儿学会‘既……又……这词儿’”,这是在暗示尼克年纪还小,体现了海明威对于细节的精心设计。 |
D.小说最后一段中,在第二天晚上临睡前尼克“听见父亲跟什么人在说话”,这一细节说明此次野营并非只有他们三人。 |
3.有评论者认为小说中的尼克是个“小小的硬汉”。你是否同意这种说法?请结合作品进行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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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十字勋章
[德国]米勒
1945年四月,在梅克伦堡州的施塔加德,一位卖纸的商人从顾客那里听说了希特勒的婚礼以及希特勒自杀的消息,决定枪杀自己的妻子,还有他十四岁的女儿,然后自杀。
在一战时他做过预备军官,现在还保存着一把左轮手枪和十枚子弹。
一天傍晚,他的妻子端着晚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桌子边擦拭着那把手枪。他的翻领上别着一枚铁十字勋章,这本该是节日时才佩戴的。
元首选择了自杀——面对妻子的疑问他这样解释道,同时他说,他要选择效忠于元首。他问她,作为他的妻子,是否在这件事上也准备好了追随他。他说,对于女儿他毫不怀疑,她一定会借助父亲的协助,体面地死亡,而不去苟活。他叫来女儿,她没有让他失望。没有等妻子的回答,他便让两人都穿上大衣,因为他要带她们到郊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免得引人注目。她们服从了。然后他给左轮手枪装上了子弹,让女儿帮他穿上大衣,锁上了房门,并把钥匙扔进了信箱。
外面下着雨,他们在昏暗的街道上向郊外走着,丈夫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去看远远跟着的妻子和女儿。他听得见她们走在沥青路上的脚步声。
当他离开大路走上通往毛榉林的小径时,他转过头催促她们走快些。晚风在这片没有树的平地上更加疾劲,地面被雨水淋湿,她们的脚步没有了声响。
他对她们喊道,她们应该走在前面。跟着她们在后面走着,他也想不清楚:是他担心她们可能就这样跑掉,还是他希望自己可以跑掉。没过一会儿,她们已经在前面很远了。当他再也看不到她们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他没有勇气直接离开,他却十分希望,她们已经走了。他停了下来,在路边小便。左轮手枪在他的裤子口袋里,透过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了枪的冰冷。当他加快脚步想赶上她们时,每走一步手枪都碰打在他的腿上。他放慢了脚步。可当他把手伸进口袋,想把枪扔掉时,他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她们站在路中间,正等着他。他原本计划在树林中做这件事,但是枪声在这里被听到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
他拿出枪,解除保险,而他的妻子正接着他的脖子,抽泣着。她是那么沉重,他拼力摆脱她,走向正怔怔地盯着他的女儿,用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他希望枪哑火,但是他听到了枪声,看到女孩摇晃着倒下了。
妻子发着抖,尖声大叫。他必须稳住她。直到三声枪响过后,她安静了。
现在,他是独自一人。
没有人会来命令他将手枪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了。死去的人也不会看见他,没有人能看见他。这出戏演完了。幕已落下,他可以去卸装了。
他将手枪塞进口袋,俯身看着他的女儿。然后他开始奔跑起来。他沿着小径跑回了街道,又沿着街道跑了一段,但不是往城里的方向,而是向西。他跑了一会儿,然后他坐在街边,靠着一棵树,喘息着,思索着他的境况。他发现,事情也不是无可救药。
他只要继续跑,一路向西,避开居民区。他可以隐居在任何一个地方,最好是在另一座城市,改名换姓,做一个不知名的难民,普普通通,勤勤恳恳。他把枪扔进阴沟里,站了起来。
走在路上,他突然想起忘记把铁十字勋章扔掉。他把它扔掉了。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篇小说先交代故事的结局、梗概,再叙写具体的过程和细节,虽然篇幅短,但情节一波三折,波澜起伏。 |
B.小说结尾纸商在枪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后,竟然没有选择自杀,而是以逃避和奔跑的方式求生,但他的灵魂却无法“逃生”。这种结尾并不是出人意料的,从前文的种种心理活动可以看出纸商内心的懦弱。 |
C.小说最后的结尾没有给出一个结论,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留给读者一个开放的结局,给人以极大的想象空间,引人深思。 |
D.这篇小说叙述语言冷静、简约,特别是人物对话,全篇只有纸商的语言描写,却成功刻画了两个只知道麻木顺从的女人。 |
3.“二战”给世界带来了空前的浩劫,德国人民在战后不断地进行反省、忏悔,文学起了积极的作用。你从《铁十字勋章》这篇小说中读出了作者对法西斯主义怎样的反思?请结合文本,联系现实谈谈谈你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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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节选)
卡夫卡
①大概在变形一个月以后,妹妹葛蕾特注意到了格里高尔新发现的娱乐——他的脚总要在爬过的地方留下一种黏液——于是她想到应该让他有更多地方可以活动,得把挡路的家具搬出去……
②在拖了至少一刻钟之后,母亲提出相反的意见,说这张柜子还是放在原处的好。不幸的是,妹妹却有不同的看法。母亲的劝说只能使她决心不仅仅搬走柜子和书桌,而且还要搬走一切,只剩那张不可缺少的沙发。
③妹妹和母亲跑过来跑过去,轻声叫喊以及家具在地板上的拖动,这一切给了他很大影响。尽管他拼命把头和腿都蜷成一团紧贴在地板上,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忍受不了多久了。她们在搬清他房间里的东西,把他的一切都拿走……因此他冲出去了,他看见了对面的那面墙,靠墙的东西已给搬得七零八落了,墙上那幅穿皮大衣的女士的像吸引了他,格里高尔急忙爬上去,紧紧地贴在镜面玻璃上。至少,这幅完全藏在他身子底下的画是谁也不许搬走的。
④没多久她们就又往里走来了。“那么,现在再搬什么呢?”葛蕾特说着向周围扫了一眼。母亲向旁边跨了一步,看到了印花墙纸上那一大团棕色的东西,她还没有真的理会到她看见的正是格里高尔,就用嘶哑的声音大叫起来:“啊,天哪,啊,天哪!”接着就双手一摊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了。“唉,格里高尔!”他妹妹喊道,对他又是挥拳又是瞪眼。自从变形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对他说话。她跑到隔壁房间去拿什么香精来使母亲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格里高尔也想帮忙,可是他已经紧紧地粘在玻璃上;接着他就跟在妹妹后面奔进房间,好像他与过去一样,真能给她什么帮助似的;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她后面;妹妹正在许许多多小瓶子堆里找来找去,一只瓶子掉到地板上,打碎了;一块玻璃片划破了格里高尔的脸,不知什么腐蚀性的药水溅到了他身上;葛蕾特才愣住一小会儿,就马上抱起所有拿得了的瓶子跑到母亲那儿去了;还用脚砰地把门关上。格里高尔如今和母亲隔开了,她就是因为他也许快要死了;他被自我谴责和忧虑折磨着,就在墙壁、家具和天花板上到处乱爬起来,最后,在绝望中,他觉得整个房间竟在他四周旋转,就掉了下来,跌落在大桌子的正中央。
⑤过了一小会儿,门铃响了。进来的是他的父亲。“出了什么事?”他一开口就问。葛蕾特显然把头埋在父亲胸口上,因为她的回答听上去闷声闷气的:“妈妈刚才晕过去了,不过这会儿已经好点了。格里高尔逃了出来。”
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父亲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可是你们这些女人根本不听。”格里高尔现在必须设法让父亲息怒,因为他既来不及也无法替自己解释。因此他赶忙爬到自己房间的门口,蹲在门前,好让父亲从客厅里一进来便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乖得很,一心想立即回自己房间,根本不需要赶。要是门开着,他马上就会进去的。
⑦可是父亲在目前的情绪下完全无法体会他那细腻的感情。“啊!”他一露面就喊道,声音里满满的狂怒。格里高尔抬起头来瞧他的父亲。啊,这难道真是他父亲吗?从前,每逢格里高尔动身出差,他父亲总是疲累不堪地躺在床上;格里高尔回来过夜总看见他穿着睡衣靠在一张长椅里,他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他身子笔直地站着,穿一件有金色钮扣的漂亮的蓝制服,这通常是银行的杂役穿的;他那厚实的双下巴鼓出在上衣坚硬的高领子外面;从他浓密的睫毛下面,那双黑眼睛射出了咄咄逼人的光芒。他板着严峻的脸朝格里高尔冲来,他把脚举得老高,格里高尔一看到他那大得惊人的鞋后跟简直吓呆了。不过格里高尔不敢冒险听任父亲摆弄,他知道从自己新生活的第一天起,父亲就是主张对他采取严厉措施的。因此他就在父亲的前头跑了起来,父亲停住他也停住,父亲稍稍一动他又急急地奔跑。可是,这样跑他也支持不了多久,因为他父亲迈一步,他就得动好多下。他已经感到气喘不过来了,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冲,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正在这时,突然有一样扔得不太有力的东西飞了过来,落在他紧后面,这是一个苹果;紧接着第二个苹果又扔了过来,他父亲决心要轰炸他了!紧跟着马上飞来了另一个,正好打中了他的背,并且还陷了进去;格里高尔挣扎着往前爬,仿佛能把这种可惊的莫名其妙的痛苦留在身后似的;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钉住在原处,就六神无主地瘫在地上。在清醒的最后一刹那,他瞥见他的房门猛然打开,母亲抢着跑了过来。他看见母亲绊着裙子径直向父亲奔去,紧紧地搂住他,双手围在父亲的脖子上,求他别伤害儿子的生命——可是这时,格里高尔的眼光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
⑧格里高尔所受的重创使他有一个月不能行动——那个苹果还一直留在他的身上,没人敢去取下来……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③段写格里高尔拼命把头和腿蜷成一团紧贴地板,表明他起初对进入房间搬走家具的母亲和妹妹采取的态度是忍受。 |
B.本文多处内容能表现格里高尔“虫身人心”的特点,如他的甲虫外形使母亲受惊昏厥,与母亲隔开后他又自我谴责和忧虑等。 |
C.第⑦段写格里高尔的眼光“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这是因为他被父亲追、用苹果砸,从而对父亲失望、怨恨,心灰意冷。 |
D.由教材节选部分可知,格里高尔变成一只巨大甲虫,与他变形前承受的巨大生存压力有关,如工作上遭压榨、替父亲还债等。 |
A.本文运用荒诞手法,描写了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凄苦无助的生活,展示出普通人生存的荒谬处境。 |
B.第⑦段运用了对比手法,既有父亲在儿子变形前后状态的对比,又有父亲与变成甲虫的儿子的对比。 |
C.房间里的家具是格里高尔作为“人”生活的一种象征,家具被移出意味着他的境地变得更加“非人”。 |
D.本文用愤激的语调,充满同情地叙述了格里高尔“变形”后的生活遭遇,揭示了人被“异化”的主题。 |
4.文中三处画线部分都写到格里高尔的“爬”,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其心理的不同。
不散的筵席①
海明威
秋天一过,恶劣的天气就到来了。在夜间我们必须关上窗户以防备寒风苦雨。龚特加伯广场树木上的叶儿在风雨中零落了,树叶躺在地上,浸泡在雨水中。风雨吹打着终点站上的绿色大型公共汽车。业余艺术家咖啡馆里挤满了人,窗户上因热气和烟蒙上一层雾。这是一个糟透了的经营不善的咖啡馆,这个地区的酒徒都聚在这里,我却躲开它,不愿闻那肮脏人体散发的气味和醉酒的酸味。常来这里的男女顾客畅饮终日,或者倾囊一醉。大多数人买半立升或一立升酒。
穆斐达尔路的化粪池就在业余艺术家咖啡馆旁边,这是一条狭窄拥挤的商业街,通往龚特加伯广场。化粪池的清除工作是在夜间进行的,用水泵把粪灌入马拉的罐车。在夏天,窗户大开着,我们会听到水泵的响声,闻到那股恶臭味。咖啡馆里张贴着禁止公众酗酒的告示,上面列出惩罚的法律条文,但顾客们却置若罔闻,照样饮酒作乐,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座城市的一切愁惨景象随着冬日冰凉的雨而突然来临,当你在街上行走时,再也看不到白色高楼的顶端,看到的只是漆黑的街道,关了门的小商店、药草店、文具店、报摊以及魏尔伦②在这里死去的旅馆,我在它的顶层租了一间房子,在其中工作。
到达顶层要经过六或八段阶梯。天气很冷,我知道一捆小树枝的价值,我必须买三包半根铅笔长的松树和一捆半干的硬木,用来劈柴、生火取暖。我走到这条街的远处一端,仰视雨中的屋顶,看看我的烟囱是否在冒烟。没有烟,我想到烟囱一定是冰冷的,它不能通风,房间里可能充满了烟,浪费了燃料和金钱,我这样想着,在雨中行走着,来到圣·米歇广场的一家上等咖啡馆。
这是一家舒适的咖啡馆,温暖,干净,友好待客。我把我的旧雨衣挂在衣架上晾着,把旧绒帽也挂在衣架上,然后要了一杯牛奶咖啡。侍者把它送来后,我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开始写作。我现在写的是发生在密执安的事,故事中的天气也像现在这样,是一个暴风雨的寒冷的日子,从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我就目睹了秋末的萧条气象,在这里写我会觉得比另一个地方写得更好。我想这或许可以叫作移植自己,它对人和其他生物是同样需要的。在故事里面,男孩们正在酣饮,这使我也渴了,便要了一杯
一个姑娘走进咖啡馆,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旁。她非常漂亮,脸蛋鲜嫩,她的头发黑得像乌鸦的翅膀,剪成锐角斜掠在两颊。
我瞧着她,她使我心神不宁,十分激动,我打算把她写入故事中,但她却坐在门口注视着街道,我知道她是在等人,于是我继续写作。
我又要了一杯
我见到你了,美人,现在你属于我,不论你在等候谁,而且即使我再也见不到你,你属于我,整个巴黎属于我,我属于这个笔记本和这支铅笔。
我继续写作,进入故事,神迷其中。我头也不抬,既不知道什么时间,也不知道我身在何方,也不再要更多的
我把故事合在笔记本里,放进内衣口袋,向侍者要了一盘牡蛎和半瓶白干酒。在写完一个故事后我总是感到空虚。既忧愁又幸福,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虽然在明天读完它以前我不知道它是否真正好。
我吃着海味浓烈的牡蛎,它那淡淡的金属味被冰凉的白酒冲洗掉了,只留下海味和多液汁的肌肉,我吮吸着每个贝壳里的凉汁,用酒的烈味冲洗着它。我失去了空虚的感觉,开始感到幸福。我筹划着……
巴黎恶劣的天气现在已经来临,我想与妻子一起短暂离开巴黎到外地去。
我想退掉旅馆中那间进行写作的房子,在雷蒙红衣主教大街74号只要付极少的一点房租。我为多伦多写了一些新闻报道,所得的稿酬已经来了。
离开巴黎就可以写巴黎,正如我在巴黎可以写密执安。不过,我不知道现在写是否为时太早,因为我对巴黎还不太熟悉。但最后还是写出来了。如果我的妻子想到外地去,那么,无论如何我们得走。
我在咖啡馆付清了账,便冒雨走捷径上圣·日内维弗山,回到山顶的住室。
“我认为它妙极了。”我的妻子说道。她有一副美丽的模特儿面孔,她的眼睛和微笑照亮了我即将作出的决断,如同一份厚礼。“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呵,我想马上走,你不知道吗?”
“我们回来时天气可能晴了,晴朗而寒冷,那多么好。”
“我相信它会这样,”她说道,“你不是也正在想走吗?”
(有删节)
【注】①《不散的筵席》是海明威的一篇回忆录,追忆了20世纪20年代他在巴黎的写作生活。文中“妻子”指其第一任妻子哈德莉,海明威晚年在回忆文章中多次提及她。②魏尔伦(1844-1896),法国诗人。
1.文章开头两段为什么花不少笔墨描写业余艺术家咖啡馆及其周边环境?
2.结合文中三次写到圣·詹姆士甜酒,分析作者写作时经历的心理变化。
3.画波浪线句子是怎样表现作者对“外地”生活的向往的?请加以分析。
4.文章以作者与妻子的对话结尾,请探究其中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