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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翅老人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贝拉约夫妇在房子里打死了许许多多螃蟹。刚出生的婴儿整夜都在发烧,大家认为这是由于死蟹带来的瘟疫,因此贝拉约不得不穿过水汪汪的庭院,把它们扔到海里去。苍天和大海连成一个灰茫茫的混合体,海滩的细沙在三月的夜晚曾像火星一样闪闪发光,而今却变成一片杂有臭贝壳的烂泥塘。连中午时的光线都显得那么暗淡,使得贝拉约扔完螃蟹回来时,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有个东西在院子深处蠕动,并发出阵阵呻吟。贝拉约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看清那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他嘴巴朝下俯卧在烂泥里,尽管死命挣扎,依然不能站起,因为有对张开的巨大翅膀妨碍着他的活动。
贝拉约被这噩梦般的景象吓坏了,急忙跑去叫妻子埃丽森达。老人穿戴得像个乞丐,在剃光的脑袋上仅留有一束灰发,嘴巴里剩下稀稀落落几颗牙齿,他这副老态龙钟浑身湿透的模样使他毫无气派可言。那对兀鹰似的巨大翅膀十分肮脏,已经脱掉一半羽毛,一动不动地搁浅在污水里。两人同他说起话来,他用一种难懂的方言却是航海人的好嗓音回答他们。两人请来一位通晓人间生死大事的女邻居,她只消一眼,便揭开了谜底:“这是一位天使,只不过他太老了,连续的大雨把他打落在了地上。”贝拉约临睡觉前把老人从烂泥中拖出来,同母鸡一起圈在铁丝鸡笼里,并给他放上一些淡水和食物,想等涨潮的时候再把他赶走。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在贝拉约家抓住了一个活生生的天使。天刚拂晓,夫妇二人就看见邻居在鸡笼前围观,毫无虔诚地戏耍着那位天使,从铁丝网的小孔向他投些吃的东西,似乎那并不是什么神的使者,而是马戏团的动物。贡萨加神父也被这奇异的消息惊动了,他来到铁丝网前,想凑近看一看那个可怜的老人,在惊慌的鸡群中老人倒很像一只可怜的老母鸡。他躺在一个角落里,四周满是围观者投进来的果皮和吃剩的早点。当神父走进鸡笼用拉丁语向他问候时,老人几乎连他那浑浊不清的眼睛也不抬一下,嘴里只是用他的方言咕哝了点什么。神父见他不懂上帝的语言,又不会问候上帝的使者,再看看他那可悲的模样同天使崇高的尊严毫无共同之处,便告诫好奇的人们过于天真是很危险的。
俘获天使的消息不胫而走,几小时之后,贝拉约的院子简直成了一个喧嚣的市场。埃丽森达想出一个好主意,堵住院门,向每个观看天使的人收取门票五分。有些好奇的人来自很远的地方。还来了一个流动杂耍班。地球上最不幸的病人来这里求医:一个妇女从儿时开始累计自己心跳,其数字已达到不够使用的程度;一个终夜无法睡眠的葡萄牙人受到了星星噪音的折磨;一个梦游病者总是夜里起来毁掉他自己醒时做好的东西……在这场动乱中,贝拉约和埃丽森达尽管疲倦,却感到幸福,因为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屋子里装满了银钱,而等着进门的游客长队却一直伸展到天边。
这位天使唯一超人的美德好像是耐心。母鸡们在他的翅膀里啄来啄去找虫子吃,残疾人拔下他的羽毛碰触自己的缺陷,缺乏同情心的人向他投掷石头想让他站起来,以便看看他的全身。唯一使他不安的一次是有人用在牛身上烙印记的铁铲去烫他,因为他好长时间一动不动,人们都以为他死了,可他却突然醒过来,用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咆哮着,眼里噙着泪水,扇动了两下翅膀,那翅膀带起的一阵旋风把鸡笼里的粪便和尘土卷了起来,这恐怖的狂风简直世间少见。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认为他的反抗不是由于愤怒,而是由于痛苦。
再过些天,小镇上的人很快就被一个由于不听父母亲的话而变成蜘蛛的女孩的流动展览所吸引。看这个女孩不仅门票钱比看天使少,而且还允许向她提出各色各样有关她痛苦处境的问题,可以翻来覆去地查看她。这种消遣娱乐胜于慰藉心灵的奇迹,大大降低了天使的声誉。这样一来,贡萨加神父也彻底治好了他的失眠症。
贝拉约夫妇用这些收入盖了有阳台和花园的两层楼住宅,窗子上也安上了铁条,免得天使再进来。还在市镇附近建了养兔场,埃丽森达买了光亮的高跟皮鞋和很多色泽鲜艳的丝绸衣服。只有那个鸡笼没有引起注意,有时他们也用水冲刷一下,在里面洒些药水,这倒并不是为了优待那位天使,而是为了防止像幽灵一样在家里到处游荡的瘟疫。几年后鸡笼朽烂了,不再受约束的天使像一只垂死的动物一样到处爬动。埃丽森达经常生气地大叫自己是这个充满天使的地狱里的一个最倒霉的人。
最后一年冬天,天使突然苍老了,几乎连动都不能动,他那浑浊不清的老眼,竟然昏花到经常撞树干的地步,翅膀光秃秃的,他整宿地发出呻吟声。尽管如此,天使不但活过了这可恶的冬天,而且随着天气变暖,身体又恢复了过来。他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翅膀上也长出粗大丰满的羽毛,在满天繁星的夜晚还会唱起航海人的歌曲。
一天上午,埃丽森达正在切洋葱块准备午饭,她惊奇地看到天使正在试着起飞。他的两只翅膀显得不太灵活,他的指甲好像一把铁犁,把地里的蔬菜打坏不少。阳光下,他那对不停地扇动的大翅膀几乎把棚屋撞翻。但是他终于飞起来了。埃丽森达眼看着他用那兀鹰的翅膀扇动着,飞过最后一排房子的上空。她舒了一口气,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洋葱切完了,她还在望着他,直到消失不见,这时他已不再是她生活中的障碍物,而是水天相交处的虚点。
(有删改)
【注】小说写于1968年,当时在拉美人民信仰中占统治地位的天主教已开始衰落。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在贝拉约夫妇及他们周围的人们看来,巨翅老人是一个落魄衰老的、身上有难闻气味、没有生命力的、与人间语言不通的所谓天使。 |
B.看热闹终会厌烦,当作为天使的老头不能带来新的消遣娱乐的时候,人们对这种新鲜事物的兴趣就转移到蜘蛛女孩身上。 |
C.从利用天使大发横财的贝约拉夫妇到善良谦卑的贡萨加神父,从议论纷纷的村民到戏要侮辱老人的围观者,马尔克斯为读者展现了一副小镇的众生相。 |
D.小说结尾处,埃丽森达望着巨翅老人,直到他飞得消失不见,这一描写表现了埃丽森达对老人的离去感到轻松畅快的心理。 |
A.小说开始的大雨和瘟疫,有着非常鲜明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拉美地方特色,这种潮湿、死寂的环境渲染了一种压抑的氛围。 |
B.小说中,一方面是天使的病残、忍耐和痛苦,一方面是人间的喧嚣、肆意和狂欢,两方面形成巨大的反差,激起读者的情感波澜与悲悯情怀。 |
C.小说在整体情节设置上离奇荒诞,在形象塑造和具体描写中也都充满魔幻色彩,这充分体现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 |
D.对于拉丁美洲传统变革中出现的世俗化倾向,作者并没有直接加以指责,也没有像救世主一样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小说魔幻的叙事中暗含冷峻的批判。 |
4.小说标题“巨翅老人”能否换成“天使在人间”?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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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做的玫瑰花
【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清晨,天刚麻麻亮,米娜摸着黑穿上了昨天晚上搭在床头上的那件无袖长衫,紧接着她又翻箱子,寻找衣服上的假袖子。她尽量不弄出响动,免得吵醒和她睡在同一间屋里的失明的祖母。当慢慢地习惯了屋里的暗淡光线时,她发现祖母已经起床了。于是她就到厨房去问祖母把假袖子放在哪儿了。
“在浴室里,”盲老太太说,“昨天很晚了,我给你洗的。”
袖子是在那里,搭在一根绳子上,绳子的两头儿拴在木橛子上。袖子还潮着哪。“你别乱动我的东西,”米娜说,“这几天不会出太阳的。”
我忘了今天是第一个礼拜五了。”盲老太太给自己斟上一杯咖啡。“你的火气可真大啊,”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凳子向走廊走去,“生一肚子气去领圣餐这可是亵渎神灵啊。”说完,她就坐到院子里的玫瑰花丛前去喝咖啡了。
当望弥撒的钟响起第三遍的时候,米娜从炉台上拿起袖子,袖子还是没有干,她也只好把袖子装上了。她知道光着两只胳臂,安赫尔神父是不会让她领圣餐的。她来不及洗脸,就用手巾擦掉脸上残留的胭脂。从屋里拿出祈祷书和头巾,匆忙朝街上走去。过了一刻钟,她又回来了。“等你到那儿,都要讲完《福音书》了。”坐在院子里玫瑰花丛前的盲老太太说。
米娜径直朝厕所走去。“弥撒我去不成了,”她说,“袖子还潮着呢,衣服也没熨。”从厕所回来,米娜斟上一杯咖啡,她背靠着门框坐在盲老太太身边。这时,她根本没有心思喝咖啡。“都怨你!”米娜气哼哼地嘟囔着,她的喉头被泪水壅塞了。
“你哭了。”盲老太太喊道。
她把喷壶撂在种薄荷的花盆旁,走到院子里,又重复一遍说:“你哭了。”
米娜把杯子往地,上一撂,站立起来。“我是给气哭的。”她说。在她走过祖母身边时又补上这么一句:“你得去忏悔,是你耽误了我去领第一个礼拜五的圣餐。”
盲老太太一动也不动地等着米娜关上卧室的门,然后,走到走廊尽头,猫下腰去在地上摸索着,最后摸到了那个没有动用过的杯子。她把咖啡倒进陶锅里,又接着说:“上天知道我是问心无愧的。”
米娜关上房门,解开紧身胸衣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了三把套在别针儿上的小钥匙。她用其中一把打开了柜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又用另外一把钥匙把盒子打开。盒子里有一束彩色纸的书信,书信用一根牛皮筋套住。她把信揣进胸衣里,把小盒子放回原处,用钥匙锁上抽屉。然后她去到厕所,把信扔进了茅坑。
天色还很早,骄阳已经散发出暑热。不到七点钟,米娜就把用来制作玫瑰花的东西——一个装满花瓣和铁丝的篮子、一盒皱纹纸、两把剪刀、一轴线和一瓶胶水——搬到堂屋里。过了不大一会儿,特莉妮达来了,腋下夹着一个马粪纸盒子。
特莉妮达把马粪纸盒子放在地上,和米娜一块干起活儿来。
米娜瞟了盒子一眼。“你买鞋了?”她问。“没有,里面是死老鼠。”特莉妮达说。
特莉妮达是卷花瓣的好手,米娜腾出手来,把绿纸裹在铁丝上作为花茎。她们俩不声不响地干着活儿,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照射进挂着风景画和家庭照片的堂屋里。特莉妮达干净利落地卷着花瓣,几乎看不出她的手指头在动弹,两条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她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米娜朝她俯过身来说:“他走了。”
特莉妮达把剪刀撂在腿上,说:“不会吧。”
“是走了。”米娜又重复了一句。
特莉妮达两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米娜,在她的眉心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皱纹。
“现在怎么办?”她问。
米娜声音平静地回答说:“现在吗?没什么。”
十点钟以前,特莉妮达要告辞了。
米娜去了一块心病,感到十分轻松。她挽留特莉妮达再多待一会儿,等她把死老鼠扔到茅坑里去。这时候,盲老太太正在修剪玫瑰花。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米娜默不作声地走过盲老太太的身边。盲老太太跟在米娜的屁股后面。当她走进堂屋时,米娜正一个人坐在关着的窗子跟前,打算做完最后几朵玫瑰花。
“要是光因为袖子没干,你根本就用不着离开家,”盲老太太说,“准是路上有什么人等你,惹得你不痛快。”米娜用手在祖母眼前晃了晃,好像是在揩拭一块看不见的玻璃。
“你可真会猜。”她说。
“今早上你到厕所去了两次,”盲老太太说,“可是平时你只去一次。”米娜还在继续做她的玫瑰花。
“你能不能把你藏在柜子下面那个抽屉里的东西拿给我瞧瞧?”盲老太太问。
“你对我的东西那么感兴趣,你干脆跳到茅坑里去好了。”米娜说。
盲老太太没有搭理她这句话,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总是在床上写啊写的,一写就写到大天亮。”
“是你亲手关的灯啊。”米娜说。
“可是你立刻就打开手电筒,”盲老太太说,“听你喘气的声音,我当时就能说出你在写什么。”米娜极力保持镇静。
“好吧,”她低着头说,“就算是这样,这又有什么奇怪呢?”
“没有什么,”盲老太太回答说,“不过就因为这个,你没有领到第一个礼拜五的圣餐。”
米娜收拾起轴线、剪刀和一把没做完的玫瑰花和花茎。她把这些东西往篮子里一放,就对盲老太太说:“你想叫我告诉你我到厕所去干什么,是不是?”两个人对着脸不吭气儿,过了一会儿,米娜自己回答说:“我拉屎去了。”
“说得妙啊,”她一面朝厨房走,一面喃喃地说,“要不是我生平第一次听你说出这句粗话,我也许会相信你的话了。”
(有删改)
【注】①拉屎一词在西班牙语里是一个很粗俗的词,一般女孩子很难说出口,因此老太太才说是“粗话”。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中的语言描写将主人公米娜展现得鲜明而生动,“你别乱动我的东西”“都怨你”“你可真会猜”这些话都能看出她的任性与叛逆。 |
B.小说中多次提到书信,米娜把书信藏在加锁的抽屉里的盒子中,用彩色纸在深夜书写,“他”走了后,米娜把书信扔进了茅坑,可推测是一封情书。 |
C.小说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对话,事件的交代和人物的塑造几乎都是靠对话来完成的,如米娜和特莉妮达的对话就交代了米娜火气大的原因。 |
D.失明的祖母无条件地爱着米娜,时刻关注米娜的一切,结尾处对米娜的戳穿也是似戳非戳,所有的描写都点到为止,却使人回味无穷。 |
3.海明威以清新流畅的文笔、简洁凝练的叙述、精确细微的描写、言简意赅的对话形成其独特的语言风格,即“电报式风格”。有人说,马尔克斯的这篇小说学习了海明威的“电报式风格”。请从人物、情节、语言三个方面加以分析。
世界上最漂亮的溺水者
(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海面上渐渐漂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先发现的孩子们炫耀说那是一艘敌船。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发现那件漂浮物上没有挂旗帜,也没有桅杆,于是又认为是一条鲸鱼。一直到它漂到岸边,他们从它身上取下那些黑乎乎的马尾藻、水母和遇难船只的碎片后,才发现是一个淹死的人。
孩子们跟这个尸体玩了整整一下午,他们在沙滩上把他埋好,然后再挖出来,后来被大人看见了,便给村子里报了信。村子里男人抬尸的时候,人们发现这具尸体比所有的死人都庞大,都沉重,重得像一匹马,男人们互相议论着,可能是因为他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水都浸到了骨头里的缘故。当天夜里,女人们用芦絮擦掉死人身上的污泥,她们发现这死者曾是一个很傲慢的人,因为他的脸上没有其他那些在海上淹死的人那种孤独的表情。最后直到她们给他完全擦洗干净了,才发现他是那么漂亮,于是都惊讶地憋住了呼吸。他不仅是她们从没见过的那种最高大,最强健而又最具有男性美的人,而且是连在想象中都不曾见过的男人。
村子里找不到一张那么大的床来停放他。女人们把村子里身材最高的男人在节日里穿的裤子拿来也穿不进,最肥大的衬衣他也嫌窄,最大的鞋子还是小。女人们都为这短小的服装和他的美不相称而感到难过,于是她们决定用大块帆布和一件新娘子的粗线衬衫给他做衣服,以保持他死后的尊严。女人们幻想如果那漂亮的男人住在这个村子里,他的女人一定是最幸福的。她们暗自拿他跟自己的男人比,内心里都在咒骂自己的男人,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污秽而又没有本事的人。这时她们当中最老的一个叹口气说道:“他长得多么像埃斯特温。”
那些给他穿衣服、梳头、剪指甲和修胡子的女人,在把他放倒在地上时都抑制不住难受的心情。当她们用块手帕为他盖脸,免得阳光打扰他时,见到他是那样永远的安息了,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无法抗拒这自然规律的安排,都止不住流下了眼泪。先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女人开始抽泣,其他人强忍着,只是悲伤地叹着气,可到后来,越来越想哭,因为这个被淹死的人越发使她们回想起埃斯特温,这位世界上最无人帮助的可怜人,他是那么温柔,而又助人为乐。
她们在痛哭之余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
“神圣的上帝,他是我们的。”她们哭泣着说。
男人们认为这些言过其实的话只不过是女人的轻浮。他们只想立即处理掉这个额外的累赘。一个女人走过去取掉盖在死者脸上的手帕,这下连男人们也都惊呆了。是埃斯特温。
人们为他举行了最隆重的葬礼。有些妇女去邻村找花,把这件事讲给另一些妇女听,她们不相信,也跟来看看。当她们见到那死者后,就又去弄来更多的鲜花,人和花越来越多,挤得几乎无法走路。
在把那具尸体抛下深渊以前的片刻间,所有的人都憋住呼吸。他们不需要相互去看,就知道彼此都不是完美的,永远也不可能是完美的。真遗憾,这个漂亮的傻瓜死了。他们将在房前墙上涂上明快的色彩,借以永远纪念埃斯特温。他们还将凿开岩层,在石头地上挖出水源来,在悬崖峭壁上栽种鲜花,为了在将来每年的春天,让那些大船上的旅客被这海上花园的芳香所召唤。连船长也下到甲板上,身穿节日的服装,胸前挎着望远镜,佩戴着金星肩章和一排战争中得的奖章,指着这坐落在加勒比海地平线上满是玫瑰花的海角,用十四种语言说道:“你们看那儿,如今风儿是那样平静,太阳是那么明亮。连那些向日葵都不知道此刻该朝哪边转。是的,那儿就是埃斯特温的村子。”
1.下列对文章的相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这个死尸是一艘敌船、是一条鲸鱼都是为下文写埃斯特温的高大作铺垫。像马尔克斯其他小说一样,这个故事看上去有些荒诞离奇,却与生活的内在逻辑并不相悖。 |
B.小说写了在一个荒凉偏远的海边渔村,居住着一群过着灰暗生活的村民。直到有一天,一具漂亮的死尸从海面上漂过来,开始照亮每一个人的生活。 |
C.文章通过对比、白描、夸张、借代的手法来表现人物,既传神又逼真,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
D.马尔克斯的小说总是把现实与幻想、直描与隐喻、严肃与嘲讽相结合,通过奇谲多变的情节,重复出现的结构,加上民间传说与神话中的鬼怪幽灵穿插其间,创造出一个并不失真的“神话”世界,这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技巧的独到之处,这篇文章也正体现了这一点。 |
3.小说主要运用了什么描写手法来表现“埃斯特温”的美?试举例分析。
一个长翅膀的老头
加西亚·马尔克斯
雨下到第三天,佩拉约两口子在屋里打死了成堆的螃蟹。佩拉约只好穿过被雨水淹没的院子把它们扔到海里去,因为他刚刚出世的孩子发了一夜烧,他寻思都是这些螃蟹招来的晦气。中午,光线十分微弱,佩拉约扔完螃蟹回到家里,模模糊糊地看见院子当中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蠕动和呻吟。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头儿趴在泥水里,他身上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很碍事,无论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
佩拉约被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坏了,赶紧跑去找他的女人埃利森达。他女人当时正把凉毛巾敷在生病孩子的头上,被佩拉约一把拉到院子中间。两个人惊愕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人。那人衣衫褴褛,口中的牙齿稀稀拉拉,他那像落汤鸡似的老态龙钟的样子显得格外可怜。身上那对大兀鹫翅膀又脏,羽毛又稀疏,一动不动地摊在泥水里。他们叫来了一位能掐会算的邻居来看看他。
“他是一个天使,”她告诉他们说,“我可以肯定,他是为你们的孩子来的。只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太老了,结果被雨打落在地上。”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佩拉约家里捉到一个活脱脱的天使。整整一下午,佩拉约拿着他那根警棍站在厨房里守着,临睡前还把他从泥水里拽出来,同母鸡一起关进铁丝编的鸡笼里。半夜,孩子醒了,烧退了,想吃东西了。于是两口子大发慈悲,决计把天使放走。但是,当他们趁着晨曦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左邻右舍全都聚集在鸡笼前逗天使玩儿。这帮人对天使毫无敬畏之心,竟还从铁丝网往里给他扔吃的东西,仿佛他不是什么神灵,倒是马戏团里的一只动物。
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传开,惊动了贡萨加神父,他七点前赶到时,首先重温了一遍教义。当贡萨加神父走进鸡笼用拉丁语向他问候时,这位全然不懂人间言行的老者几乎连他那老态龙钟的眼睛也不抬一下。这证实了那东西并不懂得上帝使用的语言,也不知道问候上帝的使者。神父开始怀疑他在作假——他那副可怜的模样与高贵的天使毫无共同之处。于是神父离开了鸡笼,简短地告诫好奇的人们,叫他们不要被天真蒙住了眼睛。
捉住天使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个小时后,院子里便像熙熙攘攘的市场一般。于是埃利森达想了个好主意:把院子筑起围墙,收五分钱门票看天使。
好奇的人们从老远的地方赶到这里。佩拉约和埃利森达甭提多高兴了,因为不到一个星期,家里所有的房间都堆满了钱,而等着朝圣的香客已经排得一眼望不到边了。
这时,有人在村里搞了一个巡回展出,展出的是一个由于违背父母之命而变成蜘蛛的少女。看蜘蛛的门票不仅比看天使的门票便宜,而且允许观众就她的痛苦遭遇提出任何问题,还允许颠来倒去地观察她,好让所有的人都不怀疑这桩可怕的事实的真实性。这是一只可怕的意大利狼蛛,身体有一只绵羊大小,长着一个忧伤的少女的脑袋。最叫人揪心的还不是她那离奇的外表,而是她原原本本地讲述她不幸经历时那种痛心疾首的表情。当她几乎还是一个小姑娘时,有一次她偷偷地溜出家门去参加一场舞会,当她跳了一宿舞从森林里回来的时候,突然一声炸雷劈裂长空,从裂缝中迸出一道可怕的闪电将她变成了蜘蛛。当那个变成蜘蛛的少女名声大噪的时候,而佩拉约家的院子就又变得像连下三天暴雨时那么冷清,空无一人,只有螃蟹在屋里到处爬。房东两口子对此毫不惋惜。他们用收的门票钱造了一幢两层的住宅,有阳台花园,门槛修得高高的。偶尔佩拉约两口子会用克辽林消毒水清洗鸡笼或熏点卫生香,但这并不是为了恭维天使,而是为了驱除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全家蔓延的恶臭。
天使不仅熬过了那个严酷的冬天,而且随着春天的到来开始恢复了,在十二月份,他那布满阴郁的瞳仁又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翅膀上开始长出又大又硬的羽毛。
一天早上,埃利森达正在切洋葱片准备午饭,似乎觉得一阵海风吹开了阳台门的插销,刮进屋里。于是她从窗口探出头去,惊讶地看到天使正展翅欲飞。他十分笨拙,结果把菜地弄得一塌糊涂,那翅膀在阳光下一阵乱扑腾,差点儿没把棚子打翻。最后总算飞了起来。在看见他颤巍巍地扇动着老兀鹫翅膀飞过最后几家的房顶后,埃利森达为自己也为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一面切着葱头,一面盯着他,直到再也无法看见,因为这天使再也不会扰乱她的生活,而只是地平线上模模糊糊的一个小点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长翅膀的老人是在雨下到第三天时在佩拉约家院子里被发现的,老人的到来完全出乎佩拉约的意料,夫妇二人对此感到惊愕。 |
B.小镇居民最初对长翅膀的老人充满好奇,后来戏弄、参观,最后将他遗忘,这是他们麻木冷漠、缺乏同情心的表现。 |
C.贡萨加神父到场后要先温习教义,认为不懂拉丁语便是“不懂上帝的语言”,这突出了作为神父的他对教会的虔诚。 |
D.小说的故事虽然荒诞,但是给人一种真实感,这得益于文章细节之处描写逼真详尽,场景具体,情感表达真实。 |
A.连降大雨,螃蟹满地,小说开头对恶劣自然环境的描写渲染了一种不祥、令人感到压抑的氛围。 |
B.“蠕动”“呻吟”“挣扎”等动词的使用,将一个落难的、悲惨无力的巨翅老人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 |
C.小说的故事虽然荒诞,但是给人一种真实感,这得益于文章细节之处描写逼真详尽,场景具体,情感表达真实。 |
D.文中叙述了巨翅老人降落人间、最后飞离小镇等故事,情节运用延迟法,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 |
4.魔幻现实主义创作原则是“变现实为幻想而不失其真实”,加西亚·马尔克斯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其作品鲜明地体现了这一原则。请以本篇小说为例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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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做的玫瑰花
[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清晨,天刚麻麻亮,米娜摸着黑寻找那件无袖长衫的假袖子。她尽量不弄出响动,免得吵醒和她睡在同一间屋里的瞎眼的祖母。当慢慢地习惯了屋里的暗淡光线时,她发现祖母已经起床了。于是她就到厨房去问祖母把假袖子放在哪儿了。
“在浴室里,”瞎老太太说,“昨天很晚了我给你洗的。”
“你别乱动我的东西。”米娜说。
“你的火气可真大啊,”瞎老太太说,“生一肚子气去领圣餐这可是亵渎神灵啊。”当望弥撒[注]的钟响起第三遍的时候,米娜从炉台上拿起袖子。袖子还是没有干,她也只好把袖子装上了。她来不及洗脸,就用手巾擦掉脸上残留的胭脂。从屋里拿出祈祷书和头巾,匆忙朝街上走去。过了一刻钟,她又回来了。
“弥撒我去不成了,”她说,“袖子还潮着呢,衣服也没熨。”她觉得好像有一股犀利的目光正在追逼着她。
“这可是第一个礼拜五,你却不去望弥撒。”瞎老太太说。
米娜关上房门,解开紧身胸衣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了三把套在别针儿上的小钥匙。她用其中一把打开了柜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又用另外一把钥匙把盒子打开。盒子里有一封彩色纸的书信,用一根牛皮筋套住。她把信揣进胸衣里,把小盒子放回原处,用钥匙锁上抽屉。然后她把信扔进了厕所。
“你去望弥撒了?”妈妈问米娜。
“她没去成,”瞎老太太插嘴说,“我忘了今天是第一个礼拜五,昨天很晚了才把她的袖子给洗了。”
现在还潮着呐。”米娜喃喃地说。
“这些日子她可干了不少活儿。”瞎老太太说。
“圣诞节我得交出一百五十打玫瑰花。”米娜说。
不到七点钟,米娜就把用来制作玫瑰花的东西——一个装满花瓣和铁丝的篮子、一盒皱纹纸、两把剪刀、一轴线和一瓶胶水——搬到堂屋里。过了不大一会儿,特莉妮达来了。她是来问米娜为什么没去望弥撒的。
“我没有袖子。”米娜说。
谁还不能借给你一副?”特莉妮达说。她和米娜一块干起活儿来。特莉妮达是卷花瓣的好手,米娜腾出手来,把绿纸裹在铁丝上做花茎。她们俩不声不响地干着活儿,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照射进挂着风景画和家庭照片的堂屋里。米娜裹完花茎,把脸转过来瞅着特莉妮达,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特莉妮达干净利落地卷着花瓣,几乎看不出她的手指头在动弹,两条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米娜用眼瞅着特莉妮达脚上穿的那双男鞋。特莉妮达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两只脚也没有往后动一动。她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米娜朝她俯过身来说:“他走了。”
特莉妮达两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米娜:“现在怎么办?”
米娜声音平静地回答说:“现在吗?没什么。”
十点钟以前,特莉妮达告辞了。
米娜去了一块心病,感到十分轻松。这时候,瞎老太太正在修剪玫瑰花。当她走进堂屋时,米娜正单独一个人坐在关着的窗子跟前,打算做完最后几朵玫瑰花。
“米娜,”瞎老太太说,“如果你想生活得幸福,就别和外人随便瞎说。
米娜看了她一眼,没有吭气。
“为什么你没去望弥撒?”瞎老太太问。
“这你比谁都清楚。”
“要是光因为袖子没干,你根本就用不着离开家,准是路上有什么人等你,惹得你不痛快。”
米娜用手在祖母眼前晃了晃,好像是在揩拭一块看不见的玻璃。
“你可真会猜。”米娜说。
瞎老太太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总是在床上写啊写的,一写就写到大天亮。”
“是你亲手关的灯啊。”米娜说。
“可是你立刻就打开手电筒,”瞎老太太说,“听你喘气的声音,我当时就能说出你在写什么。”
“好吧,”她极力保持镇静低着头说,“就算是这样,这又有什么奇怪呢?”
了“没有什么,”瞎老太太回答说,“不过就因为这个,你没有领到第一个礼拜五的圣餐。”
米娜的母亲手里拿着大把带刺的花束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出了什么事了?”她问。
我发疯啦!”瞎老太太说,“不过,看起来只要我不乱扔石头,你们还不会把我送进疯人院吧。”
(有删改)
[注]弥撒:天主教的一种宗教仪式,用表示耶稣的身体和血的面饼与葡萄酒来祭祀天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本篇小说叙述了米娜找借口说祖母头天晚上替她洗掉的假袖子没能干而没有参加弥撒活动,于是一整天和祖母生气的事情。 |
B.瞎老太太以其生活经验告诫米娜:要幸福就要谨慎说话。其实特莉妮达只是米娜的伙伴,而在瞎老太太的眼里却是让人忌惮的外人。 |
C.小说写米娜用手在祖母眼前晃动,好像在擦拭玻璃,这个细节反映米娜对祖母不尊重,想用这种奇怪的动作来吓唬祖母。 |
D.小说最后一段暗示瞎老太太并没有疯,为了掩饰自己和孙女正在谈论的尴尬话题,瞎老太太故意说自己疯了,又暗示自己并不是真正疯了。 |
A.小说事件的交代、人物塑造等,很多是依靠对话来完成的,这样的形式使这篇小说显得相当简洁、轻快,并且十分精美。 |
B.虽然小说叙述的事件很小,但作者为了把它写得更加神秘,一改传统现实主义手法,而采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方法来叙述。 |
C.小说运用了客观叙事视角,记录了一个好似未经剪辑的生活片段,为我们刻画了两个极为鲜明生动,且又非常典型的人物。 |
D.小说充分运用了“暗示”的写作手法,如主人公米娜出门后发生的事情作者并没有写出来,但后文的所有情节都和这个事件有关。 |
4.有人认为应该把小说的题目改为“米娜的秘密”更好,你认为是否合适?请谈谈你的观点和具体理由。
普通的一天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星期一清早,天气暖和,无雨。唐奥雷里奥·埃斯科瓦尔六点钟就敞开了诊所的门。他是一位没有营业执照的牙科医生,每天总起得很早。他上穿一件花衬衫,颈部扣着一只金扣儿;下穿一条长裤,裤腰扎一根松紧带儿。他腰板硬实,身材细瘦,目光不轻易东张西望,像个聋子似的。他从玻璃橱里取出一只还在石青模子上装着的假牙,又把一束工具放在桌上,像展览似的由大到小摆好。
把所用的东西准备好后,他把磨床拉向弹簧椅,坐下来磨假牙。他好像没有考虑他在做的事情,手脚一直在不停地忙碌着,即使不使用磨床也一刻不停地蹬着踏板。
八点过后,他停了一会儿,从窗口望了望天空,看见两只兀鹰在邻居家的屋顶上沉静地晒太阳。他一面想着午饭前可能又要下雨,一面又继续干他的活计。他的十一岁的儿子的反常的叫声把他从专心致志的神态中惊醒。
“爸爸!”
“干吗?”
“镇长问你能不能给他拔个牙?”
“告诉他,我不在。”他正在磨一只金牙,把牙拿到眼前,眯着眼睛察看着。他儿子的声音又从小小的接待室里传来:“他说你在家,他听见你说话了。”
牙科医生继续察看着那颗金牙,直到把活儿做完,把牙放在桌上后才说:“好多了。”
他又踏动了磨床。接着从一个小纸盒里取出一个安着几颗牙齿的牙桥,开始磨金套。那纸盒里盛着等着他做的活儿。
“爸爸!”
“什么事?”他的神情依然如故。
“他说你要是不给他拔牙,他就让你吃子弹。”
他停下蹬踏板的脚,把磨床从椅子前推开,把桌子下面的抽屉拉出来,驳壳枪就放在抽屉里。
“哼!”他说,“让他进来对我开枪好了。”
他转了一下椅子,让自己面对大门,一只手按着抽屉沿儿。
镇长出现在门口。镇长已经把左脸刮光,右脸却有五天未刮了,看去又肿又疼。牙科医生从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看出,他准有许多个夜晚疼得不曾合眼了。他用手指把抽屉关上,温和地说:
“请坐吧。”
“早晨好!”镇长说。“早晨好。”牙科医生说。
当用具在沸水里消毒的时候,镇长把脑袋靠在了椅枕垫上,觉得好多了。他闻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这是一间简陋的诊室:一把旧木椅,一台脚踏磨床和一个装着圆形瓷把手的玻璃橱。椅子对面的窗上挂着一幅一人高的布窗帘,当听到牙科医生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镇长脚后跟蹬地,张开了嘴。
唐奥雷里奥·埃斯科瓦尔把他的脸扳向亮处。察看过损坏的臼齿后,用手谨慎地按了按下颌。
“你不能打麻药了。”
“为什么?”
“因为牙床化脓了。”
镇长望了望他的眼睛。“好吧。”他说,露出一丝苦笑。
牙科医生没有说话。他把煮用具的浅口锅端到手术台上,用凉了的镊子把用具夹出来,动作还是不慌不忙。然后用脚尖把痰盂挪过来,又在脸盆里洗了手。做这一切时,他一眼也不看坐在椅子上的镇长。但是镇长却紧紧地用眼睛盯着他。
那是一颗下牙床上的智齿。牙科医生叉开双腿,用热乎乎的拔牙钳夹住臼齿。镇长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脚上,觉得腰部一阵透心凉,但是他没有叹气。牙科医生只是扭动着手腕。他没有怨恨,更准确地说,他是怀着一种酸楚的心情说:
“中尉,你在这儿杀了二十个人了。”
镇长感到下牙骨上发出一阵咯吱声,他的双眼顿时涌满了泪水。但是直到确知牙齿拔下来他才舒了一口气。这时,他透过朦胧泪眼看见了拔下来的牙。在痛苦之中,他觉得那颗牙齿是那么古怪,他怎么也不理解那五个夜晚会使他受到那般折磨。他把身子俯向痰盂,嘴里喘着粗气,身上渗出了汗水。他解开了军衣扣,又伸手到裤兜里摸手帕。牙科医生递给他一块干净布。
“擦擦眼泪吧。”他说。镇长擦了擦眼。他的痛苦减轻了。牙科医生洗手的时候,他看见了残破的天花板和一个落满灰尘,挂着蜘蛛卵和死昆虫的蜘蛛网。牙科医生一面擦手一面走回来。“你要记住,”他说,“回去要用盐水漱口。”
镇长站起来,没精打采地行了个军礼,大步向门口走去,军服的扣子也没扣。“给我记上账吧。”他说。
“给你还是给镇公所?”
镇长没有看他,关上门,在铁栅栏外面说:“都一样!”
(选自《外国微型小说300篇》,有删改)
【注】马尔克斯,哥伦比亚作家,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百年孤独》。其作品以描写混战动荡条件下的平民生活见长。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题目为“普通的一天”,选取的材料也是拔牙这样的日常小事,小中见大,折射出了社会环境的恶劣。 |
B.镇长一出现,牙科医生儿子的反常叫声和医生的“我不在”陡生悬念,引人入胜,但最终牙医并未屈服于镇长的威胁。 |
C.文章第三段的环境描写“两只兀鹰在邻居家的屋顶上沉静地晒太阳”,交代了故事发生时的天气特点,烘托出安详静谧的气氛。 |
D.小说采用顺叙方式,用语简洁,不慌不忙,但却暗流汹涌,悬念迭生,展示了作者非凡的叙事才华和富有张力的语言水平。 |
3.本文作者虽然是享有世界声誉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但本文却没有任何魔幻色彩,而是浓浓的批判现实主义风格,请结合小说文本谈谈作者对现实的批判指向。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巨翅老人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贝拉约夫妇在房子里打死了许许多多螃蟹。刚出生的婴儿整夜都在发烧,大家认为这是由于死蟹带来的瘟疫,因此贝拉约不得不穿过水汪汪的庭院,把它们扔到海里去。苍天和大海连成一个灰茫茫的混合体,海滩的细沙在三月的夜晚曾像火星一样闪闪发光,而今却变成一片杂有臭贝壳的烂泥塘。连中午时的光线都显得那么暗淡,使得贝拉约扔完螃蟹回来时,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有个东西在院子深处蠕动,并发出阵阵呻吟。贝拉约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看清那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他嘴巴朝下俯卧在烂泥里,尽管死命挣扎,依然不能站起,因为有对张开的巨大翅膀妨碍着他的活动。
贝拉约被这噩梦般的景象吓坏了,急忙跑去叫妻子埃丽森达。老人穿戴得像个乞丐,在剃光的脑袋上仅留有一束灰发,嘴巴里剩下稀稀落落几颗牙齿,他这副老态龙钟浑身湿透的模样使他毫无气派可言。那对兀鹰似的巨大翅膀十分肮脏,已经脱掉一半羽毛,一动不动地搁浅在污水里。两人同他说起话来,他用一种难懂的方言却是航海人的好嗓音回答他们。两人请来一位通晓人间生死大事的女邻居,她只消一眼,便揭开了谜底:“这是一位天使,只不过他太老了,连续的大雨把他打落在了地上。”贝拉约临睡觉前把老人从烂泥中拖出来,同母鸡一起圈在铁丝鸡笼里,并给他放上一些淡水和食物,想等涨潮的时候再把他赶走。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在贝拉约家抓住了一个活生生的天使。天刚拂晓,夫妇二人就看见邻居在鸡笼前围观,毫无虔诚地戏耍着那位天使,从铁丝网的小孔向他投些吃的东西,似乎那并不是什么神的使者,而是马戏团的动物。贡萨加神父也被这奇异的消息惊动了,他来到铁丝网前,想凑近看一看那个可怜的老人,在惊慌的鸡群中老人倒很像一只可怜的老母鸡。他躺在一个角落里,四周满是围观者投进来的果皮和吃剩的早点。当神父走进鸡笼用拉丁语向他问候时,老人几乎连他那浑浊不清的眼睛也不抬一下,嘴里只是用他的方言咕哝了点什么。神父见他不懂上帝的语言,又不会问候上帝的使者,再看看他那可悲的模样同天使崇高的尊严毫无共同之处,便告诫好奇的人们过于天真是很危险的。
俘获天使的消息不胫而走,几小时之后,贝拉约的院子简直成了一个喧嚣的市场。埃丽森达想出一个好主意,堵住院门,向每个观看天使的人收取门票五分。有些好奇的人来自很远的地方。还来了一个流动杂耍班。地球上最不幸的病人来这里求医:一个妇女从儿时开始累计自己心跳,其数字已达到不够使用的程度;一个终夜无法睡眠的葡萄牙人受到了星星噪音的折磨;一个梦游病者总是夜里起来毁掉他自己醒时做好的东西……在这场动乱中,贝拉约和埃丽森达尽管疲倦,却感到幸福,因为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屋子里装满了银钱,而等着进门的游客长队却一直伸展到天边。这位天使唯一超人的美德好像是耐心。母鸡们在他的翅膀里啄来啄去找虫子吃,残疾人拔下他的羽毛碰触自己的缺陷,缺乏同情心的人向他投掷石头想让他站起来,以便看看他的全身。唯一使他不安的一次是有人用在牛身上烙印记的铁铲去烫他,因为他好长时间一动不动,人们都以为他死了,可他却突然醒过来,用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咆哮着,眼里噙着泪水,扇动了两下翅膀,那翅膀带起的一阵旋风把鸡笼里的粪便和尘土卷了起来,这恐怖的狂风简直世间少见。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认为他的反抗不是由于愤怒,而是由于痛苦。
再过些天,小镇上的人很快就被一个由于不听父母亲的话而变成蜘蛛的女孩的流动展览所吸引。看这个女孩不仅门票钱比看天使少,而且还允许向她提出各色各样有关她痛苦处境的问题,可以翻来覆去地查看她。这种消遣娱乐胜于慰藉心灵的奇迹,大大降低了天使的声誉。这样一来,贡萨加神父也彻底治好了他的失眠症。
贝拉约夫妇用这些收入盖了有阳台和花园的两层楼住宅,窗子上也安上了铁条,免得天使再进来。还在市镇附近建了养兔场,埃丽森达买了光亮的高跟皮鞋和很多色泽鲜艳的丝绸衣服。只有那个鸡笼没有引起注意,有时他们也用水冲刷一下,在里面洒些药水,这倒并不是为了优待那位天使,而是为了防止像幽灵一样在家里到处游荡的瘟疫。几年后鸡笼朽烂了,不再受约束的天使像一只垂死的动物一样到处爬动。埃丽森达经常生气地大叫自己是这个充满天使的地狱里的一个最倒霉的人。
最后一年冬天,天使突然苍老了,几乎连动都不能动,他那浑浊不清的老眼,竟然昏花到经常撞树干的地步,翅膀光秃秃的,他整宿地发出呻吟声。尽管如此,天使不但活过了这可恶的冬天,而且随着天气变暖,身体又恢复了过来。他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翅膀上也长出粗大丰满的羽毛,在满天繁星的夜晚还会唱起航海人的歌曲。
一天上午,埃丽森达正在切洋葱块准备午饭,她惊奇地看到天使正在试着起飞。他的两只翅膀显得不太灵活,他的指甲好像一把铁犁,把地里的蔬菜打坏不少。阳光下,他那对不停地扇动的大翅膀几乎把棚屋撞翻。但是他终于飞起来了。埃丽森达眼看着他用那兀鹰的翅膀扇动着,飞过最后一排房子的上空。她舒了一口气,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洋葱切完了,她还在望着他,直到消失不见,这时他已不再是她生活中的障碍物,而是水天相交处的虚点。
(有删改)
[注]小说写于1968年,当时在拉美人民信仰中占统治地位的天主教已开始衰落。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连降大雨,螃蟹满地,瘟疫横行,小说开头有着非常鲜明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拉美地方特色,这种潮湿、死寂的环境渲染了一种不祥、令人感到压抑的氛围。 |
B.小说中,一方面是天使的病残、忍耐和痛苦,一方面是人间的喧嚣、肆意和狂欢,两方面形成巨大的反差,激起读者的情感波澜与悲悯情怀。 |
C.从利用天使大发横财的贝约拉夫妇到虔诚而关心大众的贡萨加神父,从议论纷纷的村民到戏耍侮辱老人的围观者,马尔克斯为读者展现了一副小镇的众生相。 |
D.作者用巨翅老人象征着拉美的传统文化,用蜘蛛女象征世俗新奇的事物,蜘蛛女能打败巨翅老人,说明当地人的心灵不再属于传统神学宗教,而被世俗的猎奇娱乐所占据。 |
A.埃丽森达对巨翅老人能再次起飞感到意外和惊讶,毕竟落难天使曾奄奄一息,一动不动,她不敢相信老人能再次扇动翅膀,远走高飞。 |
B.巨翅老人飞走后,埃丽森达内心有一丝摆脱障碍物的轻松,她舒了一口气,再也不必为落难天使的存在而感觉碍眼。 |
C.从埃丽森达“舒了一口气”“也是为了他”,以及切完洋葱还在望着巨翅老人,直到他飞到消失不见,可见她对老人是有关心和不舍的。 |
D.虽然巨翅老人给埃丽森达带来了巨大的物质利益,但她对落难天使完全没有关怀和温情,巨翅老人飞走,只是变成了“水天相交处的虚点”,埃丽森达一如既往的冷漠。 |
4.校刊向大家征集一篇与本文相关的文学短评,关键词包括“孤独”“魔幻现实主义”“零度写作”,请你任选一个关键词,完成文学短评提纲。
[注]零度写作:叙述过程中作者倾向于客观陈述,在情感表达上不以作者感情替代读者判断。
象棋的故事
[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
麦克柯诺尔先生属于自以为是、志得意满的人,这种人即使在最无足轻重的比赛中,也把失败看作是降低自己的身份。他输了第一盘,就满脸不高兴,并且开始唠唠叨叨,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气解释说,只是因为他一时疏忽,才输了这盘棋。输了第三盘,他就怪隔壁客厅里太闹。
有一次,我告诉他,刚才从我们身边走过并且不以为然地看着我们下棋的那位先生,就是世界象棋冠军琴多维奇,麦克柯诺尔立即激动起来,他问我,愿不愿意请他来同我们下盘棋呢?我拒绝了,我的理由是,据我所知,琴多维奇是不大喜欢结识新交的。再说,跟我们这些第三流棋手下棋,对世界冠军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听了以后生气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粗暴地说,他简直不能相信,琴多维奇会拒绝一位绅士的客气的邀请。说着,便扔下未下完的棋不管,急不可耐地跑到上层甲板上去追琴多维奇。
十分钟以后,他回来了。
“您说得对,”他有些气恼地说,“不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先生。我向他作了自我介绍,告诉他我是谁,可他连手都不伸给我。我试着向他说明,我们船上所有的旅客都将感到自素和荣幸,如果他乐于跟我们进行一盘车轮战的话。可是他的态度生硬得不近人情。他回答说,很遗憾,他同他的经纪人订有合同,规定他在旅行期间只能进行有报酬的表演赛,而且每盘酬金最低金额为二百五十美元。”
我笑起来了。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从白方格到黑方格这样动动棋子,竟是如此发财的买卖。我想您也就客客气气地向他告别了吧。”
然而,麦克柯诺尔的样子仍然一本正经。
“比赛定于明天下午三点举行,就在这吸烟室里。”
“什么?您答应给他二百五十美元啦?!”我十分惊异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呢?如果我牙疼,而船上碰巧又有一位牙科医生,那我也不能要求他白白地给我拔牙呀。这人做得很对,应该大敲竹杠。哪一行真正的专家也都是最精明的生意人。至于我,我是主张买卖做得越光明磊落越好。我宁可把现钱付给琴多维奇,也不愿向他乞求恩典而末了还得向他千恩万谢。再说我在我们俱乐部里一个晚上输过不止二百五十美元,而那还不是同世界冠军下棋呢。”
第二天,我们准时到场。然而,世界冠军叫大家足足等了十分钟(想到我朋友讲的那些故事,我早已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这样一来,他的出场就显得分外的隆重。他从容不迫地走到桌旁,也不向大家作自我介绍——看来,他的无礼似乎是说:“我是谁,你们全都知道,而你们是谁,我却丝毫不感兴趣。”——就马上用一种干巴巴的、例行公事的语气开始作出具体安排。因为船上没有那么多棋盘,没法进行车轮战,所以他建议,我们大家可以一齐同他对弈。他走一着,然后就退到房间另一端的一张桌子旁边,以免影响我们商量。我们下过一着以后,就用茶勺敲敲茶杯,因为遗憾的是手头没有摇的铃。如果没有人反对,那他建议每走一步最多考虑十分钟。我们当然像怯生生的小学生一样,接受了他的全部建议。琴多维奇要了黑子;他站着回了一步棋,就立即转过身去,退到他方才建议的等候地点。他懒洋洋地躺在安乐椅里,信手翻阅一份画报。
报道这盘棋没有多大意思。不言而喻,它像预料的那样,以我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而且一共只走了二十四步棋。世界冠军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半打平平常常或者十分差劲的棋手,这件事本身并不足为奇;但是使我们大家十分反感的是琴多维奇的倨傲态度,他明显地让我们感到,他对付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他每一次走到桌边,都是故意用一种似乎漫不经心的目光向棋盘扫上一眼,而对我们则根本不予理睬,好像我们也是没有生命的木头棋子似的。他的态度就像人们把一块骨头扔给一只癞皮狗,连看也懒得去看它一眼。我觉得他要是稍微周到一点,知道一,点儿分寸,他完全可以指出我们的错误,或者说些友好的话来鼓励鼓励我们。可是,即使下完了这盘棋,这个没有人性的象棋机器人也没有吭一声。他说了一声“将死了”,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桌旁,显然是想知道我们还要不要再下一盘。我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准备用手势示意,至少对我来说这笔美金交易一了结,我们的相识便就此终结。可是,使我恼火的是,就在这一刹那,坐在我旁边的麦克柯诺尔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道:“再来一盘!”
(节选自《象棋的故事》,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麦克柯诺尔先生属于自以为是、志得意满的人,这是他敢于挑战世界冠军琴多维奇的重要原因。 |
B.麦克柯诺尔提出次日下午比赛,是不想给对手留更多准备时间,这样便可增加自己获胜的机会。 |
C.“我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表明琴多维奇的态度令“我”十分不悦,“我”想赶快终结与他的比赛。 |
D.小说中的“我”虽是个陪衬人物,但却对麦克柯诺尔、琴多维奇两人形象的塑造具有重要的作用。 |
3.输一盘便要支付二百五十美元,且双方棋艺水平差距巨大,小说结尾,麦克柯诺尔却要求“再来一盘!”小说安排他的这一举动合理吗?为什么?
姑妈的书
[俄]安德烈·马卡罗夫
科利亚·瑟罗耶戈夫继承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半年前,他的姑妈去世了。
“这是上帝赏给我们的,”妻子说,“因为我们受的折磨。”
“你胡说什么!”科利亚顶了妻子一句,“我们受了什么折磨?是上帝收去了。”
“上帝把她收去了,”妻子也不甘示弱,“可赏赐了我们,就是那套房子,以示公平。一家三口共居一室,难道不是一种折磨?”科利亚没有再争辩,公平就公平吧。半年过去了,失去亲人的哀痛渐渐淡忘,现在科利亚在这套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四处打量着,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
姑妈一生从教,是一个非常有文化修养的女人,仅书就摆满了五个古旧的大书橱。可她生活非常清贫,只有一个老式圆角冰箱、一台电子管电视机和一台单缸半自动洗衣机。现在他们要把这些宝贝当垃圾扔掉。妻子想把这些书也一块扔了,但科利亚没同意。
“我要在整面墙上定做一个漂亮的书柜,”科利亚说,“这样我们家也有藏书了,也有文化气息了,终于像个书香门第了。”
他说完,像个孩子似的坐在了这堆书旁。
“没有带图的。”妻子调侃了一句,就去厨房了。
怎么没有!科利亚真的找到了几本图画书,小时候姑妈亲自给他读过,有《一只小灰鸭》《小红帽》《一个士兵》等。这几本书薄薄的,没多少页码。科利亚突然笑了起来,想起了故事里那个士兵是怎么在一个吝啬的老太太家里用锤子煮粥的。
科利亚把这几本书摞在了一起,心想,给儿子讲是晚了,孙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呢。他挪了挪身子,又翻弄起各种文学典籍。他拿起一本涅克拉索夫的诗集使劲儿回忆了半天,也就记得在中学教学大纲中有那首《大门前的沉思》。普希金的诗还算强点儿,《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他零零碎碎地记得几个片段,可也都是两三行而已。
科利亚着实埋怨了一番自己没文化,刚要潜心阅读,填补一下大脑的空白,妻子就喊他把那台洗衣机先拖走扔掉。
他们举家迁入后,科利亚立刻叫来了一位师傅,让他测量了一下墙上要定做的书柜的尺寸,计算了定做费用。那位师傅很快就给出了预算,但科利亚家的第一笔支出买的却是一台新电视机。他们选的那台电视机大得简直就像一块电影银幕,于是这些书暂时被挪到另一面墙边去了。一个月后,妻子又买了一套床具,那套床具实在太宽太大了,这些书只好又换了地方。又过了一个月,妻子偶然在一个展销会上买到了一套壁柜,带梳妆台,梳妆台镜子上方还安装着一盏镜前灯。
“儿子,”科利亚恳求道,“把书放在你的房间里吧,能占一整面墙,看着多有文化。”
“什么?”儿子把一只耳塞从耳朵里拿出来说,“不行,我这整面墙上就挂一辆自行车。你还是给我买电子书吧,最好是一部新款的iPad。”
儿子说完又把耳塞塞进耳朵,伴着音乐迈着舞步走了。
“怎么搞的!”科利亚把这些书一摞摞地塞进了电视机对面的角落里,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我们一家三口在一个房间里都住得下,可现在一整套房子竟然连一本书都放不下了。老婆!”他怒吼道,“我们家就不能有点儿文化吗?”
“那就看第五频道的文化台吧!”妻子回敬道。
后来科利亚出差了两个星期。他回来时,姑妈的那些书已经没了踪影。他出差的时候,妻子发了一则启事:“藏书出售,传世经典。”书当天就被人运走了,而卖书的钱妻子则买了一只小转角沙发,正好摆在了电视机对面。
只有三本书幸免于难,这三本书一直在科利亚的床底下放着,他从来没拿出来过,但名字似乎还记得。第一本是《鼠疫》,很有哲理,但非常枯燥,一看就犯困,而且作者的名字也很可笑,叫加缪,像白兰地的名字,所以他记住了。还有一本是爱伦坡的,一位美国作家。他的故事适合夜里读,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纯净。最后一本是幽默作品,叫《三十只狗崽》,是一个叫米哈伊尔的人写的,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但是关于狗的话一句也没有,写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野蛮人,史前的。这不难理解,不管是电视,还是互联网,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都没有,只有带着一个圆圆的小喇叭的收音机。
科利亚难过了一段时间后又像从前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了,不再想什么文化。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科利亚的妻子看来,他们能够继承姑妈的一套房子是上天给予的补偿,而与姑妈没有任何关系,由此可知她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
B.面对姑妈留下的书籍,科利亚坐在旁边,“像个孩子似的”,其原因由下文妻子的话揭示出来: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只能看懂带图的书籍。 |
C.科利亚想把姑妈的书放到儿子的房间,但遭到了儿子的拒绝,儿子追求的是流行文化,他对传统的纸质书籍是排斥、抵触的。 |
D.科利亚的妻子最终还是把姑妈留下的书卖掉了,因为在她看来,这些书是没有用的东西,这体现了妻子的追求倾向。 |
A.小说对人物的刻画很成功,通过个性化的语言,体现了科利亚和他妻子的不同形象特点,有利于更好地体现小说的主旨。 |
B.小说具有反讽意味,妻子为了尽快出售她看不上眼的书籍,把它们标榜为“传世经典”,五大书橱的书只换来一只小转角沙发。 |
C.小说中多次提到电视,是为了把“影像化”生活与“文字化”生活做对立,彰显两种不同的生活追求的矛盾冲突。 |
D.小说语言庄谐并出,科利亚“百思不得其解”“怒吼”是谐,他把书“一摞摞地”“塞进”“角落”,妻子调侃式的回敬,是庄。 |
4.请阅读下面关于圆形人物的论述,据此标准,判断“科利亚”是否为圆形人物,并阐明理由。
检验一个人物是否圆形的标准,是看它能否以令人信服的方式让我们感到意外。如果它从不让我们感到意外,它就是扁的。假使它让我们感到了意外却并不令人信服,它就是扁的想冒充圆的。
——E·M·福斯特《小说面面观》
雨中的猫
海明威
旅馆里只住有两个美国人。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面朝大海,也正对着公园和战争纪念碑。
公园里有高大的棕桐树和绿色长椅。雨在下着。雨水从棕桐树上滴落下来。石子路上积了一汪汪的水。在雨中,海水呈一条长长的线,猛冲上来,又顺着海滩退回去,一会儿又在雨中滚滚而来,形成一条长长的线。停在纪念碑旁边广场上的汽车都开走了。广场对面,一个侍者站在餐馆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广场。
那位美国太太站在窗口往外看。就在他们的窗子底下,一只猫蜷缩在一张滴水的绿色桌子下面。猫极力缩起身子,好不让雨淋着。
“我要下去把那只猫捉来。”美国太太说。
“我来吧。”丈夫在床上自告奋勇地说。
“不,还是我去吧。外面那只可怜的小猫想躲在桌子下面避雨呢。”
丈夫于是继续看书,身子靠在床脚的两个枕头上。
“别淋湿了。”他说。
太太下了楼,她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旅馆老板站起来向她鞠了个躬。他是个老头儿,个子很高。
“下雨啦。”太太说。她对这个旅馆老板颇有好感。
“是啊,是啊,太太,真是坏天气。天气真糟糕。”
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那头的写字台后面。这位太太很喜欢他。她喜欢他听到任何抱怨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那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她喜欢他那种尊贵的气度。她喜欢他乐意为她效劳的姿态。她喜欢他作为旅馆老板的自我感觉。她也喜欢他那上了年纪、沉沉下垂的脸和一双大手。
她打开门,向外张望。雨下得更大了。那只猫大概在右边。也许她可以顺着屋檐底下走过去。她正站在门口时,身后张开了一把伞。那是给他们收拾房间的女侍。
“您可不能淋湿了。”她面带微笑,用意大利语说。当然,这是旅馆老板吩咐她来的。
女侍撑着伞为她遮雨,她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到他们房间的窗子下面。那张桌子就在那儿,被雨水冲刷成鲜亮的绿色,可猫却不见了。她一下子感到大失所望。女侍抬头看着她。
“您丢了什么东西吗,太太?”
“刚才这儿有只猫。”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猫?”
“是的,有只猫。”
“猫?”女侍扑哧一笑,“雨里有只猫?”
“是呀,”她说,“在桌子底下。”她接着又说:“噢,我真想要那只猫。我想要只小猫。”
她用英语说这几句话时,女侍者紧绷着脸。
“走吧,太太,”她说,“我们得回到里面去了。你会淋湿的。”
“我看也是。”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她们沿着石子路往回走,进了门。女侍留在外面把伞收拢起来。美国太太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老板在写字台后面朝她欠欠身子。太太心里感到有些闷闷不乐。这个老板让她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同时又很重要。她一时觉得自己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她上了楼梯,打开房门,丈夫正在床上看书。
“捉到那只猫了吗?”他放下书,问道。
“它跑了。”
“天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说道。
她在床上坐了下来。
“我太想要那只猫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要它。我真想要那只可怜的小猫。做一只可怜的小猫待在雨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丈夫又看起书来。
她走过去,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拿起手镜来照照自己。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侧影,先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接着又仔细打量自己的头颈后面。
“要是我把头发留长,你觉得好吗?”她问道,又瞧了瞧自己的侧影。
丈夫抬眼看了看她的后脖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男孩。
“我喜欢你这样子。”
“我已经厌烦了,”她说,“看上去像个男孩子,我厌烦极了。”
“你看起来漂亮极了。”他说。
她把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天渐渐黑了。
她说。“我想把头发往后梳得又紧又光滑,在后面挽个大髻,可以让自己感觉得到。”
“是吗?”丈夫在床上说。
“我还想用自己的银器坐在桌边吃饭,我还想点上蜡烛。我希望现在是春天,我想对着镜子梳头。我想有只小猫,还想有几件新衣服。”
“哦,别说了,找点儿东西看吧。”丈夫说着,又开始看书了。
太太朝窗外张望着。此时天已经很黑了,雨还在敲打着棕榈树。
“不管怎么说,我都想要只猫。”她说,“我想要只猫。现在就想要。要是我不能留长发,不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总可以有只猫吧。”
丈夫没听她说话。他在读自己那本书。太太朝窗外望去,广场上已亮灯了。
有人敲门。
“请进。”丈夫说着,从书上抬起眼睛。
门口站着的是那个女侍,她紧紧抱着一只大玳瑁猫,那猫顺着她的身子纵身一跃而下。
“打搅了,”她说,“老板让我把这只猫给太太送来。”
(有删改)
【注】这篇小说写于20世纪20年代初,当时的美国女性正重新定位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她们要求和男性平起平坐,不再扮演受男性庇护并服从于男性的角色。小说反映了海明威当时对这一问题的深刻思考。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海明威称女主人公为“美国太太”,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这位“妻子”代表美国女性,她的命运也就具有了普遍性。 |
B.小说借女主人公对猫的情感态度的叙写,表现了她作为新女性渴望改变处境并且得到极大满足的喜悦心情。 |
C.猫的形象映射了女主人公的境遇,女主人公想救雨中的猫,隐含了她在男性掌握主导权的世界中内心的某种愿景。 |
D.文中借“妻子”这一形象反映了美国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彷徨、困惑和挣扎,以及女性对自由和独立的渴望与追求的社会现象。 |
A.小说以猫为行文线索,按照时间顺序,讲述了一对美国夫妇在国外旅馆发生的故事。 |
B.小说开头部分对雨景进行了描写,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为情节的发展作了铺垫。 |
C.小说没有性格多变的人物,不追求情节的完整,也不展示具有因果关系的情节链条。 |
D.本文中的“美国太太”,体现出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玩偶之家》中的娜拉相似。 |
4.契诃夫说,“一个人写得越冷静,越不露声色,作品产生的感情就越深刻、越动人”。请从小说语言、情节等多角度分析本文是如何做到冷静深刻的。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嫁妆
[法]莫泊桑
对于西蒙·列布留曼先生和让娜·科尔季叶小姐的结合,人们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列布留曼刚刚买下了帕皮欧教师的公证所。当然,要买公证所就需要钱,而科尔季叶小姐有三十万法郎的银行存款。
列布留曼先生是个美男子,他穿戴讲究,很合乎公证人的身份。科尔季叶小姐姿态优雅,清纯可人,是个漂亮姑娘,是男人们追逐和崇拜的对象。
他们的婚礼把整个布吉尼搅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为这对新人感到异常高兴。
列布留曼先生使出浑身解数,讨妻子的欢心,对新娘极尽体贴。“善于等待是达到目的的最好途径”,这是他的座右铭。他既具有耐性,处事又十分果断,因此成功对于他也是迅速而彻底的。
四天后,列布留曼太太对丈夫的依恋已变得难舍难分。她一刻也离不开他了,必须时时都待在他身边,并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一周过后,他对年轻的妻子说:“如果你愿意,下个星期二我们去巴黎旅行。”
她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们尽早动身吧!”
他又加了一句:“另外,别忘了提醒你父亲,让他把嫁妆准备好,我要带上它,顺便和帕皮欧教师结账。”
她答道;“我明天一早就告诉他。”
于是他拥抱着她,重复了过去一周中她已喜欢上的那些甜言蜜语。
星期二这天,岳父和岳母都来到车站,为去首都的女儿和女婿送行。
岳父说:“我要提醒你们,公文包里装这么多钱,这太危险了。”
年轻的公证人微笑着回答:“别担心,老爷子,我已经习惯了。您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得随身携带上百万法郎的现金。”
这时,只听列车员高声喊道:“去巴黎的旅客,请马上上车!”
他们奔向车门,待跨进车厢,看到里边已经坐着两位年纪稍大点的夫人。列布留曼附在妻子耳边低声说:“真倒霉,不能抽烟了!”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徐徐开动了。
下了车,他们刚走到先—拉泽尔车站广场,列布留曼先生就对妻子说:“亲爱的,要是你愿意,我们先到街心花园吃早餐,然后再慢慢回到车站取行李,最后找一家旅店住下来。”
她立刻表示同意。
“这很远吗?”
“是的,相当远,我们得乘公共马车去。”
她吃惊地问:“那为什么不叫辆出租马车呢?”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数落她:“你就是这么讲节约的吗?出租马车要坐五分钟,每分钟要付六个苏——看你有多慷慨呢?”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她有点难为情地说。
一辆三套大马车驶近了。列布留曼招手喊道:“喂,车夫!”
笨重的四轮轿式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年轻的公证人一边搀扶着妻子,一边着急地说:“你去车里边,我坐车顶上面,早餐前哪怕能吸完一支烟也好。”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夫就架上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推进了车厢。她跌坐在座位上。很快,她便被夹在浑身烟味的胖先生和满身狗肉味的老太婆中间动弹不得了。
乘客默不作声地挤坐在车里。他们当中有一位小店铺老板,一位女工,一位步兵军士,两位女护士,还有两位皱着眉头、显得一本正经的傲慢夫人。这一长串人头的幽默画,不由得使人想起集市靶场上供射击用的一排喜剧丑角。公共马车轻轻晃动着,每个人的头也前后左右无节奏地不停摇摆着,脸部松弛的肌肉也随着这摆动一颤一颤的;车轮的辘辘声像催眠曲,使他们昏昏欲睡。
年轻的新娘被挤在车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公共马车在望不到尽头的街上疾驰,在一些固定的地点停下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么远!”让娜心里着急起来,“只是他别坐过了站,别睡着了!这几天他可累得够呛。”
所有的乘客陆续下了车,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车夫喊:“沃日拉尔到了。”
看她没动地方,他又重复道:“沃日拉尔到了。”
她看了他一眼,才明白了,周围没有别人,那显然是对自己说话。
车夫气呼呼地喊道:“真见鬼!我们到了沃日拉尔,我都对您喊了二十次了。”
“这里离街心花园还远吗?”她问。
“早就过了!”
“哎呀!快请告诉我丈夫。”
“您丈夫,他在哪儿?”
“在车顶上。”
“车顶上?这里早就没有人了。”
她双手一拍:“怎么会呢?他和我一起上的车。您再仔细看看,他肯定在那儿。”
车夫变得不拘礼节并放肆地说:“喂,小乖乖,您唠叨够了吧?丢了一个还能找到十个。行了,下车吧,大街上再去找个新的。”
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坚持说:“您一定弄错了,先生。他胳膊下夹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
车夫哈哈大笑起来;“厚厚的公文包?对,他早就下了车。您别再说了,他耍手腕把您甩了。哈哈!哈哈!”
马车停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地下了车,向车顶扫了一眼,上面的的确确是空无一人。
她顿时放声大哭起来:“现在我该怎么办?”
让娜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前行。他出了什么事,是疏忽、健忘、误会,还是粗心?她的口袋里只剩两个法郎了。该去找谁呢?她想起了堂哥巴拉利,他是航海部的一位部长。
钱正好够坐出租马车的,她吩咐车夫送她到堂哥家。在楼门口,她正好迎到了堂哥,他正准备去上班,胳膊下面也像列布留曼一样,夹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
她眼里噙满泪水,给他讲述了所发生的事情。
他听她讲完,问:“他身上有很多钱吗?”
嗯。他把我的嫁妆都带着呢。”
“嫁妆?……全部吗?”
“全部的……为了支付买公证所的钱。”
“嘿,亲爱的堂妹,这就是说,你丈夫现在正往别利吉方向急驰呢!”
“我丈夫他……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他骗走了你的……你的财产……就这些。”
她又气又急,勉强说出下面的话:“就是说……就是说……他是个恶棍?”
她震惊得难以自制,伏在堂哥的西装马夹上号啕大哭起来。
堂哥扶着她慢慢向家里走去。当吃惊的清洁工打开门时,他吩咐道:“索菲,到饭店买两份早餐回来,今天我不去上班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对男主人公有“列布留曼先生”“年轻的公证人”等不同的称呼,这种称呼的转换不但切合人物身份,而且暗含作者的情感。 |
B.岳父提醒二人携带很多现金是危险的,但列布留曼不以为意,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说明他从事公证人这一职业经常会这样做。 |
C.小说写了马车上不同行业的乘客众生相,写他们像喜剧丑角,写他们昏昏欲睡等,以乘客的世俗来体现科尔季叶小姐的高洁脱俗。 |
D.科尔季叶是个单纯的姑娘,她对列布留曼充满深情,一步一步地陷入列布留曼的圈套,但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列布留曼是个骗子。 |
A.“善于等待是达到目的的最好途径”“具有耐性,处事又十分果断”本是褒义的语句,用来描写列布留曼,讽刺意味明显。 |
B.小说以小见大,通过截取“美丽的姑娘被骗”这样一个小截面来揭示当时法国社会风气的败坏、道德的堕落,主题极为深刻。 |
C.小说以“嫁妆”为线索,逐步推动情节发展;在紧张、激烈、曲折的情节中,展现了小说男女主人公不同的性格特点。 |
D.作者本人在小说中几乎不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憎情感,而是通过故事本身来表达情感,冷静、客观,带给读者深深的思考。 |
4.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篇小说中的车夫和鲁迅《祝福》中的柳妈都是他人悲剧的看客,但两者的性格有同有异,请简要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雨中的猫
(美)海明威
旅馆里,留宿的美国客人只有两个。他们打房间里出出进进、上下楼梯时,一路上碰到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的房间就在面海的二楼。房间还面对着那公园和战争纪念碑。公园里有些大棕榈树,绿色的长椅。天气好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一个支起了画架的画家。画家们都喜欢棕榈树那种长势,喜欢面对着公园和海的那几家旅馆的鲜艳色彩。意大利人老远赶来瞻仰战争纪念碑。纪念碑是用青铜铸成的,在雨里闪闪发光。天正在下雨。雨水打棕榈树上滴下。石小路上有一潭潭的积水。海水夹着雨滚滚地冲了过来,又顺着海滩滑回去,再过一会儿,又夹着雨滚滚地冲过来,停在战争纪念碑边广场上的汽车都开走了。广场对面,一个侍者站在咖啡馆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广场。
美国太太站在窗前往外观望,外边,就在他们的窗下,有只猫蹲伏在一张滴水的绿色桌子下头。猫紧紧缩成一团好不让雨水滴湿。
“我下去把那只猫咪带上来。”美国太太说。
“我去吧。”她丈夫在床上表示。
“不,还是我去。可怜的猫咪想在外头一张桌子下头躲雨。“
“别淋湿了。”他说。妻子来到楼下,她经过柜台时旅店老板起身向她鞠了一躬。他的办公桌在柜台间的最里厢。他是个老者,身材很高。
“下雨啦。”美国太太说。她喜欢这个旅店老板。
“是呵,夫人,天气真够坏的。”
他站在昏暗的柜台间最里厢的桌子后面。这美国太太很喜欢他。她喜欢他接受抱怨时那副不苟言笑的认真态度,她喜欢他那份尊严,她喜欢他愿意为她服务的那番心意。她开门往外看去,那只猫该就在右边什么所在吧,或许她可以沿着屋檐下走过去。她站在店门口时,有只雨伞在她身后撑了开来。是清理她房间的那名女侍。
“你可不要淋湿了呵。”她微笑着说。显然是旅店老板叫她送伞来的。
女侍为她撑着伞,她沿着碎石路走到他们房间窗户的下头。桌子还在,被雨水冲洗得绿得发亮,但是猫已不知去向。她突然感到非常失望。女侍抬头望着她。
“丢了什么东西吗,夫人?”
“刚才有只猫的。”美国女郎说。
“猫?”
“是啊,一只猫咪。”
“一只猫?”女侍笑出声来。“雨里有猫?”
“是的,”她说,“曾在桌子下头,”之后她又说,“呵,我好想要呵,我要一只猫咪。”
“走吧,夫人,”她说,“我们得进去了,你会被淋湿的。”
“我看也是,”美国女郎说她们沿着碎石路折回,进入旅店内。美国女郎走过柜台间时,老板自他桌后向她欠了欠身。她走上了楼梯,她打开房门。乔治在床上,看书。
“猫弄来了吗?”他问,把书放了下来。
“不见了。”
“会到哪里去了呢?”他说,暂且将眼睛移开了书本。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我好想要呵,”她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要。我要那只可怜的猫咪。可怜的猫咪在雨地里多不好玩。”
乔治又拿起了书本。
她走过去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头,举起手用镜子照看自己。她端详她的侧脸,一侧看罢又看另一侧。之后端详后脑勺与脖颈。
“你看我把头发留长起来,好不好?”她问,又照看自己的侧脸。乔治抬起眼来看到她的颈部,发尾剪得像个男孩子。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可烦了,”她说,“我讨厌死像个男孩子了。”
“你看起来好帅呵。”他说。
她将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前往外看。天要黑了。
“我要把头发往后梳,扎得紧紧光滑的,在脑后打个大结我可以抚摸。”她说,“我要只猫咪抱在膝上,我摸它,它会咕噜噜地叫。”
“喔?”乔治在床上说。
“我还想用自己的银器用餐,而且要有蜡烛。我还想一年四季如春,我可以在镜子前梳我的头发,猫和新衣服我也想要。”
“哦,别说了,还是去读点什么吧。”乔治说着,又继续读他的书。
女士在向窗外看去。天色已黑,仍在下雨。
“不管怎佯,我想要只猫,”她说道,“我想要只猫,我现在就想要只猫。如果我不能留起长发或者有其他的快乐,我总可以有只猫吧。”
乔治没有注意听,他在读自己的书。有人敲门。
“请进。”乔治说着,从书中抬起头来。
门口处站着女侍,她抱着一只龟壳花纹的大猫,那猫紧紧地缩在她的怀里,尾巴还在摇摆。“打扰一下,”她说,“店主叫我把这个带给太太。”
(有删改)
【注】这篇小说写于20世纪20年代初,当时的美国女性正重新定位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她们要求和男性平等,不再扮演受男性庇护并服从于男性的传统女性所扮演的角色。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项是( )
A.妻子说“我下去把那只猫咪带上来”,丈夫问妻子“猫弄来了吗”,“猫咪”“带”“弄”这些词都充满怜爱之意,可见两人对于小猫的态度一致。 |
B.“我要只猫咪”“……我想要只猫”“……我总可以有只猫吧”,这些是她对于自己现状不满的表现,是她追求满足自我的一种诉求。 |
C.“继续在看书”“看他的书”“看自己的书”“哦,别说了,还是去读点什么吧。”丈夫的这些言行,体现了他对妻子的冷漠。 |
D.店主的恭敬礼貌与细心体贴,与日常生活中丈夫对她的冷漠形成对比,细致入微地替她着想,为她服务,让她有了被尊重的感觉。 |
A.小说第一小节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环境和人物,其中下雨的环境描写为猫的活动提供了特殊场景,并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
B.文中情节从寻猫至寻猫不得,再到店主送猫。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小插曲组织在一起,使得小说的整体情节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
C.文中的“猫”具有象征意义:猫的柔顺弱小的形象以及它在风雨中孤助无依的处境,形象地映射了女主人公的境遇。 |
D.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叙述,女主人公没有姓名,作者在不同的情境中,却给了她不同的称谓,有的显示身份,有的显示其独立意识。 |
隧道
(苏联)康麦里汉
列车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停在隧道里:第一节车厢已经钻出了隧道,而最后一节还没有进去。
列车意外停车,乘客们都着急,只有坐在最后一节车厢里的一位旅客不但不生气,反而感到高兴。这倒不是因为他那节车厢比别的车厢明亮,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就住在隧道附近。
他每次休假都要经过这条隧道,可列车不在这儿停车,所以他好几年没有见到父亲了。
这位旅客从窗口探出身子,叫住顺着车厢走过来的列车员,问道:“出什么事了?”
“隧道口的铁轨坏了。”
“得停多长时间?”
“至少得四个钟头吧!”列车员说罢,转身走向隧道另一端。
车厢对面有个电话亭。这位旅客下车给父亲挂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说,他父亲正在上班,并把父亲工作地点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于是他又往父亲工作的地点挂了电话。
“是儿子吗?”父亲不知怎的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我,爸!火车在这要停整整四个钟头。”
“真不凑巧!”父亲难过地说,“我正好还要干四个钟头才能下班。”
“你不能请个假吗?”
“不行呀,”父亲答道,“任务很紧,或许我能想个法子。”
旅客挂上听筒。这时列车员正好从隧道里走了过来。
“再过两个钟头就发车。”他说。
“怎么,过两个钟头!”这位旅客叫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要等四个钟头吗?”
“修道工说要4个钟头才能修好,现在他又说,只要两个钟头就够了。”列车员说完,转身又向隧道另一端走去。
旅客飞快地跑向电话亭。
“爸,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不是四个钟头,我只有两个钟头了!”
“真糟糕!”父亲伤心地说,“好吧,我加把劲,也许一个钟头就能干完这点活儿。”
旅客挂上电话。这时列车员吹着口哨,从隧道里出来了。
“这个修道工干劲真大!他说了,一个钟头就能修好。”
旅客急忙又打电话:“爸,我刚才说得不对!不是两个钟头,是一个钟头。”
“这可麻烦了!”父亲懊丧极了,“半个钟头我无论如何是干不完活的!”
旅客又挂上听筒。列车员也从隧道里走了回来。
“嘿,真是笑话!那边说半个钟头就修好了。”
“该死的修道工,不是在说胡话吧!”旅客喊叫着跑向电话亭,“爸呀,你10分钟内能过来吗?”
“可以,孩子!拼上老命我也要干完这点活!”
“哼,这个修道工真奇怪,先抱怨‘活太多,活太多’,可现在又说只要10分钟就可以修好了。”列车员又向旅客传达了最新消息。
“混蛋,他在搞什么鬼!”旅客嘟囔着骂了一句,又拨了电话,“爸,听我说,我们见不了面了。这儿一个混蛋先说停4个钟头,现在又说只停10分钟。”
“真是个混蛋,”父亲赞同地说,“甭着急,我马上就过来!”
“乘客同志们,快上车!”从隧道里传来列车员的声音。
“再见了,爸爸!”旅客喊道,“他们不让咱们见面!”
“等等,孩子!”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脱开身了,别挂电话!”
这时旅客已跳上车厢。列车驶出隧道时,他凝望着巡道工的小屋,凝望着小屋窗口里用帽子擦着满脸汗水的老人。电话亭里,话筒里仍在响着父亲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我脱开身了,儿子,脱开身了!”
【注】本文反映的是苏联1980年代的生活。
1.下列关于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两项是( )
A.小说第一二段交代地点,点出环境,为人物的塑造、情节的展开作了铺垫。 |
B.作者设计了许多不合常理的情节,以夸张、变形、怪诞来折射现实。 |
C.小说刻画人物以正面描写为主,通过语言描写、细节描写塑造父子形象。 |
D.列车员作为次要人物,其行为表现对塑造主要人物起到反衬作用。 |
E.小说呈双线结构,其中“修道工的工作”这条线反映内容寓意深刻。 |
3.小说的结尾有什么特点?请结合文本作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