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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程
茹志鹃
王三娘卸下茶馆店里的排门板,烧滚了一大壶水,天才刚刚透亮。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
以前,阿贞老是说母亲不关心集体。近两年,三娘确实关心了,特别是对阿贞领导的这个四大队。对此,阿贞也曾对三娘说过:“大家都在向前走,妈,你也在走。”
现在她一听女儿队里的黄瓜能卖很高的价钱,心里十分高兴,她急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住在丰桥的阿贞。
先进门的是阿贞队里的陈老茂,接着进来的是前村一大队的老刘头,他今天好像有些疲乏。
三娘照例冲了一壶红茶,放到老刘头面前,招呼道:“你们队里的麦子登场了吧!”没想到一提到麦子,老刘头大声叹了口气说:“不提了,昨天那场雷暴雨,起码,十股当中要损失一股。”
“损失一股!”三娘吃惊了,“损失一股你还来坐茶馆呀!”
老刘头一偏头说道:“哼!昨天晚上我车水①出大汗的时候,你还在做梦呢!今天早上不是别人赶我回来休息,我才不来呢!”
“我说人的思想呀,就像开公共汽车似的,一站一站往前进。”三娘说着,就走到门口,朝丰桥那边望。三娘又急了。外面太阳已经升起了,知了在树上烦人地叫着,“一定是阿贞还不晓得牌价呢!我得去走一趟。”
“我到了哪一站了呢……绝不是先进站。”三娘望着丰桥,在心里肯定了这一点。
在旧社会那十多年独力挣扎的生活里,三娘学会了一些钻营的本领。
那一年冬天,公路局来修公路,连带着把那座破石桥也拆了重建。这一修桥,三娘就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她弄来了一块大石头搭脚,搭起了一条便桥,弄好以后,三娘就在桥边,一边做生意,一边向过桥的人收一分钱的过桥费。
如今三娘走上桥,不自禁地偷偷朝桥下看了一眼,那块搭脚的大石头,仍歪在那里。
三娘站在桥上,汗珠从额上直滚下来,要是没有这块石头,三娘会不相信自己曾走过那样一条剥削过人的道路。
从丰桥到三娘的店里,只不过三里路,可是三娘觉得累极了,她好像整整走了半辈子的路。
“做人,像走路一样,一站一站地过来,一站是一站的想法,我现在到了哪一站了呢?……”三娘刚坐在树荫下歇歇脚,她发现旁边的小路上、田坎上,都是一队一队的人。三娘认识,这都是阿贞那个四大队里的。
三娘急急地问道:“你们到哪里去?”
“到一大队去!他们的小麦倒了,我们整个大队都去支援。”
店堂里,陈老茂、老刘头这些人仍在谈论雷暴雨以及一大队的麦子,一见三娘回来,都欢喜地说道:“啊!先进站回来了!”
“我要是先进,那大家都变成先先进了。”
三娘一进门就径直走到老茂面前,郑重地说:“老茂,今天你们队里的黄瓜不上市了。”
“怎么啦?!”老茂惊讶地问。
“你们四大队的人,全去支援一大队割麦了!”老茂听完后,半天才慢吞吞地说:“支援就支援吧!一队的麦子倒在水里也是要命的事。”
三娘说道:“原是我多事,多多少少,都是你们队里的。我才不管这种闲事。”三娘下决心再不问这事了。可是越想越觉得可惜,心里又痛惜又懊恼,便大声地说道:“我是看不惯,大方得忒过头了……”三娘的一股气正没个出处,忽然一眼看见老刘头在瞅着自己笑,便大声说道:“我要管!老刘头你不要开心,人家支援你们,你也可以支援支援人家……”“对,我们这屋里的十几个人也来个支援队。”自己就背起一个空箩筐,对大家说道:“走,我带头,去帮四队摘黄瓜。今天四队支援一队,我们也应该帮四队想一想。”
这事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意外,大家都呆住了。一会儿,有一个人站起来说:“三娘,我,我,我今天有点事……”
“不要我我我,我知道今天你轮休。”三娘接着又对大家说道:“今天我们大家都要向四大队学习,思想上都要向前走一站,一个都不许请假。”说完,自己先朝门口一站,要带大家走了。
出发了,一直走到黄瓜地里。
大家正摘得起劲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长长的哨声,这不知是哪个大队在地里展开竞赛了。三娘一抬头,见河对面正是一片黄透了的小麦。听见声音从那里传来,却看不到人影。
“现在阿贞大概也在田里搞竞赛吧!她一定不会想到,有人在帮她摘黄瓜吧。”本来,三娘带了这些人来帮她摘黄瓜,自己心里也很满意,可是一想到阿贞,事情好像立即变得又不够好了。就像前几年那一次丰河涨水,围堤发生危险。三娘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拿来做了防汛用具,三娘觉得尽了自己的责任,很愉快。可是这时候,她看见在倾盆大雨中,阿贞戴了一顶笠帽,上下衣服都淋得贴在身上,提了一盏风灯,在堤上走,一直到深夜。
不知怎的,这灯破坏了三娘愉悦平静的心情,三娘心里又惴惴不安起来,一直等到天亮,她也打起了雨伞,到堤上去巡视。
现在三娘的心又被搞乱了。
“还是跟阿贞在一起收麦吧!”三娘从过去的事情里得出一条经验:和阿贞在一起做事情,自己就比较安心。但她又不甘心承认自己不如女儿,心里又想道:“我这可不是跟了她走,她算什么,到底还是我的女儿,我这是跟共产党走,跟党走不会错。”
“事情真的不大对头。”三娘想着,走到老茂身边,悄悄地说道:“老茂,我看,我们还得往前走一站!”
老茂眨着眼说道:“这不是黄瓜地吗?还往哪里走?”
“不是,我是说党现在要我们去的不是黄瓜地,是那边的麦田,我们思想上还得往前走一走。”接着,她就对大家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们应该帮一队割麦去!”说着,就干脆掮起箩筐要走了。
这一下,大家纷纷说道:“党指到哪里,我们干到哪里。三娘这句话总算说对了,真正上了大路了。”
“对,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麦子,为了……为了社会主义。”三娘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带着大家走过丰桥,这一次,她泰然地看着桥下的大石头,也泰然地看着大家的眼睛。三娘走上公路回头看看自己整整齐齐的小队伍,每个人都精神抖擞。三娘笑了。这时候,太阳升得更高了,大概正是上午九点钟的光景。
一九五九年九月十四日夜
(选自小说集《百合花》,有删改)
注:①车水,用水车排灌。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根据小说的内容分析,这篇小说所讲的故事发生的时代应该在《百合花》所讲的故事发生的时代之后。 |
B.“知了在树上烦人地叫着”是人物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形象地表现了三娘急于要把黄瓜能卖高价的消息告诉阿贞。 |
C.“三娘站在桥上,汗珠从额上直滚下来”这一细节描写,表明三娘现在很后悔自己曾经做过收过桥费剥削他人的事情。 |
D.“三娘心里又惴惴不安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有像阿贞一样在大堤上,另一方面是因为不满意自己带人摘黄瓜。 |
A.阿贞热心集体。她一直都对三娘不关心集体心存不满,这也让三娘耿耿于怀。 |
B.陈老茂思想不够进步。他只想为自己队里摘黄瓜,却不肯支援一队抢收麦子。 |
C.老刘头忘我无私。为了抢收队里倒在水里的麦子,他牺牲休息忙碌整个晚上。 |
D.队员乐于助人。四大队支援割麦子,店里的人受到影响全都主动帮忙摘黄瓜。 |
4.茅盾曾说:“《百合花》可以说是在结构上最细致严密。”其实这篇小说也很好地体现了《百合花》式的“在结构上最细致严密”的特点,请结合文本,从线索、前后照应、物象重复运用中任选两个角度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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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说中有一部分重点描写了香雪一段小小的历险经历:香雪用积攒的四十个鸡蛋,换来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带磁铁的泡沫塑料文具盒。香雪的内心变化是用景物烘托的,下列对香雪的心理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写出了香雪内心的“怕”。 |
B.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这写出了香雪内心的“不怕”。 |
C.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窸窸窣窣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这写出了香雪内心的“慌张”。 |
D.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这写出了香雪内心的“坚定”。 |
3.分析品味这篇小说的语言特征。
路标
茹志鹃
没有,没有,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更没有白粉,没有任何一点路标的痕迹。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在这灰蒙蒙的天地当中,只有自己,站在一条灰蒙蒙的路上。
伍原想喊一声,就这么“喂”地喊一声。这里没有人,只是喊给自己听,壮壮胆,解解怯,泄泄闷,他要世界活着,自己活着。
但是,不能喊,不敢喊。他要窒息了。
行军路线是向北的。他是向北走的。走了有三小时。也许四小时。走了四十里,也许是五十里。应该到铁路了,也许站在铁路的边边上了?
停住脚。沉住气。再看一看,再听一听,只要一点点与人有关的东西,一缕烟,一个脚印,一丝灯光……那么,一切就有希望。自己,自己背上的档案,那里有埋在淮河畔的小榕的入党报告。还有老邹,咯着血的老邹,只有自己知道他躺在什么地方。
没有,一切与人有关的迹象都没有。
无声无息的泪水,乘着无月无星的夜,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
“可能走岔了路?”伍原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
“不,方向是对的。在接近敌区时,是不做路标的。”
“那么,现在已经接近敌区了?”
“肯定,快到铁路了。”
“那就快走!不能停留!”顿时,伍原感觉在这灰蒙蒙的后面,有什么东西活动了起来,无数隐蔽的眼睛,冰冷的枪口,潜伏的危机。但是,往哪里走呢?
棉衣已经湿得贴在了胸口,背上是越来越沉的档案。伍原狠狠地跺了一脚,听天由命地坐到地上,泪水便像决了的堤。
可是,慢!那是什么?好像冥冥中有神。不,鬼!鬼火?
远远的,贴在地上,就那么一小点儿,一小点儿黄黄的光,不飘忽,不闪烁。伍原不敢眨眼,屏息静气,站起身,啊!一站起,它便像钻入了地下。伍原赶紧趴下。在呢!荧荧的,黄黄的,小小的一点儿。在呢!在呢!伍原小心翼翼地,敏捷地,他不知哪里来的这份力气,竟像只猫似的向那一小点儿轻盈迅速地爬去。
这如豆的一小点儿光。
世界再不是死的,自己再不是孤独的,部队就在前面,档案当然会安然无恙地交给指导员。老邹当然也会马上接回来。这一点儿如豆的光,明天,包含着一切的明天,这不飘忽,不闪烁,小如绿豆似的光。
有人了!找到人了!我到底找到老乡啦!“老乡!”伍原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却把自己的眼泪叫得掉了下来。“老乡!老乡!”他连连地又叫了两声。一半是为了需要,一半是为了自己想叫。可是窝棚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伍原赶紧爬到跟前,从高粱缝隙里看到,里面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一个老乡。他背对着棚口,席地坐着,正就着一盏油灯,低着头,紧张而有力地做着什么。
“老乡!”伍原稍稍放大了声音,那人依然低着头,急急地朝一个口袋里搓着玉米。看来,是一个听不见的人。伍原只得爬进棚去,正伸手想拉他一把,突然之间这老乡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然后转身想跑。伍原哪里肯让他跑掉,两臂一伸,把老乡的腿抱住了。那个人也不作声,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矮棚里,和伍原扭打起来。伍原不肯还手,一边抵挡着,一边死死抱住不放,明知他听不见,可还是大叫着:“老乡!老乡!”
老乡却毫不理会,只是“唔唔”地叫着,挣出手来进行袭击。
伍原绝望了,这个人不但听不见,还不会说话。伍原只得利用自己的重量,把他牢牢地撤在地上,但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共产党,是野战军。伍原捉住老乡的一只手。把它贴到自己帽子上,想让他明白。这不是国民党的大盖帽,这是八路军的帽子。可是老乡并不理解。他死死捏紧拳头,硬勾着肘子,不肯就范,后来又忽然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灵活地向伍原脸上猛击几下。
急,痛,头昏,眼前金星直冒,浑身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一窘境。伍原突然觉得疲惫至极,手脚发软,不住地冒汗。却不知怎么,流下了眼泪,好像刚才在路上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一齐奔涌而出。伍原伏在老乡身上,大哭了起来,为自己,为前面走不完的路,为小榕,为老邹,也为这个倒霉而顽强的老乡。
忽然,伍原觉得有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自己的帽子,自己的脸颊。老乡顿时“哇哇”地大叫起来,那一只手还拍着伍原的肩,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伍原松了手,但说不清为什么,人却仍伏在地上抽抽噎噎。
老乡挣脱了出来,急忙提了火镰打着,点上了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伍原。猛然,他似乎省悟了什么,双手直向棚外挥动,又急急地拿起灯,拉着伍原爬出窝棚。他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然后做了个正步走的姿势,一双眼睛急切地盯着伍原。伍原点头,然后敬礼,然后转身走去。
伍原走上大路,回头望望,那一星豆子似的灯光,不飘忽,不移动,像是镶嵌在夜空当中。
夜空下的世界,依然斗转星移。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日
1.下列对小说内容的理解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伍原是个迷路的八路军战士,为了把档案和掉队战友的消息送给部队,始终以坚定的信念毫不畏惧地前行。 |
B.老乡虽是个哑巴,但内心明亮,在与伍原扭打后摸到他的军帽,并最终给了伍原帮助。 |
C.老乡“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写出了人物的机智,也制造了情节波澜。 |
D.哑巴老乡明白进来人可能不是敌人时,于是从伍原的头、帽子、脸颊摸起,然后点上灯,上上下下打量。 |
A.小说开头写“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灰蒙蒙的天”,写出了一片荒凉孤寂的环境。 |
B.小说擅长心理描写,并通过心理描写塑造人物形象,如伍原对牺牲的小榕的铭记,都是通过心理描写塑造的。 |
C.本文与《百合花》一样善用外在细节刻画人物内在特征,如写老乡“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 |
D.小说以绿豆比喻荒野中的灯光,这灯光虽然微弱,但是它具有路标的作用,给了伍元力量、勇气和希望。 |
4.小说中有多处景物描写,请分析其对刻画人物形象的作用。
甲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
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节选自《百合花》)
乙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
(节选自《哦,香雪》)
1.甲乙选文画波浪线的文字,表现了人物怎样的心理?请(1)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地笑。
(2)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
2.甲乙选文画横线部分都是动作描写,两者在具体写法与表达作用上有什么不同?
大悲寺外(节选)
老舍
黄先生已死去二十多年了。这些年中,只要我在北平,我总忘不了去祭他的墓。自然我不能永远在北平;别处的秋风使我倍加悲苦:祭黄先生的时节是重阳的前后,他是那时候死的。去祭他是我自己加在身上的责任;他是我最钦佩敬爱的一位老师,虽然他待我未必与待别的同学有什么分别;他爱我们全体的学生。可是,我年年愿看他的矮墓,在一株红叶的枫树下,离大悲寺不远。
已经三年没去了,生命不由自主地东奔西走,三年中的北平只在我的梦中!
去年,也不记得为了什么事,我跑回去一次,只住了三天。虽然才过了中秋,可是我不能不上西山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再有机会回去呢。自然上西山是专为看黄先生的墓。为这件事,旁的事都可以搁在一边;说真的,谁在北平三天能不想办一万样事呢。
这种祭墓是极简单的:只是我自己到了那里而已,没有纸钱,也没有香与酒。黄先生不是个迷信的人,我也没见他饮过酒。
从城里到山上的途中,黄先生的一切显现在我的心上。在我有口气的时候,他是永生的。真的;停在我心中,他是在死里活着。每逢遇上个穿灰布大褂,胖胖的人,我总要细细看一眼。是的,胖胖的而穿灰布大衫,因黄先生而成了对我个人的一种什么象征。甚至于有的时候与同学们聚餐,“黄先生呢?”常在我的舌尖上;我总以为他是还活着。还不是这么说,我应当说:我总以为他不会死,不应该死,即使我知道他确是死了。
他为什么作学监呢?胖胖的,老穿着灰布大衫!他作什么不比当学监强呢?可是,他竟自作了我们的学监;似乎是天命,不作学监他怎能在四十多岁便死了呢!
胖胖的,脑后折着三道肉印;我常想,理发师一定要费不少的事,才能把那三道弯上的短发推净。脸像个大肉葫芦,就是我这样敬爱他,也就没法否认他的脸不是招笑的。可是,那双眼!上眼皮受着“胖”的影响,松松的下垂,把原是一对大眼睛变成了俩螳螂卵包似的,留个极小的缝儿射出无限度的黑亮。好像这两道黑光,假如你单单的看着它们,把“胖”的一切注脚全勾销了。那是一个胖人射给一个快乐的世界的两道神光。他看着你的时候,这一点点黑珠就像是钉在你的心灵上,而后把你像条上了钩的小白鱼,钓起在他自己发射出的慈祥宽厚光朗的空气中。然后他笑了,极天真的一笑,你落在他的怀中,失去了你自己。那件松松裹着胖黄先生的灰布大衫,在这时节,变成了一件仙衣。在你没看见这双眼之前,假如你看他从远处来了,他不过是团蠕蠕而动的灰色什么东西。
无论是哪个同学想出去玩玩,而造个不十二分有伤于诚实的谎,去到黄先生那里请假,黄先生先那么一笑,不等你说完你的谎——好像唯恐你自己说漏了似的——便极用心的用苏字给填好“准假证”。但是,你必须去请假。私自离校是绝对不行的。凡关乎人情的,以人情的办法办;凡关乎校规的,校规是校规;这个胖胖的学监!
他没有什么学问,虽然他每晚必和学生们一同在自修室读书;他读的都是大本的书,他的笔记本也是庞大的,大概他的胖手指是不肯甘心伤损小巧精致的书页。他读起书来,无论冬夏,头上永远冒着热汗,他决不是聪明人。有时我偷眼看看他,他的眉,眼,嘴,好像都被书的神秘给迷住;看得出,他的牙是咬得很紧,因为他的腮上与太阳穴全微微的动弹,微微的,可是紧张。忽然,他那么天真的一笑,叹一口气,用块像小床单似的白手绢抹抹头上的汗。
到了我们有了什么学生们的小困难——在我们看是大而不易解决的——黄先生是第一个来安慰我们,假如他不帮助我们;自然,他能帮忙的地方便在来安慰之前已经自动的作了。二十多年前的中学学监也不过是挣六十块钱,他每月是拿出三分之一来,预备着帮助同学,即使我们都没有经济上的困难,他这三分之一的薪水也不会剩下。假如我们生了病,黄先生不但是殷勤看顾,而且必拿来些水果,点心,或是小说,几乎是偷偷的放在病学生的床上。
但是,这位困苦中的天使也是平安中的君王——他管束我们。宿舍不清洁,课后不去运动……都要挨他的雷,虽然他的雷是伴着以泪作的雨点。
世界上,不,就说一个学校吧,哪能都是明白人呢。我们的同学里很有些个厌恶黄先生的。这并不因为他的爱心不普遍,也不是被谁看出他是不真诚,而是伟大与渺小的相触,结果总是伟大的失败,好似不如此不足以成其伟大。这些同学们一样的受过他的好处,知道他的伟大,但是他们不能爱他。他们受了他十样的好处后而被他申斥了一阵,黄先生便变成顶可恶的。我一点也没有因此而轻视他们的意思,我不过是说世上确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并不是不晓得好歹,而是他们的爱只限于爱自己;爱自己是溺爱,他们不肯受任何的责备。设若你救了他的命,而同时责劝了他几句,他从此便永远记着你的责备——为是恨你——而忘了救命的恩惠。黄先生的大错处是根本不应来作学监,不负责的学监是有的,可是黄先生与不负责永远不能联结在一处。
看见了黄先生的坟,也想起自己在过去二十年中的苦痛。坟头更矮了些,那么些土上还长着点野花,“美”使悲酸的味儿更强烈了些。太阳已斜挂在大悲寺的竹林上,我只想不起动身。深愿黄先生,胖胖的,穿着灰布大衫,来与我谈一谈。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我”为黄先生祭墓为开始,又以“我”为黄先生祭墓为结束,使小说结构完整。 |
B.黄先生的墓在大悲寺外,“我”只要在北平就必去祭黄先生的墓,这已成为“我”的责任。 |
C.有的同学以怨报德,他们曾受过黄先生的好处,但又因被黄先生责备过而对黄先生不敬爱。 |
D.小说末尾的景物描写寓意深刻,黄先生坟头开着的“野花”象征着“我”对黄先生美好的祝愿。 |
A.黄先生是“我”的一名老师,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人世,在“我”的印象中他不喝酒,也不迷信,“我”在给他祭墓时没有带香与酒。 |
B.黄先生死后,“胖胖的而穿灰布大衫”的人总能勾起“我”对黄先生的思念,黄先生“胖胖的而穿灰布大衫”的象在“我”心中已形成固定印象。 |
C.“脸像个大肉葫芦”“一对大眼睛变成了俩螳螂卵包似的”,这样的用语生动有趣,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把黄先生的外在形象鲜明地刻画了出来。 |
D.“我”认为黄先生既是“天使”,又是“君王”,这可以看出“我”对黄先生的情感是复杂的,“我”对黄先生有过不满,但最终还是理解了他。 |
4.老舍文章的语言富有特色,这篇小说的语言俗白而又风趣,充满感染力。请结合小说具体内容,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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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枪
老舍
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红色多穗的镖旗,绿鲨皮鞘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声名,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镖局改了客栈。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枪,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在他手下创练起来的少年们还时常来找他。他们都有点武艺,可是没地方去用。有的在庙会上卖艺,有的去弄筐果子赶早儿在街上吆喝。他们还时常去走会。他们是神枪沙子龙的徒弟——虽然沙子龙并不承认——得到处露脸。没钱,上沙老师那里去求。沙老师不含糊,多少不拘,不让他们空着手儿走。可是,为打架或献技去讨教一个招数,沙老师有时说句笑话,马虎过去,有时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王三胜——沙子龙的大伙计——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摆好了家伙。他抡了几下竹节钢鞭,向四围扫了一眼:“乡亲们,王三胜不是卖艺的;玩艺儿会几套,西北路上走过镖,会过绿林中的朋友。现在闲着没事,拉个场子陪诸位玩玩。有爱练的尽管下来,王三胜以武会友。神枪沙子龙是我的师傅,玩艺地道!”他的话硬,可是那条钢鞭更硬,十八斤重。
大家不出声。他脱了小褂,抄起大刀,眼珠弩出多高,脸上绷紧,胸脯子鼓出。一跺脚,刀横起,大红缨子在肩前摆动。削砍劈拨,蹲越闪转,手起风生,忽忽直响。忽然刀在右手心上旋转,身弯下去,四围鸦雀无声,只有缨铃轻叫。刀顺过来猛一个“跺泥”,身子直挺,比众人高着一头,黑塔似的。收了势:“诸位!”一手持刀,一手叉腰,看着四周。稀稀的扔下几个铜钱,外层的人偷偷散去。他咽了口气:“没人懂!”
“有功夫!”西北角上一个黄胡子老头儿答了话。
这个老人:小干巴个儿,披着件粗蓝布大衫,脸上窝窝瘪瘪,眼陷进去很深,肩上扛着条小黄草辫子。王三胜看出这老家伙有功夫,脑门亮,眼睛亮——眼眶虽深,眼珠可黑得像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
“下来玩玩,大叔!”
点点头,老头儿往里走。这一走,四外全笑了。他的胳臂不大动;左脚往前迈,右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的往前拉扯,像是患过瘫痪病。
“神枪沙子龙的徒弟,你说?好,让你使枪吧,我呢?”老头子非常的干脆,很像久想动手。
“三截棍进枪吧?”王三胜要看老头子一手,三截棍不是随便就拿得起来的家伙。
老头子又点点头,拾起家伙来。
王三胜弩着眼,抖着枪,脸上十分难看。
老头子的黄胡子一动:“请!”王三胜一扣枪,向前躬步,枪尖奔了老头子的喉头去。老人的身子忽然活展了,将身微偏,让过枪尖,前把一挂,后把撩王三胜的手。拍,拍,两响,王三胜的枪撒了手。场外叫了好。王三胜连脸带胸口全紫了,抄起枪来;一个花子,连枪带人滚了过来,枪尖奔了老人的中部。老头子的眼亮得发着黑光,腿轻轻一屈,下把掩裆,上把打着刚要抽回的枪杆。拍,枪又落在地上。
场外又是一片彩声。王三胜擦着汗:“你不离,姓王的服了!可有一样,你敢会会沙老师?”
“就是为会他才来的!”老头子的干巴脸上皱起点来,似乎是笑呢。
“你老贵姓?”
“姓孙哪,”老头子的话与人一样,都那么干巴。“爱练,久想会会沙子龙。”
“孙大叔贵处?”
“河间的,小地方。”孙老者也和气了些:“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不容易见功夫!说真的,你那两手就不坏!”
王三胜头上的汗又回来了,没言语。
到了客栈,他心中直跳。他知道老师不爱管这种事,师弟们已碰过不少回钉子,可是他相信这回必定行,他是大伙计,不比那些毛孩子;再说,人家在庙会上点名叫阵,沙老师还能丢这个脸么?
“三胜,”沙子龙正在床上看着本《封神榜》,“有事吗?”
“栽了跟头!”
只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沙老师没别的表示。
王三胜心中不平,但是不敢发作;他得激动老师:“姓孙的一个老头儿,门外等着老师呢;把我的枪,枪,打掉了两次!”他知道“枪”字在老师心中有多大分量。
客人进来,彼此拱手坐下,沙子龙叫三胜去泡茶。
沙很客气:“要是三胜得罪了你,不用理他,年纪还轻。”
“教徒弟不易!”孙老者说。
“我没收过徒弟。走吧,这个水不开!茶馆去喝,喝饿了就吃。”
“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
“功夫早搁下了,”沙子龙指着身上,“已经放了肉!”
“这么办也行,”孙老者深深看了沙老师一眼,“不比武,教给我那趟五虎断魂枪。”
“五虎断魂枪?”沙子龙笑了,“早忘干净了!早忘干净了!告诉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咱们各处逛逛,临走,多少送点盘缠。”
“我不逛,也用不着钱,我来学艺!”孙老者立起来,“我练趟给你看看,看够得上学艺不够!”一屈腰已到了院中,拉开架子,打了趟查拳:腿快,手飘洒,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
“好!好!”沙子龙在台阶上点着头喊。
“教给我那趟枪!”孙老者抱了抱拳。
沙子龙下了台阶,也抱着拳:“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一齐入棺材!”
“不传?”
“不传!”
孙老者的胡子嘴动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到屋里抄起蓝布大衫:“打搅了,再会!”
“吃过饭走!”沙子龙说。
孙老者没言语。
王三胜和少年们都不敢再到土地庙去卖艺,大家谁也不再为沙子龙吹腾。“神枪沙子龙”慢慢似乎被人们忘了。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
(有删改)
【注】《断魂枪》作于1935年,最初发表于1935年9月22日《大公报》文艺副刊。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
A.社会变迁,时局动荡,沙子龙从武艺高强的镖师成了客栈老板。但从他对习武少年的帮助和对孙老者的客气接待来看,依然存有江湖中人的义气。 |
B.沙子龙的徒弟王三胜血气方刚,热爱武学传统,对武学精神有独到的领会和理解,遭逢乱世依然勤习武艺、拳不离手,并希望师傅不要退出江湖。 |
C.孙老者武艺精湛,嗜武如命。无论社会如何变迁,哪怕自己日渐老朽,依旧诚心求教,与沙子龙身怀绝技却固守门户之见、枪法密不传人有巨大反差。 |
D.断魂枪不仅是一种武艺,更是沙子龙英雄人生的折射。列强入侵,时局艰难,沙子龙选择韬光养晦,其实暗含着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的宏愿。 |
A.小说结尾沙子龙抚摸枪杆的动作细节与开头交代他在夜间抚摸枪杆的动作遥相呼应,使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 |
B.小说在沙子龙身上着墨不多,对王三胜和孙老者却花了不少笔墨,各从不同侧面烘托了沙子龙的性格与心态。 |
C.小说对人物肖像、动作、语言及心理的描写简练而传神。如对孙老者的眼睛和心理活动的描写,活化了人物。 |
D.小说借鉴了古典白话小说语言的特色,如写王三胜与孙老者比武一段,多用短句,语言干净利落,场面生动。 |
4.小说中,沙子龙始终不传断魂枪法,你认为枪法该不该传?请简要阐述理由。
哨 兵
成征勋
伪满洲国的讨伐队又要进山了。
听村里人说,这中共南满省委机关报编辑部就藏在这牛毛大山的密营里,这份南满省委直属的机关报,除了发布最新的党的抗战指示,东北抗日联军在各地打击敌人的胜利消息外,还担负着另外一个任务,负责供给桓仁地区抗联战士穿的鞋子,牛毛沟的张皮匠就是做靰鞡鞋的高手。
张皮匠做靰鞡鞋大多是用牛皮做,牛皮不够用时才用马、猪皮等。收来的皮张先要放到木头床子上用刀往下刮里子,然后把皮子放到装有石灰水的大缸里浸泡七天至半个月的时间,等把皮子上的毛泡掉了,再用清水泡,去掉皮子上面的灰尘。
泡好的皮子是柔软的,将皮子拿出来,搁进皮罩子里,底下放入草点着,用烟熏皮子,这就是熟皮子。熟好的皮子再用太阳晒,晒成老红色,然后再用铲子蹬,刮刀刮,将老红色蹬成杏黄色,裁成靰鞡坯子,将靰鞡坯子和靰鞡脸儿缝到一起,撤出鞋楦子就做出靰鞡鞋了。靰鞡鞋缝出来是敞口的,上面有块布,叫靰鞡腰子,用铁梳子将苞米叶子梳成一绺一绺的,或者用山上的靰鞡草,塞进靰鞡鞋里,靰鞡鞋上有靰鞡耳朵,将绳子从中穿过,脚穿进鞋里后,将绳子一紧,一道一道地缠在靰鞡腰子上,既暖和又轻便。东北地区冬天时天寒地冻,大雪插裆深,没有靰鞡鞋根本就出不了门。
张皮匠做的靰鞡鞋就是专门供应桓仁地区抗日联军的。
这次进山的讨伐队有一百多人,带头的日军队长叫东日文信。一张驴脸上戴着一副近视镜,藏在镜片背后的目光永远是闪烁不定的。几次进山讨伐都是空手而归,他很是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情报上明明说的报社地点在何处何处,为什么他们一进山,抗联的人就找不到了呢?若说有人偷着给抗联送情报,就更不可能了,每次进山讨伐前,他都会在各个进山的路上布下暗哨,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有人进山。
他知道,今天进山了也抓不到抗联,但密探有情报,又不能不去。东日文信想偷个懒,让副队长带队进山找抗联,自己领着几个日本兵和伪军走进了张皮匠的家,他对中国人脚上穿的靰鞡鞋很感兴趣,想看看制作的工艺流程。
张皮匠此时正在熏皮子,蒿子草冒出的黑烟经过烟囱“咕嘟咕嘟”地在牛毛沟的上空飘荡着。屋子里充满了沤皮子的臭味。东日文信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让伪军把张皮匠拉到了制作间,他要亲眼看看一双靰鞡鞋是怎么做成的。
张皮匠很有耐心,把一张皮子如何做成靰鞡鞋的制作过程详细地讲解了一遍,然后又缝制了一双鞋,把自己脚上穿着的鞋脱下来,演示如何往鞋里絮草,怎么穿。把个小鬼子看得心痒,非要用新做的靰鞡鞋自己试一下,穿上后蹦了两下高,觉得这鞋比自己穿的军靴好,一是保暖,二是轻快,军靴太沉。
黄昏时,进山讨伐的日伪军陆续回来了,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东日文信很不高兴,撅着驴嘴,穿着这双靰鞡鞋,也没有给钱就走了。
张皮匠看他们走远了,熏皮子时就用苫房草了,望着牛毛沟上空飘荡的一缕缕轻柔的白烟,再看看峰峦起伏的大山深处,他露出了开心的笑。
由于屡次讨伐不利,关东军要把东日文信送上军事法庭,东日文信不堪受辱,剖腹自杀了,他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是谁、用什么办法给抗联报的信!
(选自《五女山》2016年1期,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只一句,“伪满洲国的讨伐队又要进山了”,语言简练,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敌军的行动,营造出紧张的气氛。 |
B.小说地方特色浓郁,写靰鞡鞋的制作工艺:泡皮、熏皮、晒皮、蹬皮、刮皮……不厌其烦,重在表现作者对东北地区这一特产的偏爱。 |
C.小说张弛有度,第二自然段到第五自然段按下敌军不表,介绍张皮匠的身份及张皮匠制作靰鞡鞋的工艺,让读者松了一口气。 |
D.小说叙述不动声色,善于设置悬念,而结尾处东日文信的疑惑会使读者从头重读,再次体会。 |
3.小说中划线一段颇耐人寻味。请结合全文,从不同角度谈谈它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