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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套不住的手
赵树理
白云岗公社大磨岭大队有个教练组,任务是教初参加农业生产的人学技术,两个做活质量最高的老农民当教师,陈秉正兼任组长,王新春兼任副组长。组员是流动的,经常分配在各小队。
组长陈秉正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了,按一般惯例,这样大岁数的人本来早就该不参加主要劳动,可是这老头身体特别强健,在年轻时候一个人可以抓一个半人做活;如今虽说老了,一般青年小伙子还有点比不上他。他救人做活,不但要求规格,而且要教架势。因为规则太多,徒弟们记着这样忘了那样,有时候腰太直了,有时候步子乱了,有时候下锄没有计划……陈秉正老人不住口地提醒着这一个,招呼着那一个,也常常随时打断他们的工作重新示范。
徒弟们练架势练得累了,老组长陈秉正便让他们休息一阵子、自己就招呼梯田下边沟岸上教徒弟们种田地的副组长王新春过来闲谈一会。陈秉正一见王新春就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王新春却常是缩回手去躲开。王新春比陈秉正小十来岁,和陈很友好,就是怕和他握手,因为被他握住就像被钳子夹住那样疼。
陈秉正的手确实和一般人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王新春对周围的青年人说:“没有那两只手,咱们现在种的这块地恐怕还是荒坡哩!这些地都是他老哥和咱们现在的大队长父子俩一攫头一攫头剜开、一条堰一条堰垒起来的。”
一次,有个年轻人练架势练得不耐烦了,说:“怨不得我们学不会,谁让我们没有长那样一双手哩!”陈秉正一本正经地说:“是叫你们学成我这手,不是叫你们长成我这手!不是开山,我这手也长不成这样;不过上辈人把山都开了,以后又要机械化了,你们的手也用不着再长成这样了!”
陈老人虽然不希望别人的手长成那样,可是他对他自己已经长成那样的一双手,仍然觉着是足以自荣的。土改以后,陈秉正老汉家里的收入也丰裕起来了。儿孙们为了保护老人那双劳苦功高的手,给他买了一双毛线手套,他接过来一看说:“这双手可还没有享过这个福!”向手上试着套了一套,巴掌不够宽,指头也太细、太长,勉强套上去,把巴掌那一部分撑成方的了,指头的部分下半截都撑粗了一点,上半截却都还有个空尖儿。儿子陈满红说:“慢慢用着就合适了!”老人带好了握了握、伸了伸说:“还好!”说罢,脱下来交给满红媳妇说:“暂且给我放过去吧!”儿媳妇也说:“爹!你就戴上走吧!到地里手不冷?”老人说:“戴上它搬石头不利落!”说着就放下走了。
以后别的活儿又陆续接上来——倒干草、出羊圈、窖萝卜、捶玉米……哪一种活儿也不好戴着手套做,老人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双手套。
一天,白云岗有个物资交流会。满红媳妇劝老人说:“现在这些杂活计又不用您教多少技术,您还是休息一天去逛逛吧!”老人答应了。老人换了一件新棉袄,用新腰带束住腰。满红媳妇说:“这回可戴上您的手套吧!”说着把手套给他拿出来,他戴上走了。
他走到白云岗,逛了半条街、刚走过公社门口,看见山货部新运来一车桑杈,售货员正忙着往车下搬:这东西在这地方已经二年不见了,不论哪个队原有的都不够用。他以为机会不可错过。转眼工夫,就来了十来个人,每人拿着一柄看;见买杈的越来越多,他把手套卸下来往怀里一装,胡乱抢到手五柄,其余的就叫别人拿完了。他付了钱,把杈捆起来扛上,就返回原路走出白云岗村。一出了村,他觉人也不挤了,路也宽敞了,这才伸手到怀里摸他的手套。他摸了半天只有一只;放下篮子和桑杈,解开腰带抖搜了一下,也仍然不见那一只。他知道一定是丢在山货部里了。他想:“丢就丢了吧!拿上它也没有多少戴它的时候!”可是走了不几步,就又想到“孩子们好心好意给买上了,丢了连找也不找一趟,未免对不起他们”,这才又扭回头来重新返回白云岗物资交流大会上的山货部来,幸而售货员早已给他拾起来放在账桌上,见他来找就还了他。
隔了好久,陈秉正老人又被评选为本年的劳动模范,要到县里去出席劳模大会。他除换上新棉袄和新腰带外,又把他的手套带上。
会议一共开三天半,老人又是听报告,又是准备发言,和大家一样忙个不停,直到第四天上午听罢了县委的总结报告,才算了结了一宗事。下午吃过午饭,人们差不多都想上街逛逛,老人束上腰带,戴上手套,也走出了房间。他住的招待所因为刚刚装修完,院子还来不及清理。院里有两截剩余木料碍着路,他总觉着不太顺当。他想:“把它转过一边不就好走了吗?”他把手套卸下来放在阶台上,就来动手转木料,等到把院子都清理完了,才发现手套又丢了。“算了,不找它了!这手套对我也没多大用处!”老人干脆放弃了。后来还是招待所的员工帮他找到,洗干净还给了他。
第二天他回到家,换过衣服之后便把手套还给儿媳妇说:“这副手套还给你们吧!我这双手是戴不住手套的!”
文本二:
我也曾写过一些篇小说,都不怎么出色。每逢读到赵树理同志的小说,我总得到一些启发,学到一些窍门儿,最近,看到他的一篇新作——《套不住的手》,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想写出点个人的体会。
作品文字极为朴素严整,相当细致地描写了不少农村劳动的经验,这些经验非久住农村而又热爱耕作的人不会写出。不过,假若不拿“一双手套”贯串起来,恐怕就显着琐碎一些。这双手套把零散的事情联缀起来,有起有落,颇为巧妙,事情本来不相干,而设法用一条线穿上,就显出些艺术的手段。我看得出:树理同志知道多少关于老农陈秉正的事,假若他高兴,他可以写一大本《老农陈秉正传》。可是,他只由手套写到老人的手。有了这双手,我们也就看见陈老人的最可爱的性格与品质。这也就够了,既不需要手套,也无须写一本传记。不过是一双手啊,可是创造世界的不是别的,而的的确确是仗着这么一双手。这篇作品不是小题大作,而是大题小作,篇幅不长,而意义很大。
(摘编自老舍《读〈套不住的手〉》)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情节可分为两个部分,先集中刻画陈秉正“手”的故事,再集中讲述“手套”的故事,后者是对前者的延伸。 |
B.小说通过对像陈秉正这样的劳动人民的赞美,讴歌了他们热爱劳动的优秀品质,间接批判了当时社会上一些歧视劳动的现象。 |
C.小说通过对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农民的手的真切描绘,刻画出一位农业生产技术、思想觉悟都很高的农民形象。 |
D.小说的语言既质朴平易又生动幽默,如“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口语化很明显,达到了通俗化和艺术化的高度统一。 |
A.赵树理在创作上特别注重从农村生活和劳作中选取题材,语言生动活泼又通俗易懂,具有独特的艺术韵味,体现了他一贯的写作风格。 |
B.《套不住的手》构思巧妙,老舍赞其以“手套”串联情节。故事有起有落,让人意识到:这是一双普通农民的手,也是一双不平凡的手。 |
C.老舍认为,作品抓住了人物的典型特征,对陈秉正老人的手进行特写,以小见大,比《老农陈秉正传》的艺术效果要好。 |
D.标题“套不住的手”,让读者对这双手产生“为何套不住”的思考,引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
4.老舍说读赵树理的小说,总能“学到一些窍门儿”。请结合文本一,分析作者在谋篇布局上的“窍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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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套不住的手
赵树理
白云向公社大磨岭大队有个教练组,是高级社时期成立的,任务是教初参加农业生产的人学技术,两个做活质量最高的老农民当教师,陈秉正兼任组长,王新春兼任副组长。
组长陈秉正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了,按惯例,这样大岁数的人本来早就不该参加主要劳动了。大队成立了敬老院,经过评议,请陈秉正老人退休入院。这老人只进去了三天,就觉着只做那些揭麻皮、拣棉花之类的轻微劳动,有气力没处使,自动要求出院,依旧当他的教练组长。
他教人做活,不但要求规格,而且要教架势。他先做榜样,让徒弟们在一边跟着看。他一边做一边讲,往往要重复讲十几遍,然后才让大家动手,他跟着看。因为规律太多,徒弟们记着这样忘了那样,有时候腰太直了,有时候步子乱了,有时候下锄没有计划……陈秉正不住口地提醒着这一个,招呼着那一个,也常常随时打断他们的工作重新示范。
徒弟们练架势练得累了,陈秉正便和他们休息一阵子,也招呼相隔八九段梯田下边的沟岸上的副组长王新春。陈秉正一见王新春过来,就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王新春却常是缩回手去躲开。王新春比陈秉正小十来岁,和陈秉正很友好,就是怕和他提手,因为被他握住像被钳子夹住那样疼。
陈秉正的手确实和一般人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王新春对周围的青年人说:“没有那两只手,咱们现在种的这教练场恐怕还是荒坡哩!这些地都是他老哥和咱们现在的大队长他们父子俩一䦆头一䦆头剜开、一条堰一条堰垒起来的。”
一次,有个年轻人练架势练得不耐烦了,说:“怨不得我们学不会,谁让我们没有长那样一双手哩!”陈秉正一本正经地说:“是叫你们学成我这手,不是叫你们长成我这手!不是开山,我这手也长不成这样:不过上辈人把山都开了,以后又要机械化了,你们的手用不着再长成这样了!”
一九五九年冬天,儿孙们为了保护老人那双劳苦功高的手,给他买了一双毛线手套,老人戴好了握了握、伸了伸说:“还好!”说罢,卸下来交给儿媳妇说:“暂且给我放过去吧!”儿媳妇说:“爹!你就戴上走吧!到地里手不冷?”老人说:“在沟里闸谷坊,戴上它搬石头不利落!”说着就放下走了。以后谷坊闸完了,别的活儿又陆续接上来——铡干草、出羊圈、窖萝卜、捶玉米……哪一种活儿也不好戴着手套做,老人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双手套。
一天,白云岗有个物资交流会。儿媳妇劝老人说:“现在这些杂活计又不用您教多少技术,您还是休息一天去逛逛吧!”老人答应了。老人换了一件新棉袄,用新腰带束住腰。儿媳妇说:“这回可戴上您的手套吧!”说着把手套给他拿出来,他戴上走了。
他走到白云岗,逛了半条街。刚走过公社门口,看见山货部新运来一车桑杈,售货员正忙着往车下搬。这东西在这地方已经两年不见了,不论哪个队原有的都不够用。他认为机会不可错过。转眼工夫,买杈的人越来越多,老人把手套卸下来往怀里一装。胡乱抢到手五柄。他付了钱,把杈捆起来扛上,就返回原路走出白云岗村。出了村。他觉得人也不挤了、路也宽敞了,这才伸手到怀里摸他的手套。他摸了半天只有一只,他知道一定是丢在山货部里了。他想:“丢就丢了吧!拿上它也没有多少戴它的时候!”可是走了不几步,就又想到“孩子们好心好意给买上了,丢了连找也不找一趟,未免对不起他们”,这才重新返回白云岗山货部来。幸而售货员早已给他拾起来放在账桌上,见他来找就还给了他。
隔了好久,陈秉正老人又被评选为本年的劳动模范,要到县里去出席劳模大会。他除了换上新棉袄和新腰带外,又把他的手套戴上。
会议结束后,吃过了午饭,人们差不多都想上街逛逛。老人束上腰带,戴上手套,也走出了房间。他住的招待所刚刚装修完,院子还来不及清理。院里有两截剩余木料碍着路,他总觉着走得不太顺当。于是他把手套卸下来放在阶台上,就来动手转木料,等到把院子都清理完了,才发现手套又丢了。“不要找它了吧!手套给我没有多大用处!”老人干脆放弃了。后来还是招待所的员工帮他找到,洗干净还给了他。
第二天他回到家,换过衣服之后便把手套还给儿媳妇说:“这副手套还给你们吧!我这双手是戴不住手套的!”
(有删改)
文本二:
我也曾写过一些篇小说,都不怎么出色。每逢读到赵树理同志的小说,我总得到一些启发,学到一些窍门儿。最近,看到他的一篇新作——《套不住的手》,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想写出点个人的体会。
作品文字极为朴素严整,相当细致地描写了不少农村劳动的经验,这些经验非久住农村而又热爱耕作的人不会写出。不过,假若不拿一双手套贯串起来,恐怕就显着琐碎一些。这双手套把零散的事情连缀起来,有起有落,颇为巧妙。事情本来不相干,而设法用一条线穿上,就显出些艺术的手段。我看得出:树理同志知道不少关于老农陈秉正的事,假若他高兴,他可以写一大本《老农陈秉正传》。可是,他只由手套写到老人的手。有了这双手,我们也就看见陈老人的最可爱的性格与品质。这也就够了,既不需要手套,也无须写一本传记。不过是一双手啊,可是创造世界的不是别的,而的的确确是仗着这么一双手。这篇作品不是小题大作,而是大题小作,篇幅不长,而意义很大。
(摘编自老舍《读〈套不住的手〉》)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通过对一个饱经沧桑的农民的手的真切描绘,刻画出一位农业生产技术、思想觉悟都很高的农民形象。 |
B.小说的语言既质朴平易又生动幽默,如“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把子”,口语化很明显,达到了通俗化和艺术化的高度统一。 |
C.小说情节可分为两个部分:先集中刻画陈秉正的手的故事,再集中讲述手套的故事。后者是对前者的深入、延伸。 |
D.小说通过对陈秉正以及像他这样的劳动人民的赞美,讴歌了他们热爱劳动的优秀品质,间接批判了当时社会上些歧视劳动的现象。 |
A.赵树理在创作上特别注重从农村生活和劳作中选取题材,语言生动活泼又通俗易懂,具有独特的艺术韵味,体现了他一贯的写作风格。 |
B.老舍认为,《套不住的手》抓住了人物的典型特征,对陈秉正老人的手进行特写,以小见大,比《老农陈秉正传》的艺术效果要好。 |
C.《套不住的手》构思巧妙,老舍赞其以“手套”串联情节,故事有起有落,让人意识到:这是一双普通农民的手,也是一双不平凡的手。 |
D.手套在文中有烘托人物形象的作用,陈秉正老人有手套而不戴,是为了让双手更利落地劳作,体现出老人热爱劳动的优秀品质。 |
4.老舍读赵树理的小说,总能“学到一些窍门儿”。请结合文本一,分析作者在谋篇布局上的“窍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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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祥英翻身(节选)①
赵树理
管不住了
当了村干部,免不了要开会。①孟祥英告诉婆婆说:“娘!我去开会!”说了就走了。婆婆想:“这成什么话?小媳妇家开什么会?”可是不叫去又不行,怕工作员叫自己干。她虽觉着八路军“不行了”,可是估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比八路更不行,要是公然反抗起来,明天早晨四十军不来救驾,到晌午就保不定要被工作员带往区公所。光棍不吃眼前亏,由她去吧!
妇女也要开会,在孟祥英的婆婆脑子里是个“糊涂观念”,有心跟在后面去看看,又怕四十军来了说自己也参加过“八路派”人的会,只好不去。第二天,心不死,总得去侦察侦察一伙媳妇们开会说了些什么。她出去一调查,“娘呀!这还了得?”妇女要求解放,要反对婆婆打骂,反对丈夫打骂,要提倡放脚,要提倡妇女打柴、担水、上地,和男人吃一样饭干一样活,要上冬学……她想:这不反了?媳妇家,婆婆不许打,丈夫不许打,该叫谁来打?难道就能不打吗?二媳妇②两只脚,打着骂着还缠不小,怎么还敢再放?女人们要打起柴来担起水来还像个什么女人?不识字还管不住啦,识了字越要上天啦!……这还成个什么世界?
婆婆虽然担心,孟祥英却不十分在意,有工作员做主,工作倒也很顺利。会也开了许多次,冬学也上了许多次。这家媳妇挨了婆婆的打,告诉孟祥英,那家媳妇受了丈夫的气,告诉孟祥英。她们告诉孟祥英,孟祥英告诉工作员,开会、批评、斗争。
孟祥英工作越积极,婆婆调查来的材料也越多,打不得骂不得,跟梅妮说:“那东西管不住了!什么事她也要告诉工作员!可该怎么办呀?”梅妮没法,吸一吸嘴唇;婆婆也吸一吸嘴唇。
孟祥英打回柴来了,婆婆嘴一歪,悄悄说:“圪仰圪仰③,什么样子!”孟祥英担水回来了,婆婆嘴一歪,悄悄说:“圪仰圪仰,什么样子!”
要提倡放脚,工作员叫孟祥英先放,孟祥英放了。婆婆噘着嘴,两只眼睛跟着孟祥英两只脚。
村里的年轻女人们,却不和孟祥英的婆婆一样,见孟祥英打柴,有些人也跟着打起来;见孟祥英担水,有些人也跟着担起来;见孟祥英放脚,有些人也跟着放了脚。男人们也不都像梅妮,也有许多进步的,牛差差④说:“女人们放了脚真能抵住个男人做!”牛差差说:“女人们打柴担水,男人少误多少闲工!”牛差差说:“常说人家八路不好,我看人家提倡的事情都很有好处!”
不论大家怎样想,孟祥英的婆婆总觉着孟祥英越来越不顺眼,打不得骂不得,一肚子气没处发作,就想找牛差差老婆开个座谈会。一天,她上地去,见牛差差老婆在前边走。她喊了一声“等等”,人家却不等她,还走得很快。她跑了几步赶上去,牛差差老婆说:“咱两家以后少来往,你不要以为你老二媳妇放了脚很时行!以后四十军来了,一定要说她是八路军的太太!你们家里跟八路有了关系了,咱可跟你们受不起那个连累!”这几句话,把孟祥英的婆婆说得从头麻到脚底。
她这几天虽是憋了一肚子气,可还没有考虑到这个天大的危险,座谈会也不开了,赶紧找梅妮想办法。②可是梅妮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母子两个坐到一块各人吸各人的嘴唇?
英 雄
出了夏天,庞炳勋、孙殿英领着四十军和新五军投了敌人,八路军又在林县把他们打垮了。牛差差一听说四十军和新五军有几千人过了漳河往北开,正预备宣传宣传,又打听得是被八路军在日军的据点上俘虏过来的,因此才不敢声张。事实摆在眼前,他虽不声张,也封锁不住胜利的消息。村干部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都高兴起来,大大宣传了一番,从此人心大变,③就是素日信服牛差差“变天”说法的人,也都知道牛差差的“天”塌了。孟祥英在这环境好转之后,工作当然更顺利了许多。
不巧的是连年有灾荒,这个秋天更糟糕一点,一夏天不见雨,庄稼干得差不多能点着火。到秋天谷穗像打锣锤,头上还有寸把长一条蜡捻子。玉茭不够一腿高,三亩地也收不够一箩头。④秋天又一连下了几十天连阴雨,三颗粮食收割不回来,草比庄稼还长得高。
政府号召采野菜度荒,村干部们一讨论,孟祥英管组织妇女。因为秋景太坏,村里人都泄了气。有些人说:“连年没收成,反正活不了,哪有心事弄那一把树叶?”孟祥英挨门挨户劝她们,说:“死不了还得吃。”说:“过了秋天想采野菜也没有了,”说:“野菜和糠总比吃纯糠好”……她一边说,一边领着几个积极的妇女先动起手来。没粮之家说“情愿等死”,只能算是发脾气,后来见孟祥英领的几个人满院里是野菜,也就跟着去采。孟祥英把她们组成四个组,每日分头上山,不几天,附近山上,凡是能吃的树叶都被采光了,都晒在这伙妇女们的院里了。本村完了到外村去,河西没了到河东去,直采到秋风扫落叶的时候,算了一下总账,二十多个妇女,一共采了六万多斤。
野菜采完了,听说白草能卖一块钱一斤,孟祥英又领导妇女割白草。这一次更容易领导,家家野菜堆积如山,谁也不再准备饿死,一看见野菜就都想起孟祥英,因此孟祥英一说领导妇女割白草,这些妇女们的家里人都说:“快跟人家去割吧!这小女是很有些办法的!”后来大家竟割了两万多斤,卖了两万多块钱。
从此西歧口附近各村,都佩服孟祥英能干。
【注】①小说根据孟祥英的真人真事,写她如何由封建家庭里挨打受气的弱女子,成长为晋冀鲁豫边区劳动英雄、度荒模范,成力妇女运动的一面旗帜的历程,真实反映出太行山抗日根据地乡村妇女社会地位提高的过程。②二媳妇指孟祥英。③圪仰圪仰;方言,形容走路姿势不正的样子。①牛差差是一个已经回头的特务,因为他转变得很差,所以才叫他“牛差差”。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孟祥英婆婆想直接反对媳妇去开会,但又生怕工作员让她自己当村干部,这种矛盾的心理来自于她对八路军地位不确定的认知。 |
B.牛差差老婆的话表明她和孟祥英婆婆反对孟祥英的原因相同,“以后四十军来了”的威胁加重了孟祥英婆婆的担忧和恐惧。 |
C.牛差差和村干部们在获知八路军俘虏四十军和新五军的消息前后,各自有不同反应,这直接反映出孟祥英工作环境的好转。 |
D.遇到连年没收成的灾荒,孟祥英不仅耐心地做妇女的思想工作,还带领她们采集野菜,收割白草,西峧口村民非常敬佩她。 |
A.句子①写孟祥英开会之前给婆婆打一声简短的招呼,表现她是个说话干脆、尊重婆婆的好媳妇。 |
B.句子②中,孟祥英的婆婆和丈夫吸嘴唇的动作呼应前文类似细节,从侧面表明孟祥英已经翻身。 |
C.句子③运用比喻修辞手法生动表现出四十军和新五军被八路军打垮后,村里人心大变的现状。 |
D.句子④中,“三颗粮食收割不回来”运用写实手法突出当年秋天粮食歉收情况非常严重。 |
4.有人认为赵树理的小说创作充满乡土气息。请结合所选文本简要分析。
材料一:
套不住的手
赵树理
白云岗公社大磨岭大队有个教练组,任务是教初参加农业生产的人学技术,两个做活质量最高的老农民当教师,陈秉正兼任组长,王新春兼任副组长。组员是流动的,经常分配在各小队。
组长陈秉正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了,按一般惯例,这样大岁数的人本来早就该不参加主要劳动,可是这老头身体特别强健,在年轻时候一个人可以抵一个半人做活;如今虽说老了,一般青年小伙子还有点比不上他。他教人做活,不但要求规格,而且要教架势。因为规则太多,徒弟们记着这样忘了那样,有时候腰太直了,有时候步子乱了,有时候下锄没有计划……陈秉正老人不住口地提醒着这一个,招呼着那一个,也常常随时打断他们的工作重新示范。
徒弟们练架势练得累了,老组长陈秉正便让他们休息一阵子。自己就招呼梯田下边沟岸上教徒弟们种田地的副组长王新春过来闲谈一会。陈秉正一见王新春就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王新春却常是缩回手去躲开。王新春比陈秉正小十来岁,和陈很友好,就是怕和他握手,因为被他握住就像被钳子夹住那样疼。
陈秉正的手确实和一般人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圈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王新春对周围的青年人说:“没有那两只手,咱们现在种的这块地恐怕还是荒坡哩!这些地都是他老哥和咱们现在的大队长父子俩一攫头一攫头剜开、一条堰一条堰垒起来的。”
一次,有个年轻人练架势练得不耐烦了,说:“怨不得我们学不会,谁让我们没有长那样一双手哩!”陈秉正一本正经地说:“是叫你们学成我这手,不是叫你们长成我这手!不是开山,我这手也长不成这样;不过上辈人把山都开了,以后又要机械化了,你们的手也用不着再长成这样了!”
陈老人虽然不希望别人的手长成那样,可是他对他自己已经长成那样的一双手,仍然觉着是足以自豪的。土改以后,陈秉正老汉家里的收入也丰裕起来了。儿孙们为了保护老人那双劳苦功高的手,给他买了一双毛线手套,他接过来一看说:“这双手可还没有享过这个福!”向手上试着套了一套,巴掌不够宽,指头也太细、太长,勉强套上去,把巴掌那一部分撑成方的了,指头的部分下半截都撑粗了一点,上半截却都还有个空尖儿。儿子陈满红说:“慢慢用着就合适了!”老人带好了握了握、伸了伸说:“还好!”说罢,脱下来交给满红媳妇说:“暂且给我放过去吧!”儿媳妇也说:“爹!你就带上走吧!到地里手不冷?”老人说:“戴上它搬石头不利落!”说着就放下走了。
以后别的活儿又陆续接上来-铡干草、出羊圈、窖萝卜、捶玉米……哪一种活儿也不好戴着手套做,老人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双手套。
一天,白云岗有个物资交流会。满红媳妇劝老人说:“现在这些杂活计又不用您教多少技术,您还是休息一天去逛逛吧!”老人答应了。老人换了一件新棉袄,用新腰带束住腰。满红媳妇说:“这回可带上您的手套吧!”说着把手套给他拿出来,他带上走了。
他走到白云岗,逛了半条街,刚走过公社门口,看见山货部新运来一车桑杈,售货员忙着正往车下搬。这东西在这地方已经二年不见了,不论哪个队原有的都不够用。他以为机会不可错过。转眼工夫,就来了十来个人,每人拿着一柄看;见买杈的越来越多,他把手套卸下来往怀里一装,胡乱抢到手五柄,其余的就叫别人拿完了。他付了钱,把杈捆起来扛上,就返回原路走出白云岗村。一出了村,他觉人也不挤了、路也宽敞了,这才伸手到怀里摸他的手套。他摸了半天只有一只;放下篮子和桑杈,解开腰带抖搜了一下,也仍然不见那一只。他知道一定是丢在山货部里了。他想:“丢就丢了吧!拿上它也没有多少戴它的时候!”可是走了不几步,就又想到“孩子们好心好意给买上了,丢了连找也不找一趟,未免对不起他们”,这才又扭回头来重新返回白云岗物资交流大会上的山货部来。幸而售货员早已给他拾起来放在账桌上,见他来找就还了他。
隔了好久,陈秉正老人又被评选为本年的劳动模范,要到县里去出席劳模大会。他除换上新棉袄和新腰带外,又把他的手套带上。
会议一共开三天半,老人又是听报告、又是准备发言,和大家一样忙个不了,直到第四天上午听罢了县委的总结报告,才算了结了一宗事。下午吃过午饭,人们差不多都想上街逛逛,老人束上腰带,戴上手套,也走出了房间。他住的招待所因为刚刚装修完,院子还来不及清理。院里有两截剩余木料碍着路,他总觉着不太顺当。他想:“把它转过一边不就好走了吗?”他把手套卸下来放在阶台上,就来动手转木料。等到把院子都清理完了,才发现手套又丢了。“算了,不找它了!这手套对我也没多大用处!”老人干脆放弃了。后来还是招待所的员工帮他找到,洗干净还给了他。
第二天他回到家,换过衣服之后便把手套还给儿媳妇说:“这副手套还给你们吧!我这双手是戴不住手套的!”
材料二:
我也曾写过一些篇小说,都不怎么出色。每逢读到赵树理同志的小说,我总得到一些启发,学到一些窍门儿。最近,看到他的一篇新作——《套不住的手》,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想写出点个人的体会。
作品文字极为朴素严整,相当细致地描写了不少农村劳动的经验,这些经验非久住农村而又热爱耕作的人不会写出。不过,假若不拿一双手套贯串起来,恐怕就显着琐碎一些。这双手套把零散的事情联缀起来,有起有落,颇为巧妙。事情本来不相干,而设法用一条线穿上,就显出些艺术的手段。我看得出:树理同志知道多少关于老农陈秉正的事,假若他高兴,他可以写一大本《老农陈秉正传》。可是,他只由手套写到老人的手。有了这双手,我们也就看见陈老人的最可爱的性格与品质。这也就够了,既不需要手套,也无须写一本传记。不过是一双手啊,可是创造世界的不是别的,而的的确确是仗着这么一双手。这篇作品不是小题大作,而是大题小作,篇幅不长,而意义很大。
(摘编自老舍《读<套不住的手>》,有删改)
1.下列对材料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通过对一个饱经沧桑老农民手的真切描绘,刻画出一位农业生产技术、思想觉悟都很高的农民形象。 |
B.小说的语言既质朴平易又生动幽默,如“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口语化很明显,达到了通俗化和艺术化高度统一。 |
C.小说情节可分为两个部分,先集中刻画陈秉正“手”的故事,再集中讲述“手套”的故事,后者是对前者的延伸。 |
D.小说通过对像陈秉正这样的劳动人民的赞美,讴歌了他们热爱劳动的优秀品质,间接批判了当时社会上一些歧视劳动的现象。 |
3.老舍读赵树理的小说,总能“学到一些窍门儿”。请结合材料一,分析作者在谋篇布局上的“窍门儿”。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我和小荣
刘真
因为我爱说话,说起话来声音又高又脆,同志们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歪把机关枪”。
一九四二年六月的一天晚上,赵科长帮助我把文件包结结实实地捆在身上,像往日一样,我就朝着我要去的那个秘密的地方出发了。
到大王庄,已是深夜两点钟的样子,公鸡还没有直着脖子叫喊。我走近交通站李大娘家。她家的小院子,孤零零地站在村东头的高土岗上。门口有一棵两搂粗的空心老槐树,树下是一口清亮亮的甜水井。李大娘常常坐在槐树下,一面放哨,一面给同志们洗衣裳。同志们来了,不管刮风下雨,半夜三更,大娘大爷就急忙烧水,做饭,就像自己家人来到了一样。他们家只有三口人,那一个是他们十二岁的独生女小荣。她是一个挺好的小姑娘,就是有点太厉害。比如她烧好了一盆开水,总是下命令似的说:“别那么慢慢腾腾的,快洗脚,洗完了吃饭。”还有,她自己不爱说话,可偏偏管着我,不许我多说话:“你少叨叨两句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今天我又来啦,还不知她又怎么管着我呢。
按着规定的记号,我在他们房后墙上跺了三脚。往日,马上就有人回答一声咳嗽,接着就轻轻地开了门。可是这一次我连跺了四次脚,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悄悄地溜到大门口,顺着门缝往上一摸,妈呀!可了不得了,门缝上斜贴着三道封条。我大吃一惊,头也发热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家的三口都到哪里去啦?这可叫我怎么办?这里是敌占区,离平汉铁路只十多里路。本来这文件是叫赶快转送到铁路西交通站去,可是我没去过呀。返回去吧?七十多里路,不但任务完不成,天亮以后还可能叫敌人捉住,最要紧的是文件。
突然,一个黑东西从老槐树的空心里跑出来,吓得我后退了两步。我冷静了一下,低声地:“干什么的?”她原地动也不动地低声喊了一声:“小王哥……”“是小荣?”我听出了她的声音是颤抖的,我的心缩紧了。我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小心地问:“你为什么站在那里?大爷大娘呢?”她拉住我说:“村里有汉奸,咱们到村外去说。”
跑到村外的大柳树下,小荣说:“你来干什么?快说。”“不!还不慌,快说,大爷大娘呢?”小荣固执地:“你不要问,快说干什么吧。”“不!我偏要问。”小荣哭了:“我就不叫你问。”我的心沉下去了,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我才说:“文件怎么办?赵科长叫立刻转送路西交通站。”
小荣马上止住哭说:“我就等着这件事呢,快交给我。”她伸手就来解文件包。“今天风这么大,七八十里路,你早就累坏啦。”“不……”“嗨!你总是不住嘴地穷叨叨,快给我!”她不等我说完话,就打架似的把文件包夺过去了。
她把包拴在背上,又回头来给我紧扣子:“朝雾就要下来。”她从兜里拿出两个像石头一样硬的高粱饼子给了我。她是这样惯了的,她的爹娘常常是因为送信不在家,她就成了这一家的主人,又是烧水做饭,又是缝补衣服,她完全像个大人一样地照顾大家,因此过往的同志送给她个外号叫“小大人”。
当我们来到铁路边上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正好有一列火车,从南往北,咕咚咚,咕咚咚地开过来。火车过去了,我们飞快地站起来,小荣哑声地说:“别乱动,一定要听我的指挥。”说完,她弯下腰,一股劲地向铁路上跑去。
在路上,她已经把情况跟我说清楚了,说日本鬼子有个护路队,常常来来往往地走动,也可能埋伏在路两旁。小荣说她先去看看,如果碰上敌人,就叫我偷偷地绕道跑过,如果没有敌人,她回来叫我。因为这件事,我跟她争了半天,我说我当过三年八路军了,有斗争经验,应该叫我先去看看,她嫌我是满口的山东腔,如果碰上敌人,一句话就露了馅啦。还有,她说我是男孩子,腿长,应该背着文件包快快跑。侦察、指挥、打掩护的工作,她来做。她说的有道理,我只好听从她。
我着急地等着她,心扑通扑通直跳,支棱着耳朵听着,是不是有动静。也许,她会被敌人捉住;可是她说过啦,就是被捉住,她也要大声地说几句话,故意叫我听见。我就像坐在针尖上一样不安,哑声地说:“千万别有说话的声音,快回来,会的,她一定会回来……”嘿!真来啦,一个小黑影子,飞一样跑来了……
还没有跑到我身边,她就向我招手说:“快!跟我来!”我开跑了,恨不得一步迈到路西去。她突然站在铁路当中,笔直的,像司令一样用手指着西边:“快快!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一看她这个沉着样子,我的紧张劲就减轻了一半。一到铁路西,我使尽全身力气的跑哇,跑哇,随后,她也跟了上来。嘎勾、嘎勾——背后枪响了。我们弯低了腰,跑得更快了。突然,西北的树林子里也响枪了。小荣笑了笑:“这是咱们游击队放的枪,专为了掩护来往过路的同志。”一会,枪不响了。小荣的嘴张着,跑得快出不来气,她放慢了脚步说:“不要紧啦。”
又走了一会,天亮了。太阳,在我们背后,在很远很远的东天边,升上来,是一个火红的大圆球,给我们每人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小荣迈着很大的步,一心想踩住自己的影子。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荣不许“我”多说话是嫌“我”话多,后面不让“我”“穷叨叨”,更多的是一种关心。 |
B.“我”看到李大娘家被查封时,既有对大娘家的担心,更有害怕自己也被抓的紧张惶恐。 |
C.从小荣颤抖的声音及哭着不让“我”问她父母的去向中,“我”预感到大爷大娘出事了。 |
D.小荣去探路时,“我”“心扑通扑通直跳”,“我”对小荣的担心,体现了军民一家亲的主题。 |
A.小说刻画小荣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开始写小荣太厉害、会管“我”的特点,是为了与后文中小荣友爱、勇毅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
B.小说中人物的外号准确地体现了人物的特点,比如“我”的外号“歪把机关枪”,是因为话多;小荣的“小大人”体现她像大人那样能干。 |
C.小说以八路军小战士“我”的口吻讲述故事,口语化表达,行文通顺,娓娓道来。这种叙述方式给读者身临其境的感觉,更显得真实可信。 |
D.小说的叙事节奏时而舒缓时而紧张,比如开头介绍李大娘家生活就叙述得比较舒缓,“我”和小荣突破敌人封锁送文件的过程叙述得比较紧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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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记·二十六
贾平凹
之所以叫云盖寺,是云常常就把寺盖了。其实,云来了,不但盖了寺,也盖了整个小镇。
一夜的寂静无声,天亮的时候,偶尔从寺后的河面上吹来一阵风,北街口的那棵娑罗树被云隔成了三截,树根已经清晰了,坐着老和尚。老和尚每日黎明拿竹帚扫寺门口一直到村前的六百二十八级台阶。他扫的不是尘,是云。石板铺成的街道逐渐出现,上面一层冰,冷冷地发光。
深山里的小镇贫瘠得安静,日子就这么堆积着,过去了几个月,又过去了几年,一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了故事,如同中街客栈旁榆树上的老鸹①窝被戳了一扁担,纷乱和嘈吵了一阵。
那天是阴历十月初二,照常的一个早上,云刚刚从街道上散去,秃子推着卖甑糕的独轮车到了豆腐坊门口,前边的路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以为是豆腐坊的老刘,就大声哇哇起来。哑巴的话没有节奏,别人听不懂,但他的意思是你老婆又不让你在炕上睡啦?一抬头,老刘竟从店里出来,问:你说啥?秃子忙停下车子就去扶躺着的人,认得是后巷的任秋针,身上穿着蓝布棉袄、黑棉裤、旧胶鞋,后脑勺一个窟窿,血流出来结了冰,人早就已经死了,变得僵硬。
任秋针五十出头,家里有老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因为住在后巷,没有门面房开店做买卖,就饲养了十几只羊。小镇上几十年从未发生过非正常死亡,本分老实的任秋针怎么就横死在街头?这事惊慌了整个小镇,议论纷纷。派出所的人很快到了现场,排除了他杀和自杀,经尸检,也排除了心血管疾病导致的猝死。但任秋针的家属不行,太平社会,好端端一个人,说死就死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停着尸不肯埋葬。镇派出所是全县评比中的模范派出所,也有心要给小镇个交代,于是进行详细调查。
据家属讲,头两天任秋针在黑沟放羊时丢失一只羊,回来自己给自己生气,喝了一瓶白干。事发的前一天黄昏,得到消息,黑沟村捡到了那只羊,任秋针就给家人说要去黑沟村呀,出门时还在怀里揣了一盒纸烟。
黑沟村村主任承认黑沟村是捡到了一只羊,也承认任秋针那天黄昏来过黑沟村。黑沟村是个穷村,那天集体在山脚下修水渠。捡到羊,原本想杀了给各家分肉的,羊太小,村里户数多,村主任提议杀羊熬汤吧,让全村老少都能沾上腥,天这么冷驱驱寒。而任秋针到村时羊汤已经在熬,支了三个大筒子锅。任秋针和村人论理,村人说,羊是村人捡的,杀羊也是本分,这就像雨下到谁家田里那就长谁家的庄稼呀!任秋针论不过,捶胸顿足地哭。村人见他可怜,安慰他,让他也喝羊汤。全村老少是各喝了一碗两碗的,他喝了三碗。天黑后任秋针返回,村主任还把他送到寺后的青莲河滩。
黑沟村人熬了羊汤喝是能说得过去的,并且全村百十多人都喝了汤,能说谁不对呢?任秋针若那天黄昏不去黑沟村或许回来不至于死在街头,可那是任秋针自己去的黑沟村呀!那么,任秋针从河滩到镇上还发生了什么事吗?糍粑店的孙掌柜主动来报告:任秋针脚上的旧胶鞋是他给的。那天晚上,他在店里蒸土豆,因为第二天有人给孩子过满月,订下的糍粑多,夜里两三点了,任秋针就经过门前。那时街道上都是云,店里灯光照出去,只能照出簸箕大一片亮,任秋针经过时在咳嗽,他说:打牌才回呀?任秋针说:我啥时打过牌?就站到了店门口。他是看到了任秋针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竟然光着。他问天这么冷,你光脚?任秋针说是从黑沟村回来,过青莲河上列石时绊了一下,一只鞋被水冲走了。他见任秋针寒碜,就把他的一双胶鞋让任秋针穿,胶鞋是旧的,鞋底都磨成平板了。任秋针穿了鞋,说:明日我还你。
或许,就是这双底磨成平板的旧胶鞋,任秋针穿了在街上石板路上走过时,云大,石板上又结了冰,滑倒了后脑勺着地而死的?可孙掌柜是一片好意,哪能是他的责任呢?再调查石板街道结冰的事,确实是如果石板上不结冰,旧胶鞋再是底子磨成平板也不会滑跤的。但是,小镇上自有了这条主街道,以前住家和以后做门面店铺,大家都习惯着把洗脸水、洗衣洗菜水、淘米水,顺手就泼到街道上。这怎么认定是谁的错呢,有错那是家家户户都错。街道上的人争辩,哪个冬季里街道上不是层冰,是摔过人,可都是跌个屁股蹲儿,他任秋针一摔就死了!
派出所调查之后,结论是任秋针确实死有其因,但又无法认定谁有责任。任秋针家属还是不行,镇政府补助五千元。
任秋针埋葬后,过五七,家人在寺里做了一场焰口②超度。那天晚上依然是云盖了寺也盖了小镇,寺后的河面上没有吹来风,云不是如碌碡滚②,也不是如席筒卷,而是弥漫成糊状,混混沌沌;完全看不见北街口那棵娑罗树,看不见那六百二十八级寺门前的台阶。
(有删改)
[注]①老鸹,北方方言,指乌鸦。②焰口,一种佛教修行仪式。③碌碡滚,即碌碡(陕西发音lǒu zhǒu),中国农业生产用具,是一种用以碾压的畜力农具。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一天早上,卖甑糕的哑巴秃子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他以为是豆腐坊的老刘睡在大街上。 |
B.本分老实的任秋针讨羊无果,回来时能见度低,石板台阶结冰湿滑,不慎摔破后脑勺而死。 |
C.任秋针的死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使小镇“纷乱和暗吵了一阵”,使百姓的生活陷入了恐慌。 |
D.小说利用排除法,排除了黑沟村人、孙掌柜、在街上泼水的家家户户对任秋针之死的嫌疑。 |
A.小说细致地描写了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一层冷冷发光的冰,为下文任秋针的死埋下了伏笔。 |
B.小说运用了语言、外貌、神态、动作等描写交代了秃子发现横死街头的任秋针的过程。 |
C.“像雨下到谁家田里那就长谁家的庄稼”运用比喻,将原本无理的逻辑说得看似有道理。 |
D.“老鸹”“碌碡滚”等方言俗语不事雕琢的使用,突出了小说作者语言运用技能的高超。 |
4.《人民文学》对贾平凹的《秦岭记》进行了评价:“(作品)可见山地深处的人生底细和生活况味。”结合文本,谈谈本篇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观点的。
秤匠
李笙清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老镇上就有一个专门做木杆秤的铺面,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韦记秤店”,黑漆描金,古色古香。韦家祖籍四川,据说还是19世纪末逃荒来到我们这边的,就此在老镇落地生根,开枝散叶繁衍开来。
韦家秤店是祖传的手艺,男女都传,但从不传于外姓。
童年时,我经常到秤铺玩耍,韦老师傅一脸的白胡须。他的一个孙子狗娃跟我同年,关系十分要好,七岁就开始学做秤,屁股上没少挨爷爷的竹板。
到了狗娃父亲这一代,韦家已经在周边好几个乡镇都有了秤店,挂的全是“韦记秤店”招牌,就像如今流行的连锁店一样,使用的都是韦家家传的纯手工制秤技艺。除了制秤,“韦记秤店”还修理各种秤具。由于信誉好,手艺精湛,质量上乘,生意特别红火。
狗娃没念过什么书,但能说会道,头脑活络。
“你可不要小看我们做秤的,这木杆秤可以说是咱们中国的‘国粹’呢!”每次喝了酒后,狗娃总会跟我唠叨关于秤的话题。在他的讲述下,我知晓了制秤是门纯手工活,看似简单,其实从选材、刨杆、打磨、打眼,到校秤、锥星、抛光、打蜡、上色,工序繁杂。秤砣谓之“权”,秤杆谓之“衡”,秤杆上的秤星,也有许多讲究,一颗星代表一两重,三颗星名曰“福、禄、寿”,解释为生意人欺人一两就会“失福”,欺人二两则后人“无禄”,即没有官做,欺人三两则要“折寿”。狗娃侃侃而谈时,从不随意用手比划,这一点跟韦老爷子几乎一模一样,据说是韦家祖传的家训:手是用来做秤的,不能招摇。
据说当年老镇上还有一家秤店,匠人也是外乡人,制秤手艺也不错,后来却经营不下去而转到外地做生意去了。究其原因,主要是20世纪30年代,店主一时贪图高利,给当地湖霸制造了一杆中间打空灌了水银的“黑心秤”,后来被渔民发现后殃及这家制秤店,结果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韦家制秤一直以来恪守祖训家规,口碑在外,曾数次拒绝过“黑心秤”的制作,大有唐代诗人郑薰笔下“镜照分妍丑,秤称分重轻。颜容宁入鉴,铢两岂关衡”的高风。那时候使用木杆秤的多,粮行、渔行、山货行等都是使用很大的木杆秤,有些做小生意的则是使用小木杆秤,乡下农户上街卖菜和鸡蛋、鸭蛋则是使用较小的木杆秤,所以除了本地生意兴隆,许多外地商户也慕名而来,专门在“韦记秤店”订制大大小小的秤具。尤其是那家因制作“黑心秤”的店主离开后,“韦记秤店”更是成了老镇上唯一的制秤店铺。
家乡小镇很古老,历史可追溯到明末清初,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一条大河穿镇而过,直通长江,南来北往做各种生意的人很多,如贩卖河鲜、绸缎、粮食、食盐的,留下一些大码头的痕迹。过去做生意大都使用木秤,主要有钩秤和盘秤两种。特别是乡村人家,几乎家家必备,小商小贩更是人手一把,朝夕不离。这样一来,信誉素著的韦家木杆秤就成了人们购秤的首选,不光称量准确,而且使用的材质上乘,秤纽灵活,秤钩美观耐用,秤盘形制多样,大小不一,秤量不差分毫。特别是渔行、粮行、煤行、盐行的大秤,需要精心丈量距离,要做到毫厘不差。
我曾看过狗娃制秤,工序繁杂而精细。先要做好头小、腹胖、尾细的杆身,然后用“雷公钻”钻出几百个不到一毫米的秤星孔、装饰花案孔和阿拉伯数字,每个孔里嵌入铜丝、锡丝,用利刃刮断,然后敲实、打磨、抛光,直到秤杆光滑、秤星闪亮、秤花生辉的地步。
如今,先进的电子秤、磅秤逐步取代了已传承2000多年的木杆秤,但老镇集市上仍然有一些小贩在使用木杆秤。“韦记秤店”并没有被日新月异的时光湮没,在制作传统的木杆秤的同时,开始销售和修理各种各样的电子秤和磅秤,生意依然红火。每次返乡,看到挂在店里的那些木杆秤,就像看到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我的心里总会泛起几许怀旧的思绪。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从“我懂事的时候”写起,描写了秤店的招牌,介绍了韦家扎根老镇的历史以及制秤手艺传承的情况,给读者带来神秘感。 |
B.“每次喝了酒后,狗娃总会跟我唠叨关于秤的话题”,文章借狗娃引出制秤过程,既令人信服,也突出了狗娃无比自豪的心理。 |
C.结尾写如今看到店里的木杆秤就勾起“我”怀旧的思绪,既表明木杆秤正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也表现“我”对往昔生活的怀念。 |
D.文章以老镇上的百年老店——韦记秤店的兴衰为线索串联人物故事,在大跨度的时空背景下,折射出了时代的发展与变迁。 |
A.作者把老镇上同是外乡人,制秤手艺不错,但因贪图高利制“黑心秤”的秤店与韦记秤店对比,揭示了韦记秤店生意兴隆的原因。 |
B.文章倒数第二段写了狗娃制秤的过程,与上文狗娃讲述制木杆秤的内容相互照应,进一步突出了传统制秤工序的繁杂和精细。 |
C.文章用第一人称叙述,把回忆作为主要内容,通过“我”的亲眼所见将老镇中与秤有关的内容集中展现出来,增强了作品真实性。 |
D.文章语言颇有特色,“黑心秤”“卷铺盖走人”等口语色彩浓重,浅显易懂;而“镜照分妍丑,秤称分重轻”等则内蕴深刻,发人深思。 |
4.有人认为李笙清的这篇小说散文化特征明显,请结合文本内容分析其“散文化”特点的具体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