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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
契诃夫
“尊敬的阁下,父亲,恩人!”文官涅维拉齐莫夫在起草一封贺信,“祝您在这个复活节及未来的岁月中身体健康、吉祥如意,并祝阖府安康……”
灯里的煤油快要烧干,冒着黑烟,发出焦臭味。桌子上,在涅维拉齐莫夫写字的那只手旁边,一只迷途的蟑螂在慌张地跑来跑去。
“还得给他那个混蛋,再写点什么呢?”涅维拉齐莫夫这样思忖着,抬眼望着熏黑的天花板。这值班室让他感到像沙漠般荒凉,他不仅可怜起自己来,也可怜起那只蟑螂了……
“我值完班还能离开这里,可它却要一辈子在这里值班,”他伸着懒腰想道,“苦闷啊!”
看门人巴拉蒙已经不擦皮靴了……他一手拿着刷子,一手画着十字,站在通风小窗前听着……“打钟了,先生。”他对涅维拉齐莫夫小声说。
涅维拉齐莫夫把耳朵凑到小窗口,也倾听起来。复活节的钟声随同春天的清新空气,一齐从窗口涌进室内。各处的教堂钟声齐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辘辘作响,“人真多啊!”涅维拉齐莫夫看了看下面的街道,叹口气说,“有多少笑声和谈话声!只有我倒霉透了,这种日子还得在这里坐着。而且每年都是如此!”
“谁叫您拿人家的钱呢?要知道今天不该您值班,是扎斯杜波夫雇您当替身。别人都去玩乐了,您却在这里替人值班……这是贪财啊!”
“见鬼,这怎么叫贪财呢?才两个卢布,外加一条领带……是贫穷,而不是贪财!要是能跟大伙儿一道去做晨祷,然后开斋,那该多好啊……喝上那么几杯,吃点冷荤菜,然后躺下睡他一觉……这时你会感到自己是个人……唉……我这一辈子算完了!你瞧,有个骗子坐着四轮马车招摇过市了,可你却不得不待在这里。”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上帝保佑,您也坐上四轮马车的。”
“我?嘿,不行,伙计,你开玩笑。即使拼了命,我这九品文官也上不去了……我没有受过教育。”
“我们的将军也没有受过教育,可是……”
“嘿,我们的将军,他在做将军之前,早偷盗了十万公款。他那副派头,伙计,我可比不上……凭我这副模样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连姓也糟透了:涅维拉齐莫夫①!总而言之,伙计,这种处境是没有出路的。你愿意,就活下去;你不愿意——那就去上吊……”
涅维拉齐莫夫离开通风小窗,苦恼地在各个房间里转来转去。钟声变得越来越响……
“要不从值班室溜走?”涅维拉齐莫夫想。不过,这种逃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算复活节这一天过得很好,很舒服,可是往后又怎样呢?依旧是阴暗的四壁,依旧要受雇于人代人值班,依旧要写这种贺信……
他热切地想突然出现在大街上,汇入热闹的人群中,参加节日的庆典……他想起了刚才一位太太乘坐的四轮马车,想起了庶务官穿了就神气活现的那件大衣……他想起了勋章,新皮靴、暖和的床铺和袖子没有磨破的文官制服……他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这些东西他都没有……
“要不要去偷?”他又想,“据说,一些人带着赃物都逃往美洲。不过鬼知道这个美洲在什么地方!看来要能偷会盗,还得受过教育哩。”
钟声停了。此刻只能听到远处的马车声和巴拉蒙的咳嗽声,可是涅维拉齐莫夫的满腔愁苦和愤恨,却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忍受。
“写告密信呢?普罗什金一次告密,日后就步步高升……”涅维拉齐莫夫坐在自己桌前,陷入沉思。灯里的煤油已经烧干,冒着浓烟,眼看就要熄灭。迷途的蟑螂还在桌上爬来爬去,找不到安身之处……“告密怎么行!这种东西一写,日后我定会受到申斥,我这个笨蛋只能见鬼去!”
于是目光又落在他起草的那封贺信上。这信是写给一个他十分憎恨又惧怕的人的,十年来,他一直向这个人请求把他从十六卢布的职位提升到十八卢布的职位上……
“啊……你还在这里跑,鬼东西!”他愤恨地一巴掌拍在那只不幸让他看到的蟑螂身上,“真讨厌!”
蟑螂仰面躺在那里,拼命蹬着细腿……涅维拉齐莫夫捏住它的一条腿,把它扔进玻璃灯罩里,灯罩里突然起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涅维拉齐莫夫这才感到略为轻松些。
一八八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注】 ①在俄语中,这个姓与“衬裤”的发音相近。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
A.小说以“小人物”为题,表现了这个九品文官社会地位的卑下,使这个形象具有了典型性,他的遭遇代表了广大劳动人民普遍的悲惨命运。 |
B.小说情节紧凑,所写事件是一个小公务员在复活节之夜,为了挣点小钱,辛辛苦苦替人值班,一边发牢骚,一边违心地给上司写节日贺信。 |
C.小说反映了19世纪80年代沙皇统治时期,坏人官运亨通,小公务员整日辛劳却永无出头之日的社会现实,有力地鞭挞了俄国官场的黑暗。 |
D.小说结构的特点是以人物对话贯穿全篇。对话揭示了涅维拉齐莫夫替人值班的情节,描绘了形象,表现了人物的身份、地位及性格特征。 |
3.请指出文中画线部分运用了哪些描写手法,并分别说出其表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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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乞丐
契诃夫
①“仁慈的老爷!行行好,请顾念一下我这个不幸的挨饿的人。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当了八年的乡村教师,现在失业了。”律师斯克沃尔佐夫打量着他,瞧瞧他那件灰蓝色的破大衣、混浊的醉眼和脸上的红斑,他觉得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②“听着,在前天,我好像在花园街见过您,”他说,“不过那时您对我说您是被开除的大学生,没有说是乡村教师,还记得吗?这很下流,这是诈骗!”
③斯克沃尔佐夫大发脾气,毫不留情地痛斥这个求告的人。这家伙一味说谎,利用别人的仁慈,恰恰亵渎了他出于纯洁的心灵喜欢周济穷人的一片好意。破衣人起先一再辩解,对天发誓,但后来不作声了,羞愧得低下了头。“先生!”他说,一手按到胸口,“确实,我……说了谎!我不是大学生,也不是乡村教师。我原来在俄罗斯合唱团里任职,由于酗酒,我被赶了出来。不说谎又有什么办法呢?”
④“胡说!工作呀,这就是办法!您总能找到借口!那么,您愿意去劈柴吗?”
⑤“好吧,我可以劈……”
⑥斯克沃尔佐夫高兴地搓着手,把厨娘叫了出来,对她说:“奥莉加,把这位先生领到板棚里去,让他劈木柴。”斯克沃尔佐夫赶紧走进餐室,那里的窗子正对着院子,看到他们进了院子。奥莉加气呼呼地打量她的同伴,打开锁着的板棚,“砰”一声恶狠狠地推开了门。那个冒牌教师和冒牌大学生坐到木墩子上,用拳头支着红腮帮,想起心事来。
⑦厨娘将一把斧子扔到他脚旁。破衣人迟疑地拉过一块木柴,把它放在两腿中间,胆怯地用斧子砍下去。
⑧斯克沃尔佐夫的气愤已经消散,他感到有点不安,有点惭愧。他回到书房,“我这样做是为了他好。”一小时后,奥莉加来报告,木柴已劈好。“拿着,把这半卢布交给他,”斯克沃尔佐夫说,“要是他愿意,让他每月都来,活总是有的。”从此,他经常出现:有时把雪扫成堆,有时收拾板棚里的杂物。斯克沃尔佐夫搬家也雇他来帮忙。破衣人没有喝酒,很少说话。搬运完之后,斯克沃尔佐夫吩咐人把他找来。
⑨“我看得出来,我的话对您起了作用,”他说着,递给他一个卢布,“这是您的工钱。我看得出来,您没有喝酒,也不反对工作。您叫什么?”
⑩“卢什科夫。”“那么,卢什科夫,我现在介绍您去做一份工作,您拿上这封信,明天去找我一个同行,他会给您一份抄写的工作。好好工作,把酒戒了,别忘了我对您说的话。”斯克沃尔佐夫很得意,自己总算把这个人拉到了正道上。
⑪两年过去了。有一天,斯克沃尔佐夫站在剧院的售票处付钱买票,看到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翻着羊羔皮领子,戴一顶旧的海狗皮帽子。“卢什科夫,是您呀?”斯克沃尔佐夫问,“喂,怎么样?现在做什么事?日子过得好吧?”
⑫“还可以,现在我在一位公证人那里工作,每月拿三十五个卢布,先生。”
⑬“哦,谢天谢地。太好了!我为您感到高兴,非常非常高兴,卢什科夫!要知道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我的教子。要知道这是我把您推上了正道。”
⑭“我既感激您,也感激您家的厨娘,求上帝保佑这个善良而高尚的女人身体健康!您那时讲得很正确,这一点,我当然至死都感激不尽。不过,说实在的,真正救我的是您家的厨娘奥莉加。”
⑮“这是怎么回事?”
⑯“当初我去您家劈柴,我一到,她总是这样开始:‘唉,你这个酒鬼!你这个天地不容的人!你怎么不死呀!’然后坐在我对面,发起愁来,瞧着我的脸,哭着说:‘你是个不幸的人!你活在世上没有一点快活,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你这酒鬼,也要下地狱,也要遭火烧!你这苦命人啊!’您知道,尽是这类的话。她为我耗了多少心血,为我流了多少眼泪,这些我没法对您说。但重要的是,她替我劈柴!要知道,先生,我在您家里连一根柴也没有劈过,全是她劈的!为什么她要挽救我,为什么我瞧着她就决心痛改前非,不再酗酒,这些我对您也解释不清。我只知道,她的那些话和高尚的行为使我的心灵起了变化,是她挽救了我,这件事我永世不忘。不过现在该入场了,里面正在打铃。”卢什科夫鞠躬告辞,找他的楼座去了。
(有删改)
1.第①段和第⑪段关于“乞丐”的外貌描写,分析A.第①段写“乞丐”破败的穿着、醉酒的外貌,表现其潦倒落魄。 |
B.第⑪段写“乞丐”穿的是“羊羔皮”“海狗皮”,表现其生活境遇的好转。 |
C.作者通过这两段对卢什科夫的外貌描写,运用对比,为情节的展开留下了悬念,埋下了伏笔。 |
D.在律师看来,卢什科夫外貌的变化是因为他对“乞丐”的帮助,表现了律师自以为是的性格特点,与厨娘对“乞丐”的帮助相映成趣,使情节展开更为虚幻、曲折。 |
A.斯克沃尔佐夫开头毫不留情痛斥乞丐,是因为乞丐利用了他的仁慈,亵渎了他的好意。这与两年后他见到卢什科夫时感到非常高兴形成鲜明的对照。 |
B.卢什科夫以冒牌教师、冒牌大学生的身份行乞,只是因为失业、挨饿,才沦落到如此地步。虽然工作能力强,有手艺,但别人不要。 |
C.斯克沃尔佐夫“高兴地搓着手”“气愤已经消散”,说明他被乞丐的可怜身世感动了,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他,为下文做伏笔。 |
D.奥莉加先“恶狠狠地推开”,后骂“到了另一个世界,你这酒鬼,也要下地狱,也要遭火烧!你这苦命人啊!”可见她对乞丐始终没存丝毫好感、同情。 |
4.有人说本文结尾画龙点睛,构思巧妙,请结合材料分析其妙处。
苦 恼
契诃夫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姚纳·波达波夫周身雪白,像是一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身子向前伛着,伛到了活人的身子所能伛到的最大限度。即使有一大个堆雪倒在他身上,仿佛他也会觉得不必把身上的雪抖掉似的。
他的小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都不动。它那呆呆不动的姿态,它那瘦骨棱棱的身架、它那棍子一样般直挺挺的腿,使它活像那种花一个戈比就能买到的马形蜜糖饼干。它多半在想心思。不论是谁,只要被人从犁头上硬拉开,从熟悉的灰色景致里硬拉开,硬给丢到这儿来,丢到这个充满古怪的亮光、不停的喧器、熙攘的行人的旋涡当中来,那它就不会不想心事。
姚纳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坐在赶车座位上伛下腰,又不动了。湿雪又把他和他的瘦马涂得满身是白。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人行道上有三个年轻人路过,把套靴踩得很响,互相诟骂,其中两个人又高又瘦,第三个却矮而驼背。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
“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
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姚纳不住地回过头去看他们。正好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他就再次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擦擦嘴唇,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你赶车吧!诸位先生,照这样的走法我再也受不住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赶车的,你有老婆吗?”高个子问。
“我?嘻嘻,这些快活的老爷!我的老婆现在成了烂泥地啰。哈哈哈!在坟墓里!现在我的儿子也死了,可我还活着,这真是怪事,死神认错门了。它原本应该来找我,却去找了我的儿子。”姚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声明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
他又孤身一人,寂静又向他侵袭过来。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
他的儿子去世快满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还没有跟任何人好好地谈一下这件事。应有条有理,当详细地讲一讲才是。应当讲一讲他的儿子怎样生病,怎样痛苦,临终说过些什么话,怎样死掉。应当描摹一下怎样下葬,后来他怎样到医院里去取死人的衣服。他有个女儿阿尼霞住在乡下。关于她也得讲一讲。是啊,他现在可以讲的还会少吗?听的人应当惊叫,叹息,掉泪。
“去看一看马吧,”姚纳想,“要睡觉,有的是时间。不用担心,总能睡够的。”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你在吃草吗?”姚纳问他的马说,看见了它的发亮的眼睛。“好,吃吧,吃吧。既然买燕麦的钱没有挣到,那咱们就吃草好了。是啊,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我不行了。他才是个地道的马车夫,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
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马立在风雪中默不作声,就是因为自己被人从熟悉的环境中拉出来,硬丢在这陌生而又古怪的大街上,内心恐惧,心事重重。 |
B.小说开篇对主人公姚纳静态的肖像描写细腻逼真,显示出姚纳已经沉浸在自己满腹的心事和悲苦之中,以至于忘记了整个世界。 |
C.姚纳与三个年轻人的对话,简洁且生动,恰当地映射出人物此时此地的心理活动,刻画了年轻人冷漠的心态,具有很强的表现力。 |
D.既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听他诉说的人都找不到,姚纳向他唯一相依为命的劳动伙伴小马倾吐苦恼就是逻辑的必然了。 |
3.小说开头的景物描写有什么作用?小马与人物的刻画有什么联系?
一首田园诗
契诃夫
“我的舅舅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人啊!”纳塞奇金上尉的穷外甥和唯一继承人格利沙,不止一次对我说。“我满心爱他。……我们到他家里去吧,好朋友!他会很高兴的!”
格利沙讲起亲爱的舅舅,眼泪就涌上眼眶。我听从他的要求,一个星期前到上尉家里去了。我走进前堂,向大厅里看一眼,瞧见一个动人的画面。苍老消瘦的上尉在大厅中央一把大圈椅上坐着喝茶。格利沙在他面前屈下一个膝头跪着,满腔深情地用匙子给他搅茶。
格利沙的未婚妻伸出一条好看的胳膊搂住小老头的深棕色脖子。穷外甥和他的未婚妻正在争论他们两个人究竟谁该先吻可爱的舅舅。随后他们就没完没了地吻他。
“现在该你们自己接吻了,我的继承人!”纳塞奇金喃喃地说,幸福得透不过气来。在这三个人中间存在着一种令人极其羡慕的关系。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瞧着他们,不由得快乐又忌妒,心都缩紧了。……“是啊!”纳塞奇金说。“我可以说一句:我这辈子过得蛮不错!求老天保佑人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才好。单是鲟鱼,我就吃过多少啊!多极了!比方,就拿我在斯科平银行吃过的鲟鱼来说吧。嗯!就连现在我都在流口水呢。”
“您讲讲吧,讲讲吧!”未婚妻说。
“那天,孩子,我带着好几千卢布到斯科平银行去找雷科夫先生。他是个大人物,嘿!黄金般的先生!上等人!他招待我就像老爷子招待亲人。其实他何必那么殷勤呢?可是他把我看成亲人了!真的!”
我走进大厅,打断了纳塞奇金的话。这天恰好是莫斯科收到第一条电讯说斯科平银行已经破产倒闭的那一天。
“我正跟孩子们同享天伦之乐!”纳塞奇金跟我打过招呼后对我说,然后转过脸去对孩子们继续用夸耀的口气讲道,“同桌的全是达官贵人。有大官,有宗教界人士,我每喝完一小杯,就走到他们跟前去求他们祝福。我自己也戴满了勋章,比将军还神气呢。我们就吃那条鲟鱼。仆人又端上来一条。我们全吃光了。后来又喝鲟鱼汤,吃野鸡。”
“换了我是您,我现在就会让鲟鱼闹得打饱嗝,胃痛了,您却夸个没完……”我说,“那么雷科夫害得您白白损失很多钱吧?”
“为什么白白损失?”
“什么叫‘为什么’?要知道那家银行已经倒闭了!”
“开玩笑!老是这一套。以前就有人用这话吓唬过我。”
“那您还不知道?我的老先生!谢拉皮昂·叶果雷奇!要知道这……您自己看吧!”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来。纳塞奇金戴上眼镜,不相信地微笑着,开始看报。他越看,他那张脸就越苍白,拉得越长。
“它倒……倒……倒闭了!”他哀叫道,周身发抖,“我这可怜的人呀!”格利沙涨红脸,把报纸看了一遍,顿时脸色惨白。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拿帽子。过了一个钟头,我独自一个人站在上尉面前,安慰他说:“算了,谢拉皮昂·叶果雷奇!这有什么关系呢?钱是完了,可是孩子们都还在嘛。”
“这倒是实话。钱是身外之物,孩子们都在。这话说得对。”
然而,呜呼!一个星期后我遇见格利沙。
“老兄,到您舅舅家里去一趟吧!”我对他说。
“叫他见鬼去吧!我才不稀罕他呢!傻瓜!他就不能另找一家银行去存钱?”
“您还是应当去。要知道他是您舅舅嘛!”
“他?哈哈!……您在开玩笑吧?您打哪儿知道他是我舅舅?他是我后妈的表哥!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牛头不对马嘴哟!”
“哎,您至少也该打发您的未婚妻到他那儿去一趟!”
“是啊!必是有坏人支使您,您才会在我们举行婚礼前拿出那张报纸来!您就不能等到我们结婚后再宣布您那个新闻啊!现在她已经扭过脸去,不理我了。要知道,她本来也张大嘴巴等着我舅舅的大白面包哟!这个蠢透了的女人。现在她大失所望了。”
这样,我不是出于本心而破坏了最紧密的三部合唱——最令人羡慕的三部合唱!
(选自《世界著名短篇小说集》,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的意义不仅在于讽刺格利沙的拜金行为,更在于揭露和批判当时普遍存在的拜金主义思想。 |
B.小说通过格利沙和纳塞奇金之间的有关金钱的故事,给我们展现了一幅19世纪俄国社会的现实图景。 |
C.如果“我”不出现,纳塞奇金还可以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而格利沙的未婚妻也不会离他而去。 |
D.格利沙和纳塞奇金之间的有关金钱的故事告诉人们:金钱常常左右着人们的感情亲疏,扭曲着人性。 |
A.小说用大量的笔墨写纳塞奇金吃鲟鱼的故事为格利沙及其未婚妻抛弃纳塞奇金做了铺垫。 |
B.本文运用大量的语言描写,这些描写鲜明地展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又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
C.作者用夸张的手法描写格利沙对纳塞奇金前后不同的态度,突出表现了格利沙见风使舵的本性。 |
D.纳塞奇金吃鲟鱼的故事突出了小说所表现的“人与人之间有的只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这一主题。 |
4.格利沙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形象?请结合小说的具体内容,简要分析。
二十年后
[美]欧·亨利
瑟瑟的寒风夹杂着雨意,一位巡警在马路上威风凛凛地走着。他边走边一家家打量,还不时转过头,用警惕的目光向平静的通衢大道两头远望,那甩警棍的动作千变万化,再加上体格魁梧,却不带傲气,俨然一个太平天下的卫士形象。
走过一个路段的正中时,警察突然放慢了脚步。一家幽暗的五金店的门口,有个男子斜靠门站着,嘴里叼了根烟,并没点着。看到警察走过来,他抢先说话了。
“没事,警官,我在等一个朋友,”他镇定自若地说,“二十年前约好现在相见。你听了觉得奇怪,是吗?你要是不放心呢,我可以把事情说给你听听。二十年前,这家店是一家餐馆,叫大乔·布雷迪餐馆。”
“餐馆早五年就没有了。”警察说。
站在门道里的那个人划着一根火柴点燃雪茄。火柴光一亮。只见这人长着个方下巴,脸色发白,目光倒炯炯有神,右边眉毛附近留着个小白伤疤。领带扣针歪别着,上面镶着颗大钻石。
那人说:“二十年前的今晚,我跟吉米·韦尔斯在这儿的餐厅吃饭。我们俩都是在纽约长大的,多年来亲如兄弟。那时我十八,吉米二十。第二天我要去西部闯荡。在吉米看来天下似乎只有一个纽约。那天晚上我们约定,二十年后,将在此地、此日,此时再次会面。”
“这事倒挺新鲜。时隔二十年才又见上一面,未免太久了点。分手以后你知道你朋友的消息?”警察问。那人答道:“说起来我们也有过一段书信往来,但过了一两年便断了联系。但我相信,只要吉米还活着,他肯定会来赴约的。”等朋友的人掏出一块漂亮的表,表盖上镶着小宝石。
“十点还差三分钟,”他说,“我们在这餐馆分手的时间是十点整。”
“你在西部混得不错吧?”警察问。
“你猜对了!吉米要是比得上我一半就好了。他是个大好人,只是有点死板。我发财可也不容易,非多长几个心眼不可。在纽约,人总是墨守成规,人要开窍得到西部去。”
警察甩着警棍,又开步了。
“我得走了!希望你的朋友真能来。到时候没来你就走吗?”
“不会。”那人说,“我至少多等他半个小时。只要他还活着,他肯定会来。再见,警官。”
“再见,先生。”警察说完,又继续巡逻,边走边一家家打量。
这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风也越刮越紧。五金店门口的那个人抽着烟还在等。
他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后,一位高个子大步流星穿过马路径直朝他走来。这人穿着长外套,衣领翻上来盖住了耳朵。
“鲍勃,真是你吗?”来者不敢相信地问道。
“吉米·韦尔斯,你来了呀!”站在门边的人高声叫了起来。
“哎呀呀!”刚来的人也高声叫,一把抓起对方的两只手,“果然是鲍勃。我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定会上这儿来。唉,二十年,可真不算短呀!鲍勃,老饭馆拆了,要是如今还在,我们可以到里面再吃上一顿。在西部混得怎么样,老弟?”
“好极了!一切如愿以偿。你变多了,吉米。奇怪,你怎么又高了两三寸呢?”
“是呀,二十岁以后我又长个儿了。”
“在纽约过得不错吧,吉米?”
“还过得去。我在市里的一个部门谋了个位置。走,鲍勃,我领你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咱们叙叙旧。”
两个人手挽手沿马路走着。从西部归来的那个志得意满,讲起这些年的作为。另一个把头缩在大衣领里,津津有味地听。
十字路口有家药房,仍灯火辉煌。到了灯光下,两人同时转身瞪大眼看着对方的脸。
从西部来的那个突然站住了,松开手臂。
“你不是吉米·韦尔斯,”他惊叫起来,“二十年的时间的确长,但再长的时间也不会把鹰钩鼻变成个扁鼻。”
“二十年足可以把一个好人变成坏人,”高个子说,“鲍勃,你已被捕十分钟了。芝加哥警方猜到你会到这个城市来,打了电报说想与你谈谈。放老实点,知道吗?老实才聪明。有人叫我带张条子给你,看完了我们再去局里。你到那儿窗户下看,是巡警韦尔斯写的。”
从西部来的人打开交给他的小纸条。刚看的时候他的手还正常,但到看完时却抖得厉害。条子上只写了几句话:
鲍勃:我准时到了约定地点。你划着火柴点烟时我发现你原来是芝加哥通缉的罪犯。我不便自己动手,便找了位便衣代劳。
吉米
(节选自《欧·亨利短篇小说选》,有删改)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通过叙写鲍勃与吉米的二十年之约,颂扬了友情的可贵,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境遇的变化而消失。 |
B.小说中有两处关于风雨的环境描写,“瑟瑟的寒风夹杂着雨意”和“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风也越刮越紧”,既渲染了氛围,又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
C.小说用了较大篇幅写鲍勃向警察讲述二十年之约的故事,略显冗长,使整篇小说前重后轻,详略失当,这是小说的瑕疵。 |
D.鲍勃虽然是一个通缉犯,但是仍然坚持来赴二十年之约,由此可见鲍勃也有重情守信的可贵之处。 |
3.吉米不动声色就抓捕了二十年前的好友鲍勃,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文中的伏笔设置得很隐蔽,试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印第安人营地(节选) [美]海明威
尼克和他的父亲跨进了船艄,尼克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乔治大叔坐在营船的尾部。两条船在黑暗中划出去。划到海湾的对岸,他们从沙滩走上去,穿过一片露水浸湿的草坪,又绕过了一道弯来到印第安人住的棚屋前。
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正在生孩子,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照应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再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尼克,还有两个印第安人,跟着他爸爸和乔治大叔走进棚屋时,她正好又尖声直叫起来。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以前,他把自己的腿给砍伤了,是斧头砍的,伤势很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屋子里一股烟味。
尼克的父亲叫人放些水在炉子上烧,在烧水时,他就跟尼克说话。
正在这时候,产妇又叫了起来。
“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尼克问道。
“不行,我没有带麻药,”他的父亲说道,“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那做丈夫的在上铺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
厨房间里那个妇女向大夫做了个手势,表示水热了。尼克的父亲走进厨房,把大壶里的水倒了一半光景在盆里。然后他解开手帕,拿出一点药来放在壶里剩下的水里。
“这半壶水要烧开。”他说着,就用营里带来的肥皂在一盆热水里把手洗擦了一番。尼克望着父亲的满是肥皂的双手互相擦了又擦。
过了一会儿,他要动手术了。乔治大叔和三个印第安男人按住了产妇,不让她动。她咬了乔治大叔的手臂,乔治大叔说:“该死的臭婆娘!”那个给乔治大叔划船的年轻的印第安人听了就笑他。尼克给他父亲端着盆,手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
“瞧,是个男孩,尼克,”他说道,“做个实习大夫,你觉得怎么样?”
尼克说:“还行。”他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父亲在干什么。
“好吧,这就可以啦。”他父亲说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盆里。
尼克看也不去看一下。
“现在,”他父亲说,“要缝上几针,看不看随便你,尼克。我要把切开的口子缝起来。”尼克没有看。他的好奇心早就没有了。
他父亲做完手术,站起身来。乔治大叔和那三个印第安男人也站立起来。尼克把盆端到厨房去。乔治大叔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我要在你那伤口上放些过氧化物,乔治。”大夫说。
他弯下腰去看看印第安产妇,这会儿她安静下来了,她眼睛紧闭,脸色灰白。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清早我就回去。”大夫站起身来说。
“这个手术真可以上医药杂志了,乔治,”他说,“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产手术,再用九英尺长的细肠线缝起来。”
乔治大叔靠墙站着,看着自己的手臂。
“噢,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错的。”他说道。
“该去看看那个洋洋得意的爸爸了。在这些小事情上做爸爸的往往最痛苦。”大夫说,“我得说,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这么往上一揭,手湿漉漉的。他踏着下铺的床边,一只手提着灯,往上铺一看,只见那印第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
“快把尼克带出棚屋去,乔治。”大夫说。
其实用不到多此一举了。尼克正好在厨房门口,把上铺看得清清楚楚,那时他父亲正一手提着灯,一手把那个印第安人的脑袋轻轻推过去。
父子两个沿着伐木道走回湖边的时候,天刚刚有点亮。
“这次我真不该带你来,尼克。”父亲说,他做了手术后的那种得意的劲儿全没了。
“女人生孩子都得受这么大罪吗?”尼克问道。
“不,这是很少、很少见的例外。”
“他干吗要自杀呀,爸爸?”
“我说不出,尼克。他这人受不了一点什么的,我猜想。”
“死,难不难?爸爸?”
“不,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吧。尼克。要看情况。”
他们上了船,坐了下来,尼克在船艄,他父亲划桨。太阳正从山那边升起来。一条鲈鱼跳出水面,在水面上弄出一个水圈。尼克把手伸进水里,让手跟船一起在水里滑过去。
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艄,他父亲划着船,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船在黑暗中划出去”,结尾写“太阳正从山那边升起来”,全文按时间顺序布局,首尾呼应,结构紧凑。 |
B.小说先后几次描写了产妇形象,突出她的痛苦、凄惨,但都没有正面描写,只是通过侧面衬托,简要叙述来完成的。 |
C.“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中,“永远不会死”表现了尼克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对生命意义有了新认识。 |
D.小说的高潮是印第安男子(产妇丈夫)的自杀,而压抑的夜色、产妇的尖叫、无麻醉的手术,都是为此而作的铺垫。 |
3.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将文学作品同冰山类比,他说:“冰山在海面移动很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小说正是只描写了这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请据此简要说明小说的情节安排及其效果。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矿车
[日]芥川龙之介
小田原和热海之间开始修筑铁路是良平八岁那年的事,良平天天去村外看施工。说是施工,其实只是用矿车推土——这个让他很感兴趣。
矿车上有两个土工直挺挺地站在土堆后面。因为下山,矿车不用人推,一路自动奔驰。车厢掀动着,土工的短褂底襟张开,细细的钢轨划起弧形——良平有时一边眼望如此光景,一边心想当一个土工多好,至少想跟土工一起坐一次矿车,哪怕仅仅一次。矿车来到村外平地时,自然而然停在那里。与此同时,土工们从车上轻轻跳下,把车上的土掀在路轨的终点。然后推起矿车,开始往所来的山上那边爬去。良平那时心想,坐不上车倒也罢了,哪怕推上一次也好。
一天,良平一个人伫立在偏午时分的工地眼望矿车来来去去。这时,除了装土的车,有一辆装枕木的车沿着应是干线的宽轨爬来。推这辆矿车的两个都是年轻人。良平从看见两人时起就觉得他们似乎平易近人。
“叔叔,我帮你们推好吗?”其中一个穿格子衫的兀自低头推车,但回答意外爽快:“噢,推吧!”良平钻进两人中间,用足力气推了起来。“好大的力气嘛!”另一个耳央卷烟的人也夸奖良平一句。
推着推着,铁路坡度渐渐徐缓起来。良平心里担心得不行,生怕对方道出“行了不用推了”那句话。但两个年轻土工只是腰比刚才直了些,仍默默往前推车。良平终于忍耐不住,胆战心惊地这样问道:“一直推下去好吗?”“好好!”两人同时回答。良平心想两人果真是好人。
继续推了五六百米,铁路再次陡了起来。两侧橘林里有好几个黄果沐浴着阳光。还是上坡路好,可以一直让我推下去——良平一边想着,一边用浑身力气推车。
从橘林中间爬到顶头,铁路陡然变成下坡。穿格子衫的那个对良平说:“喂,上!”良平立即跳上车去。矿车在三人上车的同时,撩起橘林的香气,沿钢轨一路滑下。坐车比推车舒服得多!良平让风鼓满衣服,心里浮上理所当然的念头。并且这样想到:去的路上推的地段多,那么回的路上自然坐的地段多。
来到有竹林的地方时,车静静停止下滑。三人又像刚才那样开始推车前行。不觉间,竹林变成杂木林。上坡路上点点处处积了落叶,生了红锈的钢轨都看不见了。坡路好歹爬完,这回但见高耸的悬崖对面,一片无边无际的冷飕飕的大海铺展在眼前。这时良平脑袋里忽然清楚觉出自己跑得太远了。
三人又坐上矿车,车在杂木林的树枝下——右边就是大海——跑去。可是良平已无法像刚才那样欢天喜地了,他心里盼望快些回去。但不用说,他也十分清楚:不到该到的地方,车也好他们也好,都不可能返回。
车在一家茅草屋茶馆前停下,一位土工从茶馆出来时给了良平一包粗点心。三人推着矿车爬上徐缓的坡路。良平手虽搭在车上,但心里想的是别的事。
翻过坡路往下走到底,又有一家同样的茶馆。土工们进去之后,良平坐在车上只顾惦记如何回家。茶馆前开放的梅花即将在夕晖中隐去。天快黑了!想到这里,良平再也无法呆坐下去。他踢了一脚矿车轮,明知自己推不动,却呼哧呼哧推了几下,想以此冲淡焦躁的心情。
土工们出来后,手扶车上的枕木,若无其事地对他这样说道“你该回去了,我们今天住下不走了”“回家太晚,你家里要担心的”。
良平一下子惊呆了。天马上就黑了,再说今天的路走得极远,而现在自己必须一个人走回去——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些。良平差点儿哭出来。但他知道哭也无济于事,这也不是哭的时候。他向两个年轻土工不自然地点了下头,沿铁路飞奔起来。
良平沿着铁路一侧忘我地跑了一阵子。奔跑时,发觉怀里的一包糕点碍事,遂甩去路旁,顺手把木履也脱下扔在那里。于是薄袜底直接踩进石子,脚倒是轻快多了。他一边感觉着左边的大海,一边跑上陡急的坡路。眼泪不时涌上来,使得他不由歪一下脸——他拼命忍住,唯独鼻子抽搭不止。从竹林旁跑过之后,衣服也因浸透了汗而让他觉得不便,他边跑边脱下衣服扔在路旁。跑到橘林时,四下已经黑了。只要保住性命……良平一边想着,一边连滚带爬继续奔跑。
井边提水的妇人们和从田里回来的男人们看见良平跑得气喘吁吁,都问他:“喂,怎么了?”他一声不吭,只顾从杂货店、理发店和明亮的住房前跑过。
跑到自家门口时,良平终于禁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传向四周,父母等人一时围了上来。尤其母亲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抱住良平的身体。良平手脚挣扎着,抽抽搭搭哭个不停。也许是哭声太厉害了,附近三四个妇人也赶到昏暗的门口。父母自不用说,那些人也异口同声问他为什么哭。但他无论别人怎么问都只管大哭特哭。打那么远的地方一鼓作气地跑来,只要一回想起刚才路上的惊惧,良平觉得,无论自己怎么放开嗓子不停地啼哭,总有一种没法得到满足的情绪在向自己袭来…………
良平二十六岁那年和妻子一起来到了东京。不知为何。他有时会毫无理由地回想起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毫无理由吗?在劳顿疲惫的他的面前,那片暮色笼罩的竹林和坡路至今仍时断时续细细地向前伸展……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良平八岁时对矿车推土这种新鲜事充满了好奇,因此他对当土工、跟土工一起坐一次矿车充满了渴望并进行了尝试。 |
B.土工爽快地答应良平推车的请求并夸赞他,傍晚却若无其事地告知他该回去了,可见他们是有预谋地让良平帮忙推车。 |
C.在被土工告知自己需要独自回家时,良平“不自然地点了下头”,表现出良平此时虽然委屈、害怕,但也比较冷静。 |
D.从良平一路连滚带爬跑回家,到他回家后开始大声哭泣,周围的人们都关心地问他,展现了邻居们的热心和善良。 |
A.小说第二段对良平在村外看到的施工场景进行了细致的刻画,表现出良平观察的细心,以及孩童对新事物很感兴趣的心理。 |
B.“一片无边无际的冷飕飕的大海铺展在眼前”这句话用“冷飕飕”一词来描写大海,也暗示了良平的内心因为走得太远而变得担忧、害怕。 |
C.小说以良平八岁那年去村外看矿车推土开篇,以良平二十六岁时回忆童年往事结束,主要通过环境和语言描写来刻画人物。 |
D.小说叙述了良平八岁时与两位年轻土工推车的经历,对良平细腻的少年心理刻画体现出了小说质朴平实的语言风格。 |
4.一位学者在《断片与瞬间——芥川龙之介作品的特点及其成因》一文中提到,“在《矿车》中,作者将人漫长的一生集中表现于乘工地矿车玩耍的一个下午”, 试结合良平的推车经历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