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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上
王愿坚
司号员赖兴华刚刚绕过面前的一道浓密的树丛,就怔住了。
“在这时候停下来,是不是又有同志……”他心里一急,连忙三脚两步地跑过去,挤进人群里。果然,一个浑身泥污的红军战士,紧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有一个同志坐在旁边,正把脑袋紧贴在那人的胸前,焦急地叫着:“同志,我的好同志,你说呀!……”
望着这情景,小赖的心像被火燎着一样。他心慌意乱地周身摸索着,伸手扯扯干粮袋,又摸摸腰间的洋瓷碗、小马灯,想去弄水,又想点灯照亮。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同志说话了。声音很轻,断断续续:“西,往西,大树林里……我们连……”话头像根被风吹断了的细丝,再也接不起来了。他只来得及伸出一个手指头,向嘴边指了指。接着,手一下子松开,一大把咬掉了梢头的牛耳大黄叶子,撒了一身。
在连续六七天的草地行军里,小赖看过不少同志身受伤病和饥寒的折磨,但眼见自己的同志在这种情况下牺牲,还是第一次。他捂住脸,扭转头,哭了。
“哭!想点办法,不比哭鼻子强!”那个同志不满地说了一句。
小赖不好意思地擦擦眼,一面摆弄着小马灯,一面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同志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扭过了脸,有的在悄声谈论着。只有刚才问话的那人还在张罗。他欠起身,从腰间解下面巾,轻轻地盖到死者的脸上;又小心地摘下那同志的军帽,把散乱的野菜一棵棵捡起来,放进帽子里。然后仰起头,愣愣地望着天边。
那人是六团的马夫,老姚,姚恒义。前天才掉队下来。
小赖也随着望过去。那边,太阳早已落下去了,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余光,给几大块雷雨云镶上了惨白的光边。乌云,被风推搡着,正在缓慢地汇拢起来。看着,小赖的心也像那些云块一样活动起来:“那个同志牺牲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对,在西边,就在同一块草地上,大概就在那团团的乌云下面,有那么一个树林;在那里,有兄弟部队的一个连队,他们派出了同志到这边来联系。那么他们……”他向着牺牲的同志望了望,又看了看老姚手里的帽兜。“噢,对了,他们断粮了。”想着,他不由得激动起来。他向老姚身边靠了靠,急急地说道:“老姚同志,我们得去救他们哪!”
“哦。”老姚应了一声,还在想什么。
“粮食,我有。”小赖一抬手举起了腰间的军号,那上面缠着自己的粮袋子,“给他们,都给他们!”
“什么,你说什么?”老姚蓦地扭过了头,一把抓住小赖的肩膀,盯住他的脸说,“我的好同志,你,你真的这么想?”
他望着那一小截粮袋子,叹了口气说,“唉,有啥用呢,就那么一点点……”
“不少,不少!”老姚从军号上解下粮袋子,一面比量着,一面把长长的空袋子一节节叠起来。
“就是有粮,谁带着送去?”小赖越想越觉得难题多。
老姚说:“这,我知道。带队的人嘛,倒有一个……”
“谁?”
“有,有就是了。”老姚边说边站起身。不知起得太猛还是怎的,身子跟跄了一下,差点栽倒。他站稳身子,把军号往小赖手里一塞,“还是把人集合起来。我的好同志,你吹号吧!”
随着号声,连队迅速集合起来。
老姚来到队前,向着队伍扫了一眼,一下子举起了那顶军帽:“同志们,看,这是什么人的?”
沉默了一会儿,从后排传来一声回答:“兄弟部队。”
“对,兄弟部队——一个妈妈生的亲兄弟啊!再看看这,”老姚从帽兜里抓出那把野菜,声音提高了些,“同志们都看见了,咱们的兄弟部队在吃这个,在吃草……”
他的嗓子哽住了,张了几张嘴,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他把手里的东西往胸前一揣,后退了几步,解开肩上的被单,抖了抖,平展地铺在地上,用马灯把角角压住了,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条干瘪瘪的干粮袋子,往被单上倒下去。一面倒,一面轻轻地拍打着。焦干的青稞面粉,在马灯近旁扬起一团淡淡的烟雾。这一切,他做得那么慢,那么仔细,慢得叫人心焦。
小赖定睛注视着老姚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心直跳,血直往脸上涌。他快步走到马灯近旁,伸手把老姚推开,提起自己的粮袋往被单上倒。粮袋长,面粉少,小赖手忙脚乱,怎么也倒不出来。他向手里那拳头般大的一截粮袋看了一眼,往单子上一扔,抹着眼睛,扭身走开了。
“回来!”老姚喊了一声,弯腰捡起小赖的粮袋,只倒了一点,又还给了他。
“不,我……”小赖一手招架着,一手还在抹眼睛。
“拿着!”老姚把粮袋子搭到小赖的肩上,推了他一把,“去看看,指导员来了,马上告诉我!”说完,他又对着队伍喊道,“同志们,来吧!”
长长的行列,像彗星一样,无声地绕过那盏昏暗的马灯。一个个战士从自己那干瘪的粮袋里撒下星星点点的面粉,又默默地奔向前去,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连队唯一的一条牦牛,遵照指导员的命令留下来,五条饱胀的粮袋子扎实地搭在牛背上。老姚紧挽住了牛缰绳;紧傍着牦牛,小赖手提着马灯站在那里;牦牛后面,留下来的十个战士整齐地排成了一行。
指导员默默地握住了老姚的那只大手,老姚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抡起胳膊,照着牛胯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叮——当——”牦牛颈下的铃声清脆地响了一声。这支临时组成的小队,离开了大队走去的方向,踏进烂泥,踏进了水草,向西前进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望着昏迷的红军战士,小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这说明了他的革命意志不够坚定,还需锤炼。 |
B.小赖随着老姚望向天边,此处的景物描写渲染了惨淡昏暗的气氛,衬托了人物悲痛的心情。 |
C.小赖急着跟老姚说要去救树林中的同志,老姚应了一声,他在想同志们是否同意捐粮救人。 |
D.老姚一面比量,一面把空袋子一节节叠起来。此处采用细节描写,并为后文战士捐粮作铺垫。 |
A.老姚的动作慢得让人心焦,说明老姚心情沉重,缓慢仔细的动作使小说画面颇显庄严。 |
B.小赖一边用手招架,嘴里说“不”,一边还在抹眼睛,体现出这个小战士朴实善良的性格。 |
C.队伍集合后,老姚率先捐粮,小赖紧随其后。在小赖的感召下大家也纷纷捐出自己的粮食。 |
D.战士们干瘪的粮袋与后文五条饱胀的粮袋子形成鲜明对比,突出了战士们光辉的革命形象。 |
4.小说中多次写到“马灯”,请根据文中画横线的三个句子简要分析其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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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劳动者
王愿坚
将军和刘处长刚走过牌楼,一片喧闹的人声混合着机器声、喇叭声就迎面扑来,整个坝后工地展现在面前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劳动场面:一条高大整齐的“山岭”把两个山头连在一起,一条巨蟒似的卷扬机趴在大坝上,沙土、石块像长了腿,自动的流到坝顶上。坝上坝下到处是人,汽车、推土机在匆忙中奔跑。
将军一面走一面四下里看着,他被这劳动场景激动了。对于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这里是作为军事重地留在他的记忆里的。九年前,他曾经为了攻取这一带山岭,又要保全这里的古陵(就是十三陵)而焦虑过;他不止一次的在作战地图上审视过它,在望远镜里观察过这里的每一个山头,至今,对面那几个山头的标高他还依稀记得。现在作为战场的一切特点都变了,当年敌军构筑的防御工事早已被山洪冲平,那依山筑成的小长城也只成了一条白的痕迹,连那座小山头也被削下了半截填到大坝上了。几年来,他每次看到过去战斗、驻扎过的地方在建设,总是抑制不住的涌起一种胜利和幸福的激情;而现在,他又作为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来到这里,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所有的疲劳、酷热全都忘记了。
他俩找到了要去的单位的劳动地点。人们正在紧张地劳动着。在一道一米多深的土洼下面,平躺着一列斗车,战士们把砂土挑到崖边,在由另一部分人把它倒进车里去。他俩悄悄地把行李放好,走向前去。工具没有了,只找到了两个空筐,他俩便每人抓起一只,用手提起土来。
直到这时,他觉得出实在有些累了。本来,像这样的劳动,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课,28年以前,他已经是水口山矿上的一个有着三年工龄的矿工了,砸石头、挑矿砂,他什么活没干过?更不要说参加红军以后那些艰苦的战斗生活了。但这毕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这会一连抬了三个钟头的砂土,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是不比以前了,腰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地方在1935年东渡黄河的战斗里,被阎锡山的队伍打断了一条肋骨。他把腰眼贴在沙土上烙着。那沙土被太阳晒得滚烫,烫的伤口热乎乎的,十分舒服。他咬了口馒头,扬起拳头轻轻地敲了敲腰眼,暗暗想到:没有关系,只要今天能坚持的了,过了明天就没有问题了。
忽然一场雨,震击得人们手忙脚乱,就在这时,呼隆呼隆,空斗车开进了装料台。“得马上装料才行。"将军四下里望了望,只见有几个同志走出去了但看别人没动,又退了回来。将军看着这情形,提高了声音喊道:“同志们,走哇!”
说完,他一躬腰走出了草棚,钻到暴风雨里去了。
这句话像一道命令,人们都站起来了,一个,二个,……跑进风雨里。他们哄笑着,叫嚷着,跟在将军后面向装料台奔去。将军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这情形很使他兴奋。“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做了?”他暗暗问自己,脑子里忽然浮上了另一幅情景:那是在草地上,也是这么个暴风雨的傍晚,被疲劳寒冷和饥饿折磨的衰弱无力的战士们直往草丛里钻。但是天黑之前找不到干些的地方宿营,摸黑在烂泥里钻是很危险的。当时,他也是这么喊了一声,队伍又前进了。
将军和小李跑到装料台边,抓起铁锨,装了满满一筐沙,便抬起来紧跑。正跑着,迎面两个人跑过来,走到前面一把抓住了将军的扁担梢,喘呼呼地说:“首长……这活你……"
将军一定神,才看清那人臂上的红袖章,跟在后面的是刘处长。他随手拨开分队长的手说:“在这里我是战士,你才是首长哩。分队长同志我有个意见:赶快把大家组织一下,风雨里看不清,要特别注意安全!”
“对。”分队长无可奈何松开手,他走到小李身边,伸手腕住小李的肩膀,低声说:“将军年岁大,又负过伤,你可得留心照顾着……
“将军!”小李不由得惊叫起来。这情况太意外了。他分不出自己是由于感动还是由于紧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急,眼里像灌了雨水,有点发涩。他连忙放下扁担,走到将军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将军同志,我不知道是……”
“嗨,你这小鬼。"将军爱抚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顺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说道,“快,快掌好舵,我这火车头要开啦!”说罢,他弯腰抄起扁担,搁在肩上。
小李激动地抓起扃担,望着将军那花白的头发怔了一霎;雨水混着汗水,正从那发梢上急急地流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趁势悄悄地把筐绳又往后挪了半尺。
这回,将军却没有发觉。他一手扶肩,一手甩开,挺直了腰,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他走得那么稳健,又那么豪迈。当他带着他的连队走过荒无人烟的大草地时,当他带着他的团队通过日寇的封锁线时,当他带着他的师跨进“天下第一关”时,他也是这样走着的。
(有删改)
【注】原文发表于1958年8月号《北京文艺》。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写“工具没有了,只找到了两个空筐”,目的是表现社会主义建设初期物质条件的贫乏。 |
B.将军与小李、分队长这两个对话场景,构成小说最重要的主体,推动了故事情节发展。 |
C.当小李知道搭档是将军后,“心跳得很急”“结结巴巴”,侧面写出将军严肃的军人形象。 |
D.大家眼中“将军年岁大又负过伤”,而将军却“走得那么稳健、豪迈”。两者并不矛盾。 |
A.小说开头描写出了劳动场景的热烈与繁忙,表现普通劳动者的干劲,营造了小说热烈的氛围,为下文将军回忆战争生活埋下伏笔。 |
B.小说对分队长着墨不多,一“抓”一“松”两个动作和两句话的简单勾勒,刻画出了他虚心听取意见又关心老同志的形象特点。 |
C.小说语言优美,特别是比喻、拟人、排比等手法的运用,使小说语言锦上添花,既生动形象,又有气势,极具可读性与感染力。 |
D.“小李……望着将军那花白的头发……雨水混着汗水……流下来”这一句从小李的视角来写将军,体现小说以简驭繁的艺术表现力。 |
4.小说在当前的水库建设叙述中为什么要穿插对革命战争的回忆,这种叙述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粮食的故事(节选)
王愿坚
“一天晚上,交通带了书面指示来找我了。指示很简单:‘即将作战,无论如何送一部分粮食上山,当夜送到。’下面是支队长、政委的署名。平常,我们往来都是不用信的,有时用信也不署名,现在支队长、政委都亲笔签了字,又是‘无论如何’,又是‘当夜送到’,看来是万般紧急了。可是怎么送法呢?已经是半夜了,临时找人不方便,就是找到了,路也不熟悉;交通马上又要到别处去,只有我自己去了。我寻思了一下,就叫醒老婆商量。我说最好和她一道去,一来可以多带些,二来她是个妇道人家,白天回来报信方便些。她想了想说:‘还是让红七跟你去吧,红七大了,自己能回得来;村里的事我在家里好布置一下。’还是她谋虑得对,这指示要传达给那几位同志,万一我送不到,第二夜好再设法。我说:‘好吧,我们这就动身,你明天一早通知那几个同志,说我从双冲口那条路上去了,要是明晚见不到信,就是我们没送到;再派两个同志分头换两条路往上送!’”
“当晚,我们收拾停当:弄了两副担子,我挑副大的,七八十斤;另一副有二三十斤,是红七的。这百十斤粮食,足够山上同志们吃一顿饱饭了。我把东西收拾好,把红七叫起来的时候,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问我:‘天还不亮, 就去打雀子?’我说:‘今天不打雀子了,去给你红军叔叔送粮去。’他高兴得呼的一下蹦下床来,说:‘好哇,山上的叔叔有枪,阿爹你给我要一支好吧?我也可以打白鬼子!’临走,我老婆拿出两个粉渣做的饼子递给红七,怪不过意地对我说:‘就这两个啦,给他回来路上吃;你回不来,就只好在山上再喝两顿野菜汤吧!’又对红七说:‘回来的时候小心点。等你回来,妈给你弄点粉浆做顿糊糊犒劳你。’”
“我们爷俩儿悄悄地走出了庄,估摸着敌人巡逻队的空隙,拣了条没人走的小山道,紧脚紧步地往山上爬。那情景现在想起来还真真的呢:月黑天,对面不见人影,白鬼们为了壮胆,像狼似的满山嗷嗷叫。我们沿着山道往上爬,不一会儿,连压加累就弄得汗直淌,气直喘了。我还得顾着孩子,走一段路就小声喊一声:‘红七!’他总是随口答应:‘噢,在呢!’听着他那奶声奶气的话,我确实有点心疼: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根竹杠高呢,就得跟着我拼着性命深更半夜地爬山。要是将来红军再打回来,革命成了功,那时候,我一定对他这么说:‘孩子,打天下的日子你也过过,你该知道革命胜利不容易呀。好好地为党、为人民干工作,把咱整个国家建设得比以前的根据地还要好!’——同志,那时候还想不到自己的新国家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会怎样建设呢——我还得告诉他:等日后胜利了,吃好穿好的时候,别忘了山上同志们吃草根树皮的苦日子;是他们吃了这么多苦,你这年轻的一辈才享这么大的福哇!”
“我正没边没沿地想着呢,红七紧步跑上来了,惊乍乍地说:‘阿爹,你听……’到底是孩子耳朵灵,可不是,前面远处树棵子里唰唰啦啦直响,仿佛是有人走动,听声音人数还不少。糟糕!一定是碰上白鬼的巡逻队了。我拉了红七一把,一折身就拐到另一条小路上。可是已经晚了——我们走得急,脚步重,米筐子刮着树枝发出了响声,被敌人发觉了。他们把枪栓拉得一阵响,乱吆喝起来。这时候,我们手无寸铁,没法抵抗,我想,反正不能叫敌人抓了活的,我们撒腿就跑。跑哇,跑哇,白鬼子紧跟在屁股后面追,虽然天黑看不清,听声音是越来越近了。我挑着个担子,又得顾孩子,越跑越没劲。我一边跑一边想:看样子是难以逃脱了,扔了米跑吧,山上急等着用粮食,舍不得丢——而且就是扔了也不一定能逃得脱;不扔吧,叫敌人追上了也是人粮两空。怎么办呢?…… 这时,红七还紧跟着我,呼哧呼哧直喘气呢。我听着他的喘气声,蓦地想出了一个法子。可是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自己不由得浑身都颤颤起来:儿子,多好的儿子……这叫我怎么跟他妈交代呢。可是,不这样又不行,孩子要紧,革命的事更要紧!也许我能替得了孩子,可是孩子替不了我……’”
“背后敌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我停住脚,放下担子,一把抱住了儿子。我觉得他那么小,他的肩膀多么嫩哪!我咬着牙说:‘孩子,把筐子给我,你,你顺着这山坡往西跑,跑,跑吧!’说完了这句话,我觉得我的眼泪呼的一下子涌出来了。孩子好像还不懂我的意思,我摸了摸他的头,把脸贴在他头上,又说:‘听爹的话,孩子,跑吧,把声响弄大点!’最后这句话我仿佛不是从口里说出来的,是从心里跳出来的。这回他大概懂了我的意思了。他忽地直起身,把一把什么东西塞到我手里,拔腿就往西跑下去了。”
“孩子跑了。他顺着山坡跑了。他脚步卷着碎石头、绊着草棵子跑了。他跑去的那个山坡上一阵响唰的声响,那声响,啊,那么响,那么响,就跟从我心上跑过去一样。”
“这响声惊动了敌人,白鬼子们折转身向着我儿子跑去的方向追过去了,追过去了。”
“我把孩子的两个箩筐叠在我的筐上,挑起了担子。嘿,好沉哪!这时我才发觉手里拿着东西。我捏了捏,那是红七他妈给孩子的两个粉渣饼子。我又向孩子跑的方向望了一眼: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挑着担子钻进了东边一丛小树林,折上了另一条小路。”
“当我踏上小路的时候,在孩子跑去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杂乱的枪声。”
“①我挑着担子往前走。不管石尖扎脚藤绊腿,我登山迈岭地走。②我觉得担子更重了,重得像两座山,我还是担着,担着;③我觉得脚像踩着棉花,软绵绵的,我还是走着,走着。”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强调支队长、政委在书面指示上亲笔签字的细节,为下文主人公冒生命危险坚决把粮食送上山作铺垫。 |
B.红七得知要陪父亲上山送粮后非常开心,这为后文他听从父亲的话引开白鬼子、为父亲制造机会完成任务埋下伏笔。 |
C.被白鬼子的巡逻队发现后,主人公为了完成任务,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儿子引开白鬼子,体现了主人公为革命奉献的精神。 |
D.红七为引开白鬼子,在跑去的山坡上发出唰唰的声响,那声音“就跟从我心上跑过去样”,体现了主人公内心的痛苦、悲伤。 |
A.小说采撷了小人物、小故事,由小见大,展现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苏区人民艰苦卓绝的斗争图景,极其悲壮感人,可歌可泣,催人泪下。 |
B.小说情节很简单,笔墨都用在人物描写上,大量生动细致的形象描写、语言描写、行动描写和心理描写,塑造了勇敢机智、临危不惧的父子形象。 |
C.“老婆把两个粉渣做的饼子递给红七”,“我捏了捏,那是红七他妈给孩子的两个粉渣饼子”,前后细节的照应,令人心酸而又感人肺腑。 |
D.“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根竹杠高呢”,小说写红七年幼、矮小,更反衬出杀害他的白鬼子的残暴,使红七的形象更能打动人心。 |
4.小说结尾的画线句子有丰富意蕴,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火
王愿坚
林大妈住在东山岛的一个小山上,山前是一列大山岭,山后靠海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林大妈的屋后有一片竹林。她和小儿阿根,就靠这片竹林过日子。
说起这片竹林,那真是全岛上数一数二的。地面虽然不大,竹子可长得挺旺,远看,青艳艳的一片,像一块绿油油的大绒毯;近看,一棵挨一棵,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大篱笆。
林大妈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背弯,眼花,牙也掉了半嘴,可是,她偏偏不服老,每天拄着拐杖,夹着弯刀,钻到竹林里,这里扫扫烂竹叶,那里给笋芽松松土,一磨蹭就是一天,有时不小心踩断了一棵笋芽,她就心疼得一天吃不下饭去。
林大妈这样没死没活地干,她是有打算的,这个打算在她心里已有十几年了。十几年前,她老伴临死的时候,对她说:“你跟着我苦了一辈子……咱俩受点苦也算不了啥,只要孩子……无论如何得给他成个家,抱个孙子……”从那时起,林大妈就想积蓄点钱,好给孩子成家。可是,她刚积了几个钱,要给大儿子阿桂成亲,却碰上蒋军撤退,阿桂被抓去了,几年的积蓄被抢得一干二净,林大妈只好带着小儿子过着苦日子。
但是,不管日子多么苦,林大妈给儿子成家的念头始终没有断。蒋军抓去大的还有小的,现在小儿子也长大了,当上了民兵;听说在山下村里还找了个对象呢。于是,林大妈干得更起劲了,把那又壮又直的好竹子一根根地拣出来,捆好放在一边存起来,一有空就来看看竹垛,点点根数,数数捆数,心里盘算着:“到时拿几捆换木料搭三间房子,剩下的卖给合作社,买布、买猪肉一定把喜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就在这个时候,东山岛的战斗打响了。林大妈家前的那座大山成了战场,数不清的解放军战士攻上山去打敌人。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阿根到民兵队去集合了,林大妈靠在竹子垛上,摸着心爱的竹子。大炮“咕咚咕咚”震得人心跳,林大妈望望战场,想起了那些抓走大儿子的蒋军又来了,这群狗东西啊,我这竹子……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竹林后面传过来,越来越近,接着几十条黑影窜过来,为头的压低嗓子喊:“什么人?过来!”
林大妈吓坏了,她哆哆嗦嗦地走过去,一下被那家伙抓住了。
“快说,这山上有没有你们的解放军?”林大妈告诉他们,这山上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孤老婆子。
那人推她一把说:“去,烧开水!”
“没有柴火!”林大妈稍微清醒了些。
“这里有!”外面的人拉进一捆竹子,“咔嚓咔嚓”折断了,丢给她。
竹子,就是林大妈的命啊!现在,她忍住心痛,慢吞吞地把锅里添上水,刚要擦洋火,一个蒋军拉住她:“把门关起来,不要让火光露出去!”林大妈关上门,点起火来。竹子在火里烧得噼噼啪啪地响,每响一声,林大妈的心就抖一下,这不是烧竹子,简直是烧她的心。
就在这时候,蒋军们忙起来了。蒋军军官说:“再过半个钟头就开始,我们从海上摸到这里,要从后面打他们!只要打下前面的那个大山头,”他用手朝大山一指,“我们就能占领全岛。听明白了没有?”那个蒋军军官瞟了林大妈一眼,林大妈连忙转过脸去,向灶坑吹了几口气,假装没听见。
蒋军的话,林大妈虽说不能全听懂,但是意思是知道了。她闭着眼,心里好像烧滚了的锅:这些土匪就是抓走大儿子阿桂的蒋军!现在又来了!我得赶快去报告!可是怎么去呢?要是阿根在家就好了。她想:我死了倒没啥关系,只要人民解放军能保住东山岛,往后阿根就有好日子过。
她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听见“啪”的一声。她睁眼一看,原来蒋军们正在抢水喝,一个蒋军踢着了竹火,照得满屋亮堂堂的。那个蒋军军官火了,就打了那家伙一个耳光。这时,林大妈心里一下子亮了,她暗暗骂道:“畜生,你们怕火呀!”她有办法了,趁着蒋军不留意,拿着一盒火柴,偷偷地溜出屋子。
摸呀,摸呀,竹垛摸到了,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手也在发抖。她想这竹子就是准备给孩子办喜事用的,只要火柴一擦,就要烧个精光,可是一想到屋里这些可恨的蒋军,立刻把心一横:“不,一定得烧,一定得让解放军知道!”她咬紧牙根,抓出三根火柴并在一起,“嚓!”一道亮光,焦干的竹叶一点就着,火苗着旺了。火被风一吹,一会儿,火柱冲上天空。火光把敌人吓坏了,一个蒋军像疯狗一样扑向林大妈,因为怕解放军听见,没敢放枪,林大妈抡起拐杖,拼上全力向蒋军打去,接着一头撞到蒋军的怀里……
她醒来的时候,是大白天了,原来自己躺在担架上,身边站着阿根和一个姑娘,还有一大群解放军同志!林大妈望了望那堆竹子灰,两眼直瞪着儿子,呆了半天,才想到昨夜的事,说:“孩子,我对不住你,你那竹子叫我烧了。”阿根向那个姑娘笑笑,又转过脸对林大妈说:“妈,你不要心疼那竹子了。你知道,亏你那一把火才保住了咱们东山岛哇!”林大妈望望她那片可爱的竹林,望望解放军同志,又望望儿子阿根和那个不认识的姑娘,愉快地笑了。
1954年2月2日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和艺术特色的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林大妈心疼竹子”和后文“用三根火柴点燃竹子”的情节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人物形象也在对比中愈加鲜明。 |
B.小说插叙了林大妈的老伴以及大儿子的相关内容,不仅使故事情节完整,同时也为后文情节的展开埋下伏笔。 |
C.蒋军“压低嗓子喊”、逼问林大妈有没有解放军、让林大妈关门等细节体现了反动派的胆小和懦弱。 |
D.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口吻来叙述故事。这样的叙述角度相对自由而灵活,可以比较直接地展现出小说的精彩情节。 |
3.本文作者王愿坚在谈小说创作时说,创作者选取了一个不大的东西,开掘、提炼,写出了它的内涵,写出小和大的联系,这就是“以小见大”,请谈谈本文是如何体现“以小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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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天晴
我的手指开始莫名地抖动,仿佛能让人听到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我意识到,我的手指背叛了我,这一刻它们张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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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箭步跨到周处长身后,摘掉太阳帽,“啪”地扣上他的脑袋,这样他该看不到桥下面的深涧和涧底流动的蓝天白云。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咬着牙拽他起身,左手攥成拳头,顶住他的后腰,右手拉紧他的右手。我在他身后发力,“逼”他一步步前进。
走过桥头,我松了手,我的手心尽是汗,因为用力过猛,抽了筋,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缓缓地舒展开来。
我偷眼瞧那个稍稍肥胖的身躯,他那两只手也在甩动。我开始自责起来,凭什么冒出那股蛮劲儿呢?周处长回望了一眼玻璃桥,转脸问我,好小子,人这么瘦,劲儿还挺大,敢不敢掰腕子?
我额头冒着细汗,直说不敢。
哈哈,你还用帽子遮住我的眼睛!要是我望着天上、远处,兴许就不打颤了。可你让我看不到风景!
我一愣神,手上已经觉得痛,①
离家越远,我的心越轻松。平日里的缠缠绕绕像云烟,渐渐地散去。从车窗往外望去,老天爷,满眼的绿啊,都已经暮春了。我一路做着长长的深呼吸。
看惯了别人紧张惊诧的脸,可这一次,在玻璃栈道上,在自然面前,我成了软蛋。
那个臭小子,细眉细眼,不爱多说话,我才知道他叫刘元,心眼儿还不赖。我拄着他的登山杖,跟他肩并肩像兄弟一样,盘旋在山腰间曲曲弯弯的栈道上。峻峰、云彩、空气、石头、崖柏、野花和鸟鸣,都足够让人忘了世俗。
那是在下山的途中,刘元站住了,咧着嘴,猫下腰,捂着膝盖,“哎哟哎哟”地吭哧。终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也跟着坐下,喘了口粗气。刘元从布包里摸索出一瓶水,递给我,我推过去,他的手竟然软绵绵的。我问,你的手,累软了?
刘元说,平时就这样的。
那拳头顶我的时候咋那么硬?
刘元脸腾地红了,低头不吭声。
我双手覆在他的膝盖上,让温度热暖它,然后缓缓地放开他的腿,上上下下轻轻地按揉拍打。他睁大了眼睛看我,然后仰起头,眯眼望天上的流云。那云朵挺白,像棉絮团儿,忽而幻化成几缕丝,静静地散开。刘元一脸享受的样子。一会儿,他嘴里呢喃道,你的手。
是呀,②
你练过手法?刘元问。
练过,我得意地说,在家里给老婆练过,你小子娶了媳妇,也得学着点儿。
刘元憨憨地笑。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手平日里可是硬的呢,那是握着大笔的手,大笔一挥,哪个工程就开工了,哪个职员就调了岗位了,哪个下属就喊累死或者舒坦了,哪对儿小夫妻就团聚或者分开了……可今天咋就软了呢?连心都软软的。我再一次望望天空,俗,真俗,今天才真正地做我自己。
回程的大巴上,旅客们起初都还兴奋,热烈地谈论景点和感受。后面有个人热情地跟周处长打招呼,又有一个胖子递过来一袋杏仁、一袋香菇。周处长头仰在靠背上,眯着眼,把胖子的手推出去。胖子瞄了眼干瘦的刘元,又加力推过来,两个袋子便落在周处长的腿上。
周处长,想不想掰腕子?刘元的神经末梢还兴奋着。旁边的人循声望过来。周处长没吱声,脸转向窗外。
周处长发出轻微的鼾声。
刘元的手一会儿翻布包,一会儿摸登山杖,一会儿戴帽子,一会儿摘帽子。一不小心碰到了周处长的手,③
刘元浑身松懈下来,上下眼皮交合的刹那,导游喊到站了。
刘元下了车,怅然地望着前方,手软得懒得动。
一个低声传过来,小子,忘了拿包。周处长递过布包,包里鼓鼓囊囊的。
刘元伸手去接,半路上却被另一只大手有力地钳住。周处长挤了下眼睛,有空来找我掰腕子。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手”为切入点,叙述了周处长、刘元等人出游中的故事,含蓄地表达了作者对人际关系的思考。 |
B.小说的描写生动传神,如首段运用了动作、心理等描写,传神地描绘出刘元出手帮助周处长时的紧张心理。 |
C.小说写山中“满眼的绿”“峻峰、云彩”等景色,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环境,也暗示出主人公内心的愉悦。 |
D.邀约“掰腕子”这一情节在文中多次出现,分别展现了周处长的不同心境,突出了其性格的复杂与虚伪。 |
3.小说先以刘元和周处长的角度分别展开叙述,最后换为旁观者角度。这样处理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文本一:
夜行
何荣芳
小倩下班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她带着一身的葱花味追上了一辆驶向远郊的公交车。有座。
同排座位上抱臂闭目的是一位大爷,或者说是一位大叔,脑袋亮光光的,看不出年纪。借着车外的路灯光,小倩看见他脖子上垂着蚯蚓屎似的耳机线。小倩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看韩剧,却发现没电了。窗外是灯的世界,车灯、路灯、店铺里招牌上的霓虹灯,还有高层住宅里星星般的灯火,看不见特别的风景。无所事事的小倩只好打量车内。
车内分明坐着许多人,却显得分外安静,一块块亮着的手机屏幕映照着一张张模糊的脸,气氛有些怪异。小倩希望能听到一点声音,能听到一点带有活气的声音。但就是没有人说话,连汽车的鸣笛声也没有。小倩扭过头,想跟同排座位上的人说说天气,或者问问他到哪里下。同坐的人仍然闭着眼,听不到他的呼吸,一颗光脑袋随着车行的节奏不停地晃动,像一个电动不倒翁。路灯把窗外树木斑驳的影子映到他的脸上,小倩就想到了出土的僵尸。她很想伸出手指去试试他的鼻息,却不敢冒失,怕他突然睁开眼。小倩环顾四周,想换个位子,但空位边都有一块手机屏亮着,照着一张煞白变形的脸。小倩头皮发麻,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漩涡般裹挟了她,使她心口发紧,脊背发凉。
是不是应该下车?她问自己。车子猛地一震,小倩也猛地一震。车内的顶灯亮了,车前门开了,一个胳膊上搭了件上衣的大妈冒了上来,花白的头发间漾着缕缕热气。小倩的心口终于松了。
司机又关了车内的灯,大妈和她头上的热气都不见了。也许大妈也感觉到了车内的冷,她打开了手机音乐,是一曲热烈的广场舞曲。声音不大,却搅翻了一车的冷肃,于是一束束冰冷的目光风一样朝她刮过去,广场舞的曲子烛光一样摇曳了两下,熄灭了。车内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一块块手机屏的亮光蓝幽幽,白森森,像墓地里的磷火。
车内安静得令人窒息,仿佛误入了木偶库,错进了蜡像馆。不,如果是错进了蜡像馆她也不会害怕,至少她知道他们都是蜡做的。她分明看见车内漂浮着一片片灵魂。
小倩想下车,但这已经是最后一班车了。她离开座位,摇摇晃晃地走到司机身后,她想至少司机是活的,因为他要驾驶车。小倩扶着司机身边的铁杆站着,遮阳板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司机浮在黑暗中,判官似的没有表情,也看不见他大幅度的动作,汽车在空旷的路面上无声地滑行。小倩心缩成一团,想哭。一句“我要下车”一直在喉咙中上蹿下跳。
车又猛地震了一下,车内顶灯亮了,前门又开了。小倩以为心里的话溜出了口,司机为她开了门。一个围红围脖的女孩火狐一样蹦了上来,朝差点撞了满怀的小倩粲然一笑。她的笑,阳光般融化了小倩心头的薄冰,小倩也笑了。
女孩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夸张地表达着她找到座位的欣喜。她把两只胳膊从肩包带中挣脱出来,书包顺到了胸前,呼啦一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书。
她掏出一本书来,就着车顶上的灯光读起来。她的声音细小而含混,却像清泉一样唤醒了山林。于是车内有了转动脖子的声音,伸腿脚的声音,打哈欠的声音。有人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有人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
司机没有再关车内的灯。橘黄的灯光,明亮而温暖。
(有删改)
文本二:
有人评价何荣芳的小说,创设情景是其重要的特色,作者总是围绕主人公的活动来开展叙述,进而引出人物活动的特定情景来表现人物。同时也通过主人公的活动来揭示深刻的主题或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其中《夜行》最具有代表性。
1.下列对文本一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概括和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倩正是因为自己手机没电了,看不成韩剧,才去看窗外的夜景,又打量起车内情形,从而引发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 |
B.小倩很想伸出手指去试试那位不好明确年纪的同座有没有鼻息,她想用这个举动来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此时她感到害怕。 |
C.小说中多次出现关于手机的文字,这和女孩掏出书来阅读形成鲜明的对比,而看手机的人和女孩都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
D.小说善用比喻,把手机屏幕的亮光比喻成磷火,把司机比喻成判官,不仅生动形象,而且附着了主人公独特的心理感受。 |
3.文本二认为“创设情景”是何荣芳小说的重要特色,请简要分析文本一创设的“夜行”情景的作用。
告别
喻长亮
小桥医生是县医院的医生,三年前到漳河村当了一名驻村干部。除了落实上级扶贫政策,他还在村卫生所给乡亲们看病。他已接到通知,将结束这里的驻村工作,回到县医院继续上班。明天上午同事小汪医生来接替他。
现在,他是来跟老树叔告别的。单独生活的老树叔是村里的一位病人,年轻时在高原当过兵,跟两位战友在一个叫昆巴的哨所里待了五年。当年的老班长在一次意外中走了,永远留在昆巴。他跟另一位叫山娃子的战友每个周末通一次电话。他们曾相约每年回一次昆巴看望老班长,至今却只去过一次。
老树叔得的是心脏病,天气转凉就犯病。临走前他还要做一件事,就是劝老树叔住到医院去。以他的经验,老人的病随时会发作,且来势凶猛。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住在医院里观察施治。可是老人从不拿这些当回事,总是乐呵呵地摆摆手说,时候不到,阴曹地府不收他。
他的腿关节炎也很严重,据说是年轻时在高原上落下的老毛病,已经困扰了他几十年,长时间站着他就会感到难受。每次发作,小桥医生都为他作吸水治疗。老人很乐观,笑眯眯地跟他拉家常,有时还来两句玩笑话,一点也看不出他正在忍受疼痛。
待小桥医生抽出针管,老人活动一下腿脚,说:“看,咱又扛得起枪了。”
十年前村里修通村公路,老人捐掉卖粮食攒下的积蓄,帮助村里修通那条进村水泥路。村里要给他立一块功德碑,老人拒绝了。路修好后,老人又报名当了一名义务护路员。
老人有一双儿女。女儿嫁到广东去了,过年时才回来一次。儿子向天涯在县农业部门工作。小桥医生见过他几次。巧的是天涯也是一名驻村干部,平常吃住都在村里,很少回城休息。他们一见面就谈起驻村的事,两人很聊得来。
小桥医生曾跟他谈起老树叔的病情。“我原打算把他接到城里跟我们一起住,方便照料他,他不乐意。我又想请一位保姆照料他,他也不干。”天涯一脸苦笑,“他就是这脾气。他一辈子不愿给人添麻烦,这事就这么搁下了。我也没有办法。”
他将电动车停在老树叔的稻场上,径直往老树叔的院子走去。后门开着,老人跪在园子里,一手扶住小板凳,一手费力地掐着韭菜花。老树叔身边放着一只小提篮,里边装着刚掐下的新鲜韭花。
小桥医生扶他站起来,“叔,您可不能这么忙活!”
老树叔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个事儿。昨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活了一百二十岁。”
“您可真小气,干嘛不梦见自己活一百五十岁!”
小桥医生昨夜也做了一个梦,自己结婚了。小桥医生有女朋友,两人谈了三年。后来,女朋友辞掉县医院的工作,去了深圳。她让小桥医生也去深圳,小桥医生一直在犹豫。
“叔,您得听我的,该去医院了,得住下来好好调理。”他小心翼翼地用了“调理”这个词,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些。
“我不是有你吗?有你这位大学生医生还不够么!”哈哈!他仰头大笑。
“叔,这可不行!”他急了。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明天要离开这里,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叔,我这就打电话叫医院的车来接您。”
“急什么?我总得跟你天涯大哥说一声,把家里清理清理再出门吧?”
小桥医生想想也是,总不能让老人说走就走吧?他不放心地说:“叔,您可不能变卦啊!”
小桥医生收起听诊器,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药瓶,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的药丸,用纸片包好递到老人手上。老树叔问他来漳河镇多久了。小桥医生往杯子里加了一点开水,低声说三年了。
老树叔轻叹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
这个晚上,小桥医生就住在诊所里。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他打开厚厚的出诊记录本,一页一页地翻看,一个个熟悉的脸孔浮现在他眼前。他将把这个陪伴自己整整三年的记录本交到小汪医生手上。他还想带着小汪医生挨家挨户地走一遍,认识一下这里的每一位病人。他要跟他一起去见老树叔,还要把老树叔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他。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到鸡叫头遍后,才迷糊了一会儿。
小桥医生突然醒来。窗外,天色微明。过了一会儿,天涯大哥打来了电话,说老树叔走了。天涯大哥说,夜里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天亮后回来一趟。老人说话很吃力,他觉得不妙,他二话不说,匆匆打了急救电话,跟随救护车一路赶回来,结果晚了,老人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一样。
天涯泣不成声。他告诉小桥医生,不久前老人曾嘱咐他,万一哪天他走了,要帮他完成一个心愿,把村里的那条水泥路铺上柏油。老人临走时,把那只旧军用饭盒放在床头,盒子里装满零钱和一张银行卡,银行卡密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父亲原本打算每年回一次昆巴看望老班长,但至今却只去过一次,他终于理解了父亲的心思。他还说,父亲一生清贫,生活节俭。
小桥医生跟新来的小汪医生一起来到枯树湾,向老树叔做最后的告别。
走到那条水泥路上,他步伐坚定,决心与曾经的犹豫、纠结告别。他给女朋友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自己不去深圳了,他要留下来,继续当一名普通的医生。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桥医生作为一名驻村干部,来漳河村开展扶贫工作;他还发挥职业专长,给乡亲们看病,他在即将离开之际还惦记着病人老树叔。 |
B.老树叔和战友山娃子曾相约每年回一次昆巴看望老班长,至今却只去过一次。最主要的原因是老树叔得了心脏病,身体条件不允许。 |
C.“老人跪在园子里,一手扶住小板凳,一手费力地掐着韭菜花”写出了老树叔的腿脚不方便,也照应了前文“他的腿关节炎也很严重”。 |
D.老树叔的儿子天涯也是一名驻村干部,平常吃住都在村里,很少回城休息。单独生活的父亲离开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他非常悲伤。 |
3.老树叔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小说是如何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