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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难度:0.65 引用次数:111 题号:22842958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归来

王祥夫

今年的杏花开过后,忽然又下了一场雪,雪下得很大,但化得也很快,才半天,地上的雪就全没了,村里村外,到处是一片泥泞,又起了雾,远远近近一片模糊。吴婆婆家的人是该回来的都从外边匆匆忙忙赶回来了,谁让地那么滑,吴婆婆滑了一跤就去了。吴婆婆的小儿子,也终于带着他在外边娶的媳妇赶回来了,都已经三年了,婆婆的小儿子三小总说是等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把媳妇带给婆婆看,但他总是忙。现在三小带着媳妇和已经三岁了的孩子从外边赶回来了。三小是连走带跑,几步就抢进了院子。屋里忙事的人猛地听到有人从外边闯了进来喊了一声“妈——”,接着就是“呜——”的一声,是三小?屋里的人马上都白花花地跑了出来,可不就是三小。还有三小的媳妇,瘦瘦的,而且黑,抱着儿子,跟在三小后边,三个人齐齐跪下,院里又马上腾起一片哭声。这时婆婆的大儿子出现了,把小弟从地上拉起来。这么一拉,三小就又大哭了起来,顿着脚。大哥又拉三小,要三小进屋,却忍不住“呀”了一声,三小回转身来,用另一只手紧紧攀住了他哥。大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啊呀,三小?”

堂屋里的晚饭已经摆上了,①大灯泡白刺刺地悬在头上。先是三小站起来,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炖肉用一只手端起来放在大哥的跟前,紧接着是大哥亦站起来,把那碗肉又端起来往弟弟三小这边放过去。然后一家人才开始动筷子吃饭,哑子二哥只盯着三小看,忽然“呀呀呀”地叫起来,被大哥用手势打住。但哑子二哥还是用手指着自己的胳膊“呀呀呀”地喊,大哥又把他喊住,用手势告诉他别喊,“吃饭!”大哥说完这话就不知再说什么,筷子在盘里夹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夹,收回来。

“去,看看香完了没有?"大哥对大嫂说。

三小已经站起身,一迈腿,跨过凳子,抢先出去。

大哥忽然放低了声音,趁三小出去,他想问问三小胳膊的事。

三小的媳妇忽然低了头,三小媳妇说那个厂是做胶鞋的,刚刚开起,三小出事后给了八千块钱。三小媳妇又停停,说:“三小他咋能回来?咋也不能回来。”三小媳妇的声音很低,停片刻,又说:“那老板人其实挺好的,他也没办法,他也没钱。”三小现在还在那厂里,给人家看门,还养了一只羊,是奶羊,给孩子挤奶吃。又说,还在房后开了一小片地,种菜,给自己吃。不知谁轻轻“唉"了一声,②白刺刺的灯下,一张张脸都很白很紧,大哥把自己筷子伸过去,有些抖,他夹菜,夹准了,筷子没收回来,却送到三小媳妇的碗里。大嫂也跟着夹菜了,夹一块肉,也没收回来,也送在三小媳妇的碗里,又夹一筷子,想想,放在三小的碗里,然后放下筷子出去了:“三小,三小,进来吃饭。”大嫂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声音只是颤,只隔片刻,大嫂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哭声——她进这屋的时候,三小才三岁。有时候下地,她后边背着三小,前边抱着自己的儿子。

按这地方的规矩,妯娌齐了,要看看箱里留下没留下值钱东西,当着全家,把东西都收拾过,谁也没有闲话。大嫂领着二嫂和三小的媳妇把吴婆婆的屋子收拾了一遍,把箱子开了。箱子里塞得满满的,小孩子的衣服,大哥穿过二哥再穿、三小又穿的旧衣服。再有,旧鞋子,他们父亲的旧鞋子,家做的,穿旧的,而又洗干净的。再一个盒子,里边都是线,红线绿线黑线蓝线,一轴一轴,一团一团,还有针,插在线团上。再翻,居然还有鞋样子,有大哥的,也有二哥的,还有三小的。大嫂眼红了,想哭一声,却突然叫了起来,一个包,被翻了出来,用吴婆婆的旧头巾包着,这个头巾包被打开了,妯妞三个同时都“呀”了一声。因为收拾吴婆婆的箱底,③屋里的灯换过了,白刺刺的,角角落落都亮。屋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万五千八百块的钱在这里。大嫂先哭出来。想起吴婆婆常年就饭的那碟子盐豆,吴婆婆只说是吃斋,是从不吃肉,但儿子孙子们碗里的剩饭,即使是笨菜,吴婆婆也会打扫得干干净净。

办完吴婆婆的事,院子门口那株香椿树上的叶子都张开了,那只鸟的窝也有样子了,三小说什么都要走,也终于带着他的媳妇和儿子走了,三小和媳妇惦着那边的羊和菜地。家里人虽不愿三小走,但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吴婆婆留下的那些钱,大哥一家同意,二哥一家也同意,全都给了三小。这天中午,哑子二哥突然在家里“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叫了起来,连带着他那个哑子媳妇也在叫。隔壁大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忙地过来。哑子二哥手里拿着那个包儿,是吴婆婆的那个头巾包,大哥记起了那天晚上三小说的那句话:“可怜我二哥是个哑子,老来老去比我都可怜。”

“放好放好!”大哥打着手势,“放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大哥去打香椿了。大嫂什么也没说,把大哥打下来的香椿,一小捆一小捆扎好。他们合计好了,明天要进趟城,再买些菜籽。

(选自《新中国文学经典丛书·1949-2019》,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描写了雪后“一片泥泞”“一片模糊”的景象,营造了阴冷的氛围,与小说中人物此刻回家的心情相契合。
B.大哥拉三小进屋时突变的脸色表明他已发现三小少了只胳膊,这使得吃饭时大哥反复制止二哥的行为显得合乎情理。
C.文中画波浪线处表现了大哥因为与三小长时间分离感情淡漠,在突然面对他残疾的现实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心理状态。
D.小说末尾写大哥打香椿,夫妻合计进城买菜籽,表明他们在经历了老人去世等家庭变故后,重新回到了生活的常态。
2.对文中画线句子的分析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句子①用“大、白、悬”等词凸显出灯光的刺眼,使人感受到时隔三年后家人重聚时涌动的复杂情感。
B.句子②中“白刺刺”的灯光与众人听完三小媳妇讲述后苍白的脸色相映衬,透露出人物内心的沉重。
C.句子③中吴婆婆房间里那“白刺刺的”、照得四处都亮的灯,象征着吴婆婆勤劳顾家的美好品德。
D.文中“白刺刺的灯”反复出现、渲染气氛,同《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风雪”的作用有相似之处。
3.小说为什么以“归来”为题?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4.有人评价王祥夫的小说“闪现着温暖的光芒”,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知识点】 中国现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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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适中 (0.65)
名校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床畔(节选)

严歌苓

六月的一天夜里,大雨把人们下醒了。大雨频率持衡,极有后劲地落着。似乎每一滴雨都是同样大小,同样的分量,不应该说它是落,而应该是发射。雨从天上被密集地发射到地上。可怕的就是那份沉着,那是在告诉你,它的增援无限。

万红很快已经跑进雨里。胶皮雨衣和雨帽被雨点砸得“突突”响,巨大的雨珠如同实心的,砸在她额上,肩上,脚背上,似乎要砸出伤来。

值班护士告诉万红,她刚刚把病房的窗子检查了一遍,全部关严实了。万红沿着走廊往前走,电力不足的灯光使她的影子十分浅淡。

走廊尽头就是那间小储藏室。门照例是开了个缝,日光灯管里的光几乎是铅灰的。没人的时候,万红始终叫张谷雨“谷米哥”。

她把他的帐子撩起,曲起两膝跪到床沿上,查看是否有蚊子钻进来。铅灰的灯光中,她仍然看到了两只,一只肥大的蚊子拖着紫红透明的大腹,扒在帐顶上。她一伸手,它蠢蠢地起飞,落在一个夹角。她两个巴掌轻轻一合,再打开,好大一摊血。一面打着蚊子,她一面轻声对张谷雨说外面雨有多大,水涨了多深,核桃池肯定是一片小小的汪洋。

没人的时候,万红总是说点什么给“谷米哥”解闷,困在动弹不得的躯体里,他一定闷死了。夜里,她每两个小时起身,检查一下张谷雨的病房和他身上的各种管子,给他翻一次身。他是否睡着只有她知道。碰到他失眠,她就给他念念小说或诗歌。有一次,万红用了半个月把《白夜》读给了张谷雨听。她看出谷米哥喜欢这个故事,听得好入神,眼睛微微闭上。女主人公娜斯金卡跟着革命者走了。他长叹一声,慢慢睁开眼。

万红在白天也会给他念些什么。念的东西不同于夜晚。白色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沓信,信封全散了,信纸的折痕也断裂了。它们原本是部队的公文信笺,质地菲薄,经不住一再地展开又折拢。张连长一定是给他的妻子捎去这样的公文信纸,让她常常给他写信。他和玉枝从相亲到婚后一共四年,玉枝写了十九封信。信都充满内容,没一句城里恋人的书本情话。说“谷米哥教会我查字典很管用,现在写信不求人了”还说“寄回的军装改了,天天穿”“用十个家鸡蛋换了五个洋鸡蛋,只孵出了一对小洋鸡,腿和嘴是黄的”每封信后面几句话都一模一样:“注意身体,努力工作,我和花生还有你父母身体都好,勿念”。读这些信的时候,张谷雨的舌头就会发出轻微的“吧嗒”声,是在插嘴,或是在遗憾,也或许是笑。他的笑有很多种,最多的是眼神和嘴角的笑,微笑、苦笑、无奈一笑,都是目光的一个跳跃,嘴角一个松弛或提升。

士兵们的信也在抽屉里,很大一摞。曾经到医院来探望他的两个兵一直给张连长写信,错别字比玉枝还多。两个兵常常提到连长救他们的事,连吃顿肉包子都会联想和感慨:“今天晚上食堂吃包子,肉一大坨!辣子也随便吃。要不是当时连长救了我的命,我这会儿哪能吃这么香?……”两个兵在部队调离后还给连长写信来,说现在打的隧道有十公里长,打到他们升了连长或者卷铺盖复员都未必打得通。他们常常抱怨现在的兵不好带,不肯剃光头,一放假就穿的确良、花尼龙袜子。他们偶尔写道:“连长你要能回来看看就好了,就晓得我讲的是真情况。连长你要回来肯定是团首长了……”

这两个已经是排长和班长的兵偶尔会收到一封老连长的回信。信明说了他自己无法动笔,是由人代笔的。万红在代笔时都是边写边念,张谷雨同意不同意她的用词造句,她都看得出来。她用他带云南口音的书写语言谈到他的健康,这一带的气候,广播里听到的有趣事物,或读的某本书。有时也会劝劝他的士兵,别太小心眼,军人之间再有深仇大恨,生死关头都是兄弟,说不定会让同一次塌方砸到同一堆石头里,能同生的不算情谊,能同时面临死亡,那才是缘分。万红记得,她写到此处,张谷雨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咕”的声音,轻得很。

万红明白那两个被张连长救过命的士兵到现在也不接受“植物人”的概念。他们看到的张连长只不过躺在病房里熟睡。因此他们的信持续写来,每隔两个月一封,有次还寄了一包烟叶和一包茶叶。万红把烟叶搓碎,装进烟杆,点着,搁在张谷雨嘴唇上。把灯关上,就能看见小小烟锅里燃着的烟草微微地一明一暗,一明一暗。她看出这位连长在品尝他士兵的礼物时是温故而怀旧的,他的眼睛充满了梦,她在张谷雨连听说,一次塌方把洞口封了,张连长和几十个人被堵在里面,一个老兵从身上摸出半包烟,但是火柴潮了,怎么也擦不出火,张连长在等待营救的三十多个小时里,把那几根烟拆开,把烟丝嚼了。张连长的士兵太了解他们的老连长了:他的肚子可以不去喂,但他的肺是一定要去喂的。

万红此刻揭开盖在谷米哥身上的床单,想找到那个刚被拍死的蚊子叮咬的部位。那是被当地人叫作“八爪虎”的毒蚊,被它们一叮,皮肤在一小时后会肿出巴掌大的丘疹,不及时排毒的话,疹块会溃烂。

她见他的身体比几年前高大伟岸,肌肉仍然棱角分明,只是上面覆盖的脂肪比过去厚实。两片扇形的胸大肌向肩膀展开。似乎这个躯体从来没有完全松弛过,筋络和肌肉始终在运动,刚刚放下肩上的一部钻孔枪,或刚刚吹完一声长长的哨子。这躯体从来不是任你摆布的,即使平展展地躺在那里,也有一种警觉。那似乎是出击前的静止。因而他的躺卧毫不消极。

万红奇怪所有人都怎么了,竟看不懂他任何一个细胞都活跃矫健。

她仔细检查他的每一寸皮肤。终于在他的左胯找到毒蚊叮咬的部位。她用碘酒和酒精消了毒,又用一把手术刀在上面划了个小口子。她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突然发力,切口出来一股淡色的血,“八爪虎”的剧毒混在血液中被排了出来。她对他轻声说:“这下好了,不会溃烂了”。

他眼皮微妙地耷拉一下,其实就是浓黑的睫毛那样轻轻一垂。他笑了,她也笑了,他们的这种笑只有对方能懂得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以及对本文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万红对张谷雨精心护理,还在没人的时候叫他“谷米哥”,不仅表现出她对英雄的敬仰,更表现出她对英雄的亲近、对生命的敬重。
B.“信纸的折痕也断裂了”,一方面说明信纸质量不好,另一方面也说明玉枝寄来的信是张谷雨卧床后的唯一寄托,曾被反复拿出来看。
C.当万红代笔给两个士兵写到关于生死的看法时,“张谷雨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咕’的声音”,这一细节表明他对生死情仇深有感触。
D.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从细微处挖掘人物内心,塑造人物形象。朴素的语言,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也足以浸润人心。
2.结尾画线的句子有何艺术效果?请简要分析。
3.作家严歌苓说:“医院的白铁床是艘船,似水流年从旁边流过,护士万红是唯一一个摆渡在世俗和英雄之间的生命”,你怎么看待万红的“摆渡”行为?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看法。
2022-12-11更新 | 56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双文本 | 适中 (0.65)
名校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抉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香皂,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籵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香雪。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静止的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哦,香雪!香雪!

(有删改)

文本二

三月香雪

铁凝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写过一篇名叫《哦,香雪》的短篇小说发表在《人民日报》上,一个关于女孩子和火车的故事,小说的主人公叫香雪。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在山区农村有过短暂的生活。还记得那是一个晚秋,我从京原线(北京一太原)出发,乘火车在京冀交界处的一个小村下了车,站在高高的路基向下望。贫瘠的土地和多而无用的石头禁锢了这里的百姓和他们的日子,他们不知道四周那奇妙俊美的大山是多么诱人,也不知道一只鸡和一斤挂面的价值区别——这里无法播种小麦,白面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于是就有了北京人乘一百公里火车,携带挂面到这里换鸡的奇特交易:一斤挂面等于一只肥鸡!这小村的生活无疑是拮据寒酸的,滞重封闭的,求变的热望似乎不在年老的一代身上,而是在那些女孩子的眼神里、行动上。

我在一个晚上发现房东的女儿和几个女伴梳洗打扮、更换衣裳。她们是去看火车,去看每晚七点钟在村口只停留一分钟的火车。这一分钟就是香雪们一天里最宝贵的文化生活。

三十五年过去了,香雪的深山已是河北省著名的旅游景区。从前的香雪们早就不像等待恋人一样地等待火车,她们有的考入度假村做了服务员、导游,有的则成为家庭旅馆的店主。她们的目光从容自信,她们的衣着干净时新,她们懂得价值……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一、文本二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一中,“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表明在这一分钟内发生的故事中,她们的心情是复杂的。
B.文本一中,“迎候远方的贵宾”“接受检阅”表明台儿沟姑娘将自己摆在卑微渺小的位置,体现出谦卑、好客的心态。
C.通过文本二,读者可以了解铁凝的小说《哦,香雪》的创作背景,也可以得知小说人物“香雪”存在人物原型。
D.文本二从不同角度展示了“深山”的变化:既有物质生活方面,也有人物精神面貌方面,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2.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铁轨铺进深山,火车为台儿沟带来了外面世界的信息,山里人接触到了更多的现代文明,产生了对山外世界的憧憬。
B.姑娘们总是用土产换回自己喜爱的发卡、丝巾和尼龙袜,而香雪则渴望换个自动好笔盒,道出香雪渴求进取的心理。
C.小说以开来的“停留一分钟”的火车起笔,写出这列火车“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全文矛盾冲突激烈,情节曲折多变。
D.“被感动得战栗”意蕴丰富,一方面指姑娘们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另一方面暗指古老的大山终于慢慢被这现代文明唤醒。
3.文本一中的“铅笔盒”有怎样的作用?讲简要分析。
4.铁凝的作品执着于对自然美和人性美的讴歌,请结合文本一简要分析。
2022-11-21更新 | 257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适中 (0.65)
名校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静静的产院

茹志鹃

晚霞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变成淡墨画似的几笔。公社产院外面的篱笆上,那些粉色的小花,也分不清朵数,形成模糊的一片,天色晚了。

谭婶婶挑满了一缸水,连气都没有歇一口,就忙着给两个休养的产妇做饭。在她这样的年纪,有这一份精力,这是她觉得自豪的。

在这里,在这所“跟医院差不多”的产院里,谭婶婶不但剪掉了发髻,她还学会了打针,打肌肉针、静脉针,学会了做产前检查,学会了量血压抽血、缝线、拆线。每每碰到一些小手术,请镇上医生来动手术的时候,她就从容容地做助手。对她的熟练沉着,医生也夸奖,甚至有的医生进一步要她自己学着动些小手术。谭婶婶笑笑,有些得意,同时这些医生把这产院要求得跟城里的医院一样,她又觉得好笑。谭婶婶对这一切都感到满意,不是没有道理的。

锅里的水嘶嘶地响了,谭婶婶心里翻腾了一阵,就望着电灯,恨不得立时来一个产妇,她真想在电灯光下面接生,就像在镇上,在城里的医院里一样:产妇躺在洁白的产床上,躺在雪亮的灯光下……

忽然啪的一声,电灯亮了,谭婶婶吓了一跳,回身一看,一个面孔黑黝黝的年轻姑娘,扛着行李,一手挟着一只氧气瓶,浑身热气腾腾地站在门口。

“婶婶,你不认识我啦!”那姑娘笑眯眯地站着没动。

“是二丫头!”谭婶婶跟二丫头的娘,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好朋友,直到现在老姊妹俩还要好得很。

“婶婶,我派到这里来工作了。”荷妹回身坐下,就要谭婶婶介绍些产院的情况。

“其实,差不多的情况你也都知道。这产院负责附近两个大队的产妇。跟我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个周嫂嫂,现在她害喜(指妇女怀孕初期种种感觉不舒适的反应),回家休息去了。产院成立这两年里,我们一共接了三百五十六个宝宝,还都顺顺当当。”谭婶婶一说到这些问题,不由得话就多了。三百五十六个,这可不是容易的啊!这要担多少风险。特别是产院还没有条件自己动手术,很多情况就得当机立断。该请医生的就请医生,该送医院的就送医院,差一点点就会坏事,所以谭婶婶说到这里,特别加重了语气:

“二丫头,这可是一副风火担子,担子不轻啊!两年里,我们没出过什么事情,大人小孩都是平平安安,一个人进来,两个人出去。产妇等小孩一落地,就躺在床上,不要她动一动了,烧,洗,煮,弄大人,弄小孩,都是我们来,到出院的时候,一个个都长得胖胖的……”谭婶婶滔滔不绝地说着,荷妹不停地点着头。

“婶婶,这里有没有碰到过产妇不顺产的情况?”荷妹提问了。

“怎么没有,风险也就在这些事上,一看苗头不对,就得赶紧给医院打电话来救护车。”“要是来不及呢?”

“打电话请医生来!”

“要是产妇产后发生变化呢?”

“打电话嘛!”

“婶婶,我们在哪里洗手呢?”荷妹忽然问。

“洗手?”谭婶婶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洗手当然在脸盆里洗。”回答以后,她又辨了辨这问话的味道,心里又是一个不快。

“二丫头,这里不能和城里那些大医院比。”谭婶婶有些生气了,话也加重了分量。

“对!”荷妹一点也没觉出话里的责备意味,径自推窗开门,向外面张望起来。“婶婶,可有了办法了!”荷妹眉飞色舞地跳进来了,“婶婶,我们自己可以做土造自来水。人家托儿所都用自来水洗手了,我们产院里更需要这个。我看过了,井不远,只要墙上打一个洞……”

“荷妹,你刚来,还是看看再说吧!”说罢,谭婶婶就走进厨房,端消毒锅,封煤炉。第一次见面,谭婶婶对荷妹的印象不能说好,但是要说坏,她也说不出坏在哪里,就是觉得不顺眼,不入调。

(选自《茹志鹃小说选》,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取材以小见大,作者没有一味歌颂英雄人物的光辉事迹,而是通过叙写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来表现普通人物的精神风貌。
B.小说开头描绘了静谧的晚景,晚霞,竹篱,野花,组成一幅淡墨画,紧扣标题的“静静”,寥寥几笔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环境。
C.“径自推窗开门,向外面张望起来”“荷妹眉飞色舞地跳进来了”两句运用动作描写和神态描写,表现了荷妹莽撞的性格。
D.小说虽然写的是农村产院里发生的小事,但是却充分地展现了谭婶婶丰富的思想情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请概括小说中谭婶婶的人物形象。
3.现代作家、翻译家冰心在评价《静静的产院》时说:这个短篇小说,结构是谨严的,没有一点废笔。请结合小说内容对此进行探讨。
2022-10-03更新 | 140次组卷
共计 平均难度:一般